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结束又聊到很晚,因为喝了点红酒,葛洲坝想打电话约代驾,易妁秋说她如果方便的话可以住这里。葛洲坝看了眼姜茂,姜茂不介意道:“随你心意。”
葛洲坝说要跟她妈打个电话,大概说了几句,她就把手机递给姜茂。葛洲坝妈妈和姜茂聊了两句,说葛洲坝住她家她很放心之类的。
姜豫安问赵平壤怎么回去,赵平壤说小区门口有共享单车,他扫一辆就骑回去了。至于他的车,他明天再过来开。
易妁秋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坐在沙发上装作事不关己,只顾着吃香蕉的姜茂,建议他道:“可以叫个代驾。”
“叫代驾好几十块呢,还不如明天过来开。”姜豫安说。
赵平壤附和,说车不急用,明天过来开一样。
姜豫安把他送出去,回来狐疑地看了眼姜茂,说感觉她很奇怪,像是刻意冷落赵平壤一样。
“我怎么刻意了?”姜茂看他。
“我就说说而已,你急什么?”姜豫安奇怪。
“我急了?”
“赶紧洗洗睡吧。”易妁秋说她。
“范氏之亡也,百姓有得钟者。欲负而走,则钟大不可负;以锤毁之,钟况然有音。恐人闻之而夺己也,遽掩其耳。”葛洲坝给她背了段吕氏春秋。
姜茂正想别的事,压根没深想她这段话的言外之意。
她趴床上等葛洲坝洗漱,微信响了声,赵平壤发来的信息,让她先别睡,他还在小区里转。
姜茂问:你转什么?
赵平壤回:我想见你。
姜茂问:你刚不是见过了?
赵平壤回:那不算。
姜茂想了会,回他:我妈精得很,我出不去。
赵平壤回:哦,那算了。
姜茂偷偷开了易妁秋的门,易妁秋躺床上看书,姜茂一下跳过去,把自己整个扔在床上。易妁秋拿书打她,说床垫都被她压坏了。
姜茂在床上滚了一圈,问她,“妈,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问。”
“你是怎么发现我那晚出去的?”
易妁秋透过眼镜片掀了她一眼,又翻了一页手里的书,漫不经心地说:“我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你鞋底上有红泥巴。”
姜茂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回了房间躺床上,陪葛洲坝聊了会,话题不知怎么就扯到了电影上。姜茂说好的爱情电影应该大力引进,有些性·爱镜头更不应该删减,如果值得欣赏和学习的镜头都给删了,那么大家就会去看一些粗制滥造的A·片,学习一些畸形的爱·欲。每个人都应该学习和拥有爱的能力。
葛洲坝说她觉得性很羞耻,男人的东西更让她恶心。姜茂觉得震惊,这么天性的事情怎么会恶心?
葛洲坝支支吾吾,随后就转了话题,问她,“你真的要退婚?”随后又解释道:“我无意中听到你爸妈聊这事。”
“他们怎么聊的?”姜茂问她。
“他们意思是随你心意,”葛洲坝带了点羡慕的语气,“你爸妈真的很好。”随后裹好被子,趴在枕头上看她,“你是为了老赵退婚的?”
“你看出来了?”姜茂看她。
“傻子都看出来了,”葛洲坝说:“如果我是你,我也会选老赵,这没有什么好谈的。”
“我退婚不是为了赵平壤,”姜茂说:“我是为了我自己。”
她脑袋枕着双手,望着天花板,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我此刻的决定对我就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对我跟詹致和,甚至是所有人,都是最负责任的决定。”
“就算将来我没和赵平壤在一起,我也不会后悔今天这个决定。我退婚就是为了我自己。”姜茂说完这话,对未来的道路无比清晰。
葛洲坝缄默不语。
姜茂转过来看她,“如果我心里装着赵平壤去跟詹致和结婚,我能想象到我们婚后的生活将会是一地鸡毛,我害了詹致和也害了我自己,我爸妈会很难过,爱我的人都会难过。”
“你真有勇气,我就不行。”葛洲坝打个哈欠说完,就转过去睡觉了。
姜茂等她睡着,轻喊了声:“一一、一一。”见她发出了轻鼾声,掀起被子,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
葛洲坝听见她出去,才把湿了半边的枕头翻个面。
姜茂先趴地上朝主卧的门缝往里看,随后摸黑坐在了沙发上,发微信问他:睡觉了没?
“准备睡,你呢?”赵平壤回得很快。
“我也是。”姜茂回了句。发完把手机扔一边,反正也没乏意,索性出来阳台上往外看,一看,就看见站在树后面的人。
她倚着护栏看他,只见他不停地,来回地转,时而急,时而缓,时而抬头望望她们这栋楼。
她感觉自己忽然间变得很柔,很柔很柔,比晚风还柔。她默默地看了他会儿,又发了一条:睡了吗?
赵平壤低头回:你呢?
姜茂回:准备睡。
赵平壤回:我也是。
姜茂斟酌了会,发了条:现在的我就是最好的我,但凡我们早一点见面,或者晚一点见面,都不是最好的时机。
赵平壤删删减减地编辑半天,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最后只是简单地回了句:我也是。
姜茂回:晚安。
赵平壤也回了条:晚安。
姜茂看见赵平壤离开,伸了个大懒腰,也回了易妁秋的房间。她抱着熟睡的易妁秋,感恩地轻声说:“妈妈,我好爱你们。”
*
连着三天姜茂都很老实,上班、下班、回家吃饭、陪父母散步,睡觉。她有意识的和赵平壤少联系,她担心自己太烈了,她试图着去控制和平衡自己的情感,它需要沉淀。
没错,她用了沉淀。
她每回见他,都在克制着喷涌而发的欲·望。欲·望本身不羞耻,但它需要被克制,它需要正当和合理性。这是易妁秋告诉她的。
俩人只在微信里聊,她认为怎么聊都不过分。赵平壤发了几张照片和视频给她,家里的沙发,坐垫、窗帘、桌布……都被两只猫挠了挠跟拽了拽。
姜茂看着照片里的恐怖场面,一句话不敢接。
这两只猫是几天前在她的怂恿下买的。她喜欢猫,尤其喜欢别人家的猫。她家也从不养猫,因为不喜欢猫的尿骚味。
视频里的狸猫抱着窗帘打秋千,赵平壤教育它,让它去猫架子上玩,它跟个大爷似的,理都不理他。另一只小灰猫见狸猫打秋千,它也从猫架子上下来,跟着它有样学样儿。
姜茂问:为什么俩猫都秃毛了?它们脸上怎么了?
赵平壤回:俩猫打架了。劝不住。我正在学着怎么去驯服它们。
姜茂说:你白天上班拿根绳子把它们拴住,或者把它们关猫窝里。
赵平壤回:我正在教它们怎么上厕所,小灰总是跑到床底下拉尿。
姜茂问:猫怎么尿?翘起一条腿?尿完抖抖腿?
……
赵平壤回:那是狗。
姜茂起了贱心:你知道男不养猫的典故么?
……
赵平壤不回。
姜茂回:建议你晚上睡觉和淋雨时锁门。如果你早上有勃·起,狸猫会把它当成老鼠给吃掉。
……
姜茂又回:我以前当见习医生见过,什么奇奇怪怪的都见过。我还见过卡在瓶口出不来的。
赵平壤回:你怎么什么都见过?
姜茂回:一大半都是在科室里听说的。
赵平壤问:我不信,得多细才能装进瓶子?
姜茂回:很粗,很粗的瓶口。
……
赵平壤回:你说话注意点。发完又给撤回,又发了条:在我面前不用注意。
姜茂敷着面膜躺床上,双腿合拢靠着墙给他发了张照片,说是瘦腿的。
赵平壤回:你腿很美,不用瘦。
姜茂看了眼自己的腿,她很满意。大腿是大腿,小腿是小腿,很有曲线美。她不喜欢一条腿从上到下笔直的下来。
让赵平壤不解的是,既然你这么满意自己的腿,那干什么还要瘦?但这话他不敢说。他也顺手拍了张照片发过去,一条毛发有点浓密的腿,脚下是一双足球鞋。
姜茂问:你去踢足球了?
赵平壤回:刚踢回来,准备洗澡呢。
姜茂回:“我还没见过你踢足球。
赵平壤回:我踢得不好。
姜茂问:你们平常在哪踢?
赵平壤回:老体育场。这几天有个城市杯,我临时替补上去的。
姜茂又点开他图片看了看,翻身趴过来说:据说男人体毛旺盛,代表了欲也旺盛。
赵平壤委婉地回了条:可以这么认为。
姜茂回:拍张照片给我。我想看。
赵平壤明知故问:什么照片?
姜茂起身,站在浴镜前拍了一张自己的照片,她穿了一套上回新买的内衣,很性感很性感的那种,她给赵平壤发了过去。然后趴在床上命令他,“三十秒内你照片要过来。”
赵平壤吞吐着不想发,说过一会再发。姜茂不答应,要他立刻马上发。
赵平壤回:我不发。你可以把自己的照片撤回。(又不是我要看的)
姜茂回:你不要脸。(你看都看了)
赵平壤勉强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姜茂不满意,不要他穿着短裤的照片。
赵平壤又发了一张过来。
赤果果的一张。
姜茂看了眼,果然如她所想,她就捂着脸,惺惺作态地骂了句:老流氓。
刚发完,赵平壤打了语音过来,姜茂压制住心跳接通,问他要干什么。赵平壤小声骂了她一句。
姜茂调小了音量,说不许骂人。
赵平壤说她欺负人。
姜茂转成视频过去,那边好半天才接,镜头对着天花板。姜茂要他对准摄像头,说要看他自食其力的直播,赵平壤说什么也不愿,姜茂说了好些好些好些好些好听话,赵平壤才勉强播给她看。
关键时刻姜豫安敲门,姜茂吓得立刻扔了手机。姜豫安说苑里很热闹,让她出来看。
……
姜茂迅速删了聊天记录,捂着胸口随他出去看。易妁秋看她,“你发烧了?”
姜茂拍拍滚烫的脸,“被我爸吓得了,每次进房间都不敲门……”
“我怎么没敲门?”姜豫安很冤枉。
“我正在看惊悚片,我爸推门就进来。”
“我什么时候进你屋都先敲门……”
姜茂捂住耳朵不听,准备去往阳台上。
“回来,有什么热闹好看的。”易妁秋喊她。
“怎么了?”姜茂伸着头往外看。
“六栋楼今天嫁女儿,中午她女儿穿着婚纱气呼呼地回来了。原因不太清楚。”姜豫安八卦道。
这热闹确实不太好看,姜茂坐回了沙发上。
隔壁花园里的讨论声很大,女声说是婚礼的下轿礼不够,当时谈妥的一万一,临头只有六千六。男声说不是这原因,是婚宴上新娘看见了什么人,当时掉头就回来了。这新郎还挨了女方揍。
姜茂和姜豫安去了偏卧,俩人悄悄地往外看,正看着,双双受到惊吓后退了一步,姜茂回来说:“那男的跪下了。”
“还是双膝。”姜豫安不忍直视地附和。
“跪下了?”易妁秋诧异。说完也悄悄过去看。
“男人不能随便跪,”姜豫安朝她一脸认真地说:“男人要不懂得自尊自爱,他怎么会去爱另一半?记住,这种人要远离。”
姜茂想想那画面就不行,要是赵平壤给她下跪,她会……不行不行,实在接受不了。
易妁秋看了会,坐回来说:“用下跪的方式解决问题不成熟。”
姜豫安一面附和一面把电视调到法制频道,“爸跟你说,一个男人说全世界就爱你一个,这句话也很恐怖。难道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正发微信的易妁秋被他挤到,朝另一边挪了挪,姜豫安也朝她挪过去,易妁秋换了张沙发。姜豫安也追过去。
“你成熟点行不行?”易妁秋看他。
姜豫安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姜茂正在烧水煮螺狮粉,易妁秋说:“你少吃点垃圾食品行不行?”
……
姜茂端着螺狮粉回了房间,易妁秋这两天有点喜怒无常。
她本着善意给姜豫安发微信:我妈快忍够你了。”
姜豫安回她:这两天都是我给你妈敷的脚,今早上还是我给她洗的头。接着又回了一条:你在家啥也没干,啥也没指望上你。
姜茂打开窗户,把屋里的一股子臭味散去。她把螺狮粉倒马桶,擦擦嘴,也坐回了沙发上。易妁秋正给周瑾华发微信,姜茂伸头看,易妁秋挡住问:“你怎么不睡?”
姜茂顺势躺在她腿上,朝着姜豫安说:“爸,帮我调到CCTV—6,谢谢。”
易妁秋推开她说有事,穿了件外套准备出去。姜茂问:“你脚还没好准备去……”
“我去你周姨家,晚上不用等我了。”易妁秋出门了。
姜豫安去了花园里,朝她道:“这么晚了我送你去?”
“别跟我说话。”易妁秋回他。
“我妈是烦你了。”姜茂挑事道。
“你周姨又发酒疯了。”姜豫安坐回来说。
“她失恋了?”姜茂问。
“可不是。”
姜茂莫名生出了一丝羡慕。周瑾华失恋十次能痛快地哭十次,哭完第二天就好。大部分人可能经历两三次,情感上就枯竭了。
她忽然想到早上的插曲,随口就问他早上怎么了。姜豫安很不忿,说他好心没好报,他见易妁秋不方便,就顺手帮她把内衣洗了。易妁秋骂了他,还把内衣砸到他脸上。
姜茂很八卦,“然后呢然后呢?”
姜豫安不理她,转身回了房间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