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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了六天六夜,顶着灼热的太阳,披着满天的星斗,时刻警惕着路上的强盗。叙利亚境内山峦起伏,分布着沙漠,这些沙漠保护着塞尔柱军队的堡垒和大本营,边境上土库曼人包围着他们,残食着这片贫瘠土地上的穷苦人民。
塞米尔的财富数量可观,很是诱人。有八件锻子斗篷,几幅头巾,几件毛皮,两件披风,一件锻子镶边,一件带中国绉纱,装在一个大的雪松盒子里,盒子里还装了26件华贵的袍子。他还得到了两条重一百第纳尔的腰带,九十三匹布,三匹装饰华丽的马,都配着马鞍和马具。还有七千第纳尔金币,一队双峰骆驼,这可是我们的救命家伙。
一开始他什么也不说。我们安营,他就去打沙漠兔子,我干净利落地给兔子剥皮,因为我不想让他动刀,然后他把兔子煮了,满脸恐惧。他可能在想,说不定哪天晚上我就把他的皮剥了。
到第二天晚上,他放松了一些,我了解了更多阿斯辛人的事情。
“他们学拉丁语、希腊语和撒利逊语。从小就接受王子般的教育,但要学会服从‘老人’的命令,把他当作神,甚至拥有高于神的力量。有一些甚至是敌人的孩子。成年之后,被授与一柄金匕首,要用它来杀掉‘老人’所指示的人。一个阿斯辛人要明白,他必须杀掉一个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不考虑后果,不可以逃避。只有他的热情、他的辛劳会带他入天堂,如果需要,他会等上一生来完成他的使命。
“阿斯辛人的匕首已经刺倒了众多的撒利逊王子,因为西楠诱惑了他们,他向他们承诺他们会获得无比的快乐和永远的享受,‘菲达伊’人宁愿选择死。”
这些故事对我来说没什么奇怪的,但他的反应很大。事实上,我想这么多年来,阿萨纳特可能已经多学了很多东西。没关系,我一定要杀死他,毁掉他的一切。
第三个晚上,他竟然像一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满是灰尘的脸上涕泪纵横,最后他鼓足勇气问道,“你为什么充满了仇恨?”
时间太久了,我已经累了,几乎不记得了。但是回忆会重现,犹如狂风暴雨,霹雳会惊醒我内心里的魔鬼。
我记得一切。
第六天的中午,他赶着车颠簸在崎岖的石头路上,说道:“我们现在到了他们的‘占吉拉’,即领地。如果你要把自己装扮成一个法兰克人,你就要准备了。”
用我们最后一点宝贵的水,他让我脱掉衣服,递给我一把刷子,让我刷自己的身体。我没那么傻,用另一只手握了一个刀片,然后他用凉水浸透我的全身,我不禁抱怨起来,“这是干嘛?你要对我做什么?”
“骑士老爷,如果您是条狗,我都不好意思让您在我邻居面前露面。在这片土地上,我们洗澡。”
“这是无耻的背叛行为!”
“别动!“他抬起我的胳膊,拿一块奇怪的浅色脂肪块抹了抹我的腋窝,那东西有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味,在我的皮肤上留下了痕迹。
“阴谋诡计!”
“肥皂。”
我尝了尝,真难吃,我厌恶地吐了出来。
“这是我们的哲人的最新发明,帮助清洁身体污垢。”
什么鬼点子。“我想这东西绝不会流行,”我骂道。
“动物之间也许不会,”他回答。
我突然转过身来,他目瞪口呆,我拿匕首抵住他的脖子,他哀求着。他觉得他帮了我就可以肆无忌惮?他根本不了解我。之后,他再也没说什么。
傍晚时分,我们到了一个小镇,小镇靠近一条河,街边的小贩高声叫卖着。塞米尔去卖掉了他的骆驼,三匹卖给另一个贩子,瘸腿的一只换了肉,我注意观察着人群,试图分出阿斯辛人和撒利逊人。
这可不容易。我的努力没有一点成果,突然我透过喧哗声听到一阵很轻的乐声是鼓声和微弱的芦笛声,像是昆虫在狂欢,我听到一阵笑声,年轻、活泼、欢快的笑声。
我穿过这一片嘈杂,在广场边上找了一个座位,那儿已经聚了一群人。如果阿斯辛人有需要,我已经给他们找到了一个,全没想到会在这么一个破烂的地方。
她穿着一件透明的蓝裙子旋转着,裙子隐隐泛光,在摇摆的油灯前舞着充满激情。她随着音乐有节奏地舞动,低垂着双眼,头上裹着薄纱头巾,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浑身散发着活力、自由奔放,扭动着臀部,令人沉醉入迷。之后她抬起清澈、明亮、摄人心魄的双眼,我完全沉醉了。
她看见我了?是我让她笑了?
我完全没有想到,完全没有料到。我已经从我的思想里、内心里驱逐了这样的美,只留下了苦涩的憎恨,但是我感到,我已经忘记的东西活动了起来,撕裂了我,她怎么会打动已不复存在的东西?
“一个妓女足以让所有男人兴奋起来,是吧?”塞米尔坐在我旁边。我吃了一惊,没听到他走过来,但闻到了他身上的一股甜酒味。他就这么傻乎乎地花了他刚赚的钱。我现在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他不把边的嘴可能对我有用。
“她叫什么?”
“谁知道?我确信,花上几个第纳尔,你爱叫她什么就叫什么。”
我狠狠地盯着他,“你的蠢话,我听够了。”
“请理智一些,她可不是什么女神。”他说。我皱了皱眉不经意地说:“她是天堂里完美无暇的处女。”
其他几个人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大声笑着,“他把她当成女神!”
我本能地要跃起来,但我没有,不能在这儿,不能是现在。我静静地坐着,但是有人注意到了我。她听到了,似乎深受感染。舞步中多了几分高贵,我知道她这是为我,为了一个把她错认为天使的男人。
“你认识这位医生兼占星家,这个叫西楠的人?”塞米尔摇晃着凑过来,手里拿着枣椰子,喝了更多的酒。
“认识他?什么时候?”
“在今天之前,前生的某一天。”
难道我有前生这么容易看出来?“我不是德鲁兹人。”我说。
他仔细看着我,“可你认识他?”
“是的,我认识他。”
“如果你现在看到他,能认出他吗?”
我没回答,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女神”,听他说着。
“他有过很多次生命,对吧?所以,他重生过很多次,有很多张脸。你怎么能认出你要找的人?你怎么能确定,你要找的人现在不在这儿,不在人群里?你怎么能确定我不是他?”
我感到人群冷冷地目光,拽了拽斗篷,心里感到恼怒,难道我还没行动,这么快就步入了死亡?
音乐现在有些刺耳,没有一丝高贵的意味。她跳了很多舞,月升中天,她走了过来,我看到她在男人们中间献媚,我心里被点亮的火花很快就熄灭了。等她过来,和这么多称赞她的男人坐坐、谈谈,我眼中的神奇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残酷的现实。看到我的倦怠,她感到很失望。我给了她希望,之后又残忍地熄灭了它,但是我不在意。
她只是一个海市蜃楼,是一个遥远的回声。我现在看清楚了,像看穿她的透明衣服一样看穿了她这个人。她只是让我想起一段久远的记忆,这段记忆提醒我:我为什么来这儿,为什么我必须继续。她不是她。
她握着我的双手,希望找到一些温暖,但是我早已把视线转到了几里外起伏的群山上。“在这些石头中间,我必须寻找什么?”
“寻找天堂,”塞米尔答道,“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据说,‘老人’造了一个空中花园,让他记住他的青春,在堡垒的宫殿里,修着高高的围墙的,留了一些很小的入口,只能靠着狡猾或受他人邀请才能进入。看看四周,你觉得这些人都是傻子吗?”
“当然不是。”
“那就别指望有人请你。”
我的‘枯萎的女神’,一脸的关切地看着我,拿起我的手,按在她的胸部上,她知道我们在讨论什么。“如果你愿意,这儿就有天堂。”
我的粗粗的手感受着她软软的皮肤,发现我又一次充满了渴望,而且在我一生之中,我第一次感到困惑。
火焰是真的熄灭了,还是我一直在压抑着它?
塞米尔摇晃着站起来,“天堂!女神的天堂!难道你没有跟其他人同样的欲望?”
温柔的夜色下,她牵着我的手穿过小镇僻静的街道,来到一个弥漫着茉莉花香的地方,我愿意到这么一个隐秘的场所,随着她进了她小小的房子。
她把我领到床边,让我坐下,拿起我的双手伸进她衣服里抚摸着,让我握住她丰满的臀部,她期待着,但是我冷冷地坐着,心里充满了负罪感。
她靠近了一些,散发着幽香的头发将我保护起来,远离这个嘈杂的世界,让我的脸紧贴着她的皮肤,如此温柔,我忍不住哭了起来。
为什么是现在?这不应该,即使和一个妓女也不应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我竟然又尝到了爱的滋味,又听到了爱的窃窃私语。
她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肩膀,温柔的吻抚慰了我的创伤,等我终于无法忍受,欲火焚烧,抓住她的大腿,她已经湿了,我进入了她的体内。
我们瘫倒在床上,心潮澎湃,她低声哼唱着。她不是她,但是在那一刻,我的痛楚复苏了。
我潜回到塞米尔零乱的帐篷里,铺好床准备睡觉,听着他如雷的鼾声。我侧身躺着,感到眼睛都睁不开了,尽量不去理睬他的鼾声,心狂乱不已,双手忍不住发抖。等我的心情稍微平静下来,我听到从远处传来的狗叫。
是有人正在巡城,我马上起身。
我到了外面,看到远处一个人骑着马朝山麓去,显然是要进山。
是撒拉逊人?阿斯辛人?骑的不是一匹很慢的驮马,而是一匹阿拉伯矮种马,不超过15码高,很健硕,透着力气。
我的机会来了,我要跟着他。我忙拿起刀、酒袋、还有一葫芦水,踢了踢塞米尔,但他还继续睡着。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我又踢了踢他,看他还不动,就弯下腰准备把他弄醒,“商人,醒醒!”
他的反应很奇特,他的头从枕头上骨碌下来,滚到我脚边的地上,但继续打鼾。
“就算你现在赶,你也永远赶不上他。”
鼾声停下来了,但是声音从我身后的黑暗里传来过来。
“我兄弟收到这份礼物一定会很高兴的,”他说,在我身边晃着一个篮子,“那就是你的头。”
“兄弟?阿萨纳特没有兄弟,只有一群狗。”
那个阿斯辛人从暗处走出来,月光照着他,我看清了他的眼睛,“我们是一支部队,而你只是一个傻子。”
他说的一点儿没错。很明显,他和阿萨纳特关系密切。我向他鞠了个躬,说:“抱歉,我说错话了,你不是狗,你还不如一条狗哪。”
他挥舞着匕首扑了过来,手中的金色匕首阴森恐怖,我闪到一旁,把他往前一拽,他失了平衡,踉跄着要倒,但他可不是新手,他稳住脚跟,猛击过来,我的脸上流出了血。
血落在了地上,我一拳击向他的肚子,回肘撞向他的下巴,打碎了他的一颗牙,但是他还坚持着。
他朝我连踢几脚,动作敏捷,我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他又挥匕首向我刺来。
“是的,”我平静地说:“我相信他一定会喜欢我特地带给他的礼物。”
阿斯辛人抓住我的头发,迫使我扬起了头露出了喉咙,不过他的喉咙也正在我的眼前。
我可没错过这个机会,把刀片刺进了他的脖子,直刺穿他的骨头。我仰天大笑,站了起来,痛骂着,牙关紧咬,把他推到地上,带着愤怒的泪水,割下他的头,向他余温尚存的脸上吐了几口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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