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南国雨上7
晏倾牵着马,带徐清圆小走一圈。他再上马,带着她一同绕着广阔平原小跑。
月光如银。
徐清圆起初的紧张害怕,在他的怀抱中一点点平息。他在她耳边声音轻柔地教她御马的要领,马儿有时兴奋起来跑得快了,徐清圆吓得惊呼,他便会笑着勒紧缰绳,陪她一同平息情绪。
徐清圆有时觉得奇怪。
她生怕自己在外人面前露怯,生怕他人瞧不上自己,她一言一行紧奉闺秀之誉,唯恐堕了爹娘的名声。只有在晏倾面前,她慢慢放开自己的顾忌,愿意将最真实的自己交给他。
好的、坏的,都没关系。
他是那样有教养有气度的君子,不会拿她的窘态当谈资,不会戏谑她的笨拙与愁苦。他耐心地一遍遍陪着她练习马术,徐清圆也能在他怀中放松下来。
终于,徐清圆轻声提了要求:“这一圈,我试着御马,但你既不要动,也不要下马,你陪我好不好?”
晏倾:“好。”
徐清圆唇角微翘:“你可以继续讲太子羡的故事。”
她伸手握紧了马缰,夹着马肚,让马重新跑起来。马儿在夜中越跑越快,她和身后晏倾的呼吸缠在一起,随着马儿的呼吸一同起伏。
她听着身后晏倾的话语:“天历二十一年,边关战事不顺,朝廷主战声势浩大。但是后来从叶诗身上,我才发现,原来民间早有传闻说我会去甘州。
“然而天历二十一年,我本没有去甘州的打算。”
徐清圆:“为什么都传说你要去甘州?”
晏倾:“不得而知……或者说这个理由我尚不能确定,待我确定了再与你说。”
徐清圆颔首。
她心中隐约有个猜想,这猜想让她联想到失踪许久的徐固。她十分不安,只希望自己不懂政务,自己猜的不对。
她听晏倾讲接下来的事:“主战声势过大,甘州死亡百姓数量过大。各地天灾**层出不穷,各种流言频频散出。你知道,社稷不幸,君主之过。天灾**很难避免,只有战争能稍微让我们做些事。
“我父皇病重,对满朝局势无能为力。而我知道多年南国作出的改革,许多人不满……于是天历二十二年春夏交际时,我便下定决心,离开长安前往甘州。”
徐清圆忧郁:“可你那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你怎么离开长安?”
晏倾笑了笑,说得很轻松:“就那么离开啊……我又不是从来没有离开过。”
漫长的旅途,漫长的奔波。不祥的局势,百姓的期待,朝臣的争执……他在王宫中静坐两日两夜,依然决定再一次挑战自己的呆病,走出王城。
他不知道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但当时他并没有其他选择。
到了甘州才知道,局势比他想象的更加糟糕。他有些意外的,是乱糟糟的声音中,有一道非常清晰的声音,是要他身死救国。
徐清圆:“因为、因为南蛮怕你成长,怕你日后成为了不起的君主,这会影响到他们在西域的霸主之位。也因为当时大魏开国皇帝在南方有了些声势,如林相那一类跟随他的人,需要给他造势。
“你迁都,开科考,让女子从政,威胁到了太多人的利益。他们想杀死你……他们害怕你。”
晏倾不语。
徐清圆这般喃喃自语,忍不住回头,拥了拥他单薄瘦削却冷毅淡然的身体。他这样的高洁孤傲,他什么不清楚呢?
他真的很可怜。
他病成那个样子,瞒着天下所有人。他苦苦与自己的呆病对抗的多年,太多人敬爱他,又太多人想他死。他在甘州的时候,一定病得比长安时更加厉害。可偏偏这个时候,局势越来越糟糕。
徐清圆垂眼问:“……所以当时,你是太累了,想要自尽吗?”
晏倾摇头:“不是。”
他回答她:“我一生生死不由自己,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从未有过轻生念头。人生是有些难的,但庆幸那时候我不知道什么叫难什么叫苦,我不知道我身处的局势有多坏,我以为人人都是这样的。
“被闷死于棺椁,是我多方考虑后,认为这是最好的结局。”
他叹口气:“南蛮一定要我死,甘州快撑不下去,其他州郡天灾频发,大魏皇帝军功累累。我私下去了解过当朝皇帝,我知道很多世家拥护他……世家不拥护我,是因我已经与他们为敌,但是大魏皇帝是不一样的。
“朝政有时候是这个样子的……不破不立。我是破坏局势的那个人,暮烈是重整旗鼓的那个人。只有南国灭亡,大魏建国,迂回曲折,整个国家的局面便能扭转了。
“南蛮要的是我死,不是我父皇母后。暮烈不是残暴之人,我以为只要我死了,大家都会有新的路。我不知道我爹娘会自尽……我那时候,确实不懂这种感情,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自尽。”
他擡头看天上星云。
他湛然的目光穿过云海,眺望他永远看不清的人生尽头——“露珠儿,我身患呆病,呆病真的害得我失去很多。我后来才知道我父母对我的爱,后来才明白很多人对我的流连与不舍是为什么……只是天历二十二年,我选择死亡的时候,是出于理智考虑而不是情感考虑。
“我没有感情用事,让很多人伤心无比。”
徐清圆低头,握住他的手。
他们坐在马背上,身下的马在寒夜中一圈圈越跑越快。他们跟随着马速而心跳加速,徐清圆感受到他灼灼的呼吸。
她心中难受无比,目中生雾:“可那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怪自己。”
她不想听他说那些了,她便问:“那你是如何活下来的,如何成为上华天的主人呢?”
晏倾:“因为风御那些保护我的人、流连我的人啊。世上人在我身上寄予了太多感情,有时候这种感情是怨恨,有时候这种感情又是不顾一切地保护我。
“为了给我一线生机,为了藏住我没有死的秘密,他们死了个干净。我进棺椁的时候,原本服用了‘浮生梦’。我听朱老神医说此毒可让我在美梦中离去,我听说闷死棺椁有些痛苦,便想选一个比较好的死法。
“谁知道……风御换了我的药,我也没做什么梦。我再一次清醒的时候,便是在棺椁中。”
徐清圆呆住:“啊……”
她猛地扭头看他,他目光清澈,她却已经想到了——
“你呼吸不到空气,一点点窒息,你仍然感受到了闷死的痛苦,对吗?”
晏倾垂目。
徐清圆声音发颤:“所以你很害怕黑暗,害怕狭小的空间,听到撬棺木的声音就浑身发抖冷汗不住……原来你真的受过那种苦。”
她擡手颤颤地抚摸他的面容。
他温润的面容,清明的眉眼。
她不想落泪,但是她忍不住。
她更忍不住想到了以前的很多时光中,她与晏倾站在乱葬岗,看着风若开棺;她与晏倾走在人群中,灯火一灭,他的身子就有些绷;他喜欢很多很多的光,很多很多的灯火,他口中说是他爹娘留给他的念想,但其实有很多缘故,是他再接受不了黑暗了吧……
脑海中画面最后定格到,蜀州那方枯井下——
晏倾脸色苍白地靠着井壁,怀中抱着她,仰望井上上空。
他那时在想什么?
徐清圆看着他,眼泪怔怔掉落。她心口疼得呼吸不过来,她抚着他面容的手微微发抖。身下马匹的快跑已经不足以让她害怕,她满身满心都是他,都是她没有见过的那个少年太子羡——
她喃喃自语:“你只有十五岁……可你当时只有十五岁啊。”
她的十五岁,在云州山上与爹爹拌嘴,吵架,怪他对她不够好,怪他不许她下山;
她的心上人,十五岁,死得孤零零。以为可以死干净的时候,又在缺少空气的闷棺中被唤醒。他被逼着死,又被逼着活下来。
然后之后呢?
宋明河一类人发现了太子羡的病情,怪他不够强大,选择背叛;叶诗一类人因他生因他死,怪他在遥远的长安不能当一个从不出错的太子……
他只有十五岁。
哪怕没有患病,哪怕健康博学,他也只有十五岁!
敌人和朋友,谁在意过?
夜风透凉,心尖一点点发寒。
徐清圆突然说:“我要下马。”
晏倾愣一下,依了她。
一下马,她便扑入晏倾的怀抱,抱紧他。
她强忍不住地痛哭失声。
他愣了一会儿,才搂住她后背,微笑:“好了,都过去了。你别哭,我本来感觉不到那些的,我都从来不难受,真的。”
徐清圆:“可你现在能感受到了,不是吗?清雨哥哥……是不是其实,从你服用第三枚‘浮生尽’开始,你不仅开始健康,你还开始丧生生志了呢?你开始逐渐懂得很多感情的时候,也开始逐渐明白自己活得很苦?
“你说你以前没有想过轻生,但是你现在,经常会有那种不好的念头,对不对?”
晏倾:“倒也不是……”
她却不听,只哽咽连连:“而我竟然还怪你!竟然说你不够强大,生志不够强……我怎么可以这样说你,我怎么能对你这样坏。”
她快要喘不上气。
晏倾本想拿帕子给她擦泪,但她抱他抱得格外紧,他抽不开身。他只好拿袖子给她擦,眼泪却是越擦越多。
他便也怔怔低头看她。
他现在明白了很多感情,但对待世间情感依然浅薄。可是徐清圆哭成这样,乱没形象……晏倾问:“为什么?”
他以为他在心里自言自语,实际他问出了声。并且徐清圆给了他回答:“我舍不得你。”
晏倾身子重震,呆呆看她许久,他眼中光流转,眼圈有一瞬发红。他少有地放任自己的感情,没有将礼数先在心头念上三四遍,他低头亲上她的眼泪——
徐清圆哭声渐停,问:“后来呢?”
晏倾:“后来,就到了西域。跟着我的人还有很多,我得安置他们,就建了‘上华天’。那时其实也没想更多的,只是不能放任那些人离开……他们复国念头太重,仇视大魏太严重,我得约束好他们。”
徐清圆:“那你怎么会来到大魏当官呢?你为什么取名晏倾,为什么说是幽州人士?你的假父母是怎么找的,为什么不找更安全些的自己人?你与你老师怎么重逢的,他一下子就认出了你吗?他心甘情愿帮你隐瞒吗?”
徐清圆喃喃:“我以为左卿是坏人……可他帮你隐瞒身份,他在我爹的事上,大概真的是我想错了。他可能有其他理由……”
她有太多问题要问他了。
大魏要杀他怎么办?上华天只有几千人,如何与大魏对抗?天下百姓知道太子羡还活着,会是什么反应?
他会不会……会不会再次被逼死?
她怕得快要发疯了。
晏倾抱紧她:“露珠儿,你冷静些。事情没有那么严重……陛下是明君,我若不信他为君之道,便不会当这么久的官。
“而且,陛下对我……也许隐隐有过怀疑,却没有深究。天下到处歌颂太子羡是英雄的年代我都挨过来了,如今又算什么?”
徐清圆在他的宽慰下,渐渐冷静下来。
是了。某方面来说,陛下的治国理念,与太子羡是同出一脉。陛下也许从不畏惧太子羡,从不害怕太子羡活过来,陛下也许很喜欢太子羡……不然陛下不会任由天下人将太子羡塑造为英雄人物。
徐清圆道:“……你还没回答我你既然做了上华天的主人,又为什么成为晏倾。”
晏倾含笑:“这是另一个故事了。”
徐清圆一呆。
晏倾:“下次再告诉你……这一次,你先骑好你的马吧。”
他将那快被她哭跑的马儿牵了回来,坚持要教会她骑马。
徐清圆郁郁落落地盯着他半晌,眼中光悠晃,若有所思间,被他扶着重新送上了马。
这一次,徐清圆轻声:“你不用陪我上来了,我自己可以骑。我会学会骑马的,不会拖你后腿。”
晏倾微愣,道:“我并不觉得……”
徐清圆打断:“我要保护你,我不能不会骑马。”——
徐清圆是这样聪明的佳人,她一心一意要学什么的时候,没什么能难住她……即使她肢体不协,本不擅长这些事。
晏倾花了一整日时间陪她骑马,到傍晚时,她已能自如地骑着马跑动。
她从马背上下来,晏倾心疼她吃的苦,知道她腿内侧与臀部必然被磨伤。他想为她上药,带她回去睡觉,徐清圆却摇头。
徐清圆攀着他手臂笑:“我想和你一起扎灯笼,你再教我吧。”
晏倾看她半晌,道:“下次吧。”
他说:“你累了,该歇息了。”
他有些后悔。
他不该将那些事讲给她,那些事竟让她这样害怕不安。徐清圆却不觉得,她不想回去睡觉,她想和晏倾做很多事。他坚持不肯教她扎灯笼,她却也磨得他与她一起买了灯笼,去城镇中玩耍。
晏倾嘱咐:“只一个时辰,然后我们就回去歇息。”
徐清圆乖巧弯眸。
她与他提着灯在人群中漫无目的地行走,手时轻时重地拉着他袖下手。满目灯火流光,夜间甚美。
这一幕,仿佛时光掀开蒙纱,隔着朦胧风沙,她看到了另一幕,听到了当年的泠泠笑语声——
戴着面具的少年站在兴庆宫楼上。
宫墙外被父母牵着手的少女仰着脸,流火重重,时光如叶如花,簌簌而落。那些或远或近的灯火,照耀着国泰民安,少年玉姿。
某一瞬他似乎垂了眼。
某一瞬他目光似乎与她对上。
某一瞬他好像看到了她。
清雨落下,夜露晶莹——
徐清圆疲惫无比,最后被晏倾抱着上了马车。她窝在他怀中半梦半醒,迷离中盯着他清隽侧脸,总是试图去想象当年的他。
她又很沮丧。
她知道她终归错过了少时的他,错过了他所有的无望与孤寂,错过了他懵懂无知的情意被时光掩藏,再不见天日。
睡得昏昏沉沉的徐清圆,在马车停下的时候忽然清醒了过来。
某种预知不明所以。
徐清圆与晏倾下了马车,在借助的民舍前停下来。篱笆门内的男女主人瑟瑟躲在门后,对门外的人不敢应答。而徐清圆扭头,看到了马车后面一排火把,骏马凛冽。
韦浮与朝廷的人马下马,韦浮遥遥地向这方拱手,衣摆飞扬,目光幽静:“太子羡……殿下。”
上华天的骑士们与风若站在一处,徐清圆的母亲卫清无也站在那里。卫清无换上了与他们一致的衣着,那个肆意英武的北雁将军重新归来,并迎接昔日主君回归。
夜火如雾。
卫清无的目光在女儿雪白的面上轻轻一点,便落回到了女儿身畔的青松玉竹一样的青年身上。
这是她曾经的信仰。
这是她至今不改的信仰。
卫清无拱手,带领上华天的精兵一同单膝下跪,声势浩浩:“我等恭请殿下回归!”
徐清圆安静地看着他们,她蓦地扭头,推开篱笆门进民宅。民宅主人犹疑的目光追随着她,看那个年轻郎君追着徐女郎进屋去了——
徐清圆进屋开始收拾包袱。
晏倾:“露珠妹妹,停一下。”
徐清圆手上不停,将她与晏倾的衣物一同整理进包袱。她满脑子想着还有什么要带,一只手从后掠来。
他从后抱住她,托住她两只发着抖的手腕。
晏倾:“露珠儿,你且停一停。听我说——”
徐清圆:“我很忙,你看不出来吗?大家都来了,我们没有时间了,你不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去过上华天,我不知道上华天的环境如何,我得做好准备……”
晏倾:“你不能随我去上华天。”
徐清圆静下。
晏倾抱紧她,低声:“这不是抛弃。上华天的情况很复杂,风若上次离去归来后告诉我,上华天有了叛徒。他们急不可耐,我压了他们很多年,但我常年不在,如今上华天不完全听我掌控……这才导致我不知道‘观音堂’发生的事,我不能提前找到叶诗与乔应风,不能如你所愿地救下他们。”
她在怀中安静无比。
二人相处间,难得的她不吭气,换他絮絮叨叨、掰碎了和她解释自己的难处:“我在大魏做了多年朝臣,上华天的事情被我忽略太多。我若不回归,上华天会出大乱子。所以我必须离开……我得平息内乱,得将不同的声音再次压下去。
“我常年不在上华天,我不能带着你去那样危险的我自己都控制不住的环境。而且陛下没有取消女科,这不是我们一起争取过的好事吗?以你的才学,你必然脱颖而出,你可以实现自己的抱负。待我处理好一切,待你尝试过更多可能后仍想选我,我答应与你重逢,好不好?
“这绝不是抛弃。你明白吗?”
徐清圆低着头。
她闷不吭声。
晏倾绕到她面前,弯下腰。他面容映在她眼底,他轻轻拉着她的手,温柔地看着她:
“露珠儿,我有句话与你说——”
时光在这一瞬间,好像停止了——
时光在这一瞬间,选择了停滞。
南蛮王庭中,此夜灯火达旦,笑语不住,笙歌燕舞。
徐固所创的文字教给了莫遮,观音案之后南蛮有了正义之名,这让莫遮何其满意!云延与大魏公主即将归来,西域一统指日可待……连莫遮这样平日警惕的大英雄,都选择了开酒大庆,举国同欢。
为迎大魏公主入南蛮!
深夜中,王庭酒香四溢,酒壶与酒坛骨碌碌到底,南蛮武士们的呼噜声和南蛮王莫遮的梦话交缠一起,一整个帐篷内,没有一个清醒的人。
徐固走过醉酒的人们。
他在南蛮王面前停下,弯下腰,从莫遮王怀里摸出了自己一直在找的一个卷轴。
他将卷轴从莫遮王怀中取出时,莫遮忽然醒来,虎目大睁,抓住他的手,莫遮王目光迷离,看着这个儒雅无比的中年男人,口齿不清:“徐……”
徐固按下了自己怀中小玉匣的机关按钮。
妻子送于他保命的暗器在此时射出,全都刺入这个醉鬼体内。莫遮王张口,徐固擡手,按住了他的嘴,文弱的身体和这位大英豪拔河,将这位大英豪按了下去。
喷薄的血溅在他衣袖上、面上、手中所抓的那封卷轴上。
徐固再擡起脸的时候,莫遮王失去了呼吸。徐固喘着气,双眸亮得过分,亮得疯狂。
他举起一把火,烧毁这里的一切。风从帐篷外灌入,吹乱他的衣袍。
时光如河,在徐固站起来的这一刻,飞速流泻,倾泻如洪——
在被兵马包围的民舍小屋中,晏倾弯着腰,告诉徐清圆:
“你之前问我的那个问题,我想通了,可以给你答复了。
“露珠妹妹,从此时此刻起,我为你而活。”
徐清圆蓦地擡起眼。
时光如洪,时速加快。短暂静止的时间再一次快速奔腾而来,时光倾泻而下,星河耀耀,她被置身其中,面容与明眸选择和他对视。
徐清圆与晏倾四目相对——
人间别离本没什么非比寻常,可他们连别离都是因为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