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跟我说
郭玲还在医院,精神受到很大的创伤,除了他的父亲以外,几乎不见任何人。
她的父亲为了保护女儿也谢绝了一切采访,年近五旬的老人,佝偻下本就疲惫的肩膀,为女儿担下了风雨。
陈警官联系郭玲的父亲,交代了温以凡的情况,再三请求下,郭父才答应尝试跟女儿沟通。
起诉需要准备的材料很多,幸好三年也不算太久,邻里也没变过,她还是能查出些眉目。
其中,住在她大伯对门姓李的一家人,对车雁琴车兴德姐弟二人早有不满,车兴德每次喝完酒到深夜回来,站在楼梯口又是砸门又是扯着嗓子喊人。他们家里一双儿女在念中学,学业繁忙,晚上被吵得睡不好觉。
当年温以凡报警那次,警车来的时候他们听见动静也出来观望,知道了车兴德干的畜生事儿,想到自家女儿比温以凡小不了几岁,气得好几顿都吃不下饭。
接着三年后车兴德又被爆出这样的事,李家夫妻俩彻底厌恶对门这一家,觉得住在这样一家人的对门都晦气。
所以夫妻二人立即就答应了给温以凡作证,陈警官也找到了当年的照片存档,肖易了解情况后,帮忙请了自己法学院的一个朋友,做她的代理律师,似乎一切都进展的十分顺利。
在郭玲答应见她的那天上午,温以凡接到了一串陌生的号码,地点是南芜。
她坐在床边,按下接通键。
“您好,哪位?”
“阿降,是妈妈。”
熟悉的声音让她一僵,温以凡下意识望向坐在书桌边的桑延。因为后续事务,她需要在北榆多留几天,桑延就让她和自己住在一起,还扯了个分摊住宿费省钱的理由。
温以凡站起身,往洗漱间走去。她大约能猜到赵媛冬找她是什么事,但目前桑延还并不知情,她也没想好该怎么解释。
她关上洗漱间的门,靠在墙上,凝视着镜子里那个一脸冷漠的自己。
“你为什么有我的号码?”
“上次、那个家长会,签到表上有你的号码。”赵媛冬有些不好意思,“妈妈也是想多关心关心你自从你念大学走了之后,我……”
温以凡打断她,“你有什么事吗?”
“阿降……”
“让我猜一下,是我大伯母让你打电话找我的对吗?”
“你大伯母说……说你舅舅出了些事情,想让你帮忙澄清。”
“还说我不但不帮忙,还胳膊肘往外拐,想要污蔑他,是不是?”
“阿降……都是一家人,当年你还住在你大伯母家,人家照顾你一年多,这都是情分……”
“是我要去的吗?”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的砸落,她反复质问,“是我要去的吗?”
“是你赶我去的!”
一家人……一家人不应该住在一起吗?你把我送走的时候,挂我电话的时候,在和解书上面签字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是你的女儿,有没有想过……我们是一家人?
“车兴德犯了□□罪,证据确凿,我只负责据实报道。还有……”温以凡深深地吸了口气,平静的说道:“三年前,车兴德对我做的那些事,我已经准备起诉了。”
“阿降,妈妈不知道这些啊,是你大伯母说,你舅舅没做过那些事情,我、我也就没多想。”
“好了。”温以凡吸了吸鼻子,如释重负一般,“我爸临走之前叫我要好好照顾你,所以就算这几年没联系你,但我心里总是记挂着的,想着以后工作了,有钱了,再回来看看你。”
“但现在觉得,没必要了。”
“你过得挺好的,我也会好好过我的生活。”
“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她打开水龙头,水柱冲向水池,四散再汇集。温以凡掬起一捧水扑在脸上,冰冷刺骨的水让她清醒了许多,等眼眶不在那么红后,才走出洗漱间。
“桑延,我上午有个采访,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啊。”
桑延擡起头,平光镜片下,漆黑的瞳孔有些复杂。
“我不挑。”
“那……我买盖浇饭吧?”她穿上外套,准备了一下采访需要的东西。
“温霜降。”
“嗯?”
桑延看着她,踌躇半天才说道:“你眼睛有点红。”
“啊?”温以凡愣住,她捏着通勤包的背带,有些无措。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跟桑延解释。
而且现在告诉桑延,肯定会影响他训练的状态,她想等自己解决之后再说……
“昨晚没睡好,你抱着我的时候、勒得我喘不过气。”
“哦。”面对温以凡的打趣,桑延头一次没摆出那副戏谑的表情,“我想抱着你。”
“……”温以凡躲过他炽热的目光,低下头,“我要迟到了,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嗯。”桑延点点头,又补充道:“温霜降,有什么事儿跟我说。”
“……好。”
温以凡走后,房间仅剩桑延一人,他摘下鼻梁上戴着的平光眼镜,两指安上眉心。
其实,这个酒店的房间并没有那么隔音。
温以凡在洗漱间接的电话,他听了个七七八八,虽然不知道事情原委,但总归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他从来没见过温以凡那个样子。
几近声嘶力竭的控诉,把他的心狠狠揪在了一起。
但她什么都不肯告诉自己。
医院的走廊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温以凡在病房的门口见到了郭玲的父亲。
他见到了温以凡连忙站起来,浑浊的双眼满是痛惜和祈求,“孩子,谢谢你能来陪陪郭玲。”
“她……她情绪很不好,不说话,总是哭……”
“您放心,我去陪她聊聊天。”温以凡安慰道,“会好起来的。”
一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