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皎驳回了郁明放纵的要求,出尔反尔,使郁明黑了脸。当夜值守时他再不与她说话,之后几天见面都一板一眼,如其他扈从般。他分明置气,气大到需要李皎伏低去哄。然李皎在此事上,是绝不可能纵容郁明的。
她母亲秦淮歌女出身,短暂一生都在伏低做小,整日凄艾。她母亲给她与兄长带来悲剧命运,她母亲的悲剧,却是她父亲一手造成。最开始的时候,想来东宫太子也只是喜欢歌女的貌。江南巡游时,身边无娇妻美妾相伴,这位秦淮歌女,便成了太子的红粉知己。而说是知己,太子贪恋的,也不过是床笫之欢。时日到了,太子毫不留恋地回京;留秦淮歌女做起了纳入豪门的美梦。
李皎母亲是幸运的,在太子抛弃她后,她便发现自己怀了胎。她的人生大落大起,皆是靠着这个胎儿,才能踏进长安,才能被接近东宫。她满怀期待,希望靠太子翻身,结束自己低人一等的命运。然她如菟丝花般,一心期待什么,就得不到什么。李皎母亲在后院自怨自艾数年,除了给太子生了两个孩子,她一事无成。
她幸运在皇室缺正统血脉,李玉兄妹二人势必要留下来;她不幸在,她一生依靠男人,男人心里把她当个雀儿,且是一个不讨喜的雀儿。
李皎出生没多久,她歌女出身的母亲就因太过抑郁而自尽。李皎自小被兄长李玉带大,她跟母亲学过杂艺,但她心中厌恶这些讨好人的玩意儿。兄长心有大志,李皎忍辱负重。他兄妹二人厌极了男人的朝三暮四、生而不养、养而不教,落到自己身上,如何能允许自己走上那条路?
虽然郁明……并不是自己人。但是眼看他要去和别的男人一样学着吃花酒、玩女人,李皎自然是绝对不许的。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管郁明怎么行事,只是那股怒火在心中烧,烧得她心头冒烟,恨不得重重罚他。
不光罚郁明,也罚府上其他扈从。
北冥没有教过弟子吃喝赌票,郁明才下山多久啊,就被府上男人带坏了。
府上扈从们遭受这无妄之灾,花酒还没喝呢,月例就被扣了,要去反省。他们莫名其妙,不解公主为何突然管自己出不出去玩的事。他们百般打听,却绝对想不到问题源头出在郁明这里。而罚令一下来,郁明就面红耳赤,明白其他人是被自己牵连的。
他怒焰高盛,冲去找李皎。
李皎在屋中写字,就听那少侠在窗外拍板跟她对峙:“你有意思没?我说话你不高兴了,你罚我就行了。为何牵连无辜?男人吃吃花酒怎么啦?招你惹你了?你管得太多了!”
李皎虎着脸,其他人她可以放纵,此事万万不可。
李皎擡目,对上郁明微怒的眸色。他用这种不满眼神看她,她心中一酸,却淡然道:“想通我罚你的缘故了?我却也不说,端看他们日后再怂恿你学坏,我就继续罚。一直罚到所有人想明白原因为止。”
郁明:“你敢!”
他气势一拔,以他为中心,气焰四走,锐意凝起成风成刃。周围气压被迫发生改变,向李皎压去。
李皎面容瞬白。
郁明立刻反应过来她一个弱女子承受不住自己的内力逼压,当即收了气,语气比方才平缓些:“你敢。”
李皎:“……”
压力一退,她自知缘由。她泠泠清眸与少侠对上,看他连呵斥声都刻意放弱,恐吓着了她。这般心地良善的郎君,他不近女色,不耍心眼,连说话声大一点都怕吓着花花草草。这种男子长到十八岁,如珍禽般宝贵。
李皎微怔,她真是从没见过这种人。
而郁明勾起了她心中一个想法:有没有可能,她将郁明改造成自己喜欢的郎君样子呢?她对父亲不满意的地方,都要亲手从郁明身上改过来。父亲是什么样子,她就要把郁明变成另一个样子。
反正他是她的扈从,反正她是在保护他那闪到发光的甜美心灵。
郁明往后一退,研究她道:“我说你你还笑?你笑什么呢?殿下……你、你没被我骂傻吧?”
李皎抚上腮帮,这才知道自己竟然看着他、无意中露出了笑。她心中微顿,也不知自己在笑什么。而看到郁明,她就忍不住想笑。李皎心中有了主意,起身从自己的书架上翻了一本书,回头扔给郁明:“看看,好生学学。看书中男人都是如何做的。”
郁明被扔了一怀书,低头一看书名,鸳鸯传。
郁明随手翻书:“这什么书?听名字像武功秘籍?殿下你居然看武功秘籍啊?”他声音更温和了,“那借我看看呗。”
武功秘籍?
李皎脚下趔趄,再次被郁明的傻白逗得一乐。噗嗤捂嘴,她就这般乐着坐回了窗下书案前,托着腮帮看窗外少侠。日头西陲,少年郎君腰杆挺直,立在窗下看书。他面容掩在檐廊阴影下,日头走动,他面上光影便一片片浮,一重重落。
睫毛浓密,一垂下去就挡住了眼睛,让人看不到他眼中神色。
然他真是天生的俊朗,五官深邃,气质昂扬。
李皎托着腮帮看他,见郁明翻书翻得很快,他擡头看她时,脸已经很黑了。郁明咬牙切齿:“这、这不是武功秘籍!是一本谈情说爱的话本!你竟然看这种书?原来你博学多识都是装样子的,你天天看这种书……”他脸色精彩,变来变去,想来郁少侠十几年来,从来就没看过这类书籍。他印象中的李皎仙子般难以高攀,仙子怎么能看这种意.淫类的书呢?
郁明脸涨红,唇翕动良久,费劲地憋出一句:“……太无、无礼了!”
李皎眉眼弯弯,笑得趴在案上。她自己没觉得羞耻,郁明倒把自己弄得脸红如此,结巴如此。她想她真是捡到了一个宝贝……李皎擡头,严肃咳嗽一声:“总之,我这里有许多这种你嫌弃的、看不上眼的话本。你就照着书上的男主人公,好好反省自己,好好学学!”
郁明把书啪得扔回来。
他本来就不喜欢读书,不是为了学武功的话,根本就不会翻碰书籍。李皎还让他翻这种书,还要他去学?书上男的一个个深情得他快恶心吐了,一身鸡皮疙瘩掉地,女气得不行,他才不会学!
郁明嗤之以鼻,扔了书,扬长欲走。
李皎在后方看着他翻身上树,悠悠道:“你想通了,学懂了,我就把扣下的扈从月例还回去。当然,你还是没有月例的。”
浓郁树丛一阵抖落。只听蝉声阵阵,叶动如潮,独独不听人是否离去。李皎却不急,她抿嘴笑了一下,提起笔继续书写。余光中,她看到一道颀长身影从天而降,偷偷摸摸从窗外伸手,去探案头摆着的书。李皎偏脸瞥目,与脸红透的郁明对望一眼。他如被针扎般,反应极大地揣回了书,这次是真的跳上墙头,一去不回了。
风声滚滚,金阳烂烂,满园绿意如江涛翻涌,袭向坐在窗下发笑的少年公主。生平第一次,李皎心头涌上难以明说、难以克制的柔软笑意,那少年轮廓正在刻入她心口。只是想到他,便一次次心软,一次次发笑。
她必将在他身上磕个跟头。
之后几日,郁明便是心中不甘,却还得过来问李皎拿书。他看了满脑子的“男盗女.娼”,看得头大无比,每次看完都颇为费解,不能理解书中主人公的言行。李皎要他悟什么,他也没懂。但是扈从们的月例系在他身,他实在没脸承认自己如此无能、不但讨好不了李皎、还害得兄弟们受他连累;他既然脸皮薄不肯低头,就只能照李皎给他设定的路子走。
郁明生无可恋,开始觉得这位公主真的难伺候了。
郁明再见到李皎的时候,是李皎出门赴宴,要他跟随。郁明跟李皎赌气几天,心里又怪她逼自己看书,他已经好几日不肯来见李皎。出门时,李皎盛装打扮,华裳曳地,锦袖飞金,梳着高髻的女郎坐在车厢中,面容如雪白,莹莹生辉,静等他来。
李皎微笑:“书看得怎么样了呀?郁郎想通了没?”
郁明大脑昏胀,低头避开她含笑的眼睛。他都不知道她要他想通什么,书中男子洁身自爱、不去沾花惹草的点他没发现,他只看出了书中的肉麻矫情。郁明含糊敷衍:“快了快了。”
李皎笑:“你呀……”
他走到车夫前,与车中女郎打个照面。如花美眷,流年不似水。女郎坐在车中,光晕浮在她散地的裙裾上,她轻轻擡眼皮望他,笑意在眼中荡一圈,波光潋滟。李皎伸指虚点他两下,似笑非笑。郁明心头猛跳,有瞬间时刻被她美貌所惊艳。他当即愣在原地,怔怔看她,待车夫说了一句什么,郁明才匆匆回神,别开眼。
他上马跟随在车驾边,听到车中李皎清淡的嘱咐声,心头狂热,脸上热意良久不减。他暗忖早知李皎美丽,为何今日才似有触动?且她好看不好看,又跟他什么关系?为何他看到她,就开始不自在?
郁明一脑子的“卿卿我我”,他被荼毒了许多日的言情思维,在这个时候全部冒了出来——鸟为财死,人为色迷。他脑中浮现李皎很多面,有她看他的眼神,有她低头写字时的手,有她捧着书卷出神的样子……辽阔隽秀,佳人之姿。
他垂着眼睛,强迫自己停了那些胡思乱想。他想读书果然不算好事,看的书多了,人就变傻了。他想回去定要把那些书全都还给李皎,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碰了。
郁明从来想得少,也不去想。他迟钝的感情隐隐露出苗头,陌生无比,如一根刺般从灌木丛中扎出来,已让他坐立不安,心中生恐。那根针扎在他心尖,他脑中一直想着李皎静坐车中的模样。他在记忆中看了又看,他在脑海回忆中还站在车外发呆,安静看着她,一目也不错。
郁明低着头,默不作声。
他一路跟随李皎,上马,下马,入院。他时而看她一眼,看她与众女说话、打机关,看他们个个一腔算计、互相试探。郁明便移开了目光,望着粼粼湖水出神。贵族女郎们一处玩耍取乐,侍从小厮们则在另一边。隔水而观,郁明望着湖水中倒映的女郎们身形。
这个夏日午后日头火辣,人心浮躁。郁明撇开那些刚刚冒尖的想法,迫自己闭上眼,在脑中演练刀式。他在脑中练刀,一遍遍纠正,一遍遍研究,精益求精。这个奇妙的世界很快占满了他的心,他忘了自己先前在燥什么,忘了李皎。
终神清气爽,郁明再睁开眼时,抱着刀靠在树上。他望一眼远方与众女坐在亭中的李皎,李皎依然美丽,但他已经寻不到刚才那刹那心跳如擂的茫然惊恐感了。郁明非常满意现状,想自己方才一定是鬼迷心窍,这会儿重新恢复了正常。
正常后的郁明精神亢奋,恨不得打一套圈纾解一头紧绷的精神。
但是过了一会儿,天慢慢黑了,女郎们纷纷告退,李皎还坐在亭中不动。侍女给李皎送茶,李皎点个头,端着茶盏看人作画。她今日出门嫌麻烦,只带了一个扈从、一个车夫,没有多余侍女伺候。此时她坐在凉亭中,捧着茶盏,面色微微发白。
郁明目力极好,很快发现了不妥之处。女郎们三三两两散开赏花,李皎还坐在亭中吃茶,听到耳边忽响起郎君压低的声音:“怎么了?”
李皎手一抖,茶盏飞出。
郁明即刻探手,一手接过杯盏,一手托住盖子。茶水向上溅一滴,落在他手中。清脆声后,郁明盖住了茶盏,放在案头。这么快而流利的动作,还不出错,让不会武的李皎羡慕了一把。她要是有他这么好的身手就好了。
郁明再问一遍:“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他一个扈从,最应该关心的便是李皎状况。在府上发霉这么久,没跟人动过手,郁明心中几多煎熬。一旦发现李皎状况不对,虽知不该,他心中却涌上兴奋意。
李皎瞥他一眼,红了脸低下头,不言不语。
郁明:“……?”
女子们仍在赏花,他抓紧时间小声急道:“到底怎么了?我受平阳王殿下之令来保护你,你什么事都要告诉我啊。我好保护你啊!”
他催了好几次,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意。
李皎被问得无法,只好红着脸小声:“你别说话了。我没什么事,许是前两天没休息好,癸水提前来了,不舒服而已。你别大惊小怪让我下不了台。”
郁明“哦”一声,看她轻描淡写的样子确实不是大事,他放下心,再关心问道:“什么水?为什么水来了你不舒服?和你有什么关系么?天下哪里发水了?你怎么知道的?”
李皎:“……!”
她咬牙:“别问了!”
郁明一脑子糊涂账,最后问一句:“那要我帮你传个话么?要不要跟天子说啊?发水这么大的事……”
李皎:“……”
她脸埋入手掌中,伏趴了下去。两腿之间汹涌奔流,裙子恐湿了。小腹发胀刺疼,坐在这里越来越痛。她痛得抽气,痛得脸白。郁明还在茫然地问“哪里发大水了”。她耳根泛红,一个字说不出,却被郁明逗笑。可是一笑,肚子更痛了。
郁明关心而担忧地蹲在她身边。
女郎们的说笑声渐近,朝着亭子方向回来。李皎快速坐起坐直,忍者痛作出云淡风轻样。她下面已经不成样子,根本无法挪动。时尚白,好飘逸。她今日盛装,穿得一身白衣。血红透裙,明显十分,她绝不能起身被人看到。她活得就是一个“面子”,任何不端庄的事都绝不会做。
李皎推了郁明一把,示意他回去坐好。
她小声说话:“你先回去。一会儿咱们晚些走,等天黑了,人走光了,咱们再出去。”
郁明未曾知道癸水为何物,李皎也没跟他解释。他一下午都在看李皎,看她脸色一直不好。旁人当是李皎公主脾气清高难攀,郁明却看到她捧着茶的手在发抖。他想那癸水到底为何物,为何让李皎反应这么大。
郁明到天黑了,人走了,过来接李皎时才看到何谓癸水。她起身,后部一片血红,从臀部染到裙摆。天色暗,白衣显色,郁明怔然,看着她后背出神。李皎手盖住脸,脸烫红一片,肚子又痛,根本什么也想不起来。她急急往外走,手腕被郁明拽住。
李皎心烦意乱:“快走吧!”
郁明:“你这样出去……遇到人从后面过来就不好了。”
李皎:“那我有什么法子?所以才叫你快些走!”
郁明低头,一脸平静:“得罪了。”
他手腕用力,将李皎往身边一扯。李皎被拉得撞在他身上,晕头转向。她面红似血,鼻尖却闻到少年身上的清冽气息。她心中一荡,膝弯被抱住,脚离了地,被人横抱了起来。
李皎心头一震,仰头看向面容冷淡的郁明。
她张口,被他嘘一声。郁明轻声:“别说话,我偷偷抱你回去,这样即使撞见了我也能及时躲开,躲不开的话你也不会被看到……那么多的血。”
郁明心中担忧,他不知癸水为何,只觉得李皎是受了重伤。虽不解她好端端地坐着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可是她流了那么多血。那样多的血,难怪她脸色苍白。他向来厌烦女子靠近,此时却抱紧她,向外头停着的马车奔去。
送她上了马车,她面孔在车窗口一闪而逝,郁明上马,心急如焚吩咐车夫快赶车。屋漏偏逢连夜雨,到半道上,马车坏了,走不动路。车中李皎趴在小几上已狼狈无比,马车门推开,郁明的面容露出。
他说:“再得罪一下。”
郁明将李皎抱了起来,在寒夜中飞奔向公主府。他跟车夫说好,留马车在原地,他送回公主后再来。李皎靠在他怀中,仰头看他刚毅侧脸。她身子僵硬,因从没被男子这样抱过。她挣了几次挣不开,最后实在被疼痛折磨得心累,伸手搂抱住郁明的脖颈,好给他减轻负担。
月明在天,华灯落下。李皎搂着郁明脖颈,头靠在他肩上。她擡头看到他额上晶莹的汗珠,再看身后街景似水流去。清风交织,情愁如许。她靠在少年怀中,听着他急促的心跳。她闭上眼,心里在刹那间安静,天地间只听到郁明的呼吸声。
少时的寂寞、亲人的审视,父不父,母不母。小时候跪着背书,背错了就被兄长再罚跪一夜;蹲在佛堂中一粒粒捡佛豆,为了告诉长辈自己与长辈一样是佛祖信徒。她讨嫡母欢心,讨祖父母的笑容。她被封为公主,那些讨厌的,就再也不想看到。可是也不能丢,她不能让天子觉得自己是个随用随弃的虚伪之人。
她特别的害怕出丑,特别的怕被人看低。
于是继续讨好……她想得到亲人的爱,是那么的难。
李皎头抵着郁明,喃声:“你帮我做什么?我丢不丢人,跟你又没关系。”
郁明随口道:“怎么没关系?我是你扈从嘛。”
李皎:“那如果不是,你就不管我了?”
郁明:“……那也还是要管的。”
李皎面颊上露出笑,再抱紧他,不说话了。郁明却不喜道:“你别抱这么紧,要勒死我了。”李皎哪里舍得他被勒死,连忙放松手臂,安抚他。
郁明低头瞥她一眼,与少年公主噙着笑的眼睛对上。他脸红一瞬,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到底没再开口。
一路回到公主府,将李皎送去了房舍。李皎从他怀中落了地,屋舍中灯火亮着,侍女们在屋中等候公主,并不知道公主已经回来了,就站在一窗之隔的廊下。郁明往窗口方向擡个下巴,示意李皎回去。他低头看到自己衣袍上的血迹,心中甚觉怪异。然对着李皎愧疚的眼神,他故作大度地摆摆手,示意自己没关系。
郁明:“那什么,你赶紧去包扎包扎伤口啊。别真出了事。”
他转头要走,李皎说:“等一下。”
他脚步一顿,扭过头,下一瞬,女子纤弱却温暖的身体重新靠近他,埋入他怀中。这次并非横抱,而是李皎走过来,抱住他的腰,紧紧抱了他一下。郁明大脑空白,身子僵硬。他脑中那些旖旎的言情话本再次冒出来,让他屏住呼吸。
满园飞花,清香盈鼻。
面对面,少年公主拥抱着郁明。她柔软而初鼓的胸脯如蓬软雪丘,贴上他一身铁骨,他全身血液开始凝住。下一刻他立刻出手,往外挥人,本能自我保护,提防人靠近。但李皎才被他推开一丈,他又想起她身娇体弱不经摔,于是再飞身迎上,忍者昏昏空白的大脑,将少女重新抱入了怀中。
软与硬,面贴面。
郁明呼吸乱起,热意涌面。他低头看李皎,看公主仰脸看着他。二人呼吸缠绕,目光缠绵,长发和衣袂飞在一起。他手贴着她后背拥着他,他呼吸剧烈,低头看到自己衣袍上沾着的红血。
李皎在他耳边轻声:“有句话我想跟你说,望你有个准备。”
花落花飞,粉白穿廊。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错过了这个良人,也许再没有了。
少年公主在耳边轻喃细语,从此将他带入这段纠缠不清的刻骨感情中。郁明被带入公主亲手织就的梦中,从今夜起,他将辗转反侧,寤寐思服,求而不得,生死随她。他将时时想着她,日夜牵挂她。他将被她气得眼红,恨她恨得想从不认识她,爱她时又恨不得永在一处——
“郁郎,我心里慕你。”
“我方才才想通。”
“你去吧,我只是告诉你一声。”
而天大地大,方寸之地,郁明又能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