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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狰 恐怖1+1

  楔子

  离杂志社不远的地方,有个叫“孔布1+1”的酒吧。据说,老板是一个姓孔的和一个姓布的。不过,我们宁可认为它其实“恐怖1+1”的谐音。

  因为,这里每到晚上,就会吸引许多恐怖、悬疑小说家来这里消遣。他们大多是附近各家出版社、杂志社的编辑或者写手,还有些是暂时还没混明白,想到这里来找出版机会的业余写手或者枪手。

  按道理,在创作的静寂环境中,沉浸得太久的话,一般都想找个喧闹的地方彻底发泄一下,这样才能达到平衡。

  可是,孔布1+1偏偏是个安静得出奇的酒吧。没有乐队,没有歌手,连CD音乐也没有,甚至伺应生的说话声都轻得让你几乎听不见。

  来这里的客人们,似乎也心有灵犀地个个很自觉地轻声细语,保持着这里的没一份宁静,生怕打破它。

  这里幽静得像座地狱!

  可不知为什么,我却是这里的常客。胡轩也是,应该说,也曾是。因为,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在这里遇见他了。

  以前,我们见面也不过简单打打招呼,偶尔寒暄几句。可是,这一次,也许是许久不见分外亲切,据说他还离开了北京一段时间,又或者是他最近确实经历了不少事情。他显得有点滔滔不绝,在他的谈话中提到了一个名字,一个死人的名字,令我顿时提起了想听他故事的兴趣。

  这个已亡的人,正是在“惊悚一刻”事件里的那个贪污警察——海淀区四季青公安局队长高林天。不过,胡轩的这个故事,让我从不同的角度了解了“贪污警察”的另一面。

  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现实世界中活生生的人,完全不是能够靠童话故事里,那些脸谱化的忠奸角色所能去定义的。

  一

  我叫胡轩,是一个码字为生的自由撰稿人,靠着给杂志写些悬疑、恐怖、探险小说维持生计,日子过得不好不坏,凑合着活着。虽然我常常写些惊悚的故事,但是我的实际生活并不是那么有趣,甚至有些呆板,每天无非就是吃饭,写字,睡觉循环往复,可是“夜路走多了迟早会遇见鬼”,我整天琢磨点子怎么吓人,自然也会反被别人的吓唬,比如“田路事件”就吓得我毛骨悚然,差点把这条小命给送了。

  田路也是个写恐怖小说的作者,不过混得比我好,出了几本书,在恐怖小说圈里有些名头,稿约向来不断,而且身价不菲,像我这样未入流的写手,自然而然会时常打着拜师的旗号过去捞点好处了,田路也从来没让我失望过,每每也总会分点好事出来,介绍些稿约让我写,这么一个人,我当然更爱接近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田路约我去他住处吃饭,为庆祝他的四本恐怖小说顺利签约,我自然欣然赴约,可本来一场欢天喜地的约会,却没想到引起了两条命案,现在我想起当时那一连串惊心动魄的经历,至今还是浑身发冷,打心底的冒冷汗。

  二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打的来到田路住处,正要敲门,却意外发现门是虚掩的,当时我并没多想直接就走了进去,以我和田路的关系,敲不敲门早已无所谓了,这就成了后来我的致命点。进去之后,我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屋子黑漆漆一片,窗子紧闭着,空气很是浑浊。写恐怖小说的人,为了寻找灵感,渲染气氛,有时候是会做点古怪的行为,比如把住处布置得阴森森的,搬在坟场附近住,我也曾经这么干过,田路自然也不会例外,但是今天,既然田路请我过来吃饭,那就意味着他今天没打算要写字的,那就用不着搞这么一套。我见客厅里并不见田路,知道他人在书房,叫了一声:“老田!”并无人应答,又叫了好几声,结果皆是一样,不由好奇起来,我直径朝他书房走去,突然脚下像是碰到什么硬东西似的,一个踉跄,差点被绊倒在地。我低头一看,吓得不由退了一步,田路赫然横躺在地,眼睛鼓起得老大,正胸口处插了一把刀,血流了一地。

  虽然我的小说中杀人出现尸体的情节几乎每篇都有,但是初见死人我还着实吓得魂飞魄散,我定了一下神,俯身一探田路的鼻息,发现他早已死去多时。这怎么可能呢,我明明就在十分钟前还跟他通过电话,告诉他路上有点堵车,估计要晚几分钟才到。可从尸体和血迹来看,他死亡的时间最少有半个小时以上,尽管我并不是法医出身,但是多年写悬疑小说的我,对于根据人死后的迹象推测死亡的时间还是绰绰有余的。已经死了半个多小时的人,居然还能在十分钟前跟活人通电话,这事不能不让我感到惊秫与害怕。

  我惊魂尚定,突然,一阵“嘎嘎”的响,本来惊弓之鸟的我,不由浑身一抖,又出了一身冷汗,不过这只是惊虚一场,那声响只不过是我自己手机的铃声,我原本设定这铃声是觉得那鬼叫好玩,没想到这会居然吓着了自己。我摸出手机一看,身子像触了电一样僵硬住了——屏幕上显示的手机号码赫然是田路的!我看了看那显示田路的手机屏幕,又看了看地上田路仰面朝天的死尸,心里的惊恐简直到了极点。那鬼叫的铃声一直在响,在这傍晚时分显得异常的刺耳和诡异,难道是鬼来电,酷爱看鬼片的我,首先想到了那部日本的恐怖片,我犹豫着,不知道是该接还是不接,半晌之后,最后按下了接听键,凑近耳朵,战战兢兢说了一句:“喂,老田?”

  电话那边果然传来田路那四川方言严重的声音:“小胡,你终于来了,我等你老半天了呢,本来你是有十五分钟逃跑的时间,不过由于你迟到了十分钟,又在我屋里耽搁了两分钟,所以现在你只剩下三分钟,赶紧逃命吧,你再不走的话,警察将会逮捕你,因为你是杀我的凶手。”

  听到是他的声音,我心里反而踏实下来了,这老小子又开我的玩笑了,田路虽然为人有点严肃,但是有时也像个顽童一样会出点子来忽悠人,我有一次就是不小心中了他的道,被他骗得一愣一愣的,这次不用多说,肯定是想用诈死来唬我,我一笑说:“老田,别玩了,我知道你又在唬我了,出来吧,你以为在地上摆具玩具尸体就真能忽悠得到我吗?这种把戏,我早十年就会了,你……”

  我话还没说完,他那边就已经挂了机,我以为他又在故弄玄虚,赶紧又拨打了过去,不料号码一拨自动返回,居然打不出去,一连试了几次都是一样,刚才松懈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难道……我又扑到田路的尸体上摸了几把,没错,有肉又有弹性,确实是活生生的人。我记得田路的脖子右边有个黑斑胎记,连忙又把他的头移在一边,果然在那里看到了那块拇指大的黑斑,这下可想而知,我当时惊骇到什么程度。

  报警,我脑海闪过这两字,正要拨打110的时候,突然意外在尸体旁边发现两个写着“胡轩”的血字,从田路右手指上的血迹来看,像是他在临死之前用自己的血在地上写的,看到这个,我又想起田路在电话中说“……因为我是你杀的”,骤然浑身冰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从现场来看,像是有人在陷害我,但是田路刚才的电话又怎么解释,这个警要是报的话,我该如何说明,绕是我平常自命聪明绝顶,这会也彻底傻眼了。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呜呜”的警报声,由远而近,我心莫名一紧,打开窗口一看,果然老远看见一两辆车警车像发疯了一样正朝这边驶来,那呜呜的警笛声像在催魂似的,我脑子飞快的转着,在想着对策,想来想去最后决定还是一走了之,不然要是真的被那些警察逮个正着,我是有嘴也说不清了。主意一定,我连忙抽回身子,随便在屋了捡了块布,小心的把地上的血字擦了,然后匆匆走出田路的住处。

  下了楼我又想起刚才有一把没一把的在田路尸体上摸来摸去,他那上面肯定会留下我的指纹,我光把那两血字擦去又有什么用,以现在那么先进的科技,一检查指纹就知道是谁,正要反身上楼来一个大清除,可这时,那两辆警车已经从紧急入口驶进了进来,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扯呼再说,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再退回去的话,那无疑是自找死路。我迅速从小区正门走了出去,一挥手拦了个的士,胆战心惊的回到了住处。

  三

  到了住处,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满脑壳都是田路这事,若是栽赃嫁祸的话,田路那诡异的电话解释不了,若是冤鬼来电的话,那要找的人应该不是我呀,我根本就没杀人啊,要缠也是缠杀他的那个人呀,我想破了脑袋也没把这事想明白过来。还有更让我担心的是,警察要是检验出了田路身上的指纹,铁定会找上我的,到时我就真是纵有千张口万张嘴也解释不了,明摆着,人要真不是我杀的,我干嘛要跑,我这一跑,就很说明有问题,我这会不由后悔起来,为什么当时就没想到这一环节。

  那一天我就这么坐立不安,提心吊胆地度过的,当晚还做了个噩梦,我梦到警察找上了门,把我抓了起来,法官判了我的死刑,我被拉出去枪了毙。半夜中我被这噩梦惊醒,浑身是汗,下半夜怎么也睡不觉,直到黎明前才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我觉得头疼得不成,我禁不起又想起田路的事情,我心想,经过昨晚一夜的时间,警察这会应该检验出了田路尸体上的指纹,也从田路邻居口中得知了这两天田路家来了些什么人,更有可能的是警察估计正在来找我的路上,我越想心里越不踏实,不成,我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我得赶紧离开这里,我打定了主意,不管怎么样,先离开这里才是上策,不然,万一被抓,那我就算不挨子弹,下辈子估计也要在监狱里蹲过了。

  我收拾了一下东西,匆匆打了个包,正要买张飞机票离开,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我掏出一看,又吓了一大跳,赫然又是田路的那个手机号码打来的!正好,我可以问问他这事到底是这么一回事,我没像昨天那么犹豫,直接拿起来就接通了。

  田路在那边笑嘻嘻的说:“小胡,昨天吓坏了吧,有没有做噩梦呀?哈哈,看着你落荒而逃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老哥我的演技还可以吧,为了逼真,我们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呢,不过见到你那惊慌失措模样,我们也算没白忙一场。呵呵,对不起了,又耍了你一次!”

  我就说嘛,这老小子肯定又是在玩我,听到他这番话,我的心总算松懈了下来,我大骂说道:“我靠,老田,你丫真不是东西,又来玩我了,这回你可真吓惨我了,你要是再不来电话的话,我可要跑路了,妈的,你现在在哪,真恨不得一拳打扁你的鼻子,你个家伙,看我下次怎么修理你!”

  田路回答说:“别生气,玩玩而已嘛,老哥我,张维佳,何勇正在朝阳公园,你赶紧过来,咱哥几个好久没一起聚过了,今天就好好聊聊。”

  我应答说:“好好,妈的,今天不会放我的鸽子了吧,老田,你娃赶紧买点好东西贿赂我,不然我到了之后,有你小子好看!”我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却听到那边传来一阵盲声,该死的田路,那么节约话费,我话还讲完,他就挂断了。

  挂了电话之后,我有点哭笑不得,弄了半天,原来又是给田路那小子戏弄了一把,看着自己收拾好的包袱,我一耸肩,很是无奈,不由有点嘲笑自己神经过敏了,这么一个简单的局,我怎么就没看出来,还亏我是写悬疑的呢,这次真是糗大了。我真恨不得马上赶到聚朝阳公园,痛扁田路一顿,顾不得把包袱里的东西放回原处,随手扔进了壁柜,然后出了门。

  在去往朝阳公园的路上,我一直都在想,见田路之后怎么收拾他,才算报仇雪恨,想了好几套方案,想着想着,不由自己笑了起来,惹得司机频频向我投来注目礼,就差没把我当成神经病了。可惜我高兴得太早了,当我赶到朝阳公园的时候,哪里有田路他们的影子,一连问了几个人,都说没见过他们三人,我疯狂的打着田路的手机,哪知结果还是像昨天一样,他的号码死也拨不通,一打就主动返回。我狠狠的跺了一脚,妈的,又给这老小子耍了,大老远赶来又扑了个空。我这会真的很恼火,三番两次给他像戏猴一样耍着玩,心里很不爽,打了个的士回住处了。

  回来之后,本想继续睡觉充电,不料门一开,就有四五个警察扑了上来一把把我压倒在地,一个像是他们为首的警察掏出了手铐,娴熟的把我拷了起来。

  我拼命的挣扎着,嘴巴里大叫说:“干什么干什么,你们为什么拷住我?我又没做坏事!”

  那个为首的警察冷笑一声说:“有没有干过坏事,你心里明白,走,押他回去!”

  我一边挣扎一边说:“我是没做坏事啊,你们为什么抓我,快放开我,快放开我,我要告你们,你们乱抓人!”

  那几个警察哪容我争辩,推推搡搡把我抓了出来,塞进了警车里,车子一拐,上了路。

  四

  我当然不服叫嚣着要他们给我个抓我的理由,那为首的警察威严的说:“为什么抓你?你以为杀了人之后你逃得掉吗,要想人不知,除非己未为,小子,你在杀人之前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杀人?开什么国际玩笑!我一头雾水说:“谁杀人了!我杀谁了?我可是一等良民,你们抓错人了吧!”

  那为首的警察眼睛直勾勾的瞪着我说:“‘世纪城垂虹园何勇被杀一案’你敢说与你无关!”

  我吃惊的说:“什么?何勇被杀了?什么时候?不会吧,我前几天还见着他了。”

  那为首的警察冷笑说:“还挺会装蒜嘛,他不就是你杀的吗,今天早上你偷偷潜入了他的家中,用斧子把他砍死了,抢了他五万元人民币,然后迅速离开现场,收拾衣物准备跑路,可是没想不到吧,我们会那么快就找上了你。”

  我忙说:“警察先生,我想你搞错了,我怎么可能杀何勇呢,我们可是好朋友,再说我今天早上根本就没去过他家,我会朋友去了。”

  那为首的警察说:“是吗,我知道你和何勇是好朋友,可是据我们的调查,最近你们似乎闹得很不愉快,上次你还找上门,声言要用斧头砍死他,这事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那时只是说气话而已。我想我很有必要,说一说我们为什么会闹翻的原因,事情是这样的,上次何勇找上我,说有个书商看中了我写的一本长篇小说有意购买下来出版,问我要多少稿费。我说随便,只要价格凑合就成了。他说那书商出价八千问我卖不卖。我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写手而已,根本就没出过书,现在有人看中了,我自然很是欢喜,他说八千就八千吧,我同意了。何勇说,他现在正想做个图书工作室,要我帮个忙,把书先签给他,然后由他出面跟书商签约,这样一来的话,一是也算开了个张,二是有了这本书做底气,以后方便开张业务。我想大家都是朋友无所谓,于是便跟书签给了他,他拿着我的书稿和合同跟书商签了约,那书商当时很爽快,当场就预付了定金五千,并承诺余款书出版后一个月支付。”我怕事情会越描越黑,急忙解释说,“本来这事应该没有什么皮可扯的,可是没想到那书商定金是给得痛快,但是余款却迟迟不给,于是我找到何勇问个明白。何勇说现在市场不景气,我那书,书商卖得不是很好,回款不多,要我稍安毋躁在等等吧。他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那就等吧,这一等就等三四个月,我见余款还没动静,又催何勇了。何勇说,那书商没给,要我继续等。我又等了两个月,还是不见余款过来,我打电话向何勇要,可没想到,他居然换了号码,我好不容易从朋友那边得到他的号码,给他打过去,他还是要我等,后来要了几次都是千篇一律要我等,这时距离书出版的日子已经大半年了,我不由引了疑心,按照书上的地址打电话直接跟了那书商,却得知我的余款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经如数给了何勇了,另外还意外得到了一个消息,当时何勇是以一万五千的价格把我的书稿卖给书商的,听到这里我实在很愤怒,何勇把我的书稿多卖了钱那是他的本事,但是既然书商早就把余款打给他了,他为什么还一再推脱,我又找上了何勇,谁知他说我该得的稿费早已给我了,剩下的余款都是他的了,那五千稿费是他收的代理费,我气得吐血,明明当时我们签约的时候,说好是帮他的忙的,这会他反过来这么坑我,我自然不爽,为此跟他大吵了一架。”

  那为首的警察说:“所以你就怀恨在心,今天早上潜入他家里杀了他,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万万没想到吧,你行凶的时候,正巧被何勇的邻居看见,他迅速报了警,要晚一步的话,现在估计已经被你逃离这里了。”

  我见他死死咬定是我杀了何勇,不由有点气愤说:“我都说了,我没杀人,我今天根本就没去过何勇那里,为什么你们就不信呢,警察先生,我真没杀人,那人一定是看错人了!”

  那为首的警察冷冷的说:“那人有可能会看错,但是小区里的闭路监控系统里的录像总该不会出错吧。你口口声声说你今天没去何勇那里,那我且问你,你今天早上八点到九点之间在哪里?都干了些什么?有谁能证明?”

  “我去朝阳公园了。”

  “去干吗?”

  “见朋友去了。”

  “见谁去了?”

  “田路。”

  “是那个著名的恐怖小说家田路吗?”

  “是的。”

  “你有何证明。”

  我不由语塞,虽然田路是约我去朝阳公园见面,但是他只是玩我而已,我并没见到他的人,又如何能证明。

  那为首的警察像抓住了我什么把柄一样,讥讽地说:“无话可说了吧。你还是老实地呆着吧,别乱动,你有没有罪,法官那里自公断,现在你说什么也没用。”

  我大声说道:“你要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问田路,我是没在朝阳公园见到他本人,但是今早他确实打电话约我过去的。”

  那为首的警察说:“是吗,他的电话是多少,我来问问。”

  我把田路的电话号码告诉了他,他打了过去,不料又遇到了我昨天的情形,一打就自动返回,压根就打不通,他试了两三次,都是老样子,摇了摇头,语气有点不满说:“你要是真想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拜托你给我一个打得通的号码,你这样戏弄我,告诉你,对你绝对没有任何益处。”

  我急说:“警察先生真没骗你,田路的电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打不通了,不过我发誓,他的的确确今天约过我去朝阳公园见面,要不,你们掉头去一趟他家问问。”

  其中一个警察似乎早已看不惯了,凶恶恶地说:“小子,敢情你把我们这警车当的士了,你说去哪就去哪,你给我好生呆着,废话少说,我们高队长是个老好人,他不愿跟你计较,老子脾气可没那么好,放聪明点!”

  我有点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们为首的高队长说:“警察先生,我求您了,田路真的约过我,我们去他那里对质,田路的住处离开这里并不远,就在四环边上的亚运豪庭里,你就行行好,再信我一次,我真没杀人,真的!”

  高队长看着沉思了一下说:“你说田路打过你的电话?有何证据?”

  我说:“我电话里有他的显示,你不信,拿出来看看,手机在我的右边口袋里。”

  高队长对着我旁边的一个警察打了一个眼势,那警察从我口袋里拿出了我的手机递给了他。他翻看了一下,又瞟了我一眼,跟开车的那个警察说:“掉个头去亚运豪庭看看。”

  那个看我不顺眼的警察说:“队长,你真相信这小子的话?很明显他是在……”

  高队长打断他的话说:“老李,我心里有底,反正那也离这不远,看看也无妨,到时看他怎么说!”

  五

  警车掉了头,开进了亚运豪庭,我领着他们来到田路的住处。本以为见着了田路之后,我就能洗脱嫌疑了,谁知人是见到了,但是见到的是他的尸体。田路依然像昨天一样横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刀,暴睁的眼珠子已成灰色,面孔抽搐成一团,一看就知道最少已经死了有十几个小时以上。

  我像见了鬼一样,跳了起来说:“不可能,不可能,他明明今早还打过电话给我约我见面,要向我道歉,解释昨天的事情只不过是跟我开玩笑而已!”

  高队长沉声说:“昨天你来过这里?什么时候?”

  听他的口气,像又是把我当成嫌疑犯一样,我连忙解释说:“昨天傍晚时分,我来是来过,当时田路也是这样,可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没杀他,后来,他打电话给我说要我赶紧逃,今天他打电话跟我说,昨天是逗我玩的……反正这事,我与我无关,我……”这件事实在太诡异了,搞得我稀里糊涂的,一时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行了,你什么也不用说了,老李,你带他回局里,好好看住他。小陆,小赵,赶紧封锁现场。”高队长说完,又拿起对讲机说,“喂,喂,呼叫总部,我是海淀区四季青镇警察局队长高林天,我现在在北四环的亚运豪庭A座,这里发生一场命案,死者是男性,三十左右,死亡时间是昨天傍晚五六点钟左右,致命的伤口是……”

  那个叫老李的警察,猛推了我一把,怒吼说:“小子,你有种,一天杀一人,还真没看出来,瞧你斯斯文文的,下手够狠的,不过你撞在我的手上,有你好受的了,还看什么看,走,回局里再收拾你!”他说着,推着我下了楼,开着警车往局里赶。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他们也不会信,我必须冷静下来,好好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想一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有这样才能解决问题。首先是田路约定我去他那里吃饭,到了那里却发现他已经被人杀死了,接着死去的田路打电话过来说我是杀他的凶手,我吓得跑回了家,第二天正要远走高飞的时候,田路又电话过来解释昨天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局并再次邀请会面,我兴冲冲地又去朝阳公园赴约,可有人又假装我的模样谋杀了何勇,警察找上我,为了证明清白,我带着他们来找田路,不料真的发现田路被人杀死多时了,而且死亡时间赫然就我跟田路昨天最后通电话之前的半个小时前,问题的关键也就是在这里:既然那时田路已死,那为何之后,我还接二连三的接到他的电话,而且声音又的确是他的。田路的声音极有特点,尖而细,有点像太监的,但是尾音很重,另外还有一口半四川话半普通话的腔调,这是任何一个人也无法模仿的。那电话中的田路的声音究竟从哪里来的呢?我想不明白。

  那个叫老李的警察见我乖乖闷在一边没吭声,倒也没再为难我,自顾着开自己的车,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一看号码,本来紧绷绷的脸一下子开了,笑着接通电话说:“喂,老婆是我,哦,儿子想跟我说话……好呀好呀,哦,我的乖儿子,怎么了,想爸爸了……电视里在放足球呀……爸爸现在办事,回不去……你帮爸爸录下来呀,好啊,真是乖孩子……好吧,我们晚上一起看哈……嗯,就这样,拜拜!”挂了机之后,他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得意的跟我说:“我是儿子,小小年纪就很懂事了,他说电视里正在播放足球赛,他要帮我录起来,等我晚上回去一起看!”

  “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录音,录音,那绝对是录音!我终于明白了!”我一听录音,顿时像醍醐灌顶一样豁然大悟,田路的第二次打我电话的时候,曾经提到昨天一事只不过是一个局,但是有人如果假戏真做了,然后又利用田路的先前早就准备好的录音,事后跟我打电话,以制造他还没死的假象,那么这一切的事情就都串起来了,我忙对老李说,“我现在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凶手了,警察先生,请你立刻开车前往五道口,那个杀田路和何勇的凶手就在那里。”

  老李嗤之以鼻说:“又来这一套了,老子可不像高队长那容易忽悠,你就悠着点吧,歇口气,过了这条街就是咱们四季青警察局了,到时候有一大堆活儿等着你呢。”

  我见他不信,急忙说:“真的,请相信我,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肯定杀了田路和何勇的凶手就是张维佳,拜托您赶紧掉头过去,迟了他就要跑了。”

  “妈的,又冒出了个什么张维佳,滚,老子没那么多时间跟你磨机,识相点就乖乖闭上嘴,不然,老子对你不客气!”老李一边骂我,一边把车开得飞快。

  我见他不听,执意要先带我回警察局,心里不由大急,要是张维佳真的跑了话,这个黑锅我是铁定要背了,看着警车这会进了一条胡同,突然心中一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老李的身边,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拖了一把他的方向盘,只听“砰”的一声,车立时撞在了旁边的墙上,我的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飞了起来,从车头甩到了车尾,我早已有准备,抱着了头,这一甩并没受伤,我爬了起来,一看老李,系好安全带的他也没大事,只是撞晕了过去。我从他身上找出钥匙,把手上的手铐开了,对着他说了声对不起,然后下了车,拦了个的士,匆匆向李维佳的住处五道口赶去。

  六

  张维佳也是跟我一样,是个靠写字为生的作者,主要是写新派武侠小说,混得也是一般,我是通过田路认识他的,他为人还不错,挺仗义的,但是不管怎么样,他杀了田路和何勇嫁祸给我,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我来到他的住处——五道口附近的一个平房里,本想直接冲进去问他为什么要杀田路和何勇嫁祸于我,后来一想,要是他一口咬定不是他干的,我也凭没据,也拿他没办法,倘若逼急了他,他反过来杀我灭口也是不能不防的,所以这事只能智取不能强来,好在来得巧,我从他邻居得知,他出去了不在家,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偷偷翻墙潜入了他的屋里,我从他的厨房里弄了一把刀握在手上,然后藏在他卧室里的衣柜里,静静等待着他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回来。

  我也不知道在衣柜里呆了多久,正有点睡意朦胧的时候,突听一声“咯吱”,我精神一震,知道张维佳回来了,我透过衣柜的缝隙,果然看见张维佳眉头紧皱,神情有点紧张地走了进来。

  他进来之后,打开了电视,百般无聊的随意调控着电视频道,当调到北京电视台的时候,他停住了,死死地盯着荧屏,还不断地看着手表,像是在等着什么,突然,电视里传来一条消息:“本台报道,今日早上七点到八点左右,世纪城垂虹园发生了一起恶性杀人事件,被害人是一家图书工作室的老板,姓何名勇……另外昨日傍晚六七点钟的时候,亚运豪庭也发生一起杀人事件,著名恐怖小说家田路被人杀害……两起杀人案件,都与一名叫胡轩的恐怖小说写手有关,目前警方正在通缉……”

  张维佳看到这条新闻,嘴角一扬笑了,很是得意的样子,我悄悄走了出来,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用手上的刀子顶住了他的后背心,冷笑说:“老张,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嘛,一石三鸟,不仅轻松的解决了田路和何勇,而且还兵不刃的血嫁祸给了我,高,实在是高!”

  张维佳顿时惊慌失措,失声说:“胡轩?”说着想回头看我。

  我立刻提醒他说:“不许动!再动老子就宰了你!不是我,难道还会是别人!”

  张维佳闻言,不敢再动,勉强一笑说:“老胡,别开这种玩笑,把刀放下,有话好说嘛!”

  我大怒说:“你妈的,害得老子现在成了通缉犯,老子惹你什么了,为什么要陷害我?”

  张维佳脸色大变说:“你,你都知道了!”

  我说:“就你这点伎俩,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以为你利用田路的录音就真能瞒天过海嘛,哼!我就是很不理解,田路和何勇都待你不错,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张维佳突然激动起来说:“田路那杂碎,我早就想干掉他了,妈的,他在前面大把捞钱,老子跟在他后面什么都没有,他不仁,我不义,是他毁约在前的,本来早就说好,无论文章长短所得稿费一律平分的,可是这个龟孙子,每次都像打发要饭,随便给我几个子儿,他住在豪华的公寓里,我他妈的,长期只能住在这个破平房了,省吃俭用,凑合着过日子,凭什么!妈的,那些文章都是我写的!你真以为那个狗杂种很有才华吗,要不是我在背后给他当枪手,就他那小学水平的文字能卖钱吗!他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吗!既然他不遵守承诺,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我大吃一惊说:“你说什么?你一直都在做田路的枪手?你不是写武侠的吗?”

  张维佳说:“谁规定写武侠的就不能写恐怖,悬疑的,你不是也偶尔写点爱情故事吗。我给他做枪手整整做了三年了,每天昏天暗地的写字,一天最少写两万多字,像头牛一样,但是所得稿费呢,连他的十分之一都没得,我要是不写,他就找人打我,这种日子,我他妈的,早就不想过了。”

  我说:“所以你就借用他玩我的机会把他干掉了!”后面的话,我帮他说出来了。

  “是的!我给田路写的那四本书跟一出版社顺利签了约,一共卖了八十多万,然而田路却只给了我两三万作为酬劳,我心里虽然不爽,但是也不好说什么。为了庆祝书稿大卖,田路专门请了你和何勇过来喝酒。何勇因为离他那很近,所以提前就到了。我们三人一边瞎聊一边等人,不知不觉谈到了你的身上,田路突然说,你一向自诩聪明,今儿他有一计,保证可以吓得你魂飞魄散。我们连忙问他有什么妙计,他把点子跟我们说了一通,我们一听都觉得妙不可言,纷纷举手赞成。于是,我们开始精心布置,田路事前录好台词,也就是我事后跟你打的电话说的那些话,然后利用番茄和假匕首躺在地上诈死,我躲在暗处,等你来了之后,利用他的手机和录音打你的电话,何勇则候在外面随便等我的消息随时放火引来消防员,制造警察就要过来的假象。”张维佳咬牙切齿说,“本来事情一切正常的进行,但是我看着躺在地上的田路,忽然想来这几年来他那么对我,心里猛生恶胆,眼下不就是一个除掉他的大好时机,而且还能轻松的找个人来背黑锅。我偷偷从他厨房里拿了把刀子,悄悄凑了过去,捂住他的嘴,一刀正中插进了他的胸口,他连最后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喊,当场就毙了命。干掉他之后,我按照原计划,打你电话,然后又用短信通知了屋外的何勇,他在园里放了一把火,然后报了火警,消防员迅速的赶到,果然把你吓走了。你走了之后,我随后下了楼,跟何勇说,一起跟踪你,看看你被吓后的情形,何勇觉得有意思,于是我们两个偷偷跟在你后面,谁知你回去之后,就把门窗都关起来了,惹得我们都没戏看,当然这对我来说无所谓,我本来就是想支开何勇的。我们在你家蹲了一会,见时间不早了,于是各自回家了。我知道田路的死,很快就会被发现的,到时何勇一定会怀疑我的,所以,第二天,我利用田路的录音把你引到朝阳公园,我打扮成你的样子,悄悄潜入何勇的家里,我记得上次你跟何勇吵架的时候,曾声言要用斧头砍死他,因此我用斧头把他砍死了,特意给他邻居的郭某看见了。我自认为这个计划天衣无缝,就是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看出破绽的?”

  我说:“你的计划的确高明,你把田路杀死,利用他的录音引得我在他尸体上乱摸,巧妙的嫁祸给了我,然后又利用他的录音引我去了朝阳公园去赴所谓的约会,随后把何勇杀了,再次嫁祸给我,因为你知道,我要是被抓,迟早会找田路对质的,但是他早已死去多时,警察自然不会相信死后的人还会打电话给活人的鬼话,但是有利必有弊,田路的录音虽然帮了你嫁祸我的忙,可是它也成了你致命的一击,因为在他第二条录音中,曾经提到过你们三人的名字,既然其他两人都死了,那么作为第三人的你,毫无疑问肯定有问题!”

  张维佳像是如梦初醒说:“真是百密一疏,早知道如此,我就应该把录音处理一下,想不到一时的偷懒,制造了现今这种局面。”他笑了笑接着说:“不过也无所谓,哈哈,老胡,你有胆子就捅呀,反正我已经杀了他们两人就算死在你手上也算够本了,但是你就惨了,你杀了我之后,不但再也无法洗清你的黑锅,而且还在你身上多加了一笔血债!不如这样,你放了我,我把田路的分一半给你,你远走高飞,这样我们两人都皆大欢喜。”

  我也笑着说:“主意听起来不错,不过暂时不想过那样四处逃亡的日子,我是不敢杀你,不过自然有人来收拾你,谢谢你的电话,我想高林天队长现在已经距离你这里不远了。张维佳,你就洗干净屁股准备把牢底坐穿吧。”

  张维佳扭头一看,看着我手上捏着他的座机话筒,脸如灰土说:“你,你刚才给谁打电话了?”

  我说:“也没给谁,就是给我自己的手机打了个电话,只是接电话的人是海淀区四季青警察局高林天高队长。他今上午逮捕我的时候,我曾为了证明田路确实打过我的电话,把手机给过他,之后他忙着做事,忘了给我。我刚才见你说得那么津津有味,心想要是这番话光讲给我听,实在有点辜负你的口才,所以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拿起了你的座机打了个电话过去,让高队长也听听你的高论,学习一下。”我对着话筒说:“高队长,不知您听了我们张老师的精彩演说,可有什么感想?”

  高林天在那边说:“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替我问候张老师,我随后就到!”

  我应了一声,挂了电话,跟张维佳说:“真不好意思,浪费你电话费了。你稍安毋躁,歇口气,很快就有人过来接你了,你……”我话还没说完,张维佳的屋门突然被撞开了,高队长领着几个警察冲了进来。

  这件诡异而又离奇的杀人事件,就这样以张维佳被捕,我无罪释放而告终,不过因为老李押送我回警局的时候中途逃跑,我还是稍微受到了一点惩罚,那就是老老实实,诚诚恳恳写了一份保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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