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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场纸牌屋 正文 十五、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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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响亮建议对我俩从重从严处理,不仅让我们担了所有责任,而且还显示出对下属严格要求的高姿态。我对名医丁风林说:碰到了小人。

    我在综合部尽量让自己慢下来。如果这一天没啥可干的,我就不停地喝茶。

    “辣嫂”程珊珊说她观察过了,我一天几乎能喝完两水瓶的水。她嫌我喝水多但打水不积极。她说:难怪你皮肤这么好,男的皮肤这么好太过分了,原来都是喝水喝的。

    有一天我在往杯里倒水的时候,听见身后有一个声音在悄悄地说:你要当心哦,当心你的杯子。

    我回头看,是“怪客”秦文波。

    办公室里就我们两个人,他幽幽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门外,说:当心啊,当心别人在你的杯子里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一刹那后,我就心惊肉跳起来。

    杯子里怎么了,别人放了什么了?我问。

    在办公室里,这秦文波平日像一个谦卑的影子,据说得过抑郁症。

    程珊珊曾提醒我,跟秦文波说话得留神,一不小心,他受了刺激,他家人会和你没完的。她说:这人受过刺激,脑子有点问题。他呀,以前是个老滑头,人太滑头了,所以才走了火。以前他是这个部门前主任李安宁的跟班,李安宁贪小便宜,经济上出了问题,纪委来调查,也调查了秦文波。秦文波胆子小,一唬,就被唬出了个抑郁症。开始大家还没发现异样,后来觉得怪了,他怎么整天不说话了,这才觉得不对劲了,他脑筋糊了。

    现在我端着茶杯,追问秦文波:杯里被放了什么?会被别人放了什么?

    他淡然一笑,道:多一个心眼会好些,有些东西我不好说。

    我忘记了程珊珊的劝告,不依不饶地问:放了什么?

    他看着门外,见没人进来,就压低声说:他们在我的杯子里放了兰花精,窗台上种兰花的肥料,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我说:你怎么知道?

    他说:我看见的,他们还以为我不知道。有一天我一进门,就看见那人在往人家杯里倒,每天倒一点,毒不死人家,也毒傻了人家。

    他呵呵呵地笑起来,说:我现在一离开这办公室,就把杯子锁进抽屉。

    我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是呆还是痴,我不知道他是过敏还是搞笑。他看着我好奇的样子就接着说:我为这事还找祝响亮反映过。

    我问:那他怎么说?

    秦文波说:他叫我别疑神疑鬼。奶奶个熊,他又没有看见!他没看见怎么就知道别人不敢做?

    秦文波对我说:他们还以为我不知道呢,狗屁。

    他看了一眼门外,撇嘴说:这个写字楼的事啊,够写三部长篇小说。

    他神神叨叨的样子,让我心里有些慌张。

    我到处找自己杯子的盖。一下子不知它被放在哪里了。

    坐在我对面的同事卓立从外面回来,看我在找东西,问我在找什么。

    我说:找杯盖。

    秦文波像个影子,贴着墙壁无声息地进出这屋里。偶尔,他嘴里会冒出几个词句让人觉得很冲,但更多的时候,你会忽略他的存在。

    这楼里的人大多把他当作一个笑料。他们说,秦文波以前善于跟人,他紧跟的是前主任李安宁。

    我对李安宁有些印象,一个精明黑瘦的人,几年前因为经济问题被关进去了。据说“怪客”秦文波曾是李安宁的红人,李安宁与他联手,跟副主任祝响亮暗斗得厉害。除了秦文波,还有卓立,这两人是李安宁当时的左臂右膀。李出事后,秦文波得了抑郁症,而卓立却一个后空翻,摇身一变成了祝响亮的哥们。据说,秦文波与卓立相比,是小意思,卓立那才叫功力深厚。

    丁宁对我说到这些的时候,言语尖刻。

    他说:卓立变脸之快,即使是葵花向太阳也没这种向法的呀。你想想,卓立前一天还在帮李安宁打压祝响亮,第二天就能成为祝的密友,换了一般人还不成精神错乱了?

    丁宁压低嗓门,嘴角有一丝讥笑:你知道卓是怎么干的吗?其实许多人都知道,他在李安宁倒了之后,给祝响亮写了一封亲笔信,用小楷一个字一个字写的,除了祝响亮,没有人知道那封信写了些什么。说真的,我和你一样好奇,但谁都看到他用一封信就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后空翻,翻进了祝响亮的怀里。秦文波变成了抑郁症,而他却屹立不倒,他跟李安宁时是那么屁颠屁颠的,等到李消失后,他骂李比谁都来劲,这就是功力。

    丁宁捂着自己的胃部,可能又在胃痛。

    我知道他对卓立是有看法的。因为他告诉过我:卓立对我怀恨在心,原先这个部门的主任想挺卓立当副主任,但没想到我从钟雷那儿调过来了,堵了他的路。但这也怨不得我啊,那是老虞安排的啊,关我屁事。

    丁宁捂着自己的胃部。我问他是不是又胃痛了。

    他说:这一阵老是痛,不知怎么搞的。

    我说:你得好好去看看医生。

    虽然丁宁言语夸张,但自此后,我看着卓立坐在对面吐烟圈的高深模样,就觉得该留个心眼。

    而卓立却在那一大堆人中,对我越来越客气了。有一天,他说:其实这间屋子里谁都知道你是最有冲劲的,只是,如果一个人太能干了,那么给人的感觉就是还需要领导干吗。所以老祝对你难免有敲打的心态,这一点我们也看出来了。别太在意,这是国情,谁让我们是中国人。

    在这个还有些生疏的环境,我好像对好脸色和同情患了深度饥渴,更何况他坐在我的对面。一天天下来,他和我慢慢有了天谈,他常旁敲侧击地提醒我些什么,和风细雨,甚至在众声中挺你两句,在这意见嘈杂的屋里,他慢慢地让你感觉自己对他的需要。

    有一天,卓立对我说他想和我对换一下班次。他脸上有一丝不好意思。他说他最近总是失眠,和老秦的班次是下午,下午他总是头昏沉沉的,想和我对换一下,换到上午来。

    我爽快地答应了。于是,我换到了下午,和秦文波搭档。这个班次的工作重心是核算各种数据。

    和秦文波合作了十分钟,我就发现这是个难事儿。秦文波面对数字整个人就晕菜,我只好自己一遍遍地核对那些繁复的数字。

    办公室里的人看见我一个人趴在桌上核对数字的苦样,他们瞅着卓立的桌子,脸上有古怪的表情。我有些懂这样的表情。

    连着几天,我下班无法回家,因为那些数字靠我一个人核对,速度缓慢,再加上秦文波在一边打岔,我的头在膨胀。

    同事岳海蓝收拾好自己的办公桌,过来帮我,他轻声说:卓立门槛很精的。

    面对那些数字,我只得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我知道这些数字是不能错的。

    我一遍遍地核算,发现旁边的秦文波好像在梦游。其实,哪怕他不梦游,他也干不了这样的活,我在心里怨怪祝响亮的安排。

    到第十天的时候,眼看我们要熬出头了,但没想到还是出事了。我想这就是命。

    那天早上才到单位,祝响亮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他说:你们闯祸了,昨天数字错大了,你们怎么核对的?外贸局和几家公司都把电话打到虞总那儿去了。他们说,这事他们压力很大,他们将向省里反映,如果他们真反映到省里,事就闹大了。你俩赶紧写一份检讨,去一趟外贸局,找他们局长,一定要向他们好好检讨,当面检讨,先把他们这股气压下去再说,要不会惹出更大的动静。

    他说:这事如果处理不好你们不要回来。

    我和秦文波在写检讨,丁宁、程珊珊、许惠琴们在议论这事,他们说:算你们倒霉,那个局长有点一根筋的,我们过去打过交道。

    这一会儿卓立进进出出地忙自己的事,他一句话都没插嘴,好像这事与他压根儿没关系。

    我和秦文波拿着检讨书去了外贸局。局长秘书让我们先在外面等。隔了一会,他说他们局长不见我们,这个问题他们会通过正常途径,寻求解决。

    我们傻眼了。我给祝响亮打电话,他在那头说:他不见你们,你们就可以回来了?你们想想,你们能这样回来吗?你们别回来!

    我盯着走廊尽头的局长室发呆。秦文波耷拉着眼皮一声不吭的模样,让我觉得他很可怜。秦文波突然说:那鸟人,出了事就全赖到我们头上,他又不是没审过我们的数字。祝响亮,这鸟人。

    突然,秦文波向厕所方向奔去,动作之迅捷惊了我一下。与此同时,我看见外贸局那个局长正走进厕所间。

    我赶过去,听见秦文波正在里面用哭丧的声音对局长说:如果见不了你,我的饭碗就没了。

    局长让我们进了他的办公室。他嘴里嘟嘟哝哝,抱怨我们公司的头儿:这么严重的事,你们头儿去哪儿了,他自己不能来吗?我最看不惯的就是拿自己手下小喽啰撒气的人。你们这两个小兵有什么责任?什么责任都没有!你们只是办事员啊,工作作风的事,责任在于上面,在你们头儿那边。你俩这一来,我真的更生气了。你们说饭碗要没了,我听了也很心酸。这不是在弄人吗?怎么有这么个弄法的?

    他居然给我们倒了两杯茶。

    秦文波突然眼泪纵横,他对局长说:现在竞争多激烈,出了这事,我可能就待不下去了……

    局长安慰我们:没什么大不了的,告诉你们的头儿,千万不能责怪你们的,更不能夺了你们的饭碗。

    我们俩乐颠颠地回来了。我说:秦文波,全靠你,这事办成了。

    我们回到单位,已经是傍晚了,我们赶紧到祝响亮那儿去报喜。

    祝响亮见我们进门的样子,神色就先松下来了一半。我们告诉他,没事了,他们应该不会向省里反映了。

    他笑道:我说嘛,你们能办成,这不就办成了吗?哎,他们也真是拿架子,这么点差错,他们弄得像什么大事似的。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是做人的道理,他们也真是。好啦,我请你俩去吃晚饭吧。

    我这才想起来我们中饭都没吃过。我们坐祝响亮的车去了海天阁。

    祝响亮很客气,他说:我要你们硬着头皮向他道这个歉,是因为只有道了歉了,他才会觉得拉不下脸来,才能大事化小,否则反映到省里,就变成大事了。事实证明这思路是对头的,这是最好的结果。我们自己的感觉差点又算得了什么,与结果比这算不了什么。

    我说:我们是应该道歉,因为是我们弄错了人家的数据。

    他点了很多菜,吃着吃着,他说:当然,这件事我们自己这里还是要处理的,你们和我都得做好受罚的准备。虞总上午批评了我,说要追究漏洞,查一查这差错到底是怎么出的。扣奖金事小,但追究责任起来,我们也得做好反思的准备。

    我看着喝得有点醉醺醺的秦文波,心里没好气地想,拖到现在才出差错,已经是侥幸了。

    我原想说卓立和我对调了班次的事,但后来心想谁和“怪客”搭档都可能出这摊事儿,所以就没说话。

    祝响亮好像看到了我的心里,他提起杯子与我碰了一下,说:我们自己部门里的事终归是弄得清楚原因的,只要我还在这里做这个常务副主任,但外面部门的人还巴不得我们出差错,巴不得我祝某出差错呢……

    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使我不太清楚他的意思,而秦文波喝得醉醺醺的,却反而比平时机灵了。他说:哎,这你就放心。老祝,我们的责任是轮不到你挑担子的,是我们犯错又不是你犯错,这我们都懂的。我们犯再大的错也就是个小兵,而你就不一样了,就有损失了……

    祝响亮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哎,瞧你这话说的,什么损失不损失的!这么累死累活地干,还提心吊胆怕出错,你说损失不损失的有什么差别?当然,话说回来,只要我还在这个位子上,当然会想办法保你们的。

    我和秦文波都被扣了当月奖金。我们的检讨书被贴进了阅报栏里。

    部门开会反思,让我和秦文波念检讨书。李瑞主任让同事们谈谈体会。

    轮到卓立的时候,我竖起了耳朵,他说:这主要是工作态度的问题。通过这事件,我们认识到改变工作作风对我们这个部门来说,有多么重要。

    我想,是重要。

    第二天,我在卓立桌子上瞥见了这次事故的责任认定书。

    我一点都不奇怪它们出现在这里,因为祝响亮一直将卓立当半个秘书在用。

    我看见“事故责任人”栏里写着我和秦文波的名字。这我也不奇怪。让我愤怒的是最后的“项目终审责任人”栏里填的竟也是我的名字。

    错误全让我承担也没什么,但我什么时候变成终审人了?我哪天由一个小兵变成终审人了?

    我什么时候有资格终审了?!

    这资格是常务副主任和主任才有的,是他祝响亮的,那天的统计表也是他终审的。现在他撇得一干二净了。

    我想起他请我们吃饭时的那些话,我现在才彻底明白是啥意思。我心里狂涌无奈。我对自己说,你怎么赖得过他?

    原本以为公司对我们的处理只是扣奖金,但没想到,除了扣奖金,竟给我们扣了“大点”,凑足四个点得走人。

    钟雷在餐厅里遇见我,他盯着我走过来,说:重了,重了。

    我听出了一些悲悯,也有一些得意。

    我苦笑了一下,心想,当然是重了,因为我担了所有的责任,所以处理就自然重了。

    他在我对面坐下来,一边吃饭,一边问起这件差错的来由。我含糊其词。他仿佛漫不经心地透露:前天开党委会,讨论对你们这次事故的处理意见,我还帮你说了几句呢。但是没用啊,你们自己这边的老祝姿态蛮高的,他表示同意对你们俩处理得严点,他说让年轻人尝到点苦头是不要紧的,处理得重是为他们好,否则他们不会痛的,不会有教训感的。

    我直了眼。我听见钟雷在说:我的想法可能比较幼稚,我还以为他该保保你们的,但是每个人考虑问题的角度是不一样的。有的人觉得自己手下人犯错了自己得立个高姿态,而有的人讲义气为手下人豁出去和头儿吵吵闹闹——后者比较笨一点。我就是笨一点,呵呵呵……

    他从来都是这样不加掩饰的,我跟他那么多年,早已习惯了。但他的这番透风,让我在弥漫着饭菜气息的餐厅里郁闷丛生:钟雷的言下之意没错,祝只有赞同对我们从重从严从速处理,他才没事,而且还显示出对下属严格要求的高姿态。我们担得越多,受罚越重,他就越没事了,因为有人担了所有的责任。

    钟雷眼睛里涌起了笑意和悲悯,它们都是真实的,他肯定在笑话我对他的逃离。

    已经有一阵子了,我发现身体很疲惫。

    有一天,我在公司大堂遇到了汤丽娟,她冲着我说:哟,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要注意身体噢。

    她说要给我介绍个名中医丁风林。

    星期天,我走进丁风林诊室的时候,发现他被好几个病人围着。名医五十多岁,黑脸鬈发。他问我有什么不好。我说最近感觉疲劳,有时会突然出鼻血,而且总是想发火。

    他搭了搭我的脉,不声不响三分钟。他突然问:为什么总是发火?

    我说:因为遇到小人了。

    他唉了一声。他说这确实是很烦的,他也有这样的时候。

    他在纸上沙沙地写着方子,说:这方子灵,吃了消消火。

    我笑道:怕是这火消不了。我家里的人都是烈性子,看到小人就生气,原来想当面找上去开骂的,但在职场,想到每天还要见面,又不得不忍。

    旁边一个女医生,看着我咯咯笑起来。

    名医对她说:这就是男人啊。

    那女医生从白大褂里掏了一颗糖,剥了放在自己嘴里,说:对小人忍怎么行啊?要踢回去的。火憋在心里更不好,要发出来才好。

    我估计在这一天所有的病人中,我给他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以至于我看完病,他们把我送到了门口。

    名医丁风林在我耳边低声说:你可以用别的方式还手的啊。

    这真是个奇怪的中医。

    有一天,我坐在办公室里看报。突然,门被踢开了。“怪客”秦文波用一根手指点着卓立冲进来,大声说:你放了什么?你放了什么?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秦文波拿起自己桌上的杯子,往卓立嘴上塞过去,他嚷嚷:你给我喝下去,喝。

    卓立推开杯子,说:干吗干吗?

    秦文波说:你装个屁,你是不是把兰花精往我的杯里放,你想干吗?你还装!

    他指着卓立,转身对我们大声说:这鸟人,每天把兰花精下到我的杯子里,想毒死我,还是毒傻我?

    卓立跳起来:放屁,亏你想得出来,证据呢?证据呢?你脑子坏了!

    秦文波一声冷笑:我有证据,我有的是证据。我刚才出去上厕所之前,放了一根头发丝在杯口上,你看现在有没有了?没了,被动过了。我已试过好几次了。

    秦文波大声说:你们看看,有没有头发丝?我要求验指纹!

    一屋子人拉着他们狂劝。还是程珊珊、许惠琴等女人清醒,她们喊了医务室的人上来。

    他们把秦文波架下了楼。

    不一会儿,110赶来了。宋山说:是我打电话喊来的,我告诉他们有人冲击政府部门,他们就赶来了。

    救护车也来了,秦文波被送往省精神病医院。

    一大堆人挤在大堂里看热闹。

    他们问:怎么了,怎么了?

    我的手臂被人捏了一下,我回头,看见是林娜。我告诉她,我们办公室有人脑子受刺激了。

    救护车呜呜地叫着远去。她指着大厅的布告栏,问我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我和秦文波被处罚的公告还贴在那儿。我有些尴尬,叹了一口气,说多少有点吧。

    她瞅着我,轻轻摇头,关照我注意身体。

    我说:还是资料室安耽。我问她最近在忙什么。她告诉我最近有几个朋友想拉她一起开个餐馆,情调类型的,但没想好到底是酒吧呢,还是纯餐馆。

    我说:你搞得好活噢。

    她微微笑道:我哪有钱投资啊,我只出创意和相帮管理一下,反正玩呗。人一定要双栖!只守在一块地方是要钻牛角尖的。

    她说:我的经验是人一定要双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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