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平时乔雅南可能还得想想,可此时身在书院,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他指的哪句,笑道:“我就记得我们怎么相遇的了,哎呀这时候说这个做甚,致远公还在等你呢,赶紧过去!”
“我说,你适合做女大人,现在我还是这么认为。”
沈怀信完全没有被她带偏,将用力推他走的双手握住,道:“你当时不愿意去京城,说不想离开幼弟。可如今,曾经那些问题都已经不是问题了。大哥会长住府城,修成可以来府城上学,修齐也不用担心……”
“那你呢?”乔雅南不再装迷糊,神情比他还要认真:“你呢?我的未婚夫打算把自己放在哪里?一个人守在常信县?”
沈怀信抿了抿唇,垂下视线不去看她:“你若平庸些,我都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把你绑在身边,和我成亲,生子,耳鬓厮磨一辈子。可你不是,就算你把自己藏起来,偶尔露出来一点也比旁人聪慧。而且你分明很喜欢这里,那些人在屋里坐着听课都不知换了多少个姿势,你在外边蹲着听却能听得满脸是笑。我若只想着把你绑在身边,那太自私了些。”
“我想要你自私些。”
沈怀信抬头看她,明明之前她还听得意犹未尽,此时脸上却见不到半分留恋不舍。
乔雅南前后看了看,没人,她把双手挣脱出来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胸膛:“我没有雄心壮志,只想让家人过得好些,想和你过得开心些,你别催我去奋斗,我一点也不想奋斗!青史留名这种事,让那些有能力的女大人去做就好,我只想围着灶头转,谁也别想把我从灶边拉走,你也不行!”
沈怀信把怀里的人抱紧再抱紧:“我也不想和你分开,可……”
“没那么多可是。”乔雅南打断他的话:“沈怀信我告诉你,要是走这条路,我这辈子就不会成亲了,你考虑清楚再劝我。”
“你肯定要和我成亲的!无论你做什么决定,这事都不会变!”只要说到这事,沈怀信就不留半分余地:“和我成亲不会影响你去做女大人。”
乔雅南没有特意去了解过女大人这个群体,可确实好像大都成亲生子了,她有些好奇:“如果我去做女大人了,我们不就分隔两地了吗?”
“若是如此,我肯定就自私的提都不会提起此事。”沈怀信笑:“也就是你学习的时候会分开得久些,过了考核后你便可随我赴任,并能在衙门挂有官职。有了这些经验,将来回了京城你的路就好走了。”
有人在你面前铺了一条锦绣路,只等你走上去便能步步高升,没有人能拒绝这个**。
可乔雅南是一个已经尝过其中滋味的人,太清楚事情说出来易,做起来有多难,得到多少失去多少,这是定律。
所以她连想都不必想就抬起头来欢快的摇头:“我只要我的灶。”
沈怀信低头看着她,心里欢喜他的雅南就是如此与众不同,又无奈于她放弃得这般容易,磨了磨牙道:“搬走你的灶藏起来。”
“你搬,赶紧搬,我就坐上头了,搬哪我在哪,然后做一大桌子菜出来,只给你闻,不给你吃。”
沈怀信忍了忍,没忍住,抵住她额头笑得甜蜜:“真不给吃?”
乔雅南傲娇得很:“不给。”
“我饿了,给一小口。”
乔雅南看他一眼,勉强点头:“行吧,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给你吃一口。”
沈怀信搂着人转了个向,避开学堂那边可能看过来的视线,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低声道:“遵命。”
乔雅南瞪大眼,这家伙的学习能力会不会太强了点,一开始打趣几句都会脸红的人,现在都会玩文字游戏亲她了!
好学生!乔雅南在心里用力鼓掌,恨不得再给他加个油!鼓励他再接再厉,下次要翻倍的进步!
脸飞红霞的沈怀信伸手遮住她过于明亮的视线,明明是他孟浪,怎么他看着倒比雅南更害羞?雅南可真是,事事和人不同。
乔雅南把他的手拿下来,脑子念头一转,笑容狡黠,抓着他的手捂在自己嘴上,然后嘟起嘴亲了亲他手心。
察觉到她的动作,沈怀信微微瞠目,红晕在脸上匀称的一层层染开,越来越红,手指都蜷缩起来,下意识的往回收了收,意识到雅南还握着他的手,又乖乖的往前送。
乔雅南心软得一塌糊涂,捧着他的脸就是一顿揉,怎么有这么乖的人啊!衬得她像个调戏良家子的女流氓。
沈怀信虽不知这是何意,但并不妨碍他也学着雅南这般捧住她的脸,揉!
铜锣声又起,两人停下动作对望一眼,所以,他们在这里待多久了?
乔雅南收回手,理了理衣裳一脸正经:“该去见致远公了。”
沈怀信眼里笑意泛滥,嘴角却绷得紧紧的,点头道:“是该告辞了,留下也没饭吃。”
“噗……”乔雅南瞬间破功,拍他手臂一下往前走去,学生进步太快,她得赶紧修炼了。
小童将两人引进一处院落,一小片竹林,一处水池,就是这院中所有的景致。屋前拾阶而上,在小童的示意下脱履,只着足袋往里走。
乔雅南还来不及打量,就被触目所及的那一面书架墙镇住了,再往左右一瞧,同样是满面墙的书。
她去过许多图书馆,大的小的,花样百出的,可从没有一个地方给她这种感觉。哪怕是几层楼,哪怕是大得走一圈都累,都不及这里带给她的震撼。
细想起来,大概是因为这里有任何地方都没有的厚重感,而那位拿著书随意盘坐于坐具上的致远公,更让这厚重感增加了两分。
乔雅南用力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也沾上点这种代表文化的气息。
致远公被她那仿佛龙吸水的模样逗笑,不论是搬来此地,还是在原来所住的竹庐,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反应。
乔雅南非常不好意思的行礼道歉:“从不曾见过这么多书,一时失态,致远公勿怪。”
“你喜欢我的珍宝,我为何还要怪你。”致远公笑眼看着她:“既然这么喜欢,为何不愿意来书院?你若愿来,我允你日日来此看书如何?”
“不是喜欢就一定要拥有。”两人在致远公的示意下和他相对而坐,乔雅南回得坦**:“我喜欢的东西很多,若因为喜欢就去拥有,那我一定会成为自己也讨厌的人。”
“狡辩,不愿意来就不愿意来吧,谁还能强求你不成。”致远公笑骂,见面至今,他都未从这姑娘眼里看到野心,不怪那老狐狸看中,今时今日的沈家,确实不能生出半点野心。
乔雅南乖乖的笑着,不再开口。
沈怀信自然而然的把话题接过去,以父亲为由头把话题说开了去。
乔雅南听着确定了一点,致远公和沈家老狐狸交情不错,且这交情年头久远。
“是父亲推举他为此间书院的山长。”回程的马车上,沈怀信给她解惑:“致远公是本地人,和爹年少时就是好友。两人性情完全不同,一人志在朝堂天下,一人志在著书立说,见面不多,但感情比之寻常人更纯粹。”
乔雅南心下感慨,果然啊,厉害的人只和厉害的人做朋友。
“雅南……”
只听得一个称呼,乔雅南就瞪了过去:“再劝我就跳车了。”
沈怀信笑开了,握住她的手捏了捏:“不会再劝你了,我本也不是那么大公无私的人。”
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亲了亲,沈怀信道:“我如实相告后你仍做出这样的决定,我比谁都开心,要是可以,我一天都不想和你分开。但我不能因为不想和你分开就蒙骗你,遮着掩着的替你做决定,我怕你以后会怨我。”
怎么可以这么乖啊,她真是捡到宝了!乔雅南萌得在心里直打滚,把另一只手送到他嘴边:“奖励你。”
沈怀信看着她,握住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掌心,然后笑了。
这一次,是雅南先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