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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妃情:惹上邪王逃不掉 第三卷 良缘定 第三十八章 云飞扬

    这是一个美好的深秋的夜。

    淡淡的云气飘逸如梦,弯弯的月亮带着柔和的光温柔地挂在天边,寥寥无几的星星在夜空眨着眼睛。四野一片沉寂,一切,都似在睡梦之中,那样平静,却又那么不平静。

    后来人们回忆起这一夜,都说,这一夜是一个开始,是天下大乱的开始。

    这一夜,为一场战争拉开了序幕。而正因为这场战争,也挑起了各国的内乱。

    但是,反过来也可以说,这一夜也是天下太平的开始,因为没有这场战争,没有这场大乱,便没有后来真正的太平。但是,此时被关在营帐里的流霜并不知今夜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坐在毡毯上,抬头望去。暮野囚禁她的帐篷是没有窗户的,只有顶棚上一个小小的天窗,正因为这个小小的天窗,她才没有被闷死在帐篷里。

    流霜透过天窗,望向那一方夜空。夜色是美的,好似一块黑幕,点缀着几颗闪亮的星辰,像晶莹的宝石,像温润的玉石,像某人的眼睛。

    一丝不安,毫无预兆般在心头蔓延开来,脑中闪闪烁烁飘过许多熟悉的人的身影。流霜苦笑,今夜自己是怎么了,有点多愁善感。

    帐门忽然毫无声息地开了,代眉妩带领两个侍女走了进来。侍女手中各端着一个托盘,其中一个里面放着一件纯白的衣裙,另一个托盘里放着女子的钗环首饰。

    代眉妩一双妩媚的眼睛将流霜瞄了瞄,红唇微抿,绽开一抹妖艳的笑意,“白流霜,这是可汗为你准备的新衣,赶快穿上吧!”

    流霜冷然瞥了一眼代眉妩,如今,她知道心中那丝不安因何而来了。也许暮野今夜终于要杀她了。

    奇怪地,她没有慌乱,没有悲伤,这一刻流霜的心镇静的出奇,她淡淡地拢了拢鬓边的发丝,悠然站起身来。平静地穿上衣衫,从侍女手中接过象牙梳,淡淡道:“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来!”

    最后的一次梳妆,她要亲自动手。

    代眉妩摆了摆手,两个侍女将菱花镜摆放在流霜面前,便缓步退了出去。

    流霜僵直地坐在毡毯上,将有些凌乱的发打散,轻轻梳理着发丝,也梳理着她的心情。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百里寒来到边关了!”代眉妩笑吟吟地说道。

    流霜的手一抖,梳子跌落在地。她僵坐着没有动,心中波涛汹涌。

    百里寒率兵到了边关?

    “他可能是为你而来的,但是或许你只能见他最后一面了。”代眉妩笑靥如花地说道。

    流霜弯腰捡起梳子,一言不发地梳理着头发。此刻,也只有借着梳理头发,她才能平息心中那波涛汹涌的乱。

    代眉妩看到流霜神色平静,黑眸中闪过一丝寒意,她不紧不慢地伸手,从袖中掏出一支翠色清澄的玉镯。她娴熟地把玩着玉镯,那玉镯在月色映照下,闪耀着清澄的色泽。

    流霜一见那玉镯,心中忽然大骇。

    那是她娘亲的玉镯,她认得清清楚楚。娘亲曾经要将玉镯送与她的,她向来不爱这些首饰,又因为娘亲极爱这玉镯,经常戴在腕上,是以当时流霜没要。

    娘亲戏谑说,既然不要,那就等她百年之后,留给流霜做传家宝。

    自从白露夫妇回归故里后,这么长时日流霜一直没有机会去探望父母。流霜没想到,今夜,在代眉妩手中,竟然看到了娘亲的玉镯。

    “你这支玉镯,是怎么来的?你想要做什么?”流霜定了定神,此时,她忽然明白,代眉妩再不是简单的一个人了。她的身后,或许是有着什么人撑腰的。

    代眉妩笑了笑,将那支玉镯缓缓套在了自己腕上,白玉般的手腕,翠绿的镯子,倒是颜色分明,极是好看。但是,那是娘亲的玉镯,怎么能戴在她的手腕上。

    “当然是你的娘亲给我的啊,她见了我,还说要我给你捎信呢,说她过得很好,不要你惦念呢。”

    “他们在哪里?”流霜冷冷问道。

    “这你就不必知道了,总之你只要知道他们啊,过得很好就是了。不过,我要是伤心了,那就难保他们……”

    “你放了我爹娘。”流霜急急说道。虽然如今知道白露夫妇其实是她的养父母,但是,在流霜心内,他们还是如亲生父母一般。她是绝不会让他们有事的。

    “那也要我心情好才行,如果,你在战场上见到百里寒,说出了不该说的话,那么……”代眉妩顿住了话头。

    流霜冷然说道:“你放心,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相信用不着我去告诉他。”想不到代眉妩如今还这么在乎百里寒的看法。

    “好,记住你说的话!”代眉妩娇声说道,转身便向外走去。

    “慢走!”流霜望着她腕上的玉镯,“那是我娘亲的东西,请还给我。”

    “一个玉镯而已,给你吧!”代眉妩朱唇轻启,极尽风情地将手中玉镯褪了下来,向流霜递了过来。

    流霜伸手去接,还没有触到玉镯,代眉妩纤手忽然一松,玉镯直直向下跌落而去。流霜大惊,俯身便要去接,无奈,终究是晚了一步,玉镯掉落在地面上。

    流霜伸手去拿,却只拿起了一半。毡毯下竟有一角石块,玉镯恰巧掉落在石块上,碎成了两半。

    流霜心中一痛,双手颤抖着拿起玉镯,冷眸凝视着代眉妩。

    代眉妩将涂着蔻丹的玉手放到唇边,轻笑道:“对不住啊,没拿好。不过你的运气也太差了,地面上竟然会有石头。这就怪不得我了!”说罢,扭着细腰,迈着曼妙的舞步,转身而去。

    流霜拿着摔成了两半的玉镯,心内一阵难过。没想到代眉妩会这么厉害,一早便将自己父母软禁了。她不知,她的父母到底被代眉妩带到了哪里,过得还好吗?

    流霜梳好发,便迈步出了帐篷。

    今夜的夜色分外美丽,远山,在遥远的天边默默延伸。新月,像是一弯冷玉,散发着清澄透彻的幽光。

    帐外并不是空旷无人的,而是黑压压的全是兵将。他们默默无声训练有素地骑着马儿,从帐篷前掠过,向着北方疾驰。

    流霜想起方才代眉妩的话,瞬间明白,这是要打仗了。

    两个侍女见流霜出来了,便带了她去见暮野。

    暮野一身黑袍,神色凝重地坐在马上。

    “可汗,白姑娘到了!”侍女的禀告声在不远处响起。

    回首的一刹那,暮野以为自己看到了一抹光,波光流转的光。

    她穿的是一件汉族衣裙,因为知道她不喜穿天漠国的服饰,特意为她找来的。可是就是这么一件普通的衣裙,穿在她身上,就好像是披着月色一般高洁而飘逸。

    她的发,简单地梳成了一个发髻,他不认得那发式,但是,那发式确实极美。好似流云又好似新月,清新中透着雅致。

    刹那间,暮野觉得心好似被蚂蚁夹了一下一般,痒痒的,麻麻的,偏偏心还很享受地欢悦地急急跳了两下。

    这种感觉让他很喜欢,却也很惶恐,他神色复杂地望着她,道:“过来!”

    流霜诧异地看着他难道是她弄错了?他并不是要杀她吗?暮野一把将流霜掠到马背上,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你真美!今夜,我就是死了,也值了!”说罢,一甩缰绳,马儿开始风驰电掣地跑了起来。

    流霜来不及拒绝他的怀抱,也来不及挣扎,只觉得暮野的马就像一支离弦的箭,又像是暴雨前的闪电,在草原上飞驰而过。

    他身后黑压压的兵将随着他的疾驰也飞奔起来,流霜所有挣扎的呼声和拒绝的话语都掩在马蹄声中。她最终失望地停止了徒劳的挣扎,那铁钳般的手臂岂是她挣扎两下便可以挣开的。

    静下心来,流霜才发现暮野的马一直在向北边疾驰。她不知暮野为何突然撤兵向北,北方是暮野的都城翰城,难道,暮野同意不再打仗了?

    如果真是那样,那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可是,流霜隐隐感到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而且她心内那股不安渐渐愈来愈盛。

    “暮野,你们要去做什么?”流霜大声问道。

    “自然是去打仗了!不过,你别怕,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不让你受一点伤的。”暮野大声回答,那语气极是自然,就好似说的是我们去游玩一般。可是,这句话却彻底吓到流霜了,她的脊背明显地一僵,脸色明显苍白起来。

    “你要和谁打仗?”流霜颤抖着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暮野这次竟狡猾地没有回答她。

    流霜没有再问,她知道暮野不愿回答,就算再问也问不出来。她想起方才代眉妩说百里寒来到边疆的消息,心中一沉,顿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难道,百里寒攻入了翰城?那岂不是很危险?她不敢想下去,努力将心头的不安按捺下去,将注意力集中在四周的行军身上,免得自己胡思乱想。

    一路沉默着。

    草原的路很好走,周遭尽是马蹄疾奔的声音,不时有明亮的弧光忽隐忽现,流霜知道,那是兵将们锋利的兵器恰好反射到月光的缘故。

    奔了不知多久,看天色似乎是到了亥正时分,月华如练,星光黯淡。

    这样美好的一个夜晚,但是,谁都知道,一会儿即将会发生什么,但是谁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

    前方草原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小点,那小点渐渐变大,是矗立在北原上的翰城。

    暮野犀利的黑眸一凝,举起手,身后的队伍训练有素地停止了前进。几个探子在将军们的授意下,骑着马儿电闪一般奔了出去。

    暮夕夕拍马走到暮野身畔,朗声道:“皇兄,似乎有些不对劲,不是说,玥军围了翰城吗?为何听不到厮杀声?”

    流霜心一震,果然是百里寒。他竟然孤军深入,袭击翰城?他为什么要来打仗?为什么要来打天漠国?

    流霜认为,百里寒绝不是一个好战之人,而且,流霜也隐隐知道,百里寒有意要夺得玥国的政权。那么他就不该千里迢迢来边关打仗。因为此时国内空虚,等他回去,政权可能便落到别人手中了。

    这一点就连流霜也知道,百里寒自然也知道,那么他为何还要远征呢?难道是为了她么?这个想法在心内一闪,便如同烟花般消逝无踪,她有些自嘲地想,怎么可能呢?

    他对她,有感情吗?

    每个人都在等待着探子的回复,每个人的心中,都是紧张的。

    是一瞬间,还是良久,流霜都感觉不出时间的流逝了。她只是在期盼着,期盼着一切不是真的,百里寒没有来袭击翰城,战争不会开始,一切都不过是探子们的一个误报。

    但是,她的期望没有成真,前方草原上出现了几个小黑点,是探子们拍马而归。他们奔到近前,颤声禀告道:“玥军确实围了翰城,但是,却没有攻击。”

    暮野的黑眸一眯,以逸待劳,看来百里寒仅仅是在等着他而已,好,不错,他早就期待着和他一战了。

    暮野抖了抖缰绳,狮子驹便再次跑了起来,这次没有跑了多久,便悠然停了下来。

    前方,响起了马蹄声,黑压压的黑点如潮水般奔了过来,不,或许亮闪闪的银点更确切一点。因为这些兵将都是身着银甲,随着他们越来越近,满眼都是银甲反射月色的光芒,冷锐、犀利、耀眼。

    暮野一挥手,呼道:“结阵。”

    三千弓箭手冲到了队伍最前列,有的直立,有的半蹲,做好了随时射击的准备。后面的兵将迅速移动着,摆开了队形。

    前方的无数银点停住了行进,同样的,也是弓箭手冲到了最前列,后面兵将手拿盾牌,变化着队形,好似白云一般舒展着。

    气氛是凝重着,大战来临前的紧张瞬间笼罩住流霜的心,她眼眸流转着,想要在对面的队伍中找到那个白衣翩然的身影。

    但是,却一无所获。

    自然是不会再穿白衣了,流霜心中凄然,再次环视一周,焦虑的眸和一双深黑的眸撞在了一起。因为猝不及防,因为惊讶,流霜的心,狠狠跳动了起来。

    队伍前面,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坐在马上,一身冰冷的寒铁盔甲,闪耀着清寒冷冽的光芒。月色下的容颜清冷艳绝,眸光冷澈犹如刀锋上的寒芒。肩上的红色披风和一头雪白的发被草原上的风吹得猎猎翻舞,恍若谪仙欲飞。

    白发?

    流霜捂住了嘴,才没有叫出声来。是他吗?是他!可是,他何时竟变成了白发?

    流霜是医者,自然知道黑发变白的原因。思念过度,忧虑过深,痛苦过甚,郁结在心,才会致使黑发变白。

    可是,他为何会这样?他在思念谁,他在忧虑谁,又在痛苦什么,又有什么郁结?

    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是,流霜的心,忽然就像是猫抓一般疼痛了起来,让她的身子摇晃了起来,几欲从马上跌下来。所幸暮野及时抓住了她的腰,才没有让她跌下去。

    百里寒却好似没有看到流霜一般,冷眸从她身上漠然扫过,便直视着暮野,淡淡笑道:“可汗,我们终于见面了。”

    暮野抬眸,望向对面那弯淡淡的月,以及淡月之下那个白发飘扬的男子。

    两人的视线在月色之下无声交汇,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止。

    上十万人栖身的草原,一阵静默无声,唯有风声呼呼,以及遥远的黑暗中,凄厉的狼嚎。

    终于见面了!

    暮野也由衷的感叹。

    这是一次期待良久的会面,连他都不清楚到底期待了多久!

    天下高手唯怕寂寞,他也是!

    “宁王果然没有让人失望!”暮野懒洋洋笑着说道,“竟然会奇袭翰城,令暮野不得不佩服!”

    “早闻可汗征战多年没有败绩。寒不敢轻视!”百里寒的眸光再次从流霜苍白的脸上掠过,唇边溢出一抹笑意,在淡淡的月色下,酷美俊秀。

    “可汗,大战之前,寒有一事相商,希望可汗能答应!”百里寒微笑着拍了拍手,身后的兵将闻声分开,一个骑着马儿的青衣女子露了出来。

    一身简洁的青色衣裙,素净的瓜子脸,眉目清秀,正是昨日百里寒从麓川带回来的青儿。此时,青儿眸光灼灼凝视着暮野,低唤了一声:“可汗!”

    “可汗,可认识这个女子?”百里寒眉毛微挑,淡淡问道。

    暮野明显地惊了一跳,他显然没想到青儿会在百里寒手中,当下有些气不从一处来,却不是冲着百里寒,而是对着青儿吼道:“怎么回事,你怎么被抓住了。不是让你待在府中别出门吗?”

    这些年,他对这个青儿谈不上多深的感情,却因为她是崚国的公主,对她很优待。他害了他的父皇母后,心内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

    青儿听到暮野的叱责,眼圈一红,黑眸中很快浮起一层淡淡的雾气,有些委屈地低下了头。

    流霜望着那个青衣飘飘的女子,不知为何,觉得极是熟悉,只是,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百里寒冷眼望着暮野,笑道:“可汗言重了,这位姑娘可不是乱跑,而是到山巅去为某个男子求取圣水,希望保他平安的!”说罢,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酒葫芦,微笑着道,“这便是她千辛万苦几乎摔死冻死求来的圣水,不知可汗可否愿意饮上一口!这可是令夫人的一番心意!”说罢,手一扬,那葫芦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直向暮野飞去。

    暮野却是不接,伸手用刀鞘一拨,葫芦便改变了方向,跌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到了不远处的草丛里。

    “我暮野从来战无不胜,何须圣水保佑!”他斩钉截铁地说道。这突然出现的事件,令他有些烦躁。

    青儿眸中的水雾,此时终于凝结成滚动的泪水,纷坠如雨。

    “这位姑娘据说是可汗的侍妾,不知可汗可愿意和寒交换人质?”百里寒轻描淡写地说道,极力不去看流霜的脸。心中发誓,今日无论如何,他今日一定要先将她救出来。否则,一会双方兵将交战,刀剑无眼,他害怕流霜会被误伤。

    “换人?”暮野鹰眸一眯,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道:“你是要换白流霜吗?虽然以前她是你的王妃,但是,现在她是我看上的女人。我不会换的!”

    “哦?”百里寒眉毛一挑,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心内却一痛,他看上的女人?这个霸道的暮野!

    身后不远处的青儿闻言泪水落得更欢了,虽然她极力压抑着哭声,但是,那呜咽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流霜心内一阵绞痛,这个女子,为何这般熟悉呢?而暮野,为何要这么对这个女子?

    再看到百里寒淡漠清冷的神色,心内更是难受。他对暮野的话,好似一点也不在意呢!既是如此,何必要换她呢?

    暮野听到青儿的哭泣声,极是心烦,大喝道:“哭什么,不换你,以后会救你的!”

    百里寒望着暮野,他知道,暮野显然对这个女子也是有感情的,否则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看来暮野也有些激动,这就对了,他本就是令他心乱的。他没有把握赢了暮野,只有令他心神烦乱,才可以出奇制胜。

    他伸手,拿下挂在腰间的宝剑,淡笑着以优雅动人的姿势缓缓拔出。宝剑出鞘,刹那间,冷光四溢,百里寒的剑,也和他的人一样,雅而秀挺。长剑反射着月色,映亮了他的黑眸,眸光清冽如冰。

    月色朦胧极了,也美丽极了,但是没有人去注意月色,人们的视线胶在月色笼罩下的那个白发男子身上,因为,他夺了月光的风采。

    一头银发在月色下飘动,冷俊的面容虽然有些憔悴,但丝毫无损于他的俊美。他身形忽然微微晃动,从马上飞跃而下,风一般在枯黄的草上飘过,发丝瀑布一般在身后飘扬,他就那样御风而来,好似月宫里的神一般,凝立在暮野前方两丈开外。

    “玥国宁王百里寒单独请战武艺名动天下的可汗暮野!”百里寒悠悠举起宝剑,神色淡淡地说道,似乎,他不是在请战,而是在邀请对方喝茶一般。

    天漠国的兵将忍不住抽了一口气,他们都听说过玥国宁王的名头,知道他是如何如何的厉害。但是,他们再也没想到,在两军交战之时,他会单独挑战暮野。

    不过,这一战却是他们极其期待的,毕竟,这样的高手对决,不是任何时候想看就能看到的。

    放眼当今江湖,有几位绝世高手,有的驰骋天下,有的居于深宫,有的神秘不知踪迹。他们从未看过他们真正交手。而今夜,他们终于要看到“百里寒冰,暮野流光”中的百里寒和暮野的交手了,心中怎能不激动,不免都期望暮野能答应下来。几乎都忘记了这是在两军交战之时。

    流霜望着不远处那抹淡淡的身影,只觉得心中好似惊雷一般滚过,又好似绵绵的潮水涌过。她尚没有从他白发的事实中回过神来,他便再次将她惊呆了。

    单独挑战?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她是见识过暮野的厉害的。

    暮野起先是一愣,因为他没想到百里寒会单独挑战他,但是,随即便心中释然了。他手中,有他昔日的王妃,他怎会放过他?当下微笑着轻抚着流霜的发丝,故意柔声道:“我去去就来!”

    流霜被他的抚触惊醒,脸色愈发苍白,她蓦然伸手抓住了暮野的衣角,急急说道:“你们,可不可以不打?”

    她的语气惊惶,声音很轻,但还是随风送入了百里寒的耳中。

    看到暮野的抚触,看到流霜的惊惶,百里寒唇角含着笑,眸中却闪过凄楚的光芒。

    她是在担心着暮野吗?她和暮野为何会那般亲密?笑容一凝,他知道此时自己和暮野一样,心内再也不能静下来了。

    “不打?你是在担心我吗?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暮野开心地笑道,身形一展,如同黑色大鸟一般,翩然降落在百里寒的面前,缓缓拔出了手中的宝刀。

    暮野的宝刀,即使是出鞘,也是乌黑的,不似通常兵刃一般闪着寒光,月色照上去,却仿佛被刀身湮灭一般。但是,刀意却是有的,刀一出鞘,百里寒便感到了冰冷的寒意弥漫开来。

    “如若寒打赢了可汗,还请可汗答应换人!”百里寒淡淡说道。

    暮野狂放地一笑,眯眼道:“好,你是永远不可能赢我的,我答应你又何妨!”

    百里寒闻言,刹那间,心忽然狂跳起来,呼吸也变得沉重。他在期待这一战。因为这一战,关系着流霜是否能够回到他身边。

    他从不知道自己竟会期待一场战斗。他从来不喜欢与人动武,但是,今夜这一战,他不仅要战,而且必须要赢。

    两人虽然仰慕已久,但是,却从来不曾真正过招,甚至也不曾亲眼见过对方出招。

    这接下来的一战,无疑是最残酷的一战。

    天色似乎有些阴沉了,明月的光芒忽然一黯,就在此时,暮野出招了。

    暮野出招,绝不含糊,乌黑的刀影好似排山倒海一般滚滚袭向百里寒,就连空气里,也响起嘶嘶的破风之声。

    暮野一出手,似乎就连周围的空气都烧着了。

    流霜惊呼一声,捂住了嘴,几乎不敢去看。这凌厉的攻势,百里寒能挡住吗?

    就在此时,百里寒出招了。

    这一剑斜斜而出,寒光冷冷,轻飘飘地,就那样刺入暮野的刀影里,似乎是一片雁翎划过千山寒影,又似一桨搅动了万里烟水。而他,寒衣飘动,身形飘飘,竟形如烟水。

    流霜望着百里寒那把剑,还有他的人。她从来没有看过他和人真正交手,那一次,赤凤刺杀他时,他出手了,但也仅仅一招,便废掉了赤凤的胳膊。那一招太快,她根本就没来得及看到他是如何出招的。

    这一次,流霜真的看到了百里寒出手。

    这一刻,不仅仅流霜,所有人都惊叹,原来打斗,也可以这般好看。可是,这样轻飘飘一剑,能挡住暮野那雷霆攻势吗?

    流霜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若不是暮夕夕紧紧抓住了她的肩,她早已拍马抢了出去。而惊呼声,已经不知不觉地从口中喊了出来。

    一切只是在瞬息之间,两道身影交错而过,百里寒的剑挡住了暮野的刀,两人都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此时,谁都看到了百里寒那一招轻飘之剑的风骨,底下兵将们不禁出声赞呼。

    暮野和百里寒凝神相望,脸色都较之方才稍稍白了一下。彼此眸中再也没有了起先的轻视之意,却分明陡起敬意。以暮野之能,天下英雄,几乎个个轻视,自从和东方流光交手后,他便收起了轻视之心,这次和百里寒交手,便彻底再不敢大言不惭了。

    “哈哈,痛快!”暮野一边喊着,一边纵身跃起,两人再次战在了一起。

    百里寒长剑不断击下,剑光如雪片纷坠,如同流云舒卷,飘逸凌厉。而他的人,也飘飘若仙,潇洒脱俗的很。

    纵然是恨他,这一刻,她是真心佩服他的。只是,心内还是为他担心,他能够胜过暮野吗?

    暮野只觉得冰冷的寒意不断袭来,他双手握刀,以排山倒海般的攻势不断攻击。

    一个剑光闪闪,一个刀影黯淡。无所顾忌的奔腾之刀对上了绵绵不绝的飘逸之剑。

    也不知战了多久,就在人们以为这一战要永无止境地战下去时,天空忽然有些阴沉,冷月钻到了云里,草地上激战的两个人影模糊的好似烟云,再也看不清楚了。只听得呼呼的剑声,和闪闪的寒光。

    流霜的心好似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不断疯狂地撞动着,似乎要从囚着它的笼子里跳出来。看不见,怎么办?她担心的要死。

    她隐约听到一声轻微的脆响,紧接着又听到低低的痛呼声,那声音极其细微,就好似风吹草叶的声音。但是,她就是听到了。

    不知为何,泪水不受控制地从脸颊上缓缓滑落,她不可抑制地哭了。她直觉地感到这一战已经结束,而她,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是谁赢了!

    她从马上轻轻地跃了下来,缓步向前方走去,而暮夕夕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竟然纤手颤抖着,没有顾得上去拉住流霜。

    走了没几步,云层终于散开,月亮好似一个极有教养的千金小姐,轻轻移动着它的莲步,从云层里露出了那张皎洁的脸,将清光重新洒在了地上。

    似乎是要弥补方才瞬间的黑暗,月色明亮的耀眼,皎洁的动人。将它周围的星星衬得黯淡无光。

    流霜睁大朦胧的泪眼,清楚地看到了眼前的情况,她忽然捂住了嘴,才能将压抑的惊呼声掩住。

    月色之下,草地之上,清光笼罩。

    百里寒和暮野错身站立着,如同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从流霜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别的什么也看不到。

    这一战果然是结束了,但是,是谁赢了呢?

    百里寒他没事吧?他应该不会有事吧?这一次她清楚地发现,纵然百里寒曾经那样对他,纵然她心里恨着他,但是,她还是不希望他死。

    她觉得他若是死了,她就没有活下去的意思了。是啊,不能爱他,就连恨他也不能,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一刻,流霜有些万念俱灰,她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到他们面前的,她只觉得自己走的真是太慢太慢了。她的腿软的无力!

    有一条身影疾步冲了过去,比她还要快。

    她隐隐看到是暮夕夕,她毕竟还是惦念着她的皇兄的,她越过了流霜,冲到了那两个人面前。就连对面的那个青衣女子也缓缓挪了过去。

    不过,她们似乎关心的都是暮野。

    “可汗,你没事吧?”七嘴八舌的声音问道。

    流霜终于走到了他们面前,看清了眼前的状况。

    百里寒的剑指在了暮野的咽喉之处,那么有力,那么凌厉,好似随时都能割破暮野的咽喉。

    流霜的心瞬间好似翻腾的海,终于迎来了风平浪静的一刻。

    是他赢了。

    但是紧接着,她的心,便再次提了起来,她看到百里寒的右肋下,有血慢慢渗了出来。

    他受伤了,而暮野却没有受伤。

    此时的暮野,也尚在震惊之中,倒不是因为自己输了,觉得震惊。而是,方才那一刀,百里寒明明可以躲过,但是,他并没有躲开,拼着受了他一刀,也要赢他!

    “为什么?就是为了她吗?”暮野指着流霜问道。

    百里寒忽然邪魅地一笑,望了一眼流霜,眸中寒意冷冽:“不是,她还不配!我只是要赢你,为了赢你而赢你!不过,顺便把她带回去也是好的。可汗,别忘了你的承诺!”

    暮野霸气地一笑,“我暮野输得起也放得下,自然会遵守承诺。她可以跟你走,但是,你以为接下来的战争,你们还能胜吗?你已经受了伤!”

    百里寒并不答话,唇边溢出一抹笑意,在月色下,如同一朵初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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