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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爱美人纤阿 丹凤台 第66章

所属书籍: 更爱美人纤阿

    玉纤阿自然不打算和范翕玩什么失忆的游戏,她几次想张口告诉他自己只是在自保,并未失忆。但是范翕说她想不起来的话他就打算重新杀了她……这让玉纤阿很不开心。

    所以她静静观望,她不打算告诉范翕自己没有失忆了。

    范翕徒然不知玉纤阿的不开心。

    他只见她蹙着眉,便以为她是排斥自己。范翕心中凄楚,又带着几分恍惚。失而复得的情绪在他心中飘荡,落不到实处。他望着玉纤阿,总觉得在做梦一般。她离开后,他整夜梦不到她,他口上不承认她死了,可他心里觉得她也许是恨他,才不入他的梦。

    无数后悔之情如浪涛洪流般覆灭他。

    他整日整日地恍惚,他吃不好睡不好,每每独坐便想饮泪啜泣。随着时间推移,他越来越想她,越来越后悔。想当初为何要矫情,为何要与她吵架,为何最后见她时还要与她分开……他想得都要魔怔了,却不防在楚国一城,竟见到了活生生的玉纤阿。

    他不必如泉安那样看她的脸才能认出她,她戴着幕离背对着他,他只消看她一个背影,便觉得是她……不管是现实还是做梦,他的玉儿总是回到他身边了。

    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定然吃了很多苦。

    范翕低头,一手搂她腰,一手抚她面颊。他掌下的女郎肌肤一如既往的白皙嫩滑,吹弹可破。她依然唇红眉翠,气质婉婉,皎若云间月。但范翕盯着她,偏要从她脸上看出点儿什么……他捏了捏她腰间肉,心疼般的喃声:“你瘦了。”

    玉纤阿:“……”

    范翕抱她:“没关系,玉儿。都是我不好,没有护好你,才让你吃了这么多苦。以后再不会了。你忘了我也无妨,我们有那么多的过往,我会帮你想起来的。我会对你好的,会补偿你的。玉儿,我会重新追慕你,直到你重新爱上我。”

    玉纤阿心想他的后半句话定是爱不上就去死,对吧?

    呵呵。

    范翕观察她面色,见她无动于衷,他目色便更凄了一分。但他暂时不打算勉强玉纤阿,因治疗失忆实在不急在一时。范翕只是将她搂在怀中,心中因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清香而安定了许多。范翕深吸口气,从儿女私情中回过了神,见雅舍中躺了四个卫士,成渝守在帘子边,泉安尴尬地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研究那几个卫士。

    范翕笑道:“好了,既然已经找到人了,玉儿便跟着我……”

    玉纤阿说:“不。”

    范翕:“……”

    他怔住,似震惊她竟然拒绝他。

    他急道:“我真是你的情郎,难道你不信么?你以为我要害你?不管其他人说了什么,他们都是骗你的,都是挑拨你与我的关系。只有我说的才是真的,我才是真的对你好。玉儿,你不可受人挑拨来恨我啊。”

    他不知又脑补了什么奇怪的剧情。

    玉纤阿说:“我不能与你走,因我还得回薄府,我还有些事……”

    范翕面色便变得阴晴不定,他凉飕飕地问:“你能有何事?难道你真的爱上那个薄郎?他从我身边抢走你,你怎能认贼作自己的情郎!”

    玉纤阿柔声:“并不是你想的那般。薄郎手中有我一些旧物,我需毁了才愿离开。”

    范翕若有所思,他打量着玉纤阿,判断玉纤阿说的是真话假话。玉纤阿一贯温柔,范翕有心逼问她,但他想到玉纤阿现在失忆了,若自己太恶吓着了她,她不爱自己了可如何是好?他要对她好,对她温柔,她才会重新爱上自己。

    于是范翕露出一个假兮兮的温柔笑容:“好吧,玉儿想如何便如何。既然玉儿不愿跟我走,那我便跟着玉儿走好了。”

    玉纤阿:“啊?”

    他能如何跟她走?

    一个时辰后,范翕坐在那里神清气爽地喝茶,玉纤阿看到泉安做出的两张人皮面具,微微恍惚。原来泉安还有这项本事。这两张做出的人皮面具,和四个卫士中的两个几乎一模一样,一张皮放在手中,看着还蛮吓人的。

    玉纤阿夸赞泉安时也没忘了自己现今已失忆:“小郎君好巧的手,竟学得这般本事。”

    她清水眸子柔情看人,夸赞夸得分外诚挚动人。这般美人蹲在身边夸自己,泉安脸微微红了,他正要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就听一声极轻的磕碰声,叮一下。

    坐在他们斜后方喝茶的范翕将手中杯盏不轻不重地磕在案上。

    泉安顿时不敢和玉纤阿多说话了,玉纤阿扭头,范翕对她露出一个笑容:“泉安之所以会这些,是我给的机会。因他幼时与我一起学医术。”

    玉纤阿看出这人又在炫耀,这次估计是想炫耀他对仆从极好吧。

    但看范翕眉目若春水般的模样,玉纤阿便故意不如他的意。

    玉纤阿惊讶般地上下将那坐着喝茶的春山葳蕤般的郎君打量来去,范翕含笑垂睫,俯望着她,等玉纤阿夸他。谁知玉纤阿叹道:“同是学医术么?那怎么郎君看着这样清瘦羸弱,好似有旧疾。泉安小郎君却看着那般健康,还学会了一身医术?这莫非是同人不同命?”

    范翕立即怒了,摔杯而起:“……你!”

    为何她都失忆了还拐弯抹角说他身体差!

    他看着真就那般差么!他正常无比地站在她面前,既没有脸色憔悴也没有吐血,她怎么就咬定他身体差了!

    玉纤阿肩膀轻轻颤一下,作出恐慌状:“……郎君你?”

    范翕见她吓着,心里又一磕。他在心中叮嘱自己不要发火,玉纤阿柔弱,不能让她怕他。他于是施施然地重新坐下,如没事人一般手撑着脸,对蹲在地上的玉纤阿噙着笑:“玉儿说的都对。”

    玉纤阿咬唇:“……”

    她强忍着溢到唇边的笑意,目光轻柔地看着他。他这样有趣,她都不想逗他了,想过去亲一亲生气却又忍气的他……她的公子,这副因生气而憋得眼眶微红的模样,让她心口砰砰跳。

    玉纤阿别过脸,望着窗外,偷偷地露出一个笑。

    成渝自来不关心周围事,泉安则专心地做着自己的人皮面具,努力让自己忽视公子和玉女的打情骂俏。

    泉安很快做好了两张人皮面具,将其递给范翕。范翕自己用一张,给成渝一张,而泉安不随他们潜入薄家,泉安会在外面联络人手,传递消息。范翕戴上了面具,又和成渝一道扒下了四名卫士中两个人的卫士服换上。范翕整理一下自己的新形象,玉纤阿则坐在雅舍的那张小几后,手托着腮,如迷恋情郎的情窦初开的小娘子一般专注而眷惜地盯着范翕的新形象。

    他大变脸,大换装。他眨眼间变成了另一个人,他顶着另一个人的脸,可为何她看着他,仍被他迷得七荤八素呢?玉纤阿捂着自己的心脏,愁苦地想完了,她要栽在范翕手中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与范翕重逢,她竟这样开心。

    她从未见一个人这样开心过。

    范翕背对着玉纤阿整理自己的衣容,他拿过铜镜端详自己的新面孔。新面孔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路人脸,除了高壮外,毫无特色。范翕高是高了,但他形象清矍,身量偏瘦,想伪装另一个人,还是需要动些手脚。范翕拿着铜镜整装,镜子向后晃照,他看到了玉纤阿托腮凝视他背影的面容。

    范翕忽地一阵羞赧,为她目光的专注,和眼中说不出的情意。

    但紧接着,范翕手捏着自己的衣领,便觉得不对劲了:他现在顶着一张陌生人的脸,玉纤阿怎能对一个陌生人流露出这样含情的目光?

    不,玉纤阿之所以如此,是因她心慕他……

    不,她怎会这么快地心慕他?她不是失忆了么?难道……

    范翕铁青着脸,回了头冷目看向玉纤阿。他戴着人皮面具,就算脸色铁青玉纤阿也看不出。但范翕眼神中的质问和他声音里的杀气腾腾是不错的:“玉儿,我记得你认识我也才一两个时辰吧?你为何就信我是你情郎了?你半点质疑也没有?都不用我给出证据,你就相信我了?”

    他眼里清晰地写着——你是否就是如此轻浮的女人!

    是不是男人只要说是你的情郎,你觉得自己没有损失,就答应了!

    你怎能这样不要脸!

    玉纤阿:“……”

    被他眼睛怒瞪着,玉纤阿早有准备般地仰头对他柔声:“我不问郎君证据,是因我见郎君第一眼,便觉得郎君会是我喜欢的相貌。”

    同样一句话,玉纤阿之前就对薄宁说过,现在拿来敷衍范翕。

    范翕怔了下,脸色微缓。他背过了身,轻声说了句:“你也是。”

    玉纤阿不解:“嗯?”

    背对着女郎,范翕低声:“即便我失忆了,只消你出现在我面前,我见你一眼,便会知道你就是我喜欢的那类相貌。”

    玉纤阿愣愣看他,她心中热流激荡涌起,因他这话,手指微微发麻。她不自禁地站起来,走向他。她克制不住自己此时的情意,她从后拥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后背上。

    范翕静静地享受她的主动拥抱,他垂着眼,目中缱绻万分。想玉纤阿向来主动那么难,她现在主动从后贴他背,即便失忆了,她当也是对他有感觉的吧?她当是确实喜欢过他的……

    二人这般沉静相拥,好久没说话。

    还是泉安在屏风后咳嗽一声,提醒公子时间差不多了,公子翕才不情不愿地结束了自己和心爱女郎暧昧的这段。

    ——

    玉纤阿出薄府时,四个卫士将她看得严严实实。万万没想到,她回到薄府后,四个卫士中有两个都已经换了皮。玉纤阿心中感慨,跟着这四个卫士回府。有范翕在,她想她也不必再记什么逃跑的路了。她只用将她的奴隶契约书毁了便可。

    坐在车上时,玉纤阿便想,有时候偶尔依赖男子,其实也不错啊。她不必事事只相信自己一人的。

    玉纤阿悄悄的,在心里将范翕加入了自己值得信赖的名单。这份名单上,在他之前,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

    马车到了一宅邸前,玉纤阿下车,本心不在焉,不想一个卫士竟伸手来扶她。旁边两个卫士觉得不妥看来,另一个卫士却忽然上前,勾住他们的背让他们不要看。玉纤阿吓了一跳,被这卫士握住手时,她僵了下,直到看到这人对她含笑眨了下眼。

    他手勾着她的手掌,轻轻摸了她一下。

    勾勾搭搭。

    玉纤阿这才认出这是范翕,他这般不守规矩,她瞪他一眼。却是盯着他的新面具半天,玉纤阿捂着脸扭头,感慨自己真的不太能认出这种长相普通的男郎脸啊。她果然还是更喜欢范翕原来的模样……她喜欢容色俊俏的郎君。

    范翕只敢悄悄调戏玉纤阿一下,也不敢太过分。到了薄宁眼皮下,他还是要小心行事才是。因薄宁没有杀玉纤阿,看玉纤阿过得也不错的样子,范翕对薄宁的仇恨没先前那样强烈了。但是,他仍打算混进来,能杀了薄宁,便是彻底瓦解了越国势力。薄宁值不值得杀,他要看看。

    扮作卫士的范翕和成渝跟着其他两个卫士将玉纤阿送回房舍后,便去向薄宁复命。范翕现在扮作一沉默寡言的卫士,成渝代替他说话,他则第一次见到了越国的这位新任大司徒薄宁。

    薄宁年轻而清秀,气质温润沉稳。他与仆从说话时,声音悠缓自然,沉着有力。这位年轻的大司徒,通身都是大家族养出来的好气质。

    是那类玉纤阿一定会喜欢的相貌。

    玉纤阿当初就是为范翕的美色所迷,才和范翕越走越近,情难自禁。不然明明奚礼对玉纤阿也不错,玉纤阿为何不和奚礼在一起……范翕虽总是吃奚礼的醋,但他心中其实知道,玉纤阿不会跟奚礼在一起。

    她爱美玉一般清嘉温润的郎君。

    观察着薄宁的一言一行,范翕的面容藏在面具后,微微地扭曲了一下。他自觉自己相貌胜过薄宁,但架不住玉纤阿失忆了,最先见到的就是薄宁。范翕小心眼,始终记得玉纤阿跟卫士说她心中只有薄郎……她心中只有薄郎,他怎么办?!

    范翕冷冷地看着,试图找出薄宁的缺点。比如为人阴沉,表里不一,偏执暴怒类似的……但是没有。

    薄宁沉静十分,范翕越看越气,还得装好一个卫士。

    ——

    玉纤阿猜范翕潜入薄宅,除了为了她,当也有他自己的事要忙。他虽在她面前表现出一副儿女情长的模样,但范翕一定不只有儿女情长的一面。范翕到薄宁这里,必然要对薄宁下手。

    玉纤阿轻轻一叹,其实她并不厌薄宁。

    她自幼被薄家收留,薄家男子们为她美色所惑,让她活得战战兢兢,但其中绝不包括薄宁。薄宁常年在外求学,偶尔回薄家。在那短暂的相处中,玉纤阿与薄宁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因薄宁看她的眼神,没有男子看她时通常有的恶心觊觎目光。薄宁将她当普通侍女,他对她客气非常,偶尔当他的兄长对玉纤阿动手脚时,薄宁还会照拂她。

    薄家众郎君中,玉纤阿始终觉得薄宁是唯一能出头的那人。他和为色所迷的前任大司徒不一样,薄宁才是有君子之风的那个。

    那时玉纤阿想过,她若实在没办法,便诱了薄宁,成为薄宁的妾室,其实也可以。

    但是可惜,薄宁常年不在薄家。玉纤阿出事逃离薄家的时候,她根本无法向薄宁求助……

    若是范翕要除掉薄宁……玉纤阿心中觉得可惜。

    然她也不会阻止。

    那是范翕的政治考虑,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不懂他所在的局势,她既然不懂,便试图去学着懂。然在她弄不清楚范翕所处局面前,她便不会主动开口,以自己浅薄的认知去左右范翕的政治决策。

    她虽出身贫寒,但她不甘贫贱,她想让自己的眼光不局限于自己所处的地位。她想向上走,想自己能看到的更多更深一些。总有一日,她会和范翕所看到的的东西一样,她不会再弄不懂范翕在做什么。

    于是这般平安无事,范翕去刺探薄宁来楚国的目的、和楚国大司马的关系,玉纤阿则是借范翕给出的这个机会,几次悄悄在院中散步,探查那家藏有她的奴隶书的屋子周围的防卫。不得不说,范翕的到来,还是让玉纤阿方便了不少。玉纤阿试图跟成渝联络,让成渝夜里来见她,协助她一件事。

    夜里,那卫士果然弄晕了其他卫士,来找她了。

    玉纤阿出了门,见到高大的卫士站在她面前。她伏身行礼,柔声赞道:“我只是试着与郎君你联系,你竟真的来寻我了?多谢郎君大义。我们这便走吧。”

    那卫士点了下头,跟上她。

    玉纤阿见他不说话,她早已习惯了成渝的闷葫芦作风,便主动解释:“我们去那座高楼,郎君可曾看到?那层楼的第三层是藏书阁,我要找的东西便在那里。毁掉了那物,今夜目的便达成了。”

    卫士擡头看向那掩在浓雾中的高楼。

    他面具下的眉毛,轻轻挑了下,若有所思。只是在楚国的一个临时居所,竟然建着这样一座高楼,看着真不像是临时起意。倒像是这间住宅一直属于薄宁,这本就是薄宁的地盘,不是如他之前想的薄宁临时租借的……

    唔,那即是说,越国在打仗,自身难保的越国大司徒竟真的能说动楚国大司马与他相见,薄宁这个人并不简单。

    思量过后,卫士上前,搂住玉纤阿的腰。

    玉纤阿腰肢被男人的手摸上,她吓了一跳,啪的一下打掉那男人的手。她后退几步,远离这个卫士。玉纤阿警惕地:“你是何人,假扮……不,你是……范翕?”

    卫士的眼中带了笑。

    人皮面具下,郎君轻柔的声音传来:“自然是我,不然你以为是何人?”

    范翕轻而阴狠道:“我说了,日后再不会让你遇险。你向成渝求助,既然我在这里,便是我来了。”

    他微微笑,揉了揉自己被玉纤阿打得通红的手腕,道:“你不让成渝搂你腰,我是很开心的。”

    玉纤阿:“……你真是有病!”

    竟不信任她,这样试探她,试探她会不会和别的男子勾勾扯扯,会不会和成渝有不正常的关系。

    玉纤阿寒着脸转头走路,范翕追上,哄她道:“你生气了?不要生气啊。我自是知道你冰清玉洁,你不爱让男子近身……我从不曾疑你,我是怕其他人觊觎你……”

    玉纤阿骂他:“成渝是你贴身侍卫!你也不信?!”

    范翕声音轻飘飘的:“爱上一个红颜祸水,我有什么办法?”

    他责怪她道:“男子都喜爱你,我总要试一试的。但你放心,纵是成渝爱你,我也不会杀他。我顶多将他调离我身边而已……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般杀人狂魔。”

    他愁绪满怀道:“这都怪你。纵我有病,我也是你情郎,你不能不认我。”

    玉纤阿一时斜眼乜他,为他的逻辑所叹服。她对上范翕垂下的眼眸,他现在整张脸普通无比,只有睫毛纤长飞翘,其下一双含情目是属于他自己的。那目中水光粼粼,凌波荡漾,藏着星,捂着月……这样的好看。

    范翕含笑,再次伸手来搂她的腰。玉纤阿侧身躲开,范翕又搂来。他看出她不是真不愿,便低声哄她,终是如愿将她抱在了怀里。范翕搂着她腰将她抱在怀中,带着她拔地而起,运轻功前往玉纤阿想去的那座高楼。

    府上卫士不少,但一则有成渝掩护,二则范翕本身武功不错,一路风声而过,范翕身形轻飘飘的,带着玉纤阿跃上了高楼,范翕先开窗跳入三楼藏书阁中,再将玉纤阿抱了进去。

    他问她:“你要找什么?这里黑漆漆的,可要点灯烛?”

    玉纤阿声音在黑暗中细细的:“点灯烛便会被人发现,不必点。我知道我要找的东西在哪里,我早就打听清楚了。”

    范翕好奇地跟在玉纤阿身后,他在黑暗中目力极佳,看她身形窈窕,挤入了两架书架间,踮脚取出了一卷竹简。这会儿两人在黑暗中待久了,她便能看到一些东西。借着月光,玉纤阿低头摊开卷轴看了两眼,便惊喜道:“我找到了……”

    范翕轻松无比地从她手中抽走了卷轴,看了两眼。

    玉纤阿镇定而望。

    范翕早知道她出身是奴,她没必要在这时瞒他。

    果然,范翕看了那卷轴的内容,并没有发怒。他只是若有所思,低头用奇怪目光看玉纤阿:“……你不是失忆了么?怎会找到这契约书?”

    玉纤阿打消他的怀疑,柔声:“自是薄郎告诉我的。”

    范翕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薄郎。”

    但也许顾忌着玉纤阿失忆,范翕并没有与玉纤阿就此事争吵。他只是低头摸了摸她的脸,让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蛊惑她一般:“你现在生病了,我不跟你计较。但是什么薄郎都是骗你的,我才是你爱的人,你定要记住了。”

    强行被他压在怀中被迫听他心跳,鼻间尽是他身上的气息。玉纤阿被此番亲密弄得面红耳赤,又哭笑不得。她轻轻推开范翕,嗔他一眼,道:“我知道了,快烧了这卷轴吧。”

    范翕握着卷轴却不放,他暗自沉吟。

    玉纤阿定定看着他。

    虽他面容掩在面具下,但她向来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玉纤阿幽声:“郎君,你莫非是想留下这卷轴,想法子将我从薄郎名下转到你名下,让我成为你的奴隶,对你拒绝不得?你若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我宁死也不从你。”

    范翕心一跳。

    连忙安抚她:“我岂会那样想?你错怪我了。我岂是那样的人?”

    为表明态度,范翕非常积极地当着玉纤阿的面拿出火折子点了火,烧了手中的卷轴。玉纤阿站在旁边,看卷轴烧成灰烬,她心中大石才彻底落下。而对范翕的讨好,玉纤阿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翻账。

    范翕方才拿着她的卷轴在想什么……她就当做不知吧。

    ——

    范翕与玉纤阿都是擅于伪装的人,二人都装作忘了方才范翕的心思,便谁也不会主动提起。由是当范翕将玉纤阿送回屋舍的时候,二人间的气氛还是不错的。只是将女郎送回屋舍,范翕却舍不得离开。

    关上门,他在清寒黑暗中抱她。他低头想亲她,玉纤阿别脸躲避。

    范翕似恍然大悟,他一把摘掉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自己本来的春水般的面容。他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顶着别人的脸亲你?没关系,我摘掉那张脸了……”

    玉纤阿仍躲避:“郎君快走吧。我失忆了,我与你不熟,我不愿和你这样。”

    实则她是怕范翕情不自禁,做的过了火……如今待在薄宁眼皮下,他们还是低调些比较好。

    玉纤阿低头想捂脸,她想不明白为何自己和范翕总是在偷情……

    在不同的地方偷情。

    以不同的身份偷情。

    跟魔障了似的。

    范翕搂着她,将她压在墙上,黏黏腻腻地不愿走。他难说自己心中的恐慌,总觉得失去了她,总怕她活着是一场梦。他想碰她,可是她不肯。范翕又向来宠她不愿唐突她,他心中急切,却只能压着她在她耳边闷哼。

    他声音低哑:“玉儿、玉儿……”

    磨着她的耳。

    噬着她的心。

    玉纤阿双颊似火烧,耳下脸颊湿润,身子被他抱着,她已情如水涌,背脊出了一层黏黏的细汗。明月照窗,照在两人身前三寸。

    玉纤阿擡手推范翕,范翕声音喑哑地握着她手,他似哭一般地喘着气:“我总以为你不在了,每天都怕这是一场梦,天亮了你便消失了。玉儿,你真的活着么?玉儿,我不能没有你。你亲亲我吧……”

    玉纤阿被他轻吮耳珠,她仰着细长的颈,被他横抱起。她目中闪烁着水雾,埋在他怀里,茫茫然地想,分明当初还说过要分开,再不见面。

    如今情形,两人又走回了原路……

    总是情不自禁,总是情难自控。

    范翕就是她的孽。

    她好似走到哪里,都逃不开他这个冤孽……罢了、罢了……她伸张手臂搂他:“公子……”

    范翕停顿一下,觉得不对劲。

    自她失忆,她不会来喊他公子,因她当不知道他是公子。

    范翕有心停下思量,但是怀里美人柔软似水,他好不容易近了她的身,男子始终为身体所困,头脑总在此时不清晰。是以他虽觉得不对,却不想去想,只迫不及待地抱着她与她亲昵。衣袂相勾,发丝缠绕。

    门“笃笃笃”敲了三下。

    薄宁声音温温在外:“玉女,可睡了?我送些荔枝给你。”

    范翕咬牙切齿,脸顿时沉了下去。

    ——

    摆脱掉范翕的纠缠,玉纤阿开了门。她眼尾微微泛红,唇脂也没了,淡红一点。但好在不明显,站在门口的薄宁低头看她一眼,只以为她要睡了,方才在屋中卸妆。

    薄宁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他假扮玉纤阿的情郎,假扮得实在不称职,他连玉纤阿何时睡都不清楚。但没关系,他可以在其他方面补救。

    薄宁让身后仆从将托盘中的荔枝端给玉纤阿,薄宁尽量以情郎身份温柔和她说:“岭南送来的荔枝,想着是个稀罕物,我便都送来给你了。”

    玉纤阿眨眨眼。

    想来薄宁这么大费周章,是为了让她记住他的情意,等他将她送给了楚国大司马,她不要忘了同他暗通款曲,说服楚国出兵相助越国。

    玉纤阿同情叹,想真是为难薄宁了。绕这么一大圈。

    她便笑着接过了托盘,向薄宁致谢。薄宁沉吟着,却还不走。薄宁思量片刻,好似觉得自己和玉纤阿相处这般生疏,不像情人的模样。他努力想在将玉纤阿献走前培养点感情……于是薄宁唇角露出一丝笑,目光含情望玉纤阿。

    他搂住玉纤阿的肩时,玉纤阿心中已生了警惕。

    她看薄宁犹犹豫豫地低头,俯身想向她亲来……玉纤阿吓一跳,猛地侧过了脸,让郎君的那个吻落在了自己的腮畔上。

    但当薄宁的唇挨上她的脸颊,玉纤阿就知道完了。

    薄宁本想亲一下玉纤阿,柔情蜜意地与玉纤阿说两句情人间的话。薄宁没亲到她的唇,亲到了她脸颊上。薄宁怔了一下,却觉得无妨,他正再接再厉打算说几句话……玉纤阿关着的门砰地被人一脚踹开。

    一个男子沉着脸出来,一下子将玉纤阿拉到了自己身后。

    范翕怒盯着薄宁,掌风凛冽向薄宁挥去。薄宁强自躲开,擡臂挡住那杀招。范翕的第二招再次到来,恶狠狠地阴声:“她是我的女人——”

    薄宁与他打斗中,讶然:“公子翕?!你——”

    他身后的卫士看到冒出一个人,当即出手,但成渝从后杀来,向他们制去。玉纤阿站在边上,知道一切都坏事了。什么计划,在范翕冒出来时都没了……她急得不行,怕这边打斗招来府上的卫士们,玉纤阿咬牙,在薄宁和范翕过招正好背对着她时,玉纤阿举起手中方才被送来的托盘,向薄宁后颈重重敲去。

    薄宁身子僵住,回头不可置信:“你——”

    “咚——”俊美的郎君心不甘情不愿地晕倒了在地上,同时,成渝也制住了那几个跟来的仆从,将人一径打晕。

    玉纤阿看瞬间倒了一地人,着急无比:“这可怎么办……”

    范翕一把握住她手腕,冷声:“你让薄宁亲你!”

    玉纤阿:“我……”

    范翕怒得眼睛都红了,周身气得颤抖,他紧盯着她的脸:“你爱上薄宁!他哪里比得上我?你还怕我杀了他,将他及时打晕。你以为你帮我我就看不出你是向着他的了?你果然和他情投意合,和我虚与委蛇。”

    “你爱他!”

    “玉纤阿,一月不见,你何时瞎了?!”

    作者有话要说:玉儿:你才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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