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年底,又到大恒盛钱庄年终结算的时候了。关近儒和霍运昌面前各放着一把算盘,两人正在对账。
霍运昌边对边说:“世祯肯下功夫,是个能吃苦耐劳的好孩子。”
关近儒说:“也许是小孩子一时心血来潮,得过一段时间,才能看出来是不是那么回事。”
很快就要过年了。祁家厨房里各种各样好吃的面点摆满了桌案,关素梅还在忙碌着。
宝珠说:“今天早上我亲自去了一次。世祯说,他不回家过年了。”
关素梅把手里做好的面点捏成了一团,说:“他不回来,这年还过个什么劲儿?”
关素梅来到大恒盛钱庄,敲了敲学徒住处的房门,世祯出现在门口。他看见关素梅身上落满了雪花,好像已经在雪地里呆了好久。世祯心疼地喊道:“娘。”
世祯轻轻地掩上房门,给站在门口的关素梅拍打着雪花。屋里不时传出学徒们的说笑声。娘儿俩面对面站在院子里。关素梅的脸冻得通红,世祯不停地搓着双手,以免冻僵。
关素梅说:“世祯,回家过年吧。”
世祯说:“不是说好了不回家吗?”
世祯沉默片刻,终于说:“娘,我该进去了。”
这天夜里,一个身着灰棉袍的中年人,衣衫破旧,满脸胡子,手里提着一盏防风的马灯走进了关近儒家。
关近儒披上衣服,从容地走到堂屋。
来人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在桌子上铺平。
来人问:“我想请教您,这张收货单还有用吗?”
关近儒毫不犹豫地说:“有用。”
关近儒缓缓说道:“四十年前,有一个福建商人,长年与我们关家联手做茶叶生意,他的名字叫顾顺成。”
中年人忙说:“正是先祖。”
关近儒边想边说:“有一年年终,快到结账的时候了,突然听说顾家不知因何获罪,顾顺成逃亡在外,下落不明。我父亲就把全部货物折合成银子,作为一笔特殊的本钱存入大恒盛钱庄,每年获得的利息转入本金续存。当初货款的价值是三十七万五千两,现在算下来,这笔钱连本带利,共计六十二万六千两。这是全部明细账,请您过目。”
中年人大喜过望:“不用看了,我想把银票兑成现银,全部提走。”
关近儒思忖着说:“一个月之内,我一定给您筹足现银。请您先在客栈里住下,这期间所有的费用,都由我来出。”
天色刚亮,关家骥就被睡眼惺忪地叫到关近儒面前。关近儒神色十分平静,说:“家骥,你还记得从前我给你讲过的那件事吗,你爷爷把一个茶商的货物折合成一份本钱,存到了咱们家的钱庄里。”
关家骥说:“记得,那不就是个故事吗?”
关近儒说:“不是故事。现在,那份本钱的主人来了,你去通知霍运昌,让他务必在一个月之内筹齐六十二万六千两现银。”
关家骥不以为然:“爹,一笔陈年老账,何必那么认真,给他俩钱儿,把他打发走就得了。”
关近儒断喝道:“去!”
霍运昌站在大恒盛钱庄院子里,百无聊赖地看着四周,忽然看见祁伯兴走进院子。
祁伯兴说:“霍掌柜,我倒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我想回大恒盛。有我,有您,咱们联手帮助关老爷,也许能让大恒盛渡过难关,重新振兴起来。”
已经敲过了三更的梆子声,祁子俊仍然在掌柜房里等待着。苏文瑞沮丧地推门走了进来。
苏文瑞道:“他说,要他回来也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祁子俊急忙说:“您只管答应。”
苏文瑞说:“我不敢答应,他想找义成信拆借四十万两现银,五年之内还清。”
祁子俊大吃一惊:“他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苏文瑞道:“他不肯说。”
祁子俊沉吟着,很快就打定了主意:“答应他。”
大恒盛钱庄正堂,关近儒郑重地把一张银票放在那个茶叶商后代中年人面前。
中年人感动地说:“您提前了十天。”
关近儒说:“钱已经完全备好了。您拿着这张银票,随时可以到大恒盛去兑付,您走的时候跟我打个招呼,我来给您安排押运现银的车辆和镖局,这么多钱,一定得找个十分可靠的镖局。”
中年人拿着银票,看着窗外,片刻,忽然转过身来:“我改变主意了。关老爷,这世界上没有谁会让我觉得比您更可信。这笔钱,我要永远存在大恒盛钱庄。”
关近儒笑了,说:“谢谢您。还是那句话,要用的时候,您随时可以到大恒盛去兑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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