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哇,好大的雪啊,姨,咱们去堆雪人好不好?”承欢眨着她那晶亮的大眼睛,一脸笑意的望着我。
“唉,就知道你坐不住了,这课呀瞧你也是没心思上了,好了,走,咱们出去玩雪。”我有些宠溺的看着承欢,轻轻刮了一下她的俏鼻。
“姨不要啦,豫鲲哥哥不喜欢扁鼻子的姑娘。”承欢皱着眉,拉了拉她那已经很挺的鼻子
天啊,这沈豫鲲果真是魅力无穷,六岁到六十岁一网打尽,潘安在世,也没他这么风光。看样子,就算是到老了,他也还不清这些个风流债咯。
拉着承欢,我们一大一小两个人在雪地里欢快的嬉闹着,奔跑着,和承欢在一起,我觉得自己也缩小了许多。
“姨,我要堆两个雪人,一个是皇伯伯,一个是若曦姑姑。”承欢“咯咯”的直笑。
我点了点头,“好啊,姨和你一起堆。”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唯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承欢大声的念着。
呵呵,这个小妮子,脑袋瓜就是灵光,我只教了她一遍,就会灵活运用了。
堆雪人,在我的记忆中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依稀还记得童年的时候,父亲慈爱的目光,帮着我把雪块一点一点的积起来,还告诉我做雪人最关键的就是眼睛、鼻子还有胡须。回忆着童年的点点滴滴,我拔下几根头发,又回房取了几个桂圆,胡萝卜做鼻子最合适了,好了,一切材料准备齐全。
“承欢,我们打雪仗吧,来,看招。”我突然起了玩心,搓了一团雪朝承欢扔去。
承欢被打了个正着,“姨耍赖,不算不算,重来。”
“嘿,你也来扔姨啊。”乘我不备她也扔了一团雪过来。
“哇,看你往哪里跑。”我在雪地里追逐着承欢,享受着难得的欢娱,笑的无比开心。
我揉了一个大大的雪球,瞄准承欢抛了过去,“砰”,雪球划了个漂亮的抛物线从承欢头上飞过,精确无比的落在墙角一个人的身上。
“皇伯伯,阿玛,豫鲲哥哥。”承欢的叫声已然让我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雍正轻拍衣服的动作和身上依然残留的雪花,我的头皮一阵发麻,唉,又闯祸了,我实在是很怀疑自己的眼神。
正当我要跪下请罪的时候,一小团雪块不偏不倚的砸在了我的身上,是谁这么大胆,这个时候居然落井下石,我恶狠狠的瞪向沈豫鲲和十三,却发现他们的目光都朝着雍正,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天哪,那罪魁祸首居然是雍正,他这算是有仇必报吗?他朝我示威的摇了摇手中剩余的雪块,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又被砸了一下。我无奈的摇了摇头,这皇上今天可真是没有半点皇上的样子。
“承欢,告诉皇伯伯你堆的这雪人是谁呢?”难得见到雍正对若曦之外的人如此和颜悦色,估计今儿个这位天子心情不错。呵呵,这宫里待久了,自然也学会了揣摩圣心,我苦笑着,自我安慰。
“嗯,这个已经堆好的是皇伯伯,那个堆了一半的是若曦姑姑。”承欢指着地上的雪人。
“皇伯伯有那么丑吗,还有你看那胡子一点都不象。”这还是平时的雍正吗,如此孩子气的挑剔。
“胡子是老师做的,皇伯伯找她算帐去。”承欢把我推了出去。
糟了,我有些心虚,他不会以大不敬治我的罪吧?本来为了简单省事把他的八字胡做成了山羊胡,哪晓得他会来啊。
雍正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淡淡的说:“那我们一起把若曦姑姑堆的漂亮点。”
我松了口气,不知为何我每次在他面前总会有点不知所措。
若曦现在在干什么呢?自从承欢到我这里学医后,我见若曦的时间少了很多,待会带着承欢去看看她吧。
不一会一个活灵活现的若曦便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可十三却缓缓的蹲下了身子。
“十三爷,您怎么了?哪不舒服吗?”我关切的问。
“大概在雪地里站久了,风湿又犯了,不碍事的。”十三爷强装镇定,可额头上沁出的汗却骗不了我。
我上前轻轻搀扶,默默地看着他,对啊,十三爷被幽禁十年,出来时已是一身的病。风湿,在现代社会还是没有根治的方法,让我想想该用什么来减轻他的病痛,有了:“十三爷,我给您开个方子,您把这些药材浸泡在烧酒里,每天服用一小杯,可减缓疼痛,还有您要注意保暖,不能长时间站在风口,您还是去太医院坐会吧。”
十三爷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复杂,良久才开口道:“多谢了。”
我能感觉脸有些发热,不好意思的说:“十三爷客气了,下官应该的。”心中不禁有点纳闷,人家就是对你道了声谢,你这是害的哪门子的臊呀。
我怕扰了雍正和承欢的玩兴,转身走到王公公跟前,和他说了十三爷的情况,王公公也没耽搁,小跑着到了雍正面前,与他低语了几句。
不一会儿,雍正一脸正色地走了过来,询问了十三爷的病情,轻声的嘱咐王公公,“把十三爷的软轿抬过来。”
写完方子,走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宫女,原来是年妃娘娘找我去看病,我精神一振,这年羹尧大将军的妹子,听说是个少见的大美人。
绕了很大一个圈子,终于来到年妃的寝宫,如今西北捷报频传,年妃已经晋封为年贵妃,深得恩宠,可是她的寝宫却出乎意料的朴实无华。
年贵妃,美是美到了极点,但是脸色苍白,眼睛里总是带着淡淡的哀愁,说话细声细气的,丝毫没有娘娘的架子。
我给她细细把脉后说道:“娘娘,您只是偶染风寒,喝几帖药很快就会痊愈。”
她柔声柔气的说道:“有劳冷太医多费心了。”
刚回到太医院,承欢便一头扑进了我的怀里。“姨,你说要带我去若曦姑姑那的。”
对啊,事情一多,险些给忘了。
我抱起承欢,“我们这就去,格格,你又比以前重了呢,该注意一下了哦。”我故意打趣她。
“真的吗,豫鲲哥哥不喜欢小胖妞的,姨要帮我哦。”小姑娘一脸严肃,好象还挺重视,这可把我给乐坏了,又问道:“承欢是不是很喜欢豫鲲哥哥呀?”
“对啊,豫鲲哥哥说会等承欢长大的。”小姑娘的语调既憧憬又有期待。
我翻了翻白眼,这个沈豫鲲真是该死了,连小小姑娘都不放过,况且人家还是个格格,他给承欢灌输的都是什么思想啊,一定要找个机会骂骂他。
“若涵,最近很忙吗?总是见不到你。”已来到了若曦的住处,她关心地问我的近况。
“是啊,这不刚从年妃娘娘那儿过来。”在若曦这里,我完全的放松下来。
“哦,年妃啊,她性子温和,挺容易相处的。”若曦突然停下不说话了,眼睛定定地看着远处,脸上尽是疲惫与无奈,好久才又缓缓开了口,声音却是有些颤抖,“他已经连着三天召年妃了。”
“啊,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他太过分了,枉我还一直很敬重他,以为他是天下第一的痴情汉呢,真是气死我了。”我有些忿忿然,说话太快,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若涵,你别激动啊,来,先喝口水。”相对我的激动,若曦反而显得异常的冷静。
我拿起杯子一饮而尽,“若曦,你就不生气吗?”
“生气又有什么用,他不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他也是整个天下人的皇上。”若曦淡淡的语调。
我还想挣扎着说些什么,却被若曦用奇怪的眼神止住了,是不是越俎代庖了,当事人都还没说什么,我一个外人在那儿咋呼个什么劲儿啊,真的只是为了若曦抱不平这么简单吗?想到这里,我便心虚的低下了头。
烟花四月。
我正在太医院翻看医书,王公公来唤我。
我纳闷的询问:“王公公,你可知道皇上唤我何事?”
王公公保持着其一贯的笑脸,“冷大人,皇上请您一同去游御花园呢。”
“游御花园?皇上今儿怎么兴致那么高啊?”我仍是不解,那人不是工作狂吗?
“冷太医您还不知道吧,年大将军在西北打了胜仗,平定了罗卜藏丹津之乱。”王公公道出了个中缘由。
“哦,这样啊,王公公,请您带路吧。”明白了,西北战事是雍正心中的头等大事,如今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来到御花园,雍正和众大臣已经兴高采烈的在一起欣赏景色了。沈豫鲲也在,嗨,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这样的好事怎么会少的了他呢?
御花园里百花竞相争奇斗艳,含苞欲放的桃花,生机盎然的海棠,媚而不俗的玉兰,雍容华贵的牡丹……各有各的精彩,各有各的美丽,好不赏心悦目。
花园一角,雍正和十三爷在朵朵百合花前站定,素净的百合傲然挺立,如空谷幽兰高贵典雅。
雍正指了指百合,“王一忠,年贵妃素来喜欢百合花,将这些都摘下来,送去她的宫中。”
“皇上,臣有话要说。”不忍美丽的花儿被硬生生地折断了生命,我忙上前阻止。
“你又有什么要说?”面无表情,审视的目光。
“皇上,天下万物皆有生命,百合花的花期本一月有余,摘下来后却只有数日,何况送到年妃娘娘的宫中就只有娘娘一人可以欣赏,而留在御花园里,却是所有人都可以看到的,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恳请皇上收回成命。”貌似就我话最多。
十三爷轻轻的拉了我一下衣角,将我推到一边说:“皇兄,冷太医说的有理,何不请年妃娘娘一同出来观赏百合花呢?”
“说的好,你们两个讲的都有道理,两个都有赏,王一忠,你去请年妃吧。”雍正不怒反笑。
在我印象里,他一直紧锁眉头,忧心国事,很少像现在笑的这般欢愉,他这不经意的一笑,却已烙印在我的心里。
“咳咳咳,冷大人这边请,本王有一些事要同你讲。”十三爷调皮的冲我眨了眨眼睛。
来到树阴下,我疑惑的问道:“十三爷,有什么事还请您明示。”
“你这样的盯着皇兄看,莫非冷大人有断袖之僻不成。”十三爷带着戏谑的口吻说道。
“十三爷,您可别寻我的开心。”这个死十三又在搞什么鬼。
“冷太医,本王觉得你胆子太大了,不要老是冲撞皇上。”他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神情。
“我只是说出实情而已,如果皇上连这样的话都听不进,那他还做什么明君?”我回答的很干脆。
“若涵,你要记得你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你刚才看四哥的时候,你的神情已经出卖了你。”十三爷担忧地看着我
“我……”我有吗?好想说我没有,却始终说不出口,心虚吗?
“王爷和冷大人好有兴致,聊什么呢聊的这么开心?”沈豫鲲,总是在正确的时间出现,然后再做一些正确的事替我解围。
“哈哈哈,沈大人,您和冷大人多亲近亲近,我先去给年妃请安。”十三爷没再说什么,又看了我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我长舒了口气,刚才的气氛真是太压抑了,弄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谢谢你,沈豫鲲。”由衷的谢意。
“嘿,这可是你第二次谢我了,第三次谢的时候可真要以身相许了哦。”这个男人,原来是带着阴谋来的。
“年妃娘娘来了,我们也去给她请安吧。”还好我的应变能力也不差。
提到年妃,沈豫鲲又说到:“明天年羹尧就要到京了,皇上已下达了在午门实行百官跪迎的礼节。”
“呵呵,皇上那么信任年羹尧,你是否有失宠的感觉?”我打趣的问。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觉得年羹尧的为人处世有些过分了。四月初的时候,年羹尧及随行的三千名军兵从青海出发,一路所见,全都是黄土垫道,也全都是香烛鲜花、万民欢呼迎送的场面。沿途所经的甘肃、陕西、河南、直隶四省,从入境到出境全是总督巡抚亲迎亲送。他们行的是跪拜礼,抬出来的酒席是仿膳餐,礼敬有加,如对神明。不知道他来到京城后还会做出什么事来。”他的话中无不透露着忧心。
这个时候年羹尧的事业已经到达了顶峰,再往后就逐渐走下坡路了,他居功自傲、功高盖主,终不得善终,叱咤风云的年大将军恐怕怎么都不会想到会落到如此下场。
实在是没料到,第二日的情形居然是这样的。
年羹尧先是纵马入城,然后倨傲的看着自亲王以下所有下跪的官员,他自己仍是端坐马上,根本没有下马的意思。我悄悄的抬头看了眼年大将军,只见他身材魁梧,满脸的络腮胡子,意气风发到了极点。而那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八王爷一脸的尴尬。
直到雍正满面堆笑地走下御舆,并且亲手解掉了年羹尧身上的战袍。至此,从形式上“除了甲胄”的年羹尧才伏地叩首,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礼。
接下来是简单的阅兵仪式,雍正检阅后在议事厅接见带兵的参将、副将。
皇上见军将们大热天仍穿着牛皮铠甲,一个个热的大汗淋漓,便笑了笑示意他们可以宽衣解甲凉快凉快。
夸张的是,没有一个将领敢宽衣解甲,直到年羹尧下令众军将这才“喳”的答应一声,三下五除二地把甲胄卸掉。
皇上一下子惊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受到这样的冷遇,脸色“唰”地就黑下来了,一向说一不二的他,让兵士们解甲休息,竟然连说了两遍都没有人听从,我想他一定气坏了。
果不其然,随后王公公慌张的的传我去养心殿后我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雍正的掌中满是鲜血,手心里还嵌着茶杯的玻璃碎片,面色凝重。
我顾不得行礼,赶紧从医药箱中取出银针,“皇上您忍着点疼。”
我抓着银针的手指微微颤抖,怎么都对不准那些碎玻璃,几次都是挑在他掌心的伤口处,他紧紧的抿着嘴唇,不发一言,眉心微锁。
等我将所有的碎片全都挑出后,我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上全是汗,而我的嘴唇几乎被咬出血来,小心的为他包扎好伤口,心已痛的无法呼吸。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他上了心,又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一颦一笑已在我心中扎了根,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会是他?他是我好姐妹的爱人啊。
我无助的闭了闭眼睛,待情绪稍稳定再睁开时,对上的是他探究的目光,惶恐,不安,彷徨、无措瞬时占据了我的心,脑子乱成了一团。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太医院的,他染血的手掌始终在我眼前闪现。我什么都不清楚,但是无法磨灭的事实就是我在为他心痛,甚至,我希望受伤的是我而不是他。我拼命的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可是他的身影再也挥之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