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
门口的金长明咳嗽一下:“陈先生,彭先生。”
彭安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条帕子,擦了擦手,把对陈展星的嫌恶表达得明明白白。
陈展星讥嘲一笑:“虚伪。”
金长明:“昨天晚上,香港商界有一场英国人举办的宴会,其中有一个日本商社的男人在酒过三巡后说,他近来得到了一批军火。”
陈展星笑:“莫非就是鹰记丢的东西?”
金长明:“仇博裕仇大老板也在会场,套了几句话,可是日本人不买他的帐。”
彭安:“日本人有没有透露,这一批军火从哪里来的?”
金长明:“那人只说了这一句。”
彭安:“假设,我是说假设,熊建是日本人杀的。那么这个案子不太好办。”
金长明:“张巡捕至今都没有找到那个叫蒋婉柔的女人。”
“也许蒋婉柔只是一个假身份。鹰记办事真不利索,走私就走私,还把东西丢了。丢了就丢了,又不分青红皂白,追着云门不放。”陈展星沉着眼,“金律师,去问问日本商社,买不买我们云门的账?”
金长明:“明白。”
彭安收起帕子:“我先走了。”放陆姩一个人在旅馆,他始终不放心。
*
陆姩当然没有乖乖地待在旅馆,她经过电影院,站在巨幅海报前,仰望故事里的男女主。
工作人员邀请她去买票。
她摇摇头,她对故事结局不感兴趣,反正都是编的,假的。但别人怎么就恰巧编出了她的故事。
离开电影院,陆姩去茶餐厅点了一碗牛腩面。
面上得很快。
面条细有弹性,汤汁浓郁,浸透了牛腩香气,面汤上浮着牛腩块、萝卜块,少许葱花、香蒜。她没有吃早餐,饥肠辘辘,她拿筷子夹了一大缕的面条。面条入口的同时,她见到几人进来。
为首的那个算是老熟人了——马骝。他盯紧了她。
陆姩放下筷子,双手藏在桌下。
该来的总是要来。
“没想到这位小姐也喜欢罗曼蒂克电影。”马骝对着身后的人说,“所以啊,娱乐有娱乐的好处,如果不是这位小姐对电影流连忘返,我们也撞不见她。”
几人附和:“是。”
她昂起头:“你们也是没本事。”
马骝:“你说什么?”
她轻轻地说:“熊建如果在九泉之下知道你们忙活这么久,还没为他报仇,估计死不瞑目。”
肥强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满满的面汤晃了晃,倾倒出来:“你不交出东西,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顾客们纷纷出逃。
老板缩着头躲到厨房的操作台下。无一人报警。
陆姩弯了弯笑。
肥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道银光闪过,接着,巨大的痛楚从手上传来。
在场的人都惊了。
刚刚说话的空档,陆姩居然掏出一把匕首,直直插进了肥强的手背。
锋利的刀锋切开皮肤,鲜红的血液顺着匕首染红手背,肥强疼痛难忍,发出猪一样的嚎叫。他只当面前的女人是柔弱无力的姑娘家,完全不设防,没料到她来这么一出。
马骝几人迅速掏枪,纷纷指向陆姩。
陆姩也拿出枪,同样,指着自己。
马骝又是一惊。
陆姩冷笑:“不是要东西吗?杀了我,你们怎么拿东西?”
马骝残忍地说:“留你一张嘴就行了,其余的都可以割掉。”
“哦。那我自己了结自己,你们这几天的搜查就白费功夫了。”陆姩拧了拧刀。
肥强几乎痛晕过去。
马骝盯着陆姩,枪口向下,想要去打她的肩。
陆姩:“我已经服了毒药。如果你们让我身上留了疤,我就咬破毒药,死了也不会透露半点消息给你们。别忘了,熊建是死于中毒,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伤口。”
马骝:“果然你是凶手,我宁愿不要东西也要为弟兄报仇。”
另一人却说:“马骝哥,别冲动。”
肥强嗷嗷叫着。
陆姩松开匕首:“你们还不把他送去就医?不想要这手了吗?”
马骝:“你玩什么花样?”
陆姩:“你们老大不是说,要见我,问我话吗?正好,我也想见一见他。”
马骝:“把枪放下。”
陆姩:“我都说了,杀人不一定用刀用枪。留在你们手里是死,我还不如自己死得痛快些。”
马骝收起枪:“你要见我们老大?”
她点头:“对。”
马骝吩咐着:“你们两个送肥强上医院,剩下的,跟我回去。”
一人要去拽陆姩,却突然的,不知被什么东西沾到手指。他只觉得刺痛,立即缩回来。
“别碰我。”陆姩说,“对了,你的手在四个小时之内会发炎,起水泡,最好也上医院去吧。”
马骝夺过药瓶子,见到上面的“巴豆油”三个字。
陆姩当时在药店的时候是有仔细思量的,大多药物需误食才中毒,她才挑了接触皮肤立即反应的巴豆油。
马骝质问:“你还有多少这样的东西?”
“你猜?”陆姩调皮一笑。
马骝不知道这个女人的话是真是假,但他去警署认尸时,得知熊建死于不知名的生物毒。
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比男人还狠毒。
马骝说:“别碰她。”
*
马骝几人开车,到了一个废弃的仓库。
陆姩观察仓库。
仓库角落里,摆放了年久失修的仓储架子,已经长满了灰尘和蛛网,有的已经严重变形,或者倒塌在地上。角落里散落着杂乱无章的物品,旧油漆桶、破烂的木板、老旧的工具等等。
这里不是鹰记的大本营。
看起来是一个临时聚集地。
仓库中间摆了一张木凳子,坐的一个人翘着腿,满脸凶神恶煞。他的颈部系着一块厚重的金项链,项链上悬挂着一个像是鹰嘴形状的吊坠。
周围其他男人都是站着,只有他一个人坐,这个人可能就是其中的首领。
见她进来,大金链站起来,说一句什么话。
马骝当翻译:“让我们一顿好找。”
大金链又说。
马骝又翻译:“杀了我们的兄弟,拿了我们的东西。你很有本事。”
陆姩不说话。
大金链掏出腰间的枪,三两步跨过来,抵住了陆姩的额头。
陆姩还是那句话:“杀了我,你就找不到东西了。”
大金链有些惊讶,开口的时候讲着一口古里古怪的国语:“这位小姐果然是狠角色,都被枪口抵住脑门了,眼也不眨一下。也就是这样的女人才能把我弟兄害死之后,逍遥法外。”
陆姩没有澄清熊建的死与她无关。若她是个局外人,凭着鹰记的作风,估计直接喂她吃子弹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是抛一个假消息:“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东西在哪里。”
大金链眯了眯眼睛:“跟我们鹰记抢东西。你们云门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不用汇报给云门当家陈展星吗?”
陆姩:“陈展星心狠手辣,他只是利用我,等我把东西交了,到时候他就会把我杀掉。我早认清他了。我才不把东西给他。”
大金链:“你不给,云门的人会放过你?”
陆姩:“我跟他谈了条件。我做事无非图财,云门一时半会儿,凑不了我要的数。”
大金链:“你的意思是,你跟我们鹰记也想谈钱?”
陆姩:“我不图钱我能图什么?如果我忠心云门,我早就把消息放出去,你们的东西也早就被云门抢走了。”
“云门都满足不了你,这位小姐的胃口挺大。”大金链收了枪,“我们鹰记不一定给得起。”
陆姩:“云门到香港不过几个月?陈展星在这边能积累多少?你们鹰记不一样,你们的势力遍布香港。”
大金链:“这位小姐的意思是,你更倾向和我们鹰记谈生意。”
“人往高处走。”陆姩笑,“云门和鹰记的实力比较,我已经了解了。陈展星至今昏迷不醒。”
大金链:“陈展星废了?”
陆姩:“他受了重伤,不死也残废。”
大金链觉得她话中的鄙夷很真实,是有巴不得陈展星早日归西的恨意。
大金链坐回凳子上,紧紧盯着陆姩。
有一两个男人的目光忍不住溜过来。
陆姩有伪装,但藏不住五官。不止漂亮,是相当的漂亮,他们极少见到这般倾国倾城的女人。
她只是冷眼扫过。
大金链问:“肥强呢?”
马骝立即汇报肥强的伤势。
大金链问:“小姐胆识过人,是云门的大将吗?”
这一群舞刀弄枪的人,各种场面见得多了,斩手指、砍手臂,都是洒洒水。但大金链一时间没有办法将面前这个柔弱的美丽女人与血腥场面联想在一起。
陆姩:“实不相瞒,我是重刑犯,背了几条人命,进监狱了。”
大金链:“那怎么出来了?”
“越狱呗。”她轻叹,“闻不到血腥味儿,我要失眠好久好久。”
在场的人,不是谁的手上都有人命,有一两个人至今没杀过人,听到她的话,有点肃然起敬了。
大金链翘起了腿:“你到了我们的地盘,其实没有底气谈钱。”
“你们弟兄出去厮杀,难道就能如数归来?总要丢几条人命吧?你们会因为怕死就不去吗?”陆姩笑,“都是刀尖舔血的人,我当然知道我来这里要么谈妥,要么不妥,丧命的几率是百分之五十。我不喜欢死在别人刀下,已经提前服毒。我们谈不妥,我自我了结,反正你们拿不到东西。”
大金链:“说了这么久‘东西’,小姐知不知道我们究竟要什么‘东西’?”
陆姩:“地图。”
大金链目光犀利:“果然。”
陆姩嫣然一笑:“只有我知道。”
大金链:“你都不要命了,还要钱做什么?”
陆姩:“我们做的事,不就是以命换钱吗?换得来,再潇洒一段时间。换不来,我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大金链沉思着,半晌不说话。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轰然巨响。
大金链望过去:“什么情况?”
外面守着的一人过来了:“大金哥,有个四眼仔闯进来了。”
马骝:“是这个女人的契家佬!”
陆姩听不明白他们的粤语。
大金链皱眉:“哟,你的姘头来了。”
陆姩也皱眉。
她的姘头?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