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可曾有个类似的经历,在孤单的公寓里,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不管是厕所还是卧房,总有一双冷冰冰的,毫无善意的,像响尾蛇一样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你,注意着你的一举一动,像是在监视,又像是在偷窥,更像是在等待时机扑过来掐住你的脖子要你性命。它像是无所不在,可是无迹可寻,任凭你怎么找就是找不着,但又总能让你察觉到它的存在,并让你不寒而栗、寝食难安。眼下我便是处于这种状态。自从我搬进这栋公寓里不久之后,这种要人老命的感觉便如影随形了,时刻折磨着我的神经,挑战着我的侦探能力。
起初我还以为是心神不宁所致,因为最近发生的两件事情确实对我的打击不小。
一是相处了三年的女朋友跟我分手了。我向来很疼我这位女友,只要她想要的,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满足她,而我自己却过得紧巴巴的,吃不舍得吃,穿不舍得穿,玩就更别说了,工作那么多年了,挣到的钱基本上都花在了她身上,而我跟她,交往时间有三年了,由于我一样属于那种跟不上潮流的土包子,思想腐朽得很,脑壳不晓得开窍,所以一直以来,我都跟她之间是清清白白,相敬如宾,最亲密的接触也顶多是搂搂抱抱,可是就在七天前,我突然发现我心爱的女友居然跟别人同居了,把我晾在了一边,多年的心血顿时化成了泡影,我有点傻眼了,我怎么也想不通,我对她那么好,为什么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二是做得好好的工作,也不知道得罪谁了,有人在老板那里说我出卖公司把稿子卖给了别人。其实事实根本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我不过是将一本公司不看好的书稿,推荐给了另外一个出版社的编辑,结果这位编辑看中了,与作者签约出版了,而且大卖了,期间我只做了一个推荐,没从中得到任何好处,因为作者和那个编辑都是我认识很多年的朋友,我只是帮忙而已,这事给嚼舌头的添油加醋一番修饰,结果不言而喻,我被公司扫地而出,这还不算什么,最要命的公司居然拟定了一份很正式的声明,说我因为泄漏公司机密已经被开除,以后我的所作所为皆与公司无关,并且以电邮的方式,将该声明发给与我们公司合作的文化公司和出版社,于是一时之间搞得满城风雨,本来有意接纳我的那几家公司最后都不了了之了,有谁也愿意接收一个随时会出卖自己公司的叛徒呢,我像被判了死刑,以致后来寻找工作四处碰壁。
这么倒血霉的事情接踵而至,要不是我从小补钙天生抵抗能力强悍,换作别人,我看早就气得吐血身亡,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像呼吸道上塞上了一团棉花一样,心里堵得慌,难受得不成,人也变得有点神经质,看什么都不顺眼,做什么都没劲头,总觉得全世界都欠我。
所以当我察觉到那双眼睛存在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幻觉,是我在被失恋失业双重“雷”到之后,胡思乱想阵亡了大量脑细胞,脑壳里出现了间隙,从而导致了这种感觉,因此,在出现这双眼睛前几天当中,我并没太过于在意,还天真的以为等我心绪稍微好点的时候,它自然就会自动消失了。
我的想法当然是自欺欺人,几天之后,我在朋友的安慰和开导下,总算看开了些,心情有所好转,可是这双眼睛并没因此而消失,反而更加肆无忌惮。最开始的时候,它还算知趣,只是在我心情极为低落的时候欺负我一下,停留在我身上的时间也不会太久,每次将我吓了一身冷汗之后,它就会心满意足地走了。可是越到后来,它就越脸皮厚,时不时就很突兀地冒了出来,瞪着我,盯着我,那眼神空洞而冷漠,像死鱼的眼睛,却给人一种赤裸的感觉,仿佛可以穿透一切直接地看到我的内心深处,每每都看得我浑身发冷,手脚抽筋,坐立不安。
真正被这双眼睛吓着的是某天晚上,我睡得正熟,突然觉得浑身不舒服,像被什么东西一口一口地在咬着,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那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反正四周黑漆漆一片,外面似乎正下着雨,冷风吹着口哨钻了进来,弄得满屋子都是寒气,我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想看看是不是睡前忘记把窗子关上了。
哪知眼睛一投向窗子,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我紧闭的窗子玻璃上不知何时紧贴着一张白得像张纸的脸,而脸上则垂吊着一双血淋淋的眼睛,它正透过玻璃死死盯着我,死死地,像钉子一样,一动不动。
猛然我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之中,顿觉呼吸困难,全身肌肉抽搐了起来,动弹不得,我想大喊,声音却像个鱼刺卡在咽喉处,怎么也发不出来。虽然后来在天亮的时候,我可笑地发现原来贴在窗外苍白的脸是窗下那棵白桦树的叶子被风吹到玻璃上所造成的,可是我不信,因为我想起了,我新搬这栋公寓楼下的站牌名——善家坟。
据说这里以前是一家善姓大家族的坟场,后来开发成了公寓,也不知道是不是活人霸占了死人的地盘,每当雷雨之夜,公寓里便会莫名其妙地出现脚步声,踢踏,踢踏……像是有人穿着拖鞋在遛弯,有人甚至还看见一个穿着白衣服,吊着一双血淋淋的眼球的女鬼,在公寓里来回走动,更夸张的是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神秘消失了,他们说是给鬼逮住去了。
我当初租住的时候,对这些传说当然是不屑一顾了,可是前一天晚上,我那么清晰地看见窗外那张苍白的脸,带血的眼球,由此可见,这些传说也并不都是空穴而风,难怪房租那么便宜,这地段,在北京没有一千五块是下不来的,这里却只要七百来块,我越想越觉得心不安,难怪老觉得有人在盯着我,敢情是给鬼盯上了。
二
知道原因了我反而不那么害怕了,于是在第二天中午,我便找来了我的好朋友刺小剑请他过来帮我看看这栋公寓的风水。刺小剑他父亲年轻的时候,曾拜过很多个师傅,学了一些玄学,其中包括看风水,算凶吉,治病,请神等等,在他们那里颇有些名气,谁家的老人去世了,基本上都是请他父亲过去请神,看坟,谢冠。刺小剑从小耳濡目染,也学得一身好本事。
在我搬进这家公寓之前,刺小剑就曾经跟我说过这栋公寓阴气很重,不宜久呆,我当时还嘲笑他都什么年代了,人类都上火星了,还搞这套迷信吓唬谁呢。刺小剑晃着脑袋说我要是不信拉倒,以后出了事儿别找他,找他他也搭理我。当然他说是这么说了,等我真找上他的时候,他比我还紧张,操着他的家伙,二话没说就过来了。
其实我也不想搬到这里来,并不是害怕那些传说,是因为这栋公寓实在是太破旧了,摇摇欲坠站在马路边上,像个苟延残喘的老人随时都会咽下最后一口气,而且交通极不便利,经过楼下站牌的车是蛮多,可大多都是单行道,只要去的车,没得回的车,每次我出门回来,都得倒几趟车,然后走一段路才走回公寓。
可搬到这里来实属是没办法,我原来住处北四环边上华亭家园那边,对面便是鸟巢,对于今年的奥运年来说,住在那里无疑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可自从失业之后,我就一直没找到工作,以前工作的时候,所挣的钱都差不多花在了当时的女友身上,自己没剩下半点,所以不得已,我只好搬了出来,又不想太掉份儿,住进地下室里去,后来无意间在网上看见了这栋公寓的招租启事便赶了过来,虽然当时觉得不满意,可听着这公寓名字叫得听响亮——玫瑰御园,不知道底细的人,还以为是个很高级的花园公寓,房租也便宜得很,随即就租了下来。
刺小剑在我屋里头端着罗盘,掐着手指,溜达了一圈之后,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全公寓阴气最重的地方就在你这间房间里,你的窗子下面就是一座坟墓,里面躺着的是个女人,一个上吊自杀的女人。昨天晚上你看见的那张惨白的脸,估计就是这个吊死鬼,所以我建议还是尽早搬走方是上策。”
其实在我得知有鬼作祟的时候,我就有想搬走的想法,可是房租早已押一付三,等于付了四个月的房钱了,现今退是退不出来了,当时房东跟我签协议的时候,就早已明说。而我身上余钱也不多了,要想在挪个地方确实够呛,我这个人,向来爱面子,不然也不会贪图公寓的名字好听就住了下来了,向朋友低声下气借钱,除非真到了迫不得已。
所以当刺小剑说出他的建议的时候,我赶鸭子上架,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没事,不就是一个女鬼嘛,你不是法力那么高,出手将女鬼驱赶了不就成了,我觉得住在这里挺好的,这里安静,我正在构思一本小说,大纲已经列出来了,并给出版商看过了,他们很满意我的点子,有意出版,我正好趁档子空闲码出来。”
刺小剑当然不信我鬼话,他很了解,有时比我自己都了解我自己,听了这话,也不点破,他微微一笑,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在墙角烧了一些冥币,念叨了一些只有他知道才听得懂的咒语,完毕后,又在我窗上贴了几张符咒。临走时候,他拉着我寓意深长地说:“轩子,保重身体,如果有什么需要记得找我,千万别当我是外人,大家在外面都不容易,能帮得上忙的,尽量开口。”
我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那是自然的,现在我就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了,我不烦你我烦谁啊!嘿嘿,放心,很快我就又要找你帮忙了,哈哈……”刺小剑与我是老乡,都是湖南人,我是湖南郴州的,他是湖南衡阳的,他是我来北京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两人关系很铁。在我失业之前,我的朋友很多,在我失业之后,就只剩下他了,其实只要我开口向他要钱,一两万块那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是我不想开这个口,我觉得我自己还没到那个绝望的份上,我还能撑下去。
没想到我那句开玩笑的话真的应验了,我果然很快又请刺小剑过来帮忙了。本以为那天经过刺小剑那番折腾,那个女鬼就灰飞烟灭了,那双盯得我心惊胆寒的眼睛也就消失了,可是结果却恰恰相反,在后来的几天里,那双像蝙蝠割伤月亮的眼神越发猖狂,整日整夜地扫荡着我,一刻也不让我安宁,而到了晚上,那张惨白的脸也每晚必到贴在玻璃窗上,带血的眼球则像肉食动物发现猎物时那样瞪着我,我移到哪里,它就瞪着哪里,弄得我整夜都不敢睡,怕一睡下,这张吊着带血眼珠子的脸,就会钻进来,可是到了白天我去查看窗外,又只是几片白桦树的叶子贴在玻璃上面而已。
每次都是白桦树的叶子,我想就算这张鬼脸与它无关,它也脱不了干洗,于是在某天早上,我把这棵长在我窗下的白桦树连根拔起,丢得远远地,可是到了晚上这张鬼脸依然出现,而到了第二天,窗外的玻璃上沾的依然还是几片白桦树的叶子。我实在受不了这般折腾了,于是我又找来了刺小剑。
刺小剑再次勘察了一下地形,跟我说:“那个吊死鬼,上次我就已经驱走了,没由来还有这等怪事,你是不是眼花了看错了?”
我保证说:“没有,确实还有,你要是不信,可以晚上留下来看看,到时就一切清楚了。”
于是当晚刺小剑留下了,可是说来奇怪,那晚我和他瞪着眼睛等那窗外的女鬼出现,可是等到天亮也没等到,折磨七八天的女鬼破天荒第一次没出现,难道是她知道刺大师在此不敢显身了?我不由在心底猜测着,可是那奇怪被人盯着的感觉依然存在啊。
第二天早上,刺小剑在跟我一起在外面吃早餐的时候问我:“女鬼在窗外出现了那么多天,难道你就没下床去认真看一看。”
我耸肩回答说:“我的胆子哪有你那么大,当时吓得我要死,看一眼就觉得心里毛毛的了,哪里还有胆量去多看。”
刺小剑沉思了一下说:“紧贴在你玻璃窗上的女鬼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肯定她不是鬼,因为那只女鬼我已经送走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而且这栋公寓里,也没其他鬼魂。”他顿了一下,转移话题又问:“昨天晚上你的房间里,你有没有感觉到貌似一直有人在盯着我们?”
看来他也觉察到了,我立马把这几天纠结我的那双眼睛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刺小剑安静地听完,然后跟我说:“我曾经看过一篇恐怖小说,说的是一个无业游民,继承了他伯父的一笔遗产,在这些遗产当中包括一栋老房子,他翻新了一下,当成出租房租了出去,这个主角有偷窥别人私生活的怪癖,为了满足他这个心理,他在走廊上、电梯中、每个房间里都装有针孔摄影头,为了让偷窥显得更有趣,他在挑选房客的时候定有要求,一不要家世清白的乖乖牌学生、二不要收支稳定的上班族、三不要勤俭质朴的小家庭,经过一番淘汰,最后有家暴前科的体育老师老张、黏在网上的大学生伯彦、失婚的王先生和纯洁像天使的王小妹、神秘作家颖如、同性恋令狐和郭力、上班尤物陈小姐入了选,在主角每日的偷窥下过着小日子。突然有一天,主角突然奇想,他想过把当导演的瘾,于是开始策划安排,导演一个又一个恐怖事件……”
刺小剑一边说,一边看着我,仿佛我就是那个变态的房东似的。听完他的话,我心头猛然一跳说:“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我们那栋公寓也被人安装了针孔摄像头吧。”
刺小剑没回答,眼睛却转向了玫瑰御园的大门口,我抬头望去,看见我的房东张盛天挺着个啤酒肚正从里面昂首阔步地走了出来,路过我吃早餐的小摊的时候,冲着我点了点头,我回敬了他一个微笑。我们两人客套地聊了两句,他便朝菜市场走去了。
这个张盛天是河北邢台人,据他自己说,早几年搞物流赔了血本,老婆跟人跑了,后来借了一笔钱盘了这栋公寓,做起了房东。我虽然刚刚搬进来不久,跟他没太多的接触,可他给我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人特好,有什么需要,说弄就弄,决不会推三拖四。可是先前经刺小剑那么一说,顿时对他产生了怀疑,突然想起,房里头那双盯着我的眼睛,貌似跟房东张盛天的三角眼有点相似,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没由来地打了个寒噤。当即叫刺小剑跟我回住处,正好趁房东不在的时候,查查房间里到底有没有针孔摄像头。
三
我这个仅有十来平方米的房间,很快就被我和刺小剑翻了个底朝天,可是却没发现半点可疑的东西。我不死心,再次从地板到天花板,墙壁到夹层又搜了一遍,依然没任何发现。我呆坐在床上,抬眼看着四周,皱眉说:“难道我们猜错了?”
刺小剑点了根烟,猛吸了一口,也是一脸的不解说:“或许是吧,但是既然不是,那一直盯着我们的那双眼睛到底从哪里而来呢?”
我迟疑了一下说:“小剑,那女鬼真的给你驱走了吗?”本来这话我是不该说的,这不是在怀疑他的能力吗,可是针孔摄像头根本没有,那说明并没有人偷窥我们,可是那虎视眈眈的双眼睛又怎么回事呢?眼下看来只有那个女鬼是唯一的解释了。
好在刺小剑并没在意,给了我一个肯定地答案,“驱走了,我给她做了一场小法,念了一段‘往生咒’,她已经投胎转世去了。”他似乎突然想了什么,问我:“轩子,你说贴在你玻璃上的那张鬼脸出现了N多次了,我在想难道它的出现仅仅是为了晚上吓唬吓唬你?如果真是一个鬼魂的话,寻找替身,她早就动手将你杀死了,可是奇怪的是她为啥迟迟不动手?她真是鬼魂吗?或许……”
“你是在怀疑有人在搞鬼?”我人并不笨,他这么一提,我也醒悟过来,确实啊!那张鬼脸每晚贴在玻璃上究竟出于何目的?仅是为了吓吓我,这也太无厘头了吧。
刺小剑走到窗子边,向外看了一眼说:“我不晓得,我只是奇怪,不管怎么样,这张鬼脸一定另有蹊跷,说不定也跟藏在背后一直监视这里的眼睛有关。昨天它没出现,估计是因为我也在这里,如果我不在的话,它应该又会出现。呵呵,轩子,你中午好好贿赂我吧,哄得我开心了,晚上我吃点亏在外面给你站岗,要是那个‘鬼’再敢出来,我就将她扭到派出所去。”
刺小剑说是这么说,中午的吃饭的时候,他饭吃到一半就抢先将饭钱给付了。尽管在房间里并没找到针孔摄像头,但是我们对房东张盛天仍存怀疑,所以下午刺小剑假装回家的时候,我们有意让张胜天见着,还故意跟他搭讪了几句。
网已经布好了,就等着鱼儿上钩了。黑夜终于姗姗而来了,为了不引起在暗处盯着我的眼睛的注意,我像往常一样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上网,聊天,看电影,一直到了十二点多才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自然是睡不着,翻了几个身,最后调了一个可以观察到窗子情况的姿势,然后就半睁半闭着眼睛,静静地等待着那张鬼脸的出现。等待是世界上最无聊的事情之一,我就这样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正等得不耐烦想要放弃好生睡一觉的时候,突然窗前一动,我定睛看去,那张鬼脸就鬼魅般地贴在玻璃上,那双垂吊的眼球冷冷着我,就像是在看着一具死尸。
这次我没再像前几天那么畏畏缩缩,紧缩在被窝里不敢动弹,而是迅捷地爬了起来,冲到窗前,那鬼脸似乎没料到我敢过来,吓了一跳,倏地一下突然没了。与此同时,我听见外面传来刺小剑的声音:“张盛天张大哥,这面具手工不错啊,在哪买的?”
一听这话,我心里一片亮堂,推开了窗子,跳了出去,一抬眼就看见刺小剑堵着一个身材臃肿的黑衣人。那人见去路堵住了,忙掉头往回走想从这边跑走。知道他是人了,我当然不会那么容易放了他,抢了过去堵住了,自然也少不了戏谑一下说:“看阁下这身打扮,貌似刚刚从马戏团跳火圈出来,是迷了路了吧,来来,乖,过来,哥哥带你去找警察叔叔。”
那人当然不会就这样束手就擒,于是与我厮打起来,妄想冲出去,他人力气很大,我根本斗不过他,挨了他两拳,骨头都快散架了,只有拼了老命死死拽着他的右腿,不让他离去,好在刺小剑也没闲着,及时赶了过来,二对一,总算把这他给制服了。
尽管我刺小剑已经叫出他的名字,我也见他身材和背影,知道他就是张盛天,可当我掀他脸上的面具的时候,还是大吃了一惊。我松开了他,冷冷地看着他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盛天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搓着手说:“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后面的话来。
刺小剑冷哼了一下说:“你不愿说,我们也不勉强,轩子打电话报警,说我们抓住了一个小偷,不不,是个偷窥狂,我想警察自然会有办法让他老实交代的。”
我知道不搞点狠动作出来,张盛天是不会就范的,应了一声,摸出手机假装要报警。
张盛天果然被震住了,忙摆手说:“别别别,我说我说。”他看了一下四周,接着又说:“这里不方便说话,先回我屋再说吧。”
我和刺小剑对视了一眼,随后跟着他去了他的房间里。我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张盛天说:“说:“你为什么装神弄鬼每晚到我窗子下?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然的话,我看再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人已在监狱里。”
“其实也特别动机,我就是……就是想吓唬吓唬你。”张盛天低着头,沉默了半晌才说。
理由就那么简单?我有点不信,狐疑看着他说:“是吗?”
张盛天抬起来头,老脸一红说:“真的,我真没特别用意,就是想吓唬吓唬你一下。我以前看过一本恐怖小说,说的是一个房东为了偷看房客的私生活,于是在每件出租房里安装了针孔摄像头,我觉得蛮有意思的,于是就效法了。”
刺小剑听了他这个话,有点好笑地说:“是九把刀那本《楼下的房客》吧。”
张盛天看着他说:“你也看过那本小说啊,嗯嗯,就是它,我错了,你们千万别报警,我就是觉得好玩,没其他恶意。”
刺小剑问:“这么说来,你在轩子的房间里也装了针孔摄像头了。”
张盛天不好意思地点着头说:“是的。我等下马上过去去拆了,以后再也不偷窥了。”
我好奇问:“哦,那你装在哪里?今天白天我们找了半天也没找着。”
张盛天说:“装在空调的通风孔上。”
原来在那里,怪不得我们白天找死也没找着,这个该死老张够贼的,眼下大热天的正是用空调之际,东西居然装在那里,谁会想得到。
我突然想到一个要点,接着追问:“既然你已经在我房间里装了针孔摄像头,那你为什么还总是三更半夜,戴着那鬼面具跑到我的窗下去吓我?”
刺小剑戏谑地一笑,替张盛天回答说:“我想老张是想学那小说里的主角把导演瘾吧,装神弄鬼去吓唬你,然后回来看看你的反应。”
张盛天摸着脑壳,干笑着说:“呵呵,嗯嗯,就是觉得小说里有些桥段蛮搞笑的,所以我也心动了,想了这个点子去吓你。”
事情总算真相大白,原来一切都是张盛天搞的鬼,不过我并没追究,毕竟他是我的房东,再说这事即使叫来警察也顶多是叫他做个深刻的检讨,我又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得罪他呢,所以只叫他以后别在玩了我,并要求把我房间里的针孔摄像头拆了,这事就这样了了。
四
干净利落解决了房东张盛天偷窥一事,我那时天真地以为以后终于可以潇洒自在的生活了,晚上也能睡个安稳觉了,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那张吊着带血眼珠子的脸是再也没出现过了,但是那双躲在暗处的眼睛不仅还在,更比以前嚣张邪恶,并充满了猥亵。它盯得让我透心凉我还能承受下来,我最受不了的是那带着淫贱的眼神,它总是让我感觉像是一个有同性恋的大男人满眼淫光地看着我,舌头不停在双唇间舔舐着,好像随时就要扑了上来将我活吞了。
起初我当然以为是房东贼心未死,老毛病又犯了,后来发现不是他,因为这双让我时刻像脱光了衣服暴露在它眼下的眼睛就算他不在家的时候也存在着。到底是那个变态鬼还在偷窥着我,我心中腾起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怒火,我暗下了决定,这个家伙要是不给我逮住,逮住了我非刮了他的皮不可,从那以后,我处处留心四周环境,发誓要将这个变态狂给揪出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几天的观察,我发现房间对面的那栋公寓的一个窗口貌似总有三脚架支起的东西正对着我这里,而且不时白光折射过来,像是一台超高精密的望远镜。一发现这个鬼东西,我当时就有想要冲过去砸了它的欲望,最后当然是竭力克制了自己。我知道我不能那么冲动,我必须得摸清了情况再说,所以后来的几天里,我开始调查那间房子的主人。
一查得知那房子的主人,姓丁,北京当地人,五十多岁,没结个婚,以前曾在气象局干过,后来因为生活作风不正被开除了,从此便一直闷在了家里,很少外出。一个未婚的男人究竟会以怎么样的生活不正作风而遭到开除,我隐约猜到了一点,但是不敢肯定,于是再三追问原因,在我一连递给了好几根大中华之后,那个缺了一颗门牙,在那栋公寓看大门的老头子,笑得很暧昧地告诉我,老丁同志有严重的同性恋倾向,他之所以被气象局开除是因为猥亵一名去实习的男大学生。
这个老鬼果然有问题,那三脚架上的东西毫无疑问肯定是台望远镜,敢情他是看上我了,想起他那猥亵的眼神,没日没夜地窥视着我,我心中就一阵恶心,差点连隔夜饭都给呕出来了。
跳出去骂街那是泼妇干的勾当,握拳去打架是莽夫做的营生,我乃一介书生,当然是不齿这些,斯文人有斯文人的解决办法,所以我写了封信邮给了老丁同志,告诉他我并无特殊嗜好,请他饶了我,另寻新欢,并祝他成功。哪知老丁同志不甚感冒,死皮赖脸地贴上我了,越发来劲,越发起浪,将偷窥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不管我在哪里,也不管我用的窗帘有多厚,他那双充满了意淫的眼睛像是带有红外线一样,我怎么逃也逃脱不了它的视力范围,强悍得我甚至路过他那栋公寓的时候都禁不住打寒战。
这种日子实在不是人过的,我得想办法解决了这档子麻烦事,既然写信不成,那就面对面地说吧,希望他老兄行个好,放我一马。我知道他每天早上有晨跑的习惯,因此在某一天早上,我早早起来了,专程跑到他常爱晨跑的花园里等候。九点一刻刚过,老丁同志就挥动着像两面旗帜的双臂小跑着进来了。我装模作样做着运动靠近了他,这个满头白发,身材高大的老丁同志的眼睛果然锐利得很,像两把刀子一样。
我这个人不爱绕弯子,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就直奔主题说:“老丁,我是谁,我想用不着介绍了吧,你天天窥视着我,估计连我头发都数清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个迷途小青年吧,我真没特殊嗜好,您就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和你是不可能的,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下辈子我衔草结环,做牛做马来报答你的恩情。”这话一说,我都觉得有点感动了,可是老丁同志毫无动情,斜了我一眼,吐了“你神经病”四个字就跑远了。我看着他那个远去的背影,我心里发狠说:妈的,好个老玻璃,你那么嚣张,就休怪我无情了。
待到晚上的时候,我发觉老丁又在透过他的望远镜窥视我了,转身背对着他,偷偷打了报警电话。五六分钟过后,一辆警车就呼啸而来,三个警察二话没说就冲进了老丁的房屋里头,我在这边见他被警察制服,为了不让他有任何狡辩的机会,我充当受害人赶了上去。
一进屋才发现有点不对劲,老丁并没像我想象的那样被警察拷了起来,反而警察一个劲儿的在向他赔不是,后来一问才知道知道误会老丁了,他每天是摆弄着望远镜对着我这边,可压根不是我想的那样,那台望远镜是台天文望远镜,根本就看不见近处的东西,老丁是用来观察新发现的一颗二等星。
像我这样精明的人,自然不会被老定的两三句话就打发了,于是我亲自凑近了目镜看了看,发现看近处的景物,的确一片模糊,但我怕是他在望远镜上做了手脚,将望远镜仰望朝天,果然入目的是一片璀璨的光芒。我知道自己捅娄子了,忙道歉着。好在老丁同志宽宏大量,知道是误会一场,也就没为难我了,而且还为我向警察说好话。警察见当事人都无所谓了,自然也就散了。
离开老丁屋子的时候,我感动得一塌糊涂,心想这世界还是好人多啊,但是让我揣揣不安的是,那双一直窥视我的眼睛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低头想着,突然感觉到背后似乎有双眼睛在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神里充实了浓浓的杀机,不由惊得出了身冷汗,我回头一看,什么也没发现,眼前只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可是似乎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存在着,正一眨不眨地与我对视着,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喝道说:“是谁?”
黑暗中没有回应,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却在一步一步地向我逼近,伴随着似乎还有一阵无比恶心的尸臭,我仅存的一点胆量顿时消耗得无影无踪,掉头就跑,一口气跑回了住处,紧关了房门。然而回到房间里,那种恐怖感并没消失,相反更加剧烈,我敏锐地感觉到那个眼睛也跟了上来,此时就停留在我的房门外,这一刻,我感觉到了危机。
尾声
我曾经看过一篇叫《耳朵》的韩国恐怖小说,说的是主角被一种“怨灵”日夜追踪,最后被炸爆脑袋的故事。文章介绍这种“怨灵”是冤死后的人,恨意难消汇集在半空而成,以声音的形式存在,它们发出的声音是人死去的瞬间听到的声音,它们是所有幽灵中最执著的一种,一旦被它们盯上,任何人都不能逃掉。
我不晓得盯着我的这双眼睛是不是也是一种幽灵,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它决非善类。自从那天晚上它跟我回来之后,它就一直停留在我的房门口没再离开。我请来刺小剑要他帮我驱赶了这双盯着我的眼睛,可他算又算,查了又查,就是没发现有半点不妥,他临走时,拍着我的肩头说,轩子,你估计是最近太累了,好好休息休息,过阵子就好了。他压根就没看见,就在他说这话的时候,那双眼睛正看着我们在笑,笑得那么的得意,那么的放肆。
我将这双邪恶眼睛的存在归咎于了这栋公寓阴气过重,以为搬走以后,它就去离我而去,可是没有,它依然跟了上来,不分白天黑夜一直跟着我了,我吃饭的时候,它就在我对面盯着我;我在睡觉的时候,它就在我头顶瞪着我;我走路的时候,它就在我背后跟着我。不管我在哪里,不管我做什么,它始终跟我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静静地看着我,这双眼睛没有焦距,没有光彩,有的只是刀般锋利的冰冷和杀意。
它就这样缠着我,慢条斯理的,不急不躁的,像是蛰伏在洞穴里的蝙蝠等待着黄昏降临,然后伺机而动,又像是猫捉住了耗子,先玩弄一番才一口吞下。我请了N个驱鬼师都对它毫无作用,巨大的恐惧和压抑紧迫着我,让我时刻感到不安和紧张,以致我饭吃不下,觉睡不好,长期的食欲不振和失眠,折磨得我萎缩成了一团,有气无力,看起来活脱脱像个吸毒的惯犯。
我知道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我会彻底崩溃的。长久的等待,那一刻终于来临。那天晚上,我在浴池里放了一池子水,然后躺了下去,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匕首,割破了双手上的动脉,任由鲜血在水中编织着花边,我抬头看着离我仅有一米多远的那双眼睛,高傲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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