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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妃情:惹上邪王逃不掉 第三卷 良缘定 第三十九章 寒夜战

    旷远空阔的风越过重重盔甲徐徐吹来,百里寒静静而立,唇边那抹优雅至极的笑容彻底掩住了心底的苦涩。他挑了挑眉,郑重道:“寒虽已伤,依旧期待接下来与可汗的大战。得于可汗一战,寒自感幸甚,纵是一败,亦不悔。”

    右肋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他也不敢去瞧到底伤的多重,但是,他却明显地感到力气在消失。指着暮野的剑尖在微微颤抖着,此时,纵然是他用剑指着暮野,却也没有力气杀他了。

    手臂缓缓垂落下来,他一点一点地将剑插入鞘内,淡笑着道:“可汗,青儿夫人就交给你了。”说罢,左手捂着伤口,右手一把抓住了流霜的玉手,迈着急促的脚步离去,他还是害怕暮野忽然反悔的。

    他的大手覆上来的那一刻,冰凉的触感将流霜从怔愣中惊醒,方才她一直在凝视百里寒的右肋,纵是厚重的盔甲也掩不住流淌的鲜血,那伤口该是多么严重啊!而他,只是不在意地微微蹙了蹙眉。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狠狠扎了一下,带来一阵难以承受的痛。

    “谁让你救我的?凭什么你以为我会跟你走?”流霜一把甩开百里寒的手,不可抑制地喊了出来。

    她一向是温婉的,很少发脾气,她不知,这一刻,自己的气恼是从何而来!只是,看到他那触目惊心的伤,她就是想发脾气。他和她没有关系了,不是吗?他爱受伤就让他受去,管她什么事!

    百里寒惊异地回首,今夜第一次近距离地正视流霜的玉脸。

    月色朦胧、清冽、美好。

    笼在月光下的那张脸也是那样的美好,只是不再那样恬静淡然,笼着浓浓的怒意。就连那双一向沉静清澈的黑眸中,也隐有愤怒的火花在闪动。

    记忆中,她似乎很少失态,而这一次的失态,是为了他吗?

    百里寒忽然心情渐好,就连伤口的疼痛也似乎弱了些。他多想将她抱在怀里,紧紧地抱住,永不放开。只是,他不能。心尖处一阵抽疼,比之伤口还要疼得厉害。

    他勾唇扯出一抹轻狂冰冷的笑意:“救你?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吧。我已经说了你不配!我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曾经是本王王妃的女人,沦落到做别人的侍妾。”说罢,伸手一带,无情地将流霜带到了他的怀里。

    流霜望着百里寒冷漠轻狂的脸,不知他为何这么看她,为何要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也无妨,她早就不奢望自己在他眼中的形象了。

    她低头将裙摆撕下来一大片,隔着厚厚的盔甲,一圈圈缠在百里寒腰上,暂时止住了不断流出来的血。

    “你是霜公主么?”一道清悦犹疑的声音忽然响起。

    流霜的心忽然一震,这个称呼她已经十年没听到了。没想到,今夜,在这个战场之上,竟有人喊她霜公主!

    是谁?

    流霜诧异地抬头,这才发现喊她的是那个站在暮野身边的青衣女子,月色下,她一脸的泪光,双眸中却闪耀着不可置信的光芒。

    今夜,流霜的注意力起先一直在百里寒和暮野的决斗上,此时又转移到百里寒的伤口上,根本没有去细细打量这个看上去有些熟悉的女子。

    此时,颦眉细看,这张苍白的瓜子脸,温柔秀丽的眉目依稀和十年前那个被暮野掳走的侍女青儿的脸重合了。

    流霜再也没有想到青儿还活着,望着青儿那微笑的惊喜交加的脸,刹那间,她感到自己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午后。一片红艳艳的花丛里,青儿拉着她的手在拼命奔跑。生死关头,这个侍女一直在护着她,如同自己的亲生姐姐。

    “青儿!青儿!”流霜悲喜交加地喊着,几欲就要扑过去了。但是腕上一紧,却是百里寒的手紧紧攥住了她。

    “跟我回去!”百里寒冷声在她耳边说道。一使眼色,前来接应的将士早将流霜接了过去,强行架着离去。百里寒也在将士搀扶下,走向了玥军阵前。

    “百里寒,你为什么要这样,她是我失散多年的侍女!”流霜双眸含泪,愤恨地说道。

    “我知道,但是,我没有把握救她过来。何况,这是在战场上,你们没有叙旧情的时间。如果你想见她,就祈祷我赢了这场战争吧!”百里寒冷酷地说道。

    她早已从段轻痕口中得知了流霜的真实身份,却没想到那个青儿竟是流霜的侍女。但青儿是用来换流霜的,他若要带回来,就算是违背了方才的诺言,那是决不可能的。何况,他不知暮野知道了流霜的真实身份会怎么做。毕竟当年的崚国旧事,他也是有份的。所以,他只能在第一时间将流霜带回来。

    暮野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却见流霜已经在崚国兵将的护卫下远去。他忽然转身,没有入鞘的刀架在了青儿细嫩的脖颈上,他眸中闪过犀利的锐色,冷声问道:“你为什么叫她公主,你不是公主吗?”

    青儿凝视着暮野,注视着他眸中渗人的寒意。清眸中刹那间泪光闪耀,她悠悠地淡淡地道:“暮野,我并不是公主。其实我早在十年前,就想告诉你了,但是,又怕告诉你后,你会杀了我。我知道你是因为我这个公主身份不杀我的。我其实不怕死,但是自从爱上了你,我就开始怕了,我不想离开你,我只想远远看着你,一直到老。但是,今夜,我终于明白,这是一个奢望,永远都不会实现的奢望。所以,你杀了我吧,我已经见到公主安安稳稳地活着,已经够了。”

    刀锋的寒光,映着她的眉睫,只要暮野的手微微颤动一下,就有可能划破她的脸。但是,她却含笑望着他,清眸如寒星般清亮,毫不惧怕地望着他。

    暮野的手缓缓松了下来,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真诚的情话,纵然是那么多的女人,说过喜欢他,爱他,他都是一笑置之。他并不相信她们的话,但是眼前的女子的话,他却莫名的相信了。因为,她眼中的真诚是那样的明显,竟让他狠不下心来杀她。

    这个他一直忽略的女子,竟然也有如此坚强的一面。

    他缓缓放下刀,冷声道:“我不会杀你的。夕夕,带她回去。”

    暮夕夕带着青儿回到了天漠国的队伍之中。

    风忽然变得凛冽起来,夜色阴暗如幽深的海,弯月依旧是洒着默默的清辉,此时看在人们眼中,却冷锐如刀锋闪耀。

    人们都知道,残酷的战争即将开始。不管百里寒和暮野是如何相互敬服,这场大战都是不可避免的。

    大战前的一刻,气氛是那样凝重,那样压抑,令人的呼吸都觉得困难起来。

    就在这最压抑的时候,双方战旗一挥,战鼓忽然同时擂响了,双方原本静止不动的兵将在这一刹那都动了起来,两军轰然对峙。

    一时间厮杀声响起,剑光刀光闪烁,强弩劲箭漫天飞舞。

    银甲闪亮的玥军和黑甲脉脉的天漠国军队站在了一起,就好似白云遇到了乌云,两下交融在一起,扭打着,撕扯着。

    流霜呆呆坐在崚国队伍后面的马上,没有流箭飞来,相对还是安全的。身边还有一个一身银甲的将士在守护着她,好似是百里寒的一个副将,说是叫王翰。

    流霜本不想看战场,但是,那些剑光血影还是不断地在眼前闪耀。她也不想听,可是那些哀嚎声,还是不断地送入耳中。

    这就是战争,何其残酷,却又无法避免。

    国与国之间,其实就如同人与人之间。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起了争端,然后便诉诸于武力。不同的是,人与人之间的伤害毕竟是小的,可是国与国之间,受害的便不止几个人了。

    这一次,流霜比上次看到战争冷静了些,但是她心中依旧是难受至极的,如果,如果天下和平该多好啊!

    “有时候打是为了不打,战是为了不战!”耳畔忽然响起一道清澈的声音。

    流霜回首,百里寒在张佐李佑的护卫下,躺在一个担架上。他的伤口已经被军医敷药包扎过来,想来伤得不算太严重,这个时候,还有功夫来找流霜。

    流霜看到他不知为何心中便气不打一处来,便扭了头没有理睬他。负责保护她的王翰,在看到百里寒的一瞬,眸中似有笑意闪过。百里寒感受到了,苍白的脸上顿时有了一抹可疑的红晕。他想,他算是在自己弟兄面前威风扫地了。

    两军对峙打得正酣,翰城的城门忽然洞开,数千上万的天漠国兵将从城门冲出,和玥军站在了一起。百里寒早料到了暮野不会将所有兵力都带去攻打崚国,是以早就做好了准备。

    百里寒本来带了五万兵将,前方有三万兵将在和暮野的四万兵将厮杀,留了两万准备随时应对城内冲出来的兵将。

    刹那间,两万兵将和城内涌出来的兵将战在了一起。

    护卫流霜的王翰剑眉一凝,似是有些担忧。毕竟,他们的兵将带的并不多。

    百里寒抬头看了看天色,淡淡说道:“你放心,他一定会来的。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流霜知道百里寒指的是援兵,这个时候,能够出兵支援的,应当是师兄无疑了。原来,他们早就联手了,也怪不得百里寒会如此自信。

    就在此时,西边的夜空中一道烟花突然冲天乍起,紧接着崚国兵将如同海潮般涌了上来,将战团紧紧围住。

    暮野本来如同狼入羊群,百里寒受了伤,已然没有人能制得住他。百里寒的那帮副将武艺虽高,但是和暮野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此时,几个人围攻暮野正感吃力。

    忽然,一道蓝影从无数个酣战的兵将头顶飘然而来,正是段轻痕。

    他一把锐利的剑,穿过无数闪烁的剑光,堪堪架住了暮野的刀锋,修眉微挑,唇边**起一抹俊雅温润的笑意,“可汗,我们又见面了!”

    刀光剑影中,段轻痕的面容是那样俊美温雅,束发的蓝色飘带纷飞着,带着些许飘逸的迷离。他的唇边含着温情脉脉优雅淡定的笑意,但是,他手下的剑,却是冷到极点的潇洒和凌厉。

    本来围攻暮野的几个副将,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方才被暮野已经逼得几乎失了阵脚了。

    暮野黑眸一凌,见到段轻痕,却并不觉得多么意外,他冷声道:“东方流光,你果然和百里寒勾结在一起了。”

    “什么叫勾结?可汗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我们只是联手而已。”段轻痕一边淡淡说着,手中的剑却是丝毫没有一丝懈怠,如流水般的剑招,绵绵不绝地向暮野刺去。

    周遭尽是呼呼风声,兵刃磕碰声,还有惨叫闷呼声。

    段轻痕好似听不见看不到一般,沉浸在和暮野的决斗之中。

    “殿下剑法如此高超,本王很是佩服!”暮野一边酣战,一边不忘夸赞段轻痕的剑法。今日这一战打得痛快,令他碰见了两个平生难以遇到的对手,真是快哉。

    段轻痕一剑挑开暮野斜斜砍过来的一刀,淡笑道:“彼此彼此,可汗的刀法也是举世无双啊!”段轻痕是真心夸赞,暮野的刀法不仅霸气澎湃而且诡异多变,大开大合间,也有着说不出的犀利。

    两人酣战几百招,依旧不分胜负,而他们周围的战场上,人却是越来越少了。

    冷月挂在天边,依旧是那么清冷和高洁,只是透过了血色去看,会觉得月亮似乎也沾染了一抹绯红。

    时间似乎很短,又似乎很长。谁也不知这一战将持续多久,而最终的胜利,又将属于哪一方。

    酣战多时,双方各有伤亡。但是很明显,此时的战况,对天漠国是不利的。段轻痕带来的兵将团团包围住了战团,如今正在不断地缩小包围圈。

    “可汗,如今的形势你是赢不了的,还是及早停战吧。否则这样下去,只会使双方的伤亡愈加严重!”段轻痕逼退暮野一招,淡淡说道。

    其实暮野心中清楚,再这样打下去,天漠国的兵将只能是越来越少。

    常年征战,他从来不曾尝过败绩,所以,对于战争带来的负面影响感受并不真切。而这一次,暮野深切地感到了恐慌。也是第一次,他开始深刻思考,战争,到底给他带来了什么?难道,真的如流霜所言,那么多人的鲜血,换来的只是他的一己私欲?

    但是,要他认输停战,他还是不甘心就此失败。

    暮野抬头,看了看天色,东方,已经隐有启明星在闪烁,黎明马上就要到了。而这里,却又有很多人倒下了,再也看不到新升起的太阳了。

    但是,他还是不甘心就此服输!

    他伸手从衣襟处,拿出来一个小小的弹丸,轻轻一弹,刹那间,一道璀璨的七色光划破了灰蒙蒙的夜空,绚烂而美丽的在头顶上空炸开。

    是琉璃弹,是报信的琉璃弹!

    段轻痕一惊,飘身后退,难道暮野还有后援?

    正在惊异间,从翰城西方遥远的林子里,似有奔腾之声响起。段轻痕眯眼瞧去,只见一支军队奔了过来,人数似乎并不算多。但是,光听一听来势,便知道这是一队精兵,可以以一当十的精兵。

    原来,暮野还有这么一支隐藏的军队。

    这支军队确实是暮野的兵将,是一支隐藏的队伍,是暮野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的队伍。

    这支军队一直很隐秘,平时,都是隐在山林里,就连他的左右将军也是不知道的。今夜,暮野不得已将这个杀手锏抛出,来挽救与他不利的战局。

    同样的,躺在担架上的百里寒心内也是一惊,他也不曾想到暮野竟还有这么一只隐藏的军队。

    这一队兵士还没有奔过来,天漠国将士的士气便忽然鼓了起来,勇猛异常。然而,这支队伍还没有奔到战场,就被另一支突如其来的军队截住了。

    那也是人数不多的一支军队,但是,却也是训练有素的。而且,可以看出,其中每一个兵将都是高手。

    两军相逢,顿时厮杀在一起。

    夜色渐渐褪去,东方显出了鱼肚白,一道黑影,忽然冒了出来,直奔战团。

    那道黑影,颀长、矫健、迅疾,宛若大鹏展翅般窜纵而起,双足在激战的人群上方轻点而过,好似姿势优美的海鸥,踏过了汹涌的海浪。

    那人面上,带着一个面具,一个鬼气森森的面具,黑袍飘展间,就好似地府的勾魂使者,带着一股酷冷的杀伐之意。

    秋水绝到了。

    他终于战胜了心底对东方流光的恨意,前来援助。这突如其来冒出来的一队援兵,便是秋水绝带来的。

    段轻痕望着滑翔而来的秋水绝,一抹璀璨的笑意在唇边漾开,这是一抹真心的笑。他好似看到了多年前,和他把酒祝东风的兄弟回来了。

    暮野望了望眼前战况,知道今日大势已去,脸色顿时有些灰白。他是真的败了,这一刻,心头涌上来的是一种沧桑般的感觉。

    当一开始知道玥国竟然和崚国联手时,他就隐有不好的预感,耳畔忽然响起那一次流霜在他面前和她辩论的话。

    “古今治乱兴衰,讲究的是顺势而为,如今,百姓向往的是安宁和平的生活。而你却要挑起大战,置万民于水火之中,这便是违了民心。逆了天意,违了民心,你觉得你能够成功吗?”

    他从来不信什么天意,但是他信民心。或许真的如同流霜所言,他是违了民心。

    他一向并不看好玥国和崚国的军队,经历了这一战,他发现,就算是绵羊也能变成猛虎的。玥国崚国的军队并不像他想象的那般孱弱,要一统天下,当真时机未到,不能急于一时。

    “东方流光,本王认输!”暮野朗声大笑,而后眯眼说道。

    虽然眼前的失败令他极是挫败,但是他暮野还不是输不起的。

    停战的鼓声响了起来,激战的兵将们顿时停止了酣战,诺大的战场忽然变得寂静无声,只闻鼓声空旷地响着。

    “可汗既然服输,那么就请与签订三国互不侵犯的条约。”东方流光郑重说道。

    这是他当初和玥国联手的目的,就是要迫的暮野签订永不侵犯的条约,这也是今夜这一战的目的,这一战牺牲了这么多的将士,为的就是换来天下的和平。

    东方流光闭上眼睛,只觉得心底凄凉至极。

    暮野点点头,正要说话,就在此时,忽听得砰地一声巨响,微明的天空里爆出一朵烟花,明亮刺目,浓浓的白色烟雾迅速弥漫开来。

    流霜一惊,望着那散落的白雾,她很快知道这不是信号弹。而是,毒药!

    是谁,竟然借用信号弹下毒!流霜敏感地察觉到,那个在玥国时隐在代眉妩身后的下毒高手就要出现了。

    白雾渐渐扩散过来,兵将们来不及屏住呼吸便着了道,一个个毫无预警地软倒在地。

    流霜心中一凌,从背后药囊中拿出云梦花的粉末,放在鼻端嗅了嗅,“白雾有毒,这个能解。”说罢,将药粉递给身畔的王翰,“你能把它也装到信号弹里面吗?”

    王翰点头,利索地找来几个信号弹,将云梦花的药粉填充到信号弹里面。

    诺大的战场上,因为那白雾弹的出现,刹那间由人声鼎沸变的静寂无声了。功力弱的已经软倒在地,功力高的都在屏息排毒。

    无声的战场上,忽然有一个人大笑着站了起来。

    天色已经亮了,他身穿黑白两色的袍子,人们都不清楚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或者,他一直都隐在军中的,只是没有人注意罢了。

    他迈步走过软倒在地的兵士,微笑着道:“哎呀,真不好玩!这么容易便倒了!”

    他踏着一地横七竖八的兵将,就好似踏着一地落花一般,潇洒飘逸地慢慢走到了流霜和百里寒面前。

    “宁王爷,这便是你的王妃吧?”那人邪魅的桃花眼在流霜脸上流转一圈,轻飘飘地说道。

    百里寒冷哼一声,一双黑眸愈发寒冽起来。

    流霜静静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一身怪异的打扮,衬得他整个人有些怪异。

    这个人,就是代眉妩身后的那个施毒高手了,不想竟是这样年轻的一个男子。这和她想象的恶人有些天壤之别。流霜心里,还是以为恶人便是生有恶相的,不想这个人容貌倒是生的极其俊美,只是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邪魅之气,令人很不舒服。

    老天真是不公平,对于这样一个歹毒的恶人,竟也给了他这么一副好容貌。

    “怎么,白王妃,在下生的还算可以吧!”无色话音未落,只听得嘡啷一声,百里寒手中的宝剑已经出鞘。冷冷看了他一眼,拿出一块白绢开始擦拭宝剑。

    无色心中胆颤,自从他被百里寒抓住过一次后,心中还是有些后怕的。

    “无色!你到底要做什么?”百里寒凝眉问道,声音极其幽冷。

    无色转首看向百里寒,微笑着道:“宁王爷,你倒真是一个痴情种啊。想来是用了我说的那个法子了吧,瞧这一头白发,就连我也看着心疼呢!”

    王翰闻言,右手早已经放到了剑柄上,冷声道:“你感对王爷不敬?”

    百里寒示意王翰不要发怒,然后冷冷瞧了无色一眼,黑眸中全是警告。

    “原来,王妃还不知。”无色自然知道百里寒是在警告什么,看来百里寒是没有把解毒真相告诉他的王妃。

    “无色,你最好马上消失!”百里寒冷眸一眯,周身寒意凛冽。他曾经放过无色一次,为了换取救流霜的方法。这一次,如若不是受了伤,他决不会放过这个人的。

    无色感受到百里寒的杀意,退了两步,叹道:“真是好人没好报啊,你应该感激我才是啊!”

    他环视一周,淡笑着就要退去。

    “慢!”流霜忽然站起身来,一双黑眸在朝雾里愈发清郁:“你叫无色是吧。我想问你,当初代眉妩所用的毒药是你给她的吗?”

    无色倒是没想到流霜有胆量来质问他,当下邪邪一笑道:“不错!”

    “那么,上次在崚军水源里下毒,也是你做的了?”流霜凝眉问道。

    “不错!”无色悠然答道,那语气和神情,倒好似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丰功伟绩一样。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害人?”流霜冷声问道。

    “为什么?”无色伸出修长的手指,邪魅地挑起一溜发,然后轻轻吹落,“如果一定要问为什么,那我告诉你,是好玩!”

    “好玩?”流霜再也想不到,这人所作的一切,都是出于好玩。

    “你也很好玩!”无色边说边要伸手去摸流霜的发丝。忽然指尖一疼,不知被什么东西打中,回首见百里寒淡淡坐在担架上,幽深的眸冷冽地望着他。

    无色知道论武功,自己决不是百里寒的对手,何况,这个女子看样子能解了他的毒,所以也不敢妄动。

    “我能为你诊脉吗?”流霜忽然问道。

    无色本来嬉笑的脸忽然沉了下来,黑眸中一道冷冽的寒光闪过。

    “不必了!”说罢,转身飞跃而去。

    此时太阳已经出来了,金色的初升的太阳将光线洒在他飘忽的背影上,他的到来和离去就好似一场梦。

    王翰终于将装有云梦花的琉璃弹做好,投到了天上。

    刹那间,几道绚烂的烟花闪过,一阵阵淡淡的清雾洒落下来,和早晨的朝雾混合在一起,空气里飘**着一缕缕淡淡的清香。就好似云梦花的花瓣在空中飘浮着一般。

    “你要为他诊脉?我不是听错了吧?”百里寒冷声问道,黑眸中带着一丝讥诮之意凝视着流霜。

    流霜心内一寒,不知为何,感觉到这次见到百里寒,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上次见面时,他对她是那样愧疚,要她原谅他,要她回到他身边。扮作野人时,他都不曾这般讥诮冷漠地待她。如今的他,似乎又回到当初他们初见面时一样。他还是那样冷酷,对她还是那样漠然。

    为什么会这样?都说女子善变,男子也这般善变吗?

    想起方才他和无色的对话,流霜直视着百里寒问道:“那个无色为什么要你感谢他?是不是和我有关的事情,为什么他说我还不知道?”

    百里寒挑了挑眉,冷冷道:“你自作多情了,我确实和他有过一笔交易,不过和你是没有关系的!”说罢,闭了眼睛不再理睬她。

    流霜怔怔坐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破晓的天空之下,满天满地,沾血的衰草,到处都是荒凉。有那么一刻,流霜以为这夜永远不会消失,但是,夜终于消散。天边,朝霞的红彩弥漫开来。

    东方,那鱼肚白的色泽里掺杂着一丝玫红,广阔的草原上,飘浮着薄白的雾。

    这一切是美的,但是,却美到令人发颤,让人感到了冷,彻骨的冷。纵然是太阳已经出来,依旧驱不走那幽冷的寒意,纵然是光芒普照,也驱不走战争带来的惨痛和阴影。

    流霜凝立在风里,望着忙忙碌碌打扫战场的兵士,心中浮起一种荒凉的感觉,那么多生命逝去了。她忽然觉得渺小,一个人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而一个人的感情和爱恨,和天下平和比起来,又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所幸,接下来将是一段时期的和平,虽然流霜也不知,这和平将维持多久!但是,她相信,只要大家一起努力,战争就不会再爆发。

    她已经想通,如果天下可以安宁,百姓可以安居,又何必在乎谁做皇帝!段轻痕会是一个好皇帝,她相信。

    流霜抬眸,清眸望向缓步走来的师兄,唇边漾出一抹释然的笑意,过去一段日子里的恨和彷徨,在这一刻消散无踪。

    师兄还是那么俊美,如刀刻斧凿一般俊雅的五官,唇角挂着不变的温雅的笑意,一双深眸深情了然地望着她,似乎已经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束发的蓝色丝缎在风里曼卷着翻飞着,为他平添飘逸洒脱。

    “师兄!”流霜缓步走上前去,扑到段轻痕怀里,痛哭起来。

    哭什么呢?她也不是很清楚,就是想哭。

    为这万万千千逝去的灵魂而哭,为她自己而哭。也或许,她只是要告诉师兄,过去那个白流霜又回来了,白流霜也好,玉染霜也好,只是名字不同而已,她依然是她。

    段轻痕轻轻抚摸着流霜颤抖的双肩,一如多年来一样。内心深处,伤感和欣喜一起漫涌而过,这样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清晨的冷风幽幽从草原上掠过,有些冷,风声呜呜的,好似哭泣。在这哭泣之中,有歌声响了起来,缓缓地,悲怆地。

    那是暮夕夕,她用的是天漠国的语言,流霜听不太懂,却隐隐能体会到那歌中的意思:那是壮怀者去乡,慷慨者赴死,那歌声刺痛了人们的神经,众人都静静地听着,为逝去的灵魂祈祷。

    早晨的风卷起了暮夕夕的衣裙,好似蝶儿翩飞。似乎是第一次,流霜发现,原来,暮夕夕也是这样善感。不仅抬头望了望师兄,清俊的面容笼在朝阳之中,他也在听着,很认真很专注的样子。

    流霜缓缓从师兄的怀里退出来,就算没有了恨和纠结,她和师兄再也回不到以前那般无拘无束的日子了。因为,他们都长大了,是成年人了。她再也不能扑到师兄的怀里哭,再也不能在师兄的面前撒娇了。

    流霜几乎可以预见,接下来,三国之间为了政治,会有联姻。

    而段轻痕,暮夕夕,甚至百里寒、百里冰都有可能卷入到政治婚姻里。而她,或者是注定孤家寡人的。

    “霜儿,今后你要去哪里?”段轻痕注意到流霜的消沉,低声问道。

    去哪里?似乎到了这一刻,流霜才发现,自己已无家可归。而养父养母尚在代眉妩手中,想起代眉妩,流霜忽然发现,自始至终没有看到她的人影。或许是见了百里寒,她怕百里寒认出她来,已经躲开了吧。

    “师兄,我爹娘被代眉妩软禁了!”流霜忽然抓住段轻痕的手,急急说道。

    段轻痕心中一惊,“霜儿,你怎么不早说,我刚才看到无色带她走了。”

    无色竟然把代眉妩带走了。是的,他本就和代眉妩是一丘之貉的,救她走也不奇怪。可是,现在怎她怎么办,她的爹娘怎么办?

    “霜儿别急,我会想法救出师傅师娘的。”段轻痕怕流霜心急,拍了拍流霜的手。

    “你是玉染霜!”一道朗澈的声音响了起来。

    流霜回头,是秋水绝。

    秋水绝早就发现了流霜,当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记得那日在断崖上,流霜明明已经跌下了山崖,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战场上。不过,他心中没有惊异,只有欢喜,无边的欢喜,她没死,真好!这些日子,他为了她的死,曾经内疚的几乎自杀,若不是因为复国大业,他或许已经去了。

    “是的,我是玉染霜!你是谁?”恢复记忆的流霜,曾经一度在记忆里搜索着秋水绝是谁?只是当年她年纪太小,又居于深宫,见过的人实在有限。后来隐隐记起,她的驸马叫傅秋水,她不曾见过他。这个秋水绝,莫不就是傅秋水?不然为何取名叫秋水绝?

    秋水绝戴着面具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他早知道公主不认识他,但是,真的听到了她的问话,心中还是有些难受。

    “傅秋水!”他淡淡地报出了自己的名。

    “原来真是你!”流霜倒是没有多少惊异,她已经猜到了。

    “随我回去吧!你的姑姑还活着,她一定会很高兴见到你的!”秋水绝忽然压低了声音,在流霜耳边轻声说道。

    “啊?”流霜心内大惊。

    姑姑!她的姑姑玉容!脑中瞬间浮起一抹明丽娇俏的身影。

    她的姑姑玉容,生得花容月貌,性情温婉舒雅,当年,她也就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和她现今的年龄一般大,正是风华正茂之时。当她穿着轻纱罗衣,翡翠环佩玲珑,从宫中娓娓而过,总是吸引那么多人的视线。

    那时,她最艳羡的人莫过于姑姑了,她不仅容貌美丽,更是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她之所以喜欢抚琴,也是受了姑姑的影响。更令她敬服的是,她那样温婉的姑姑,竟然还会武功。当年,她也曾缠着姑姑教她,但是,姑姑说,她还太小,再大点,我便教你。

    可是,她没有等到那一天。

    如果,当年不发生那件叛乱,是不是,她已经学了武功。她不得而知。因为,没有如果。

    原以为姑姑已经死了,原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她的亲人了。却不想,姑姑还活着,这真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刹那间,流霜惊喜交加,她多想立刻便见到姑姑。

    “我跟你去!”流霜抬眸说道。

    “好,我带你去!”秋水绝呼哨一声,他的马儿便跑了过来。

    “慢着!”流霜回首,说话的是暮野。

    百里寒依旧淡淡地坐在担架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段轻痕望着她,脸上也是一副淡淡的表情。这两个她最舍不得的男人没有出口留她,反倒是暮野开口说话了。

    一身黑衣的暮野大步走到流霜身边,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要跟他走?他是谁?”

    流霜点头微笑道:“是的!我要跟他走!”

    “为什么?是百里寒赢了我,我把你交到了他的手上,可是这个人凭什么要带走你,我是不会同意的!”暮野大声咆哮道。百里寒带走流霜也就罢了,毕竟她曾是他的王妃。而他,也是输在了他的手上,而这个人,带着鬼面具,一副不敢见人的样子。他怎么能放心让流霜跟他去?

    流霜几乎要笑起来,暮野还真是不讲理啊!她淡笑着道:“他是我的亲人!”

    暮野瞬间便愣在那里了,亲人?

    遥遥地,青儿奔了过来:“公主!”

    “青儿!”

    两个女子紧紧拥抱在一起,十年的分别,她们终于团聚了。

    世事是如此难料,令人不可预料。命运何其无情,却又何其有情,她找到了青儿,又获悉了姑姑还活着的消息,命运对她,或许也是有情的。

    “青儿,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流霜凝视着青儿憔悴的面孔问道。

    “公主,自从来到了这一国之地,我便日日挂念生死不明的你。我还夜夜做恶梦,总是梦见一身是血的公主,我真的以为公主已经去了,没想到,我们还能有见面的一天!公主,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青儿边哭边问道。

    流霜拥着青儿,心内极是悲凉。“我过得很好,这些年我失去了记忆,所以并没有做噩梦。”这一刻,流霜终于明白,师兄当年的苦心。

    “公主,青儿也想和公主一起走!”青儿清秀澄澈的双眸带着期盼的光芒望着流霜。

    “青儿,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流霜望了一眼暮野,低声在她耳边问道,“若是喜欢他,就留下来。”

    “不,我只要跟公主走!”青儿执拗地说道,她对暮野已经绝望。

    “那好吧!”流霜低声道,青儿离开一段时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她在这里呆了十年了,暮野都没有发现她的好。若是离开一段,也说不定会思念于她。

    “什么,你也要走?”暮野咆哮道,“要走就快点滚!”

    对于流霜的离开,他是不舍,对于这个女人的离开,他是屈辱。不过他暮野又不是缺女人,何苦舍不得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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