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牌局仿佛蕴含无数交锋,但又好像毫无冲突。什么都是对的,哪一场纷争都有它的逻辑……
我坐在丁宁的病床边,看着他已无声息的脸泪流满面。他穿着一身棕色的新西装。在四周的哭声中,我把他枕头边那本正主任级“项目监管主任”聘书悄悄放进了他的衣袋。
丁宁走了。我又重归按部就班的办公室生活。
我坐在自己的格子间里,抛接纸牌,平庸寻常,循环往复。有时我在不爽,有时我在接招,有时我在偷乐,有时我在发力。是非含糊,荣辱暧昧。从这个角度看,我所置身的场景,我演绎的悲哀是对的;而从另一个角度看,我的算计和快乐也有它的道理,我的无措和惶恐更是合乎情理。这牌局仿佛蕴含无数交锋,但又好像毫无冲突,什么都是对的,哪一场纷争都有它的逻辑,哪一阵东风压倒西风都是因果,哪一阵西风断送东风都是必需。这牌局好不好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打着打着就不开心了。
我经常会想起丁宁。眼前浮现出和他相处的一幕幕情景:
他捂着胃部去人力资源部报名竞聘“项目监管主任”后,回到办公室,从我桌上拿了一块饼干,一边吃一边问:你这次报名吗?干吗不去?
他和我一起坐在公司食堂里,他用筷子轻敲着饭碗,恍若敲打着我的脑袋,说:听见风声了吗?单位下半年要进行中层干部竞聘了。
我刚进公司那天,他拿着一把大刀,把腿架在走廊扶手上在晨练。他指着我的沙滩裤说:呵,这样穿,在这幢楼里太招摇了……
仅仅两年多前,我们还是互相提防的对手,挤在一间办公室里,像两只好斗的小公鸡。而现在,我想着他以前与我PK的种种细节,它们都像羽毛一样轻飘起来,没了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