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明静静看着垂头的幼子郁鹿。
李桑的到来,还是给郁鹿带来变化的。例如他知道了原来世上的小朋友不是只有他一个,有别的小朋友能轻而易举夺去大人的注意力;例如他舅舅那样的性格,不是对待所有人都冷淡,他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就非常温柔耐心;再例如,郁鹿小朋友知道了,原来一对父母家中,不是只能有一个小孩子的,不是只对这一个小孩子付出爱的。
郁鹿小朋友心思之敏感,与他阿父的粗神经相差甚远。郁明认为无所谓的事,郁鹿小朋友已经心情低落起来了。小孩儿他低着头站在父亲身边,小鼻子一耸一耸,脸颊微鼓,他倔强地抿着唇。
郁明沉吟一番。他心中对女儿的渴望,已不是一两日。他极为羡慕李玉第一胎就能得女孩儿,他也想要个可人爱的女孩儿。然之前战事忙碌,李皎又根本没那种心思,郁明便也不提。但现今夫妻二人居于夏国五年,生个孩子的时间,还是有的。
郁明自来心放得开,便以为他儿子与他一样。郁明决定跟儿子讲讲道理:“怎么能不要弟弟妹妹呢?你一个人长大,没有人陪伴,多寂寞啊。有人做你玩伴多好,而且同是一家人……”
郁鹿仰起脸,乌黑眼眸如湖,噙着泪花。他声音绵软如糯,细细弱弱透着委屈:“我不……那什么!我就要我一个人!有那么多大人陪我玩,我不想要弟弟妹妹。我一个人就玩得可好了。”
郁明:“你是怕有了弟弟妹妹后我们就不疼你么?不会的,我们永远爱你啊。”
郁鹿哭泣:“不不不!”
两岁多的郁鹿词汇量没有特别丰富,他现在说得最顺的,居然是“不”。
左一个“不”,右一个“不”,哭得郁明头痛。郁明被儿子的泪花震得心中发软。
他最见不得人受委屈,尤其是自家儿子。他同时在心中又嫌弃郁鹿,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呀?郁明偏了下头,调整了下自己的铁石心肠。他心中一横,自觉已足够心硬,便转过头来,严肃冷漠道:“由不得你说不。你必须要接受你会有弟弟妹妹的现实。你身为长子,怎能如此不懂事?郁鹿,我跟你说……”
郁鹿泪珠滚落。
郁明看他一眼,心就软得一塌糊涂。他强硬的话语哽在喉间,被儿子的泪花打断。
郁鹿小朋友哭起来不再是郁明记忆中那种撒泼胡闹的风格了,他泪水一滴滴地掉,小脑袋低下去,耷拉着肩。郁鹿小朋友肩膀颤抖,抽抽搭搭。他这种湿漉漉的黏糊的样子,像极了李皎难过时落泪的样子。李皎哭时也不会嚎啕大哭,她是紧着唇,自己默默掉眼泪,倔得不肯被别人知道。一个人躲在墙角,如小可怜般自唾。
而郁鹿小朋友还有李皎没有的哭泣技能。他一边抽泣,一边软绵绵地道:“我不要嘛。我不要我不要!”
这种撒娇的风格,懂得祈求怜爱的作风,又像郁明。
郁明怔然,他幼子呜呜咽咽在面前抹眼泪的小可怜样儿,已经征服了他的心。郁鹿哭得打嗝,喘不上气,小脸儿憋红。郁明再强横不下去,他一把将郁鹿搂抱入怀,哄他:“好了好了,别哭了。”
他心里叹口气。
他到底不能对自己的儿子狠下心。虽然他更喜欢女儿,可是他已经有儿子了。他岂能为没有发生的事,去责难已经很伤心的幼子?且在他心中,自觉亏欠郁鹿良多。他和李皎夫妻二人,不在郁鹿身边。郁鹿小朋友缺乏来自父母的亲情,患得患失,是多么正常。
郁明心中下了决心,拍着幼子的后背,淡声:“别哭了。我和你阿母只要你一个,不会再给你生别的弟弟妹妹了。没人会抢走我们的,别难过了。”
郁明叹口气。
他在宽慰幼子这一瞬,心中是当真想着,若是郁鹿始终不能接受,他也只能放弃了。女儿很好,像皎皎一样的女儿他最喜欢。但他同样舍不得伤郁鹿的心。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儿子身子滚烫地在他怀里抽泣,他虽觉得这小破孩真麻烦,但是他被麻烦得心甘情愿。
郁明温声:“好啦,阿父阿母有你就够了。”
郁鹿眨巴着潮湿的眼睛,打着嗝,在青年怀中擡起头,看他父亲平静的面容。他心中惊奇满满,因他这种哭泣的小手段,在舅舅那里从来不管用。他若能嚎,舅舅能放任他嚎一整日也不理会。郁鹿小朋友在舅舅的教诲下,哭也哭得有技巧。他没料到他阿父如此好说话,如此轻易地同意了他的要求。
他搂着父亲的脖颈,与父亲对望。郁明眼眸幽静漆黑,如森似渊,布满星辰。血脉的牵连十足奇妙,望着这样的眼睛,郁鹿始觉得阿父和舅舅是不一样的。他阿父会无条件地包容他,原谅他,并向他妥协。
郁鹿眨着沾水的眼睫毛,凑过去,在郁明脸上轻轻亲了一口。
同时间,一大一小两人的脸都红了,如出一辙。
郁明噗嗤乐,手指他:“你这小孩儿,真是、真是……”他乐着想郁鹿这小伎俩真是跟皎皎一样,被儿子柔软的唇一亲,郁明便心中畅意连连,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强烈干劲。
他心想:呦呦虽然不想要弟弟妹妹,但还是很可爱的嘛。
算了算了,回去我就跟皎皎说,不要孩子了。反正生孩子那么辛苦,皎皎听到了应该很开心才是。
在明珠回来宫殿后,郁鹿小朋友被明珠温声软语地劝去睡觉。郁鹿小朋友被大姊姊牵着手进宫殿,回头跟他父亲挥手,眼睛盯着郁明。他看到青年身形凛冽如刀如山,站在月色下,赫赫间,挺拔而秀丽。郁明之卓然风采,就是在宫室中的侍从身上,郁鹿看到得也不多。
郁鹿并不以为然:他从很多途径听说过他阿父的事情。他阿父就是一个只会打架的武夫。他跟着舅舅上朝那么多次,朝上群臣商议国事,每每对武将嗤之以鼻,认为徒有一身蛮力。
郁鹿心中羞窘,觉他阿父就是被人看不起的那类莽夫。他阿母堂堂长公主殿下,怎么能看上他阿父呢?
然他阿父也很好,轻而易举就答应郁鹿小朋友的无理要求。但郁鹿小朋友心中不安,并不就此放心。大人总是喜欢哄骗小孩儿,宫里出现李桑前,大人也都说舅舅最疼他啊。事实上明显不是呀!
郁鹿扳着手指头算,舅舅说阿父阿母要在夏国待五年。五年有多久呢,有两个半他这么长啊!他活过的岁月加起来,都不知道五年有多久!何况都有一个他了,再多一个他,五年也是够的。郁鹿心里焦急,他害怕阿父阿母骗他,瞒他,一直不告诉他。
然后等他再见到阿父阿母的时候,阿父就指着一个小女孩儿跟他说:“呦呦过来,这是你妹妹。”
郁呦呦小朋友在梦里梦到了可怕的妹妹,他都没看清脸,便大哭起来。郁鹿心中之失落,之绝望,大人们哪能完全懂呢?他夜里哭闹睡起,照顾他的宫人们也只会哄他再次睡去。他没有可以谈心的人,行宫这么大,郁鹿的心事却只能憋在心中。
郁明不知儿子整日在忧愁什么,他知道了也只是哂笑一声,觉这小破孩儿真好玩。他既已答应郁鹿不会要小孩,当然不会反悔了。郁鹿嘛,年龄小不懂事,过段时间就好了。
此次回魏,主要目的是为了看望郁鹿,给郁鹿庆生辰。郁明需要经常在郁鹿面前晃一晃,免得郁鹿小朋友忘了自己还有对远在大夏的父母。毕竟这个年龄的小孩儿忘性大,半年不见,可能就不认得人了。除了看望郁鹿小朋友,郁明还给李玉带了李皎书写的信件。他在洛阳将想买的东西买了,又在街上晃悠给李皎带些家乡风味特产,时间实在来不及,只能给那桐写封信聊以慰怀了。
不到十天的时间,郁明带着郁鹿,满洛阳城地从东晃到西。洛阳城二百多个里坊,四门尽开。最为有名的,乃是铜驼大街。洛阳被人称为“小长安”,其经济繁荣程度,只有过之无有不足。民间热闹之状,郁鹿此前从未见过。
乃是因为郁明前来,李玉才允许他带着郁鹿出宫。郁鹿这么小的年纪,话尚不能说全,便被封了“平阳王”,不知遭了多少人嫉恨。天子不放心任何人带这么小的小孩出宫玩,小孩自己的亲生父亲武功盖世,要带小孩出宫,那倒无所谓了。
郁鹿原本还与郁明生疏十分,他跟着父亲玩了十天后,便对父亲依依不舍了。郁明性格好,人又很大度大气,些微小事都不计较。他还很能和小孩子说笑,随口跟郁鹿胡侃时,郁鹿趴在父亲肩上,只自豪地觉得阿父是世上最厉害的人。
虽然郁明不太会带孩子,在街上走时经常和郁鹿起争执,还会逗郁鹿“再闹我就丢下你不管了”。但他笑起来那般爽朗,郁鹿搂紧他脖颈,才不信他会丢下自己不管。
十天时间过得很快,为防止夏国那边察觉他不在,郁明收拾包袱后,重点跟儿子告了别,打算返回夏国。郁明原以为像郁鹿这样的小孩子,他去告别会很难,郁鹿会哭着闹着不许他走,谁知郁鹿小朋友眨巴着眼睛,非常轻松地就接受了他要走的讯息。
郁鹿揉着惺忪睡眼,站在台阶上跟郁明挥手告别。
郁明怅然若失地转身离开:儿子那个哭包,居然一滴眼泪也没掉。好像他走不走,都无所谓一般。
郁明却不知,他背过身后,郁鹿小朋友的眼睛便睁开了,不再睡眼惺忪,而是滴溜溜地左右乱转,暗自琢磨着主意。
次日清晨,早市开后,郁明先去市集上买了几块麻饼,准备在路上充作干粮吃。他牵着一匹马出城,清晨出城的人并不多,很快便轮到了他。郁明递过去“过所”,官兵验证他身份时,他无所事事地站一边,忽而扭头,看到旁边交错街头停着两辆马车。
一辆马车原本正常行驶,斜刺里突然窜出一辆马车,两辆车相撞,车夫先跳下了车,扯住了对方。
“何事喧哗?!”手捏着“过所”的官兵皱着眉,走过去。
郁明还站在原地,抱臂旁观。陡然间,他看到后面撞来的那辆马车门推开,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提着一个小孩儿出来。商人一边挥着手,高声嚷嚷自己是皇商,跟皇家做生意,让这些人莫挡道;一边提着幼童,横眉怒目大骂:“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车上怎么会有小孩子?!”
那小童不过一两岁大小,怯怯被提在凶悍的大人手中,小手小脚百般挣扎却根本挣不脱。
周围围观人多了,看到是这么小的小孩子,同情心大起,纷纷劝道:“他父母呢?不是你家孩儿啊?你该不会是拐卖小孩子的吧?”
富商大怒,大清早坐上车发现这个小孩儿已经晦气,被马车撞上晦气,被官兵找上晦气,现在还要被说“拐卖小孩”。他心里有气,一把将小孩子往外扔去,周围人惊呼他之残忍,他只道:“又不是我的孩子!我怎知道这小鬼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周围人眼睁睁看着小孩儿被抛开,眼看就要被砸扔到地上。他们有人往前一步想接住孩子,有人不忍地闭了目,不想看到幼童横尸街头。小孩儿在空中被抛出一条弯弧,他怕得叫了一声,眼看小身子即将与大地接触,一只手突兀伸出,将他向上一抛。
这一抛,小孩儿如愿被抱到了青年的怀中。
郁明面无表情地低头。
郁鹿喜逐颜开,搂住他脖颈,响亮地叫他:“阿父阿父!”
郁明费解地看他:这怎么出的宫?郁鹿小朋友是不是太能闹腾,太有主意了些?呦呦这一消失,宫里得乱成粥吧?是不是皇家的小孩儿都这么事多?还是只有他们家呦呦早慧得可怕?
官兵与一众人看向他们。
郁明擡头,言简意赅:“我儿子。”
父子二人相似的面孔,让人信服,然这样的意外,同样让人疑惑。周围人窃窃私语,那个富商被官兵扣住盘问,郁明也低头盘问他儿子:“呦呦,你怎么在这里?还弄成这样?”
郁鹿责怪他:“我知道你要出城,我也想跟着你,但是我跟不上。我半夜坐送泔水的车就出宫了,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阿父,你好慢呀。”
郁明:“……”
他说:“你跟我干什么?”
郁呦呦红着脸,扬起巴掌小脸,眼睛如水滴般幽黑晶亮。他嗫喏道:“阿父,我反悔了。”
郁明:“嗯?”
小朋友将脸埋入他脖颈:“我要跟你一起去夏国。我想你,也想阿母。我怕你们不要我了,你们带我一起嘛。我很听话很乖的,我想跟你一起出城……阿父你那么厉害,嗖地一下就到夏国了对吧?那我们快走吧快走吧!嗖嗖嗖——”
他额头被郁明敲一下,小朋友委屈地捂住了额头。
郁明望他半天,仰天长叹:“我怎么就摊上你了啊……”
郁明颇为心酸。
他行事简单,干脆利索,绝不迂回。他有个老婆也算了,他儿子郁呦呦这种弯弯肠子,这种年纪小小就敢逃家的勇气,真让他敬佩不已。郁鹿小朋友倒是想一出是一出,郁明则快被他折腾死了。
他难以理解:呦呦事怎么这么多?乖乖吃饭睡觉玩乐不好么?
城门自是出不了,这会儿告示出了,官兵拿着画像来找郁鹿,可见宫中已经反应了过来。郁明口称是这个小孩子的父亲,但是小吏们虽然觉得两人长得像,却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郁明只好放弃了今日行程,抱着儿子进宫,跟天子李玉解释今天这出乌龙。
而郁鹿小朋友再一次明确地表示了他要跟他阿父一起走的伟大决心。
世上人都有阿父阿母,怎能他没有呢?世上阿父阿母都疼爱孩子,怎么他没有呢?况且他要跟在阿父阿母身边,要监督他们两个。他就是不要弟弟妹妹,就是不要阿父阿母不疼他了。
如此折腾,上路时间,又往后推了两日。
夏国的统万,李皎居住的府邸中,李皎日日算着夫君回来的日期,渐渐有些焦灼。按说郁明早该归来,此时二人应该坐在院中乘凉,郁明却始终不来。但想来想去,大魏也不会出什么事,李皎勉强说服自己放下心来。
她将精力用去学做膳上。
李皎想重点练习几道菜,等郁明回来后,给郁明一个惊喜。李皎身为长公主,亲手做羹汤的机会不多,只是身在夏国,条件简陋些,夏国的饭菜又不合他们的胃口。李皎本来就瘦,来了这边后更瘦,郁明这个不喜进灶房的人,便琢磨着给妻子做饭。
李皎自己想要学会照料自己的身体。她脾胃弱,不能总依靠郁明。想来待郁明回来,她做上一桌大魏菜,能多吃两口,郁明该是非常高兴的。
李皎甚至准备了几十年的酒,等夫君回来陪他痛饮一宿。她酒量一般,陪夏国皇子赫连乔喝酒时不敢放开手脚,面对自己的夫君,则无所谓了。
就是这般一日日算着日子,没有旁人打扰,生活也怡然无比。
清晨时分,李皎洗漱后开了门,站在门口,清新空气扑面而来。阳光碎银般落落洒下,浮在女郎身上。李皎脸微扬,脸上肌肤莹白,被落下一道道交错的光影。早晨清凉气息让李皎心情不错,她翘了下唇。
阳光下稻草上,李皎眼睛突然看到对面屋顶上坐着一个人。
她以为自己看错,目光重新挪回来,发现她没有看过——
青年半屈膝,挺直腰杆,高高坐在房顶上看着她笑。一身武袍贴身,他鬓角沾雾,微笑的样子,俊俏得让人面红耳赤。
李皎惊喜,然后嗔他:“太坏了!回来了也不吭气,大早上就坐那么高吓我。”
郁明挑眉:“吭什么气?我看一看自己的老婆,也需要提前跟你说么?”
李皎眼中噙笑,唇再上翘了一分。她脸上清浅的笑意已无法掩饰,见到郁明,心中就有说不出的快活感。她还牵挂良多,比如郁鹿如何,李玉如何,都需要跟郁明问个清楚。李皎站在地上,看郁明半天不起身,只好含笑擡手:“郁郎,你快下来吧。我准备了惊喜礼物送你呢。”
她指的自然是厨艺了。
郁明在房顶上坐得四平八稳,他镇定自若道:“你准备了礼物给我?正好,我也准备了惊喜给你,你做好准备啊。”
李皎不解地仰着头,忽看到郁明身后,冒出来一个小脑袋。只冒了一个尖,又重新缩了回去。然这一眼,已让李皎心头疾跳,眼眸瞠住睁大。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有一种猜测,但是又不敢确认——她看到那个小脑袋再次从郁明身后冒了出来。
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小孩儿紧紧抓着父亲的衣襟,紧张无比。他第一次稳稳站得这么高,俯视着下方的美丽女郎。郁鹿小朋友多么的激动,又多么的害怕,还多么的羞涩。
他看过画像,他还记得李皎长什么样,李皎又是他的谁。
女郎目不转睛地看他,让他红着脸,重新缩回了郁明身后。
郁明大笑,提起郁鹿,起身跃下了房顶,几步跨到了李皎面前。郁鹿小朋友扒着郁明的腿不肯放,躲在郁明身后不敢见人。李皎快走两步,俯下身:“呦呦!”
郁明咳嗽一声,提醒李皎自己的存在。
李皎敷衍无比地站直,抱了下他的手臂,重新弯下腰,温柔无比地去与躲在郁明身后眨眼睛的小朋友说话:“呦呦,还记得我么?我是阿母呀。阿母最爱你了。”
被老婆敷衍抱了下手臂就被嫌碍眼抛弃的郁明:“……”
他心中微恼,想到:你不是说你最爱我么?!你怎么最爱的人这么多?
作者有话要说:回到家后乍冷乍热感冒了,现在搓着鼻涕码字,头晕沉口无味/(ㄒoㄒ)/珍惜今天还在码字的我吧:-O
一家三口团聚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