当郑鲍与沈家阿婆来到定康路四十四号的时候,四周已站了不少人,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互相小声的说着什么,还不时的对那凶案现场指指点点,脸上满是惊恐害怕的表情。郑鲍见了,不用听也晓得他们都在讲昨晚发生的事情。而那些人也都认得郑鲍,又见他和沈家阿婆一起来,各种议论立即此起彼伏。“那人是负责这凶案探长,连他都被请来了?”“这么说……莫非这事情是真的了?”“哎呦,真是吓死人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今晚那鬼如果又回来了,可怎么办呀!”
沈家阿婆本就是个多话的人,又亲眼见到了李金凤的鬼魂,当下就想将自己的经历与众人大说特说一番,但转念一想,现在自己正和郑探长一同查案,怎么好与这些局外人同流合污?硬生生的把已经到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随着郑鲍进入了那四十四号门内。郑鲍径直来到二楼,那两名守门的巡警早就看到了他,正立在楼梯口,等郑鲍一上来,两人立即就敬了一个礼。郑鲍一摆手,只见他们两个面色紧张,眼神中尽是不安,多半也是因为晓得了那鬼魂的事情,问道:“昨天晚上是不是你们两个在这里值班,可有发现什么异常动静?”其中一个巡逻警站出来,摇头说道:“昨晚并不是我们值班,我们也是今天一大早才来的。”郑鲍“哦”了一声,道:“你们巡逻队的队长是怎么安排人手值班的?”那巡逻警说道:“赵队长一共安排了两班,白天一班,晚上一班,每班是两个人。”郑鲍点了点头,指着其中一个人,说道:“那麻烦你去把你们赵队长找来,还有昨晚值班的两个人也一同叫上,我有话要问他们。”那人应了一声,匆匆下楼去了。
郑鲍对剩下的那个巡逻警道:“你将现场的大门打开,我要进去看一看。”那巡逻警掏出了钥匙,走到房屋门口,将大门打开,刚想伸脚进去,突然大叫一声,道:“啊!怎么会这样!”郑鲍听了这话,连忙抢过去一看,只见屋中已经被翻的乱七八糟,竟是犹如蝗虫过境一般,不禁又是惊心、又是诧异。那沈家阿婆本来缩在一旁,不敢靠近这闹鬼的凶宅,但见了郑鲍如此反应,也好奇的凑过去一看,口中立刻尖叫道:“哎哟哟!那李金凤的冤魂真的是来过了呀,不然怎么会给翻的这么乱的!”郑鲍瞪了沈家阿婆一眼,他现在最关心的已经不是那鬼魂的底细,反而是凶案现场被破坏了多少,连忙走入屋内,细细查验起来。
那巡警没得到郑鲍的命令,也不敢擅自进入现场,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忙没帮成反而还搞坏了什么东西。而沈家阿婆因为怕鬼,更是不敢踏足屋内,只是颤颤抖抖地躲在那巡警身后,不断向里探头张望。郑鲍也乐得他们不进来捣乱,一个人将屋子里外看过,暗暗舒了一口气。现场的实际情况比看起来要好一些,唯有一些靠墙的家具曾经被移动了位置,其他细小的东西都还大致保留了原样,只是因为家具搬动使得整体格局变化太大,所以才导致第一眼看起来非常乱。但不管如何,现场终究是收到了损失,一些与案件有关的痕迹也可能就此磨灭。一想到这里,郑鲍不禁暗骂了一声,他皱着眉头,心中寻思:“那闹鬼的说法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整件事情肯定是人为所做,这是错不了的。而且昨晚来的绝对不是一个人,而是好几个人。因为李金凤家中的家具都很重,一个人是如何都搬不动的。那么眼下的问题就是: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搬动屋里的家具呢?这些人又是如何避过门前的看守巡警,又为什么要装鬼吓人?最让人费解的是,在装鬼吓人、发出这样大的声响之后,守门的巡警又为什么没能抓住他们?”他敲了敲脑袋,只觉得无论哪个问题都相当的麻烦,让人无从着手。
这时,只听楼梯那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几个人走了上来。郑鲍料想来的是巡逻队的队长,还有昨晚守门的巡警,于是从屋子内走了出来,果然看见两个身穿巡捕房制服的人走了过来。跟在后面的就是刚才职守在此的巡警,而当先一人四、五十多岁,一脸老实相,郑鲍是认识的,正是巡逻警队的黄队长。
黄队长见了郑鲍,当先笑着打起招呼来,道:“呵呵呵……郑探长最近可好,这凶案可查出了些眉目?”郑鲍摇了摇头,苦笑道:“唉……非但没有进展,反而麻烦丛生,可让人头痛。”顿了一顿,问道,“昨晚在这凶案现场外看守的巡警没有来吗?”黄队长一愣,说道:“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没有派人来看守啊。”郑鲍听了这话,心中顿时大怒,虽然已经强力克制了,但脸色还是很不好看,训斥道:“黄队长!你怎么如此糊涂,我明明吩咐了要时刻有人看守,为什么不照办?!如果说是那些平常的案件,在门口贴上张封条,巡逻警员经过时顺道来看看即可,我也不会来说你。可是这起凶案满盘都是疑点,又有许多与常理相违的地方。所以我才专门关照了对现场要严加保护,不得有半点差错。你可倒好,白天有人守了,晚上竟然如此马虎。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那黄队长听了这话,一脸的茫然不解,道:“这……这可与我没有关系,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怎么?听你这口气……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情?”郑鲍怒道:“你说和你没有关系?哼!来、来、来,你倒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说着,拉着黄队长的手走到那屋子的门口,说道,“你看,就因为你昨晚不派人职守,这屋子已经被弄成了什么样子?这样的案发现场,还有什么用处?!”那黄队长一看,也是大惊失色,道:“哎呦!怎么给搞成了这个样子!这可如何是好?!”郑鲍斜眼看着他,冷冷地说道;“你问我如何是好,我还要问你如何是好呢!”
那黄队长道:“郑探长,我老黄做这巡逻队队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吩咐的事情,我哪件不是照办的?这事确实与我无关,我的确只是奉命行事而已!”郑鲍见他说的恳切,并不像是在故意狡辩,也不由觉得有些奇怪,但他却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巡捕房内有谁会下这样的命令,道:“你倒讲讲看,是谁不让你派人来这里看守的?”那黄队长道:“就是你顶头上司,樊警督。”郑鲍一听“樊警督”三个字,不由一怔,心想:“他下这样的命令是为了什么?这案子若是不破,他在那些洋鬼子面前交代不过去,可讨不着半分好处,又何以要搬石头砸自己的脚?”问道:“是他亲自来向你下的命令?”黄队长摇头道:“这倒不是。”郑鲍道:“那是怎么和你说的?”黄队长道:“事情是这样的:昨天下午,我办公室里来了一个小姑娘,她拿出樊警督亲笔签发的办事令交给我,说是要去凶案现场做什么调查,要我们晚上不要派人去守护现场。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虽然那办事令是真的,但却从来没见过这个小姑娘,心中总是有些打鼓,当场便打了樊警督的电话证实。那樊警督在电话中说没错,还说无论那小姑娘有什么要求都要配合照办,于是我就撤了昨晚的守卫。唉……想不到今天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郑鲍听到这里,立刻明白了一切,只气得恨恨咬牙,心想:“不用说,这小姑娘就是那圣约翰大学‘科学真理协会’的马淑盈!昨天我不同意这些学生的要求而愤然离去后,他们定是缠着樊荣利不放。而樊荣利这个谄媚无骨的无耻之徒为了攀上马家的关系,就给他们开了这张办事令,允许他们来调查那些怪事。接着就是他们晚上来到这屋子,将现场大肆翻动,非但没有什么发现,还故意装鬼吓人。沈家阿婆听到的悉悉索索的谈话声,还有开门声就是这些所谓的‘科学明灯们’搞出来的把戏!我果然料得不错,这些小兔崽子除了会坏事之外,还真就干不出别的!这次不给他们一点教训,他妈的老子就不姓郑!”他越想越气,突然对着黄队长说道:“你带上一队巡警,根我一起走!”
黄队长被郑鲍这突如其来的一吼吓了一跳,问道:“去哪里?做什么?”郑鲍道:“到圣约翰大学,抓人!”说完,与黄队长一同下楼,出了定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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