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话到如此?,无话可说。她既不后退,他?也不肯折辱,二人那本就不强烈不牢靠的情谊,断就断了。他?可以忍受,他可以投身于自己的大业,他?曾经能在知道姜循装死时不去继续找她,他?今日也能在繁琐的公务中忘掉这短暂情爱。
然而他肯,姜循不肯。t?
江鹭始知姜循如此难缠——
江鹭某一日去宫中?,路上偶遇叶白。叶白递他一张纸条,神色古怪非常。江鹭忍着对叶白的厌恶,以为是什么要紧事务,私下去看那纸条。
纸条上哪有要?事?,不过是姜循写的字。她问?他?为何夜里不找她了,二人的合作似乎还没有结束。
江鹭捏着纸条,看着叶白的面容,心中?何其难堪:她竟然让叶白传话!
……她又和叶白在私下见面了。
她明明知道他?和叶白……她还让叶白传他?纸条。她羞辱谁?!
他?这才想到自己始终没有和姜循说“再?也不见”“合作结束”的话。
于是这一夜,江鹭便抱着来吵架的准备,夜探姜府。
不想今夜姜家灯火暗暗,姜循的寝舍没有烛火光。江鹭在窗下徘徊,看到了姜循留给他?的新?字条。
江鹭闲闲打开字条,就着月色,他?看清纸条上写了什么:“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江鹭:“……”
庸俗。
他?眼角瞥到窗台上的字条不少,心中?几转,已知姜循的花招。他?淡然打开,一一看去:“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嗤。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你歇得那般早,何时立中?宵了?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倒是真直白。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江鹭倚在窗下藤萝旁,脸颊一点?点?生热:男子写给女子的情话,被你如此?充数,可见不诚心。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哼。他?也不愿认识她的。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寒月皎皎,清光如霜。江鹭脸上滚烫,握着字条的手指轻轻地跳了一下:……你哪有不敢言,你如此?光明正大。
此?时此?刻,江鹭脸上的热意已经掩饰不住。他?心知这一切都不过是姜循的花招,他?在年少时也领略过几分。可是他?今夜才知道,少时的阿宁是何其收着力,如今的姜循又是何其大胆。
她公然写这些情诗,知道他?夜里必来。她又知道见面后他?便会拒绝她,于是干脆熄灯不见。她用这些好听的话来哄他?,花招真多。
但江鹭倚着藤萝架,由一开始的不耐烦,心情慢慢放松。他?一张张纸条翻过去,越到后面,他?唇角甚至浮起一丝淡笑,想看她还要?写些什么。
到最后一张,江鹭终于看到了姜循自己的话:“阿鹭,看完后,将字条都烧掉。未来太子妃的字条,不能落到南康小世子身上。我怕连累你。”
一兜凉水泼来,泼醒了江鹭的沉迷。他?此?时才意识到,这般无聊的字条,他?竟然当真看完了。月明风清,他?应该心凉,可在深夜中?,情如藤蔓缠上江鹭的心头——
未来太子妃与南康世子的私情,不见天日,暗夜长行?。
那样的隐秘、幽会、不与人知……他?的一腔煎熬反复,竟也在那样见不得光的挑逗之下,感受到几分刺激。
江鹭及时醒神。
他?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手中?这些字条,默不作声地反身回府——
次日夜,江鹭再?寻姜循,欲与她说清楚。
今夜姜府依然熄灯尚早,江鹭又在窗下捡到了一些东西。
今日不是情话字条,是一束鲜艳的沾着露水的郁青兰花。她将汀兰丢在窗下,江鹭不取——
第?三夜,一碗温着的川饭。她特意写字条提醒他?,说是来自江南的厨娘指导她做的,她为此?烫破了手指。
江鹭不信她会下厨。以前在建康府时,他?姐姐便嘲讽过阿宁比贵女还要?“贵女”,烹饪女红一概不熟,只会做些动动嘴皮子的事?。
江鹭也不愿意碰这碗饭。
但他?一夜翻来覆去,都在思考她是不是真的烫了手。
到天亮时,熬得双眼布上红血丝的江鹭了然:……又是姜循的花招——
第?四夜,江鹭抱着平常心,带着千万分的警惕前去探姜家。
今夜姜家依然熄火甚早,然窗下却?没有留只言片语。
江鹭不信她会乖巧,他?绕着姜循闺房走了一圈,都没找到可疑痕迹。梧桐叶飒,露水坠夜。俊俏小郎君靠墙恍悟,看着那扇窗,到底没有推窗而入。
……今夜的花招,原是“无声胜有声”。明日又会是什么呢?——
第?五夜,窗下又没留只言片语。
第?六夜,江鹭在窗下捡到了一根玉簪,与他?曾经拿过的姜循的那枚簪子形状非常相似。他?心跳砰砰,不知她是无意如此?,还是她发现他?曾拿过她一根簪子。
第?七夜,窗下又有了情诗。
第?八夜,什么也没留。
第?九夜,姜循诉苦太子待她不好,只一心向着阿娅。江鹭看得额角青筋直跳,握着字条的手指苍白,心中?又气又恨,却?偏夹着一丝怜爱。
第?十夜,她说她去宫中?了,让他?不必等她。江鹭自然不可能等她,但他?一直待到看着马车返回,姜循被玲珑扶下马车。她似在宫中?吃了酒,面颊绯红行?路袅袅,风流万分。
第?十一夜,窗下什么也没有。
第?十二夜,江鹭未去;十三夜,江鹭不肯去。
十四夜,下了雨,江鹭路过姜家。此?夜灯火通明,美人纤影映在窗上。江鹭立在梧桐树下,听着飒飒风雨之声与簌簌叶落声,静静看她,到她熄灯入睡。
第?十五夜,江鹭在窗下捡到了她做的一枚花笺,一盆嫣红珊瑚树。她说到了郡主生辰,这是她为郡主送的生辰礼。江鹭思来想去,只好抱着珊瑚树回府,将珊瑚树和他?给姐姐的生辰礼一起送回南康王府。
夜里江鹭盘腿跪坐床榻,精疲力尽,却?闭目间,脑海中?沉沉浮浮,尽是姜循。
他?努力抵抗……他?又能抵抗多久呢?——
大半月时光,玲珑看得叹为观止。
近日朝政十分太平,姜循收敛之前的张狂,在叶白入中?书省后,便没做更多的引起暮逊疑心的事?。暮逊和姜循的感情重回先?前那若有若无若远若近的时光,提防与欣赏并存,政务盟友与男女之情轮转。
姜循一边维持着和太子的关系,一边将闲暇时光,都用在了撩拨江小世子身上。
玲珑起初想:连面都不见,能勾得住人?
到江世子把那盆珊瑚树抱走,玲珑便不得不佩服姜循。
这种反反复复的勾着人心魂的手段,宛如一根绳子牵着风筝,绳子时紧时松,那飞上高空的风筝飞得再?远,也无法割舍与绳子的联系。
玲珑问?姜循:“娘子夜里并不会入睡得那么早,每日都在熄灯后等在窗后,是等江小世子翻窗入室吗?”
姜循坐在烛火下,轻轻笑。
玲珑便知自己猜对了,叹口气:“可是看娘子的模样,便知道世子一次都没有翻窗进?来过。”
姜循道:“而这正是好玩之处。我在做什么,他?心知肚明。他?知道我必然搞一些手段,他?既不屑和我计较,又被我勾起兴趣。
“我希望他?翻窗……那说明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可我也知道,如今我二人情谊实则尚浅。我与他?皆心知肚明地用情意拔河,且试输赢。”
玲珑对姜循十分敬佩,竟不知该如何说。好一会儿,玲珑才憋出一句:“……那你打算何时见世子呢?”
玲珑相信,江鹭此?时,一定非常想见姜循。无论?是和她断情还是和她续情,他?一定都非常想见姜循。
姜循答非所问?:“今日什么月日了?”
玲珑说了后,姜循在心中?盘算一二,有了主意:“马上就到端午了,在端午前,我一定要?见阿鹭一面的。”
她跃跃欲试:“端午时节,太子一定会与我有约。他?可能想见阿娅,会需要?我帮他?掩护……只要?我在端午前能解一些阿鹭的心防,让阿鹭喜欢我一些,端午节时,我便能再?见阿鹭了。”
姜循畅想道:“运气好些,说不定阿鹭被我撩得欲罢不能,又干脆破罐子破摔,终于愿意做我的入幕之宾,愿意享受这短暂欢愉。”
她脑海中?浮现俊美郎君的身形。
她一贯是喜欢江鹭样貌身材的……念念不忘,百爪挠心。她昔日不将此?放在心中?,她如今才明白自己重逢江鹭时,未见其人,却?绘其貌,并非毫无缘故。
他?是她没得到过的美好小郎君,承载着她无忧的岁月与欢喜。她已知自己心意,便百折不挠,坚持执着——
这一日黄昏,江鹭从太子那里回来,听太子说起端午祭祀之事?。江鹭对祭祀不在意,敷衍应着,只寻思如何查姜太傅。他?已t?悄悄暗探姜太傅府邸几次,姜家正宅戒备森严,即使武功高如他?,也没从中?取得什么线索。
难道他?真的要?靠姜循?
……不。他?不能利用她,让她在父亲和他?之间挣扎。他?二人,本就不应有私情。
江鹭回府时,在府门前被一个小乞儿撞上。那小乞儿递给他?一张纸条,是姜循的字迹:今夜二更,约君相会,谈论?公务。
……他?被吊了大半月,今日有了结果。他?倒要?看看她是真的有公务,还是又在戏弄他?——
这一夜,江鹭在姜夫人病逝大半个月后,终于见到了姜循。
他?心中?早有准备,在窗前不冷不热敲了两下,窗子便从内打开,美人笑着邀他?入内。
江鹭无意识一瞥,心脏倏然间缩起,沉甸甸朝下坠,整个人被拉扯得周身起了细密的酥麻之意:
姜循并非盛装打扮,特意等他?。她非常的随和,家常。
不梳繁复却?精致的发髻,她只斜挽了一个小髻,余下乌发如墨如云,顺着肩头一路曳至腰下。她并非脂粉不施,却?只点?了朱唇。莹莹雪颊上,只有唇瓣嫣红湿润,惹人望了一眼又一眼。
她不穿在外的那些漂亮斑斓的春衫,她在夜里穿着藕粉色纱衣。皱纱贵重,一层又一层,穿在身上却?清薄无比,托着一把纤腰。美人微低的上衫,露出皓肤雪颈,以及微有弧度的半月小乳。美人香罗带下系着一条晕裙,行?走间姿势袅袅。
她一手持灯一手开窗,正如一整个春光骤然在深夜浮现,百花绽放,暗夜流光。
烛火烨烨明灭交错,夜风裹着她身上的芳香袭面。一缕熏香浮烟,万般迷离,江鹭于一瞬之间,血液逆流,周身战栗生酥意。
姜循同?样打量着江鹭。
他?显然是想断她念想,便平平无常,一身窄袖月白锦衣走天下。不过她看的本就不是衣装,她目光从他?脸上流过,再?望到他?肩上,再?到腰部?,继续朝下……
江鹭淡漠:“你在看什么?”
姜循擡头,对上他?警告的眼神。
被美色所迷的姜循一句话没说,一件外衫便披到了她肩头。
姜循:“……”
她转眸低头,看到自己身上被披的这件大袖衫,本应在屏风后的内室。江鹭动作竟那般快,她还没如何,他?已取了衣给她。
姜循擡头咬唇,目光妙盈盈。
江鹭垂着眼:“更深露重,即使在寝舍,姜娘子也不可大意。你穿的、穿的……太清凉了些。”
姜循:“你叫我‘循循’好不好?先?前还叫我‘姜循’呢,怎么如今我又成了‘姜娘子’?你我情谊至此?,怎还能越来越生疏呢?”
江鹭不肯看她,当做没听到。
他?站在窗下不肯朝里多走一步,整个人陷入一种昏沉状态,鼻间尽是她身上的幽香。这些让他?惶然,他?只一本正经:“我之前忘了与你说,你我的合作已然结束。今后你不要?再?找我了,我没什么能和你聊的。你也不要?让什么乞儿给我传纸条。你我身份有别,姜娘子日后注意些。”
姜循若有所思:“我给你的纸条,你没有撕没有烧,都留下了是吧?”
江鹭擡头看她,目有警告之意。
姜循柔声细语:“随便猜猜而已……我只是觉得阿鹭待我心意如此?,自然舍不得扔我的字了。”
江鹭:“我和你没什么情谊。”
姜循:“你莫要?这样说啊。你只是不肯和我茍且,可你心中?对我如何,我是明白的。”
她面颊绯红,目中?清波连连。她半真半假,偏着脸笑望他?,朱唇一张一合……她好像一直在说,可他?有一瞬间竟然听不清。他?只看到她皎白面容,冰肌玉骨。熠熠烛火下她亭亭玉立,如湖中?一株水仙,迎风清扬。
发丝拂过她面颊,沾到她唇角。
那一夜,她被他?抱在围栏上,她抱着颈仰头与他?亲吻。她的气息被含在唇间,湿润,柔软,香甜。她那时的唇……
江鹭朝后退了一步。
他?撞在墙上,后背硌在半开的窗棂上。他?撞得自己后背发麻,见姜循吃惊地睁大眼睛,朝他?走来。
江鹭此?时才听到她说话:“阿鹭,你怎么了?”
江鹭别头,颇为狼狈。
他?淡声:“我已和你说清楚了,我走了,你日后莫要?找我。”
姜循若有所思:“看来我方才说的话,你一句也没听进?去啊。”
江鹭一怔,且心生羞恼。而姜循竟然不趁火打劫,她朝后退开,叹气笑:“我是和你说,我有法子让段枫接触枢密院中?关于正和二十年那场凉城事?变的卷宗密文?,你真的不听吗?”
江鹭:“……”
他?冷目看她,她兀自等待。他?就如她的猎物般,百般不甘,依然要?屈服:“什么法子?”——
江鹭与姜循坐在小几边。
就着烛火,她要?给他?写一份名单,告诉他?段枫要?找何人,才能打通关系,接触那些被封起来的卷宗。
江鹭心中?暗道自己这是为了段三哥在牺牲,只要?自己坚守本心,不搭理姜循,姜循又能如何?
但是他?没法不搭理。
因为——
她轻声:“阿鹭,你帮我研磨,我写字。”
此?时江鹭坐在她的桌案对面,她刻意用宣纸将小几铺满。几上没处放墨,她便将砚台放到她身旁的蒲团上。江鹭若要?为她研磨,便少不得起身,坐到她身边。
他?是不愿意的。
江鹭:“堂堂未来太子妃,连墨都不会磨?你自己来。”
姜循嘟嘴。
她不知如何涂的口脂,唇瓣远比平时看着要?湿润饱满。她这样一动作,江鹭便感觉到自己抱臂的手臂僵住,细细麻麻的蚁噬一样的感觉再?次溢上心头。
真是奇怪。
他?今夜为何如此?定不住神?
烛火微微,熏香缕缕,江鹭为自己的心猿意马而惊疑。他?心神难守,自以为自己在冷漠拒绝,姜循却?听出了他?声音中?的一丝喑哑:“别做这种矫情动作……你不是十五岁。”
姜循瞥他?一眼:十五岁的阿宁倒是单纯,却?也拿不下你啊。
他?既不坐过来,她便慢吞吞地自己俯首研磨。她刻意磨得非常慢,反正她拖延时间只为与他?独处,什么公务都是今夜的借口。他?拖着不来,她自然更喜欢。
姜循垂首,玉颈微弯,发丝落颊,颊畔如荔,长长的睫毛被烛火在脸颊上投出一小片阴翳,如扇子般轻颤。
一方磨,她磨了一刻,也磨不出来。
江鹭知道她的刻意,但是此?间让他?心燥,他?不想和姜循待下去,只怕自己出丑。江鹭便淡着脸起身,坐过来。身后兰香浮来,姜循便知自己得逞。
她唇角才动,便听到江鹭低声:“偷笑?”
姜循连忙:“没有。”
他?一言未发,坐于她身侧,端过了那方砚台。他?很快磨好了砚台,将青墨朝她手边推一推。他?端坐而不动,袍袖掠地,姜循依偎在他?身边,有些惊讶地擡头看他?。
江鹭:“怎么?”
姜循轻声细语,又带着几分委屈:“我以为你磨完墨,就会坐回去,不愿与我相挨着。我必然是什么洪水猛兽,让阿鹭十分厌恶。”
开始了。她又开始了。
江鹭实在不想多舌,也实在被她勾得又气又痒。他?面上不露痕迹,心间已经啼笑皆非:“我怕姜娘子手段频出,今夜一份名单要?写到天亮去。不如顺着姜娘子,姜娘子写字还写得快些。”
他?分明嘲她,她还怡然自得:“很是。我若是不舒服,这一名单是给不了你的。你那段三哥接触不到卷宗,你又得浪费时间。最后苦的还是你……阿鹭能屈能伸,实在是大丈夫。”
姜循吹捧他?之后,还要?往自己身上勾一勾:“而且,你何必那么防我?我又能拿你如何呢?你武功那么高,我追马也赶不上——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纵是眼馋你眼馋得不得了,也没办法把你放倒,和你春风一度啊。”
她幽怨道:“那总要?你肯了才好。不然你之后又会与我置气,与我徒徒浪费时间。阿鹭,我并非那般短视之人。我要?的是长久欢愉。”
她竟然这么坦荡。
江鹭羞赧强忍片刻:“你是真的什么都能说。”
姜循表忠心:“我说过,我要?试着对你诚实的。如今我以真心待你,你感受到了吗?”
而江鹭快要?被她的“真心”淹死在一潭泥水中?。
江鹭少不得提醒她:“你要?的不是长久欢愉,你要?的是不见天日的短暂欢愉。只顾今朝,不求长远。”
姜循:“今朝有酒今朝醉,何必管明日?”
江鹭手在桌木上点?了点?:“……写你的字吧!”
他?有了恼意,姜循见好就收t?,悬腕写字。江鹭坐于一旁帮她研磨,二人并肩,烛火落在二人身上,好一对璧人。
江鹭见她写了一串名单,她字迹风流隽永,不见寻常女儿家那类秀气,反而有几分潇洒凌厉感。见字如人,她昔日装白丁,非要?他?教她习字时,他?便见过她这笔字的冰山一角。
她非寻常闺阁女。
她狂妄无拘,大胆肆意……她的字动人非常,是他?唯一会模仿的女儿家的字迹……
江鹭出神间,听姜循轻声:“这份名单,是我在枢密院交好的一些官员。他?们官位不大,出身贫寒,平时没什么攀上权贵的机会。我才能在太子掌控下,撬动他?们。平时他?们在朝堂上说不上话,但如果利用得当,便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比如这位郎中?平时整理枢密院的书阁,日日清扫,段三哥可与他?结交……”
她平时那么荒唐,一说到正事?,又十分认真专注,心有丘壑,思绪缜密……
江鹭盯着她的侧脸。
姜循说很久,没听到反应。她侧头,冷不丁对上江鹭的眼睛。他?一直在看她,眸心不复方才的淡漠,而是温情几分,柔意点?点?。
姜循心一跳,瞬间口干舌燥,笔下一颤,便写废了一笔字。
姜循:“阿鹭!”
他?回神。
姜循:“都怪你。”
江鹭:“……我怎么了?”
他?睫毛轻颤,目有躲闪,绯意已从颈边红到了耳根。姜循心头生笑,她咳嗽一声,也不多说,只重新?写。这份名单没那么要?紧,要?紧的是借此?和他?拉近关系。
姜循便继续自己的计划:“这些人都十分关键,是我花了很多功夫才打动的……”
江鹭果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缓缓擡头:“你如何打动的?”
人坐得近,熏香让他?们都有些晕然。她侧过脸望着他?下巴,慢吞吞道:“入幕之宾。”
江鹭天灵盖如碎,一怔之下大脑空白,霎时扣住她手腕,语气急促:“你弄了这么多入幕之宾?这……少说也有十来人,你夜夜忙碌?夜夜约他?们私会?”
他?火气涌上,尽量压抑,目中?却?生灼光。他?似想说什么却?无立场,半晌憋出一句:“你忙得过来?!”
姜循:“你说什么啊?”
她故作无辜:“我是说,你若答应做我的入幕之宾,我就告诉你我是怎么花功夫打动这么多人的。”
她仰起脸,轻而香的气息浮在他?颈上。她眼睁睁看着郎君那里的肌肤泛红,她心跳难耐,诱他?:“……你却?想到了哪里呢,阿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