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她下班经过老体育场,门口横幅挂着:2018城市杯预选赛。斗牛士VS汇丰。
姜茂绕了一大圈,好不容易找个位置停车。她发微信给赵平壤:你是斗牛士还是汇丰?
赵平壤半天回了句:我踢得不好,我是临时替补队员。
姜茂回他:我就路过看一眼。
赵平壤回:我是斗牛士。我踢得不好,这不是谦虚。怕她不信,又回了句:我跑不快。
门口有赠送小旗帜的,姜茂要了个斗牛士的,对方贼眉鼠眼地问她压不压注,姜茂问他怎么压?对方建议她压汇丰,说斗牛士很菜。
姜茂压了斗牛士的,挥着小旗去观众区。
这体育场原先很大,早年有明星开过演唱会,只是后来观众区塌方闹了人命,体育场也就没再开放了。这两年上面整改了一下,平常用来租给业余球队和学校举办校运会。
因为是不收门票,观众区就乱坐,谁抢着谁就坐。姜茂往正中间的位置挤,一群老爷们就看着一个姑娘往里挤,有大胆地就吹个口哨。姜茂无视他们,找了个位置落落大方地坐下。
赵平壤问她在哪坐?
姜茂回他正中间。
备赛区的赵平壤一眼就看见了她,她实在太耀眼了,双手环胸地端坐在位置上,周围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儿。
如赵平壤所说,他确实没谦虚,踢得很一般。周围球迷骂斗牛士是:菜包。
上半场结束时,对方进了俩球,一个是斗牛士踢进的乌龙球。
教练喊着换人,发挥平平但也没出什么错的赵平壤被替了下来。赵平壤擦擦汗望向看台,姜茂朝他比比心,挥了挥旗子。
赵平壤有些懊恼,越是想表现好,越是一团糟。他把毛巾搭脖子上,有些沮丧地坐在候补区。
姜茂发了微信给他:你进攻一般,但守得很好,你脚下还没失过球。
赵平壤没回。
姜茂又发了一条:刚你被替下场,周围球迷说教练瞎球弄,明显应该把远不如你的9号换下来。
赵平壤这才笑了笑,朝看台上挥挥手。
场上踢了有十分钟,裁判吹口哨,斗牛士的队员受伤了。俩队人相互顶在一起,骂骂咧咧推推搡搡。
赵平壤又被叫上了场,他调整了状态,随着队员追着足球跑。当对方抢过球准备踢,赵平壤看准一脚踢了过来,正准备传给队员,人就被对方推了一下。
由于这个犯规太明显,球迷们大喊:犯规、犯规、犯规!
对方犯规球员高举双手,向裁判解释着什么。随后俩队人又推搡在了一起。裁判把他们分开,示意比赛继续。看台上嘘声一片,纷纷骂裁判收了偏心钱。
姜茂看了眼对方球服号,这个人球品太烂,小动作不断。直至比赛结束,对方2:1险胜。
姜茂去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等赵平壤,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水就喝。
“这种比赛有什么好参加的,对方球品烂得要死,”姜茂说:“还不如跟朋友纯娱乐性地踢踢。”
“我是临时被喊过来帮忙的,以后不踢了。”赵平壤说。
“你踢得不错,还是有潜力的。”姜茂双手环胸地说:“这教练眼光不行。”
“你觉得我踢得好?”赵平壤摸了下头发,双手掐腰地看她,“我感觉一般般。”
“主要是你们整个队都一般,如果换个厉害的队或者教练,他能让你们每个人发挥所长,效果就不一样了。”
“也许吧。”赵平壤说。
“你们队的守门员明显有问题,他短胳膊短腿的不应该守门,”姜茂认真地分析说:“你守门应该不错,身形矫健强劲有力,一下子就能把球抱住。”
……
赵平壤笑了笑,双手揣进球裤口袋说:“那我下回当守门员。”
“可以全方面发展,看你适合哪个位置。”
赵平壤示意前面的一排杨树林,姜茂随着他走过去,赵平壤左右看了看,牵住她手说:“好几天没见了。”
“才六天……”话没落,姜豫安就打了电话过来,问她怎么还没回家。
姜茂捂着话筒小声地说:“我正跟同事看电影,晚会就回家。”
“姜叔管你这么严?”赵平壤看她。
“你以为我骗你呀?”姜茂双手揣进风衣口袋,倒走着看他,“他让我退婚之前都要八点前回家。”
“也不知道他防什么。”
赵平壤挠挠腮,“是不是姜叔和秋姨发现我们……”
姜茂摇头,“我爸没那智商,我妈应该猜不到。”
没智商的姜豫安早怀疑他们了,而且还屁颠屁颠地跑去易妁秋面前打报告。
赵平壤点点头,假装无意地看看左右,有两对情侣缓步经过。他伸着胳膊来回拉伸,朝她问:“要不要去我家?我给你煮……”
“不行,我答应过我妈,”姜茂踢了下脚下的落叶说:“我跟我妈坦白了,她什么也没说,就说让我收敛点。”
“哦。”赵平壤点点头,他走得非常缓,待身后的情侣依次过去,他低头吻了她一下。
姜茂看了他一眼,弯腰捏了片树叶在手上转。赵平壤轻声说:“我很想你。”
“我也是。”姜茂说。
“我非常非常想。”赵平壤又轻声回了句。
“哦。”姜茂应了声。
身后又有夜跑得经过,赵平壤跟在姜茂身后,踩着她的脚印走。姜茂回头问:“你这些年谈过吗?”
“也不算谈,就是朋友介绍的单位同事,接触了两次就不了了之了。”赵平壤坦白道。
“为什么?”姜茂问。
“没什么感觉,不温不火地吃了两顿饭就没联系了。”
“为什么不温不火?”姜茂追问。
“你留下的印记太深,太浓烈,”赵平壤缓缓地说:“无形中总会对比,然后就没了。”
“哦,”姜茂很满意,“都说初恋不能谈太优秀的,谈得太优秀就容易影响后面的恋情。”
……
“我怎么就没影响到你?”赵平壤本能地问了句:“是我不优秀?”
……
“你一直杳无音讯,我怎么等?”姜茂说:“再说,你回来三年都没去过我家。”
“如果我三年前出现,我们不一定能像现在一样心平气和,”赵平壤说:“我那时候很不自信,我在舅舅的发货部里帮工,我完全没有信心能够吸引到你。”
“现在有了?”
“有。我知道你需要什么,你要的东西我都能给。”赵平壤觉得这话有点大,随后挽回道:“除了物质上暂时不能满足。”
姜茂什么也没说,她明白赵平壤说的是什么。他们俩小学关系一般,就是个熟悉的陌生人。进入中学后的一天,他们俩同校,一次在酒席上大家都在夸姜宓和赵平壤,她就安静地坐在那,忽然赵平壤就说:“姜茂学习也很优秀的,她这次考试年级前三,我们班老师经常拿她当榜样。”
大人们就接着话纷纷地夸她。姜茂当时一点都不感激他,讨厌死了,嫌他爱管闲事。
此后她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公共场合,无论是背后,还是当着她的面,他总是能频繁地说出自己身上的闪光点。不是刻意说的,而是不经意很自然地夸赞。
她第一次亲他是在一天午后,他躺床上午睡,她也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地亲了下。他当时先是惊恐,随后涨红着脸说下次不可以了。
她不知怎么就又亲了下,他磕磕巴巴着说要告诉家长,她当时气定神闲地说:“你去说啊,我就跟我妈说你猥亵我。”
她当时不过才十四五岁,也不懂什么是猥亵,这个新鲜词还是易妁秋告诉她的,说只要有陌生人摸她身体,就让她大声地喊出来。易妁秋还给她普及了一些性知识,让她明白什么是性,做这件事的后果会带来什么。因为当时的学校出了件丑闻,一个未满十三岁的小女孩怀孕了,还是生在了学校厕所被老师发现。从头到尾这个小女孩都不知道自己怀孕,更不知道被人·诱·奸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因为此事易妁秋和姜豫安争执了几句,姜豫安不建议把这些太早告诉孩子,易妁秋说他这思想是多么的愚昧无知,有多少小女孩是毁在匮乏的性教育上。甚至当悲剧发生,她们都还不清楚自己经历了什么。
俩人聊到了这件事,赵平壤说他上一年还碰见了这个小女孩,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跟着丈夫在夜市上卖肉夹馍。
姜茂也随口道:“我爸说他也见过那个老师了,人模人样地做起了生意,好像还做得风生水起。”
赵平壤很自然地牵住她手,“我们是多么地幸运,虽然没长成理想中的人,但也没干过坏事,没成为自己唾弃的坏人。”
“是啊,不容易,”姜茂摩挲着他手指说:“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去接受,大恶之人也能地久天长的活着,而且活得很好。不是语文课本里说的一样,恶人有恶报。”
赵平壤低头吻了她一下。
姜茂轻甩着俩人交握的手,“我小时候想成为的人是花木兰,是红拂女,是梁红玉,是聂隐娘……”说着赵平壤又吻了她一下。
姜茂发誓,她绝不是有预谋的,赵平壤亲完,她随口就来了句:“有点饿,我想吃红烧腐竹。”
赵平壤也本能地回了句:“回家我给你做。”
姜茂点头,“好,我正好看看小狸和小灰。”
俩人就这样回了家属楼,进屋她差点就被两只猫挠了,赵平壤呵斥了它们,拿了点小鱼干给姜茂,说这两猫势利得很。
姜茂喂了它们一会小鱼干,接到葛洲坝发群里的照片,她逛商场的时候无意看到一家理发店的海报,海报上是最新一季的发型,模特是赵平壤。
赵平壤平视镜头,表情庄重且肃穆。
姜茂看着照片笑了会,赵平壤在厨房说理发店给他办了一张五千的充值卡,让她以后做造型用他的卡。一张照片能抵五千的卡,他没觉得自己吃亏。
他盛了饭菜出来,见姜茂在阳台上接语音,听声音是詹致和,他就坐下等她过来吃饭。五分钟过去那边还在聊,他拿起筷子就大口吃了起来。
等姜茂挂断坐过来的时候,赵平壤差不多已经吃好了,他嘴里塞着鼓鼓的饭,慢慢地咀嚼,然后一点点地咽下。
姜茂给他夹了一个虾仁,他夹起来吃掉,随后也给她夹了一块腐竹,然后回了厨房收拾。
姜茂把饭吃完,收拾了碗筷过去说:“辛苦了,饭很好吃。”
“你都吃完了?”赵平壤看着空掉的三个盘子。
“都吃完了,吃得很饱。”
赵平壤一共烧了仨菜,红烧腐竹,虾仁青豆,和一个肉末豆腐,现在被吃得干干净净。
“我煮得好吃还是姜叔?”赵平壤问。
“你。”姜茂不假思索,姜豫安和他都热衷于这个问题,她也最擅长应对这种问题。
“回答太快,一听就假。”赵平壤笑她。
姜茂伸手挑起他下巴,拇指摩挲着不作声。赵平壤躲掉她手,她从前就爱玩这种游戏,跟电视里的帝王将相学的,学着他们的语气喊美人。
赵平壤转身给她洗了水果,让她在旁边吃,别跟他捣乱,他则一面洗碗一面和她聊天。姜茂捏了粒车厘子吃,吃着吃着又伸手挑他下巴,赵平壤有些不情愿地躲开,姜茂偏要挑,挑起来还用舌尖舔了他唇,然后喂给他了一粒车厘子。
赵平壤笑着吃下,准备吐核的时候姜茂又低头,帮他把核吐了出来,随后又捏了一粒放嘴里看着他,赵平壤吻过去,也帮她把核吐了出来。
接着姜茂又缓缓抬手,慢慢地解了两粒纽扣,又捏了一粒车厘子给他看,在他的注视下放进了胸衣里。
“姜茂。”赵平壤不自觉地轻喊出声。
“有套么?”姜茂问他。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好像没听见似的,只想着怎么才能吃到那颗车厘子。
姜茂放纵内心的贪婪和欲·望,一字一字地说:“赵平壤,我想跟你做。”
赵平壤反应过来吻了上去,姜茂抱住他,轻抚着他后颈窝又说了一遍,“赵平壤,我要跟你做。”
“我、我现在就去买。”赵平壤准备出去,又折回来手忙脚乱地帮她把纽扣系好。
“我们一起。”姜茂笑他。
“好。”赵平壤也笑,觉得自己太猴急了,随后回屋拿了顶鸭舌帽给她戴上,俩人下楼去买套。
赵平壤打算去药店买,姜茂扯扯他,说前边有一家无人售货机,前几天才开的,装修很别致,透过窗口就能看见里色彩斑斓的包装,和花里胡哨的类型。
俩人走了一截,赵平壤示意她站在远处,自己跑过去买。好半天,手里拎着一个黑袋子跑回来。
姜茂看着一大兜子,问:“都买了什么?”
“套啊。”赵平壤看她。
“没买别的?”
……
“我再回去买。”说着就要转身。
“等等,我跟你一块。”姜茂喊住他,随着他一块过去。
赵平壤拉开门,左右看了看,朝她道:“没人。”
姜茂让他理直气壮点,别那么鬼鬼祟祟的,说完俯身看柜子里的商品。看了一件觉得有趣,打算扫码买,赵平壤先她一步问:“你知道怎么用?”
“看一下说明不就会了?”
“那我们多挑一点,回去慢慢研究。”赵平壤兴致勃勃地说。
姜茂觉得好笑,给他让位置道:“你来挑吧。”
赵平壤认真地挑了五六样,付完帐出来说:“我们打的回去吧?”
“你急这几分钟?”姜茂笑他,一共才七百米的路。
“是有点急。”赵平壤说完,拉着她就往家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