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厨房
地图上标的是克灵顿,但是当地人习惯叫它“地狱厨房”。
诺斯用力蹬着车,他感到皮肤灼热,粘稠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汽油味。可是不管他有多用力,一个街区接着一个街区的追过去,但是似乎一点也没有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基恩跑得太快了,街上不得不躲避的车又太多,难道就要这样一直追下去了?
基恩回头望了望,他知道诺斯在后面,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克灵顿的街上很安静,有很多看上去是作家、艺术家的人,但是诺斯知道这只是表面上的祥和,实际上这里要复杂得多。“作家”们都不过是些骗子,为他们的下一个故事搜寻着素材。19世纪的屠宰场被粉刷一新,改造成为了公寓楼,其中夹杂着几栋破旧住宅,楼梯几乎都要坍塌了,街的一角开着几家不景气的食品店和餐馆,到处混居着有钱的白人和贫穷的其他肤色的人。
基恩好像很熟悉这个地方,他纵马上了人行道,跃过栏杆进了一个小型停车场。
诺斯也从栏杆边的窄缝挤了过去,飞快地穿过辅路,飞奔向下一条街道。
要是有一个地方能真正定义这座城市的真实本性,那就是这儿了——“地狱厨房”。他们本来想把它改成迪斯尼乐园,他们也真干得不错。但是就像一个怪家伙装扮成米老鼠一样,笑容看起来总是很虚假,装扮华丽的裙下还是一个魔鬼。这个魔鬼不停地磨着爪子,计划着时间,准备下手。
路上人很多,人流来来往往。诺斯听到街远处传来的人们的尖叫声,人们正挣扎着躲开一个骑马的疯子。
林肯隧道就在几个街区以外,如果基恩想出城去新泽西,他只能走那儿。毕竟在曼哈顿,一个人骑着马太显眼。不过这样还是讲不通,有很多路都比这条路简单,难道他不熟悉这座城市?
两辆警车突然从辅路鸣着警笛冲出来,基恩的马前蹄扬起,他艰难地向后靠着。
基恩根本没有理睬巡逻警察让他停下来的命令,他调转马头,磕了一下马肚子准备让马跑起来,但当他抬起头,看见了诺斯就在正前方。
两个人都在加速,直奔对方而去。
诺斯的心跳加快了,他已经筋疲力尽了,但是脚下却再次加足了力。基恩把手伸向他的背包,拿出了那把剑。
马摆了摆头,动了动耳朵,主人的烦躁让它不舒服,马蹄在路面上踏来踏去。基恩夹紧了双腿,手臂向后扬起。
诺斯从山地车上一跃而起,朝马背上的基恩扑了过去,马受了惊吓,把两人一起扬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诺斯先出了拳,手握得很紧,甚至有酥麻的感觉,重重的一拳击在基恩的脸上。
基恩握着铜剑的手松了下来,诺斯抓住了这个机会,又一拳打在他的上臂上,剑跌落在一旁。
他一脚踢过去,剑在路面上滑出一段距离,诺斯准备伸手拿枪,但是基恩比他更快。他从黑色的背包里拽出一件闪亮的兵器,深深地刺进了诺斯的大腿。
诺斯只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忍不住叫了起来,接着眼前一片迷茫,什么也看不见了。
基恩抽身向后,挣扎着站起来。这是警车里的巡逻警察朝他跑了过来,举起了他们的枪。
诺斯稳定了一下神志,再次伸手拿枪。但基恩还是比他快了一步。他本能地把枪从诺斯手中踢掉,朝两辆停着的车中间跑去。避开巡逻警察,他在车窗间观望了一会,搜寻着逃跑的路线,接着便朝几码外的过道跑过去。
诺斯站了起来,趔趄着追过去,尽力不去理会大腿上钻心的疼痛。基恩到了拐角,巡逻员开枪打中了他身边的砖墙,接着人行道上传来一片歇斯底里的叫声。
诺斯穿过惊恐的人群,把挡路的人推向一边,可是他感到眼前似有浓云迎面压过来,耳畔轰鸣,无法集中精神做出判断。他朝街角跑去,一心要找到他、抓住他,根本没理会楼后会有什么。如果基恩想让他跟着他,诺斯愿意按他布的局走。
巷子里的阴影似乎晃动了一下。诺斯耳畔还是一片嘈杂,鸣响阵阵,眼前一片光怪陆离的光影。头突然一阵的剧痛,就像突然有一束极强的探照灯光射过来,照得他头晕眼花,心脏不停地乱跳着。
诺斯跑到后面,看见基恩像疯了一样正在翻一些臭气熏天的垃圾袋。巷子的入口被堵住了,不远处,一堵墙的墙边堆积着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垃圾袋堵住了他,他无法逃脱。
“站着别动!”
基恩拽过来另一只袋子,向诺斯掷了过来,垃圾“哗”地涌了出来——黑色的陶瓷小烟灰缸——上面沾满了灰尘。
诺斯抓起一只烟缸,像掷铁饼一样扔了出去。
基恩愤恨地瞪着他,“我是撒旦之咒。”
这该怎么回答呢?面前是一头公牛,鼻孔里喷着怒气,铁青的脸上充满了愤恨,面对着这头公牛,诺斯又能说些什么呢?
诺斯困惑地看看四周,但诺斯还是说道,
“你有权保持沉默。”
“你有权找律师。”
“站住别动!”
基恩突然向着诺斯冲了过来。
诺斯退了一步,下意识站稳,脚跟用力,对着冲过来的敌人又掷出了一个烟灰缸。
陶瓷烟缸击中了基恩的右耳,耳朵开了花,血涌了出来和汗混在一起,耳朵瞬间变成了黑色。但基恩还是撞过来,一拳重重地击在诺斯的左肩上。
诺斯闪到一边,头脑和视力清楚了许多。基恩站在他面前,手里挥舞着一根断了的拖布杆,像是拿着一把锋利的剑。他再次冲了过来,用拖布杆刺向诺斯的肚子,但是被坚硬的防弹衣挡了回来。
基恩把他推向一个垃圾桶,牙关紧咬,怒火冲天,“投降吧!”
诺斯抓着垃圾桶的盖,用它挡住刺过来的拖布杆,并把它当作盾牌。
几滴雨滴在了他的眼睛上,一阵夏日的暴雨突然降临,斗大的雨点打在两个人的脸上,两个人僵持着,大雨势渐如注,飘泊而下,远处雷响阵阵。
雨水顺着基恩的脸流下来,击打着他的脸,四处飞溅,像舞动着的蛇,喷射着恨意朝诺斯袭来。
墙那边传过来汽车喇叭声。基恩扬扬头。
诺斯趁机抓住了基恩手中的武器,没想到基恩却顺势撞了过来。
基恩的反应让诺斯吃了一惊,他脚下一滑,倒退了几步,给基恩闪出了一条通道。基恩朝最近的垃圾堆跑去,从垃圾袋上跃过了墙。
诺斯扔掉他的盾牌,想追赶基恩,但是他失败了,他太累了,已经丧失了距离感和平衡能力。一阵阵头晕就像海浪一样不停地拍打着他的头。他喘息着瘫倒在地,只听得耳畔的车声和雨点的敲击声。
过了片刻,诺斯听到一辆车开门的声音,一个阴沉的声音说道,“我能帮助你,上车。”随后他听到了脚步声、关门的声音、车开走的声音,他全听到了。
他清楚知道应该做什么,可是已经没有体力也没意志力去做了。他只是坐在雨里,大口喘着气,溃不成形,突然他感到大腿一阵剧痛,他苏醒了过来。
眼前一片模糊,他挣扎着看到他的腿上插着一根银钉。诺斯试图把手伸过去,可是却发现他无法控制自己,根本感觉不到这只正在动的手是自己的手。他坚持着,摸了摸银钉的周围,猛地拔出银钉。
他把这枚闪亮的金属靠近眼睛,发现这并不是银钉,而是一根超大的注射器,基恩给他打了一针。四寸长的冰冷的金属管,他的血管里现在正涌动着什么,这可真是一件恶毒的临别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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