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当你太太谁倒霉。
半夜,一人来通报,仇博裕快到了。
黄金晟请了彭安出去。
陆姩在房间里等。
过了很久,彭安没消息。
她问守在门外的马骝:“他什么时候回来?”
马骝有点懵:“啊?”
今夜本不是马骝值守,不过,肥强在医院,伤了手的男人也在诊所。于是马骝被派来当守门。
下一秒,他反应过来:“哦,你的男人啊,出去见仇大佬了。”
但一直不回来。
彭安可能出了意外。说到底他就嘴上诓人,如果仇博裕没有被唬住,直接杀人也有可能。
陆姩至今愧对两个人,一个是李黛,李黛走了。另一个是彭安。彭安和陈展星蛇鼠一窝,早死早了。
但如果他真的死了……
她想起他不确定的语气,以及他说让她留后路。当然,这可能是苦肉计,但她亲自捅过他一刀,就算是苦肉计,那也是真的疼。
她突然开门:“我要见仇博裕。”不如直接将真相告诉仇博裕。对方若信就信,如果不信,那也是她的命。没必要让彭安去送死。
马骝发出好笑的声音:“仇大佬不是谁都能见的,又不是市场里卖着的大白菜,人人上前就能扯一片菜叶子。”
“不见也行,你把我的人还给我。”
马骝瞪眼:“你发什么疯?”
她把手揣进裤袋。
马骝转了转眼睛,去拽她的手。
她手上握着的那一瓶巴豆油掉落,滚到地上。
“我就知道你个女人心狠手辣,诡计多端。”马骝捡起了巴豆油。他的弟兄在诊所。医生说,受伤皮肤的病程可能长达三周。“最毒妇人心啊。”
马骝收走了巴豆油,锁上门。
陆姩唯有看向窗台的那一盆水仙。
她拿毛巾包手,将水仙花从盆里拿出来,丢到地上。她一脚踩烂水仙的鳞茎,然后再用毛巾包住。
准备工作完毕,她去敲门。
像是试探,她告诉门外的马骝:“把他还回来,没了他,我活不了。”
马骝不回应。
她不停地敲。
马骝受不住了,开了门,盯着她的脸:“没了这一个男人,还有下一个男人。这位小姐,凭你的姿色还愁没男人吗?那个细皮嫩肉的四眼仔强不到哪里去,你要是领略过我们弟兄的威风,就不会惦记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
陆姩像是气急,直接去抓马骝的脸。
马骝随即用手挡开。
她张开五指,用指甲在他手背上划开一道皮。
马骝“嘶”了一声,手背上渗出点点血迹。他伸出舌头,舔掉手背血迹,满是贱笑:“说真的,我就喜欢够辣的。等四眼仔没了利用价值,我跟大佬说,把你送给我,我们天天在床上打。”
陆姩向后退。
包着水仙的毛巾就放在桌上。她退着退着,顺手将毛巾抓到手里。
马骝今天晚上有喝过酒,他之前站在门外,正犯困,这时候不叫酒醒,而是酒气上头,有恃无恐了。他逼近她:“趁着没人,大美人和我来亲一口。”
机会来了!
陆姩趁机将包着的水仙狠狠按到他的手背。
马骝一挥手,同时甩开了毛巾和水仙。他以为毛巾包着利刃,见到是水仙,松了一口气。
陆姩却告诉他:“你中毒了。”
“什么?”马骝觉得莫名。
她实话实说:“水仙有毒。”
马骝立即查看自己的手背,上面的伤是刚刚被她划的,暂时没有其他反应。
陆姩一字一句解释给他听:“鳞茎枝液会经由伤口渗入人体,重者中枢神经损害,失去知觉,伴随心脏麻痹。”
熊建被毒死,这女人之前还拿了一瓶不知名的东西弄伤了一个弟兄。马骝被唬住,注意力分散,一时不察,被拔去了别在腰间的枪。
黑漆漆的枪口抵住马骝的太阳穴。陆姩说:“我要见他。”
马骝不知道这一个“他”指的是四眼仔,还是仇大佬。
马骝去夺枪。
陆姩到底是弱女子,刚刚前进两步,这时又退回去。她的力气不及马骝,枪被夺走了。
马骝大喊:“我要杀了你。”
她不慌不忙:“那你拿不到解药。”
“鬼才信你的话。”
“你不信就等一等,毒性发作需要时间。”
马骝几乎要扣下扳机。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伤口处有刺激感传来,他心里一阵慌,越慌越觉得伤处的疼痛更猛。
老大有令,这个女人暂且不能死。
马骝的鼻子和嘴巴一起抽动,收起枪出去,又再锁上门。他想着打死都不开门了。
过了十几分钟,马骝改变主意。他的表情有明显的惶恐,脚步踉跄,他举起手背。
陆姩看一眼,伤口处已有红肿。
马骝凶狠地问:“解药呢?”
她还是那句话:“我要见他。”
马骝听明白了,她要见四眼仔。
*
彭安等了很久,才见到人。
商界传说里的仇博裕衣着得体,一丝不茍,整齐的发型,精致的西装。五官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极富修养。不知情的人都不会把他跟逞凶斗狠的□□联想到一起。
他走进来,摘了礼貌,脱下西装外套,彬彬有礼:“听说这位先生要见我?”
彭安:“仇大老板,久仰。”
“先生如何称呼?”
“姓彭。”
“请坐。”
茶几两边摆了两把上等的黄花梨木椅,二人分坐两边。
彭安没表情,没情绪。面对外人,他常有居高临下的漠视。对比客客气气的仇博裕,彭安更像是冷血无情的□□大佬。
仇博裕:“彭先生莫非早知我身份?”
彭安:“我只是听说鹰记有一个幕后老板。江湖传言,大多无风不起浪。”
仇博裕笑笑:“原来江湖上早有传言。我叫仇博裕,是生意人,我做的都是正经生意。”
彭安点头:“仇大老板的商行生意兴隆,又热心公益慈善,是口碑上佳的大老板。”
“我中意听好话。来人,给彭先生沏一壶好茶。”仇博裕挽了挽衬衫衣袖,“彭先生知道我的内幕,岂不是云门的人都知道?”
彭安:“当然不,我不需要事事向云门汇报。而且很多事情是不能讲的秘密。众所周知就不是秘密了。”
仇博裕:“大金跟我说,我的东西被抢了?”
彭安:“对。”
仇博裕:“大金又说,你能帮我抢回来?”
彭安:“对。”
仇博裕眯起眼睛:“我凭什么信你?”
彭安:“等你得到东西自然相信。”
黄金晟送来一壶茶。
仇博裕招呼着:“彭先生,说了这几句,口渴了吧?喝茶。”
彭安接过茶杯,却没有喝。
仇博裕酌了两口:“这可是上等的西湖龙井,色绿叶嫩。我就喜欢微苦又带甜的滋味。”
“仇大老板,我与你做交易,你放了关在这里的另一个人。”
仇博裕挑了眉,像是没想起什么人。
黄金晟提醒:“就是他的姘头,杀死熊建的女人。”
彭安擡眼。金丝眼镜只余下右边镜片,反射着不知名的光。他的左眼干净清澈,其中连半点波动都没有,见底的冷。“有两点要纠正。第一,姘头二字不雅,她是我的太太。第二,她不是凶手,凶手早已逃之夭夭。”
黄金晟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绿。对他这种大老粗来说,姘头和太太都是床上关系,一个样。
仇博裕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彭先生不是说了吗?杀死熊建的不是他的太太。”
仇博裕既然不追究熊建的死因,就是表面上信了这套说辞。
彭安:“仇大老板,我们的契约就算达成。”
仇博裕:“不过,我们有我们的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彭先生为了太太单枪匹马闯进来,可见你们鹣鲽情深,我哪里能拆散你们夫妻二人。还得麻烦彭先生与彭太太在这里多坐几天。当然,彭先生如果要与云门联络,我们这边可派人电话沟通。”总而言之,人是不能走的。
彭安:“仇大老板别找她的麻烦。”
仇博裕:“彭先生放心,我是生意人,生意人讲诚信。”
“我们就在这里叨扰仇大老板了。”彭安这时饮了一口茶,“你们的东西已经被转移到日本人那里,仇大老板清楚吗?”
仇博裕从刚才进来,面上都有浅浅笑意,直到彭安这话一出,他敛了敛笑。
鹰记走私有暗地里的一条线。山头有两座旧时废弃的武器库,其中一座比较方便,正好被鹰记所用。
上个月,暴雨倾盆,山里发生严重坍塌,他们不得不转至另一座仓库。那边山势复杂,弟兄们全凭地图引路。
地图由黄金晟掌管。不过,那天他醉酒,就交给了熊建。
熊建带人去仓库清点东西,办完事,他没有交还地图,说认识了什么漂亮女人,几天没回来。
黄金晟想起地图一事,去打听熊建的消息。
人已经死了。
这几天,鹰记的弟兄上山搜寻,不得其门而入。
仇博裕在商界宴会听日本人说起军火,已经有所警惕。
今晚,鹰记的人终于找到仓库,里面空空如也。仇博裕这才信了彭安的话,匆匆赶来见面。
日本人得知此事,其中必有中间人。
仇博裕怀疑,云门杀熊建,夺地图,再把军火卖给日本人。现在又来假惺惺谈合作。
“彭先生是真的调查清楚了才来的。”仇博裕苦笑一下,“没错,被抢了。但是日本人相当看重这东西,恐怕不容易转出来。彭先生可有把握?”
彭安:“十成把握不敢说,七八成是有的。”
仇博裕:“哦,看起来,云门和日本人也是有往来的。”
彭安:“云门到香港也是做生意,和英国人做生意,也和日本人做生意。”
仇博裕点了点头:“彭先生,你若早出现,说不定我的生意能更上一层楼。我得罪过日本人,再与他们打交道,就比较麻烦。如今日本人的实力不可小估,识时务者为俊杰,还得麻烦彭先生给我指明一条捷径,仇某感激不尽。”
*
马骝捂着手,领着陆姩过来。
陆姩听到仇博裕和彭安的对话,脚步一顿。
马骝几步到了门前。
黄金晟一愣:“你来做什么?”他又见到后面的陆姩。
彭安立即站起:“你怎么过来了?”
她不说话。
彭安猜,她是担心他才过来。他到她面前,低了低声:“我没事。”
她扯一下嘴角。谁担心他。
“这女人朝我下毒。”马骝的手背红肿处微微隆起,周围的皮肤变得苍白。
仇博裕目光凌厉:“彭先生,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合作?”
陆姩:“这个瘦猴子意图对我不轨。”
彭安眸色冷然。
仇博裕清楚自己手下什么德性:“是我管教无方,是否有解药?”
陆姩冷冷地说:“没有解药,送医院吧。”
仇博裕朝黄金晟使一个眼色。
黄金晟立即赶着马骝出去。
仇博裕站起来,伸手要和彭安交握:“彭先生。”
彭安的手插进了裤袋,没什么诚意的样子:“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记住刚才的话。”仇博裕收回手,突然转为粤语,“如果你呃我,我就??冧你。”
*
陆姩和彭安行动自如。
守在门外的人被撤了,但是围住这幢湖边住宅的人更多了。同时,仇博裕下令,把所有的绿植都搬走,派人在花园里严加看守。
这是防止陆姩再下毒。
陆姩和彭安还是住一个房间。
气氛又是冰冷。
彭安见陆姩绷着脸,说:“陆小姐,我们在这里静待云门的消息。”
她问:“鹰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彭安比了一个手/枪的手势。
陆姩明白了,是军火。这东西到了日本人的手上,那是用来杀害中国人的。
云门和日本人做生意……不奇怪。她的男朋友早就和她说过,陈力皓倒卖物资给日本人,是汉奸,是卖国贼。
陈力皓是陈家的人。
陈力皓、陈展星、彭安都是一伙的。
枉她从前可怜彭安,觉得他被逼跟着陈展星。彭安自己有腿,他要离开陈家早就离开了。
彭安至今和陈展星一起,无非是因为他和陈展星是一丘之貉。
窗外哪还有什么美景?
陆姩倒在床上,整个人缩进被窝。她要克制,她冷静一想。
她不能让日本人得逞。她困在这里,要出去还得仰仗云门的势力。她暂时无法和彭安决裂。
被窝下的人像是微微颤抖。彭安唤她:“陆小姐。”
“你闭嘴。”她喊。
她揭穿他的真面目之后,态度急转直下。彭安习惯了,也真的闭嘴。
陆姩很快冷静。情绪解决不了问题,这时不是宣泄的时候。她深深一呼吸。
突然有人敲门。
不知是不是仇博裕担心鹰记的男人又见色起意,安排了几个女佣人过来。
女佣人恭敬地说:“彭先生,彭太太,饭已经做好了。是送上来给二位?还是二位到楼下餐厅就坐吃饭?”
彭安:“我们在休息,等会再吃。”
“是。”女佣人立即离开。
陆姩从被窝里坐起来:“她刚刚叫什么?”
彭安扶一下只余一半镜片的眼镜:“叫我们吃饭。”
陆姩冷声:“她叫我彭太太。”
彭安脸不红气不喘:“我给过‘兄妹’的选择,你拒绝了。”
“那是在逃亡的时候。”
“我们没有脱离危险,之前能逃,现在被困,形势更严峻。”彭安说,“陆小姐,你要入戏。”
对了,之前仇博裕要握手,彭安说他不喜欢别人碰他。
入戏是吧?陆姩下床,几步到了彭安面前,使出一招“猴子偷桃”。
被他迅速挡住。
她观察他的裤子。
平平的。
她怜悯地说:“谁当你太太谁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