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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妃情:惹上邪王逃不掉 第二卷 情缘真 第二十四章 无色

    月色如洗,烛火在夜风中摇曳,烛花在璀璨地燃烧。

    百里寒静静坐在听风苑窗前,自从流霜离去后,他便时常来此小坐,在安静和悲痛中回忆着她的一颦一笑。

    他的视线凝注在窗前那架五弦琴上,琴面上,沾染了斑斑血迹,那是流霜的血。他走上前去,将琴抱在怀里,轻轻触摸着上面的每一根琴弦,琴弦发出低低的嗡响,好似呜咽。

    他抱着琴缓步走到院中,将琴放在桂花树下开始弹奏。

    初开的桂花芳香馥郁,听到了琴音,好似有了灵性一般,一朵朵淡黄色的小花从枝头飘了下来,在空中漫天飞舞着。

    月光流泻,琴音凄凄,清风习习,花香脉脉,此情此景,如梦如幻。

    百里寒闭上双眸,眼前似乎浮现出流霜的如花笑靥,她摔杯时的决绝,毒发时的苦痛,离开时的冷然。

    他抚着胸口,任凭浓浓的相思涌上心间。

    相思如烈火,将他整个胸臆都燃烧了起来,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忘记了呼吸。

    静夜里,他如一尊沉默的石雕,任清风吹拂着他的衣衫。

    “王爷,属下有要事禀报!”李佑撞着胆子说道。

    王爷曾吩咐他在听风苑时,不允许打扰,但是,今夜事态实在严重,不得不报。

    百里寒冷冷扫了他一眼,“讲!”

    “禀王爷,有人到冷苑劫持代妃!看守的侍卫皆中了奇毒,昏迷不醒,属下已经派人前去追赶。”李佑沉声禀报道。

    百里寒双眸一眯,唇边勾起一抹冷笑,等了这么久,故意将冷苑的设防布置的很松懈,故意做出对代眉妩余情未了的样子,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代眉妩身后果然有高人,真敢闯自己的王府。他不去会一会,岂不是遗憾。站起身来,袖子轻拂,将满身的桂花拂落,冷声吩咐道:“跟上去!”

    夜色如墨,一轮残月在云中时隐时现。

    一抹黑影负着代眉妩跃出了王府,在小巷里穿梭。几抹暗影从黑暗中钻了出来,保护着此人从屋宇上穿梭飞跃,向着钰城郊外而去。

    钰城的万家灯火密密麻麻,好似群星跌落凡尘。月牙弯弯,漫天星斗闪闪烁烁,这情景是美的。

    只是他们此时可来不及欣赏,站在一座山丘上,查看是否有王府的侍卫追了上来。

    静夜里,一股肃杀的冷意袭来,几人忽然顿住了身形,缓缓向后退了两步。

    山丘上,不知何时伫立着一抹白色的身影。

    他身姿颀长,岩岩若青松。他静默不语地站着,月光下的容颜清冷艳绝,眸光冷冽犹如刀锋上的光芒。一身月白色锦袍被山风吹得猎猎翻舞,恍若谪仙欲飞。

    他忽然举步,向他们走了两步。

    几个人不由自主地跟着退了两步,不知是被他身上的肃杀之意所迫,还是被他身上的霸气所逼。

    “就凭你们几个,也敢到王府劫人?”随后而来的张佐李佑带领着王府侍卫将山丘围了个水泄不通,见对方不过几个人,极是气恼地问道。王爷说是要逼出隐在皇后身边的那个高人,可是这里面,哪里有高人?这几个黑衣人武艺确实不弱,但和高人之称,还是差之甚远。

    那几个黑衣人也不说话,只是背着代眉妩不断后退着。代眉妩显然早就已经被迷昏了,趴在一个黑衣人背上沉睡。

    风里忽然有似有若无的香气袭来,极淡极淡,百里寒忽然修眉微凝,悄悄打了一个手势。随行的侍卫慌忙屏住呼吸,运功护体。然后假意中毒,软倒在地。

    山丘旁是一处深幽幽的林子,此时无风,林中树叶无风自落,飘然飞舞。

    一抹黑影踏着月光,疾如闪电飞跃而来,到了土丘上,身形一顿,飘然凝立。

    百里寒凝眸望去,月色下,那人穿了一件黑白相间的袍子。一半是纯白,白如春雪;一半是墨黑,黑如暗夜。黑白两色,似乎将他整个人切成了两半。

    百里寒见过黑白相间的衣服,却从未见过,黑白两色这么昭然分明地分开。一半对一半,莫非他的灵魂,也是一半纯善,一半邪恶的?

    那人脸蒙黑巾,露在面巾外的双眸,清澄纯净似碧波幽潭,但是,他一笑,那眸光中却隐有一丝邪魅之意。

    “宁王爷,真是没想到,你竟这么容易便中毒了,看来,我还真是高估你了!”他的声音朗澈中透着深深的嘲弄,慢条斯理地说道。

    百里寒修眉一挑,淡笑着站直了身子,冷然道:“是谁告诉阁下,本王中毒了?”

    百里寒长袖一拂,那些躺倒在地的侍卫一个个都站了起来,手执精弓,齐刷刷指向他们。

    那人神色一惊,愣然望向百里寒。

    “难道,你的主子没有告诉你,我自小被他劫持、下毒、暗杀了无数次,此时,早已练成了百毒不侵之体吗?”百里寒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弄道。

    那人自是不信百里寒有百毒不侵之体,只不过是他多了一层防备罢了。他倒是真没想到百里寒会这么警戒,他的毒药可是味道极淡的,看来,还需要再行研制,将药味全部去掉才行。

    “阁下也算是一名高人,何以自甘委身在宫里和本王作对呢?”百里寒问道。

    那人一双狭长邪魅的双眸紧紧凝视着百里寒,朗声一笑道:“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太闲太无聊了,所以呢,就想找些事情做。而你呢,又太强了,我太想和你斗上一斗,那必定是极好玩的,不是吗?所以呢,我就只有投到你的敌人手下了!”那人云淡风轻地说道。

    “好玩?”百里寒诧异地望着那人的眼,眸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吗?

    “你若真是想要和我斗上一斗,我们便光明正大来比武,你躲在别人身后,这样暗箭伤人,不觉得羞耻吗?”百里寒冷冷睥睨着他道。

    那人摇摇头,“我的武艺自是比不上你的,和你光明正大的斗,早就死在你的剑下了。而且,那样斗太没趣味了。你看,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们不是已经斗了两场吗?难道你都忘了吗?第一回合,我用乌头根和参酒混成毒药,令静王中毒,陷害你下毒,却不想被你的王妃识破,解了毒。此回合算你胜出。第二回合嘛,我配制出服下可令人脉搏呈假孕之状的药,又告诉你的侧妃桂枝子和川乌混和既为毒药的良策。这一回合,算是我胜出了吧。”

    那人掰着手指,数着他们之间的每一回合的争斗。

    “原来是这样。”百里寒咬牙说道。因为相信代眉妩没有医术,他才认为那毒不是她下的,所以才误会了霜儿。没想到,一切,都是这个人捣的鬼。

    他心中巨恸,想到流霜所承受的苦楚,手中利剑已然出鞘。清冷的月色下,一朵寒意凌人的剑花闪过,那剑带着呼呼风声,直刺向那人咽喉。

    “你不能杀我!”那人边说边急忙闪身避过,但是动作还是稍滞了一下,头上发带被剑风扫过,断成一段段,飘零在地。

    “我愿用一个秘密和你交换。”那人疾呼道。

    百里寒冷冷停下了手中的攻势,冷声道:“你休想耍花招,今夜这回合,我定让你死在我的剑下。”

    “是吗?”那人扫了一眼围在土丘上的百里寒的侍卫,云淡风轻地说道,“今夜我确实很难胜出了。不过,我方才说了,我愿用一个秘密交换我和代眉妩的性命。不知王爷可允许?”

    “秘密?”百里寒唇角轻勾,语音清坚决绝道,“我对你所谓的秘密不感兴趣,目前,我只对你的命感兴趣。”说罢,手中剑一挥,再次向那人刺去。

    “如果关系到白流霜的生死呢?”那人惊呼道。

    百里寒右手一顿,宝剑在距离那人咽喉半寸处停住,沁冷的剑风已经割开了那人的肌肤,有一丝鲜血渗出。

    百里寒的手依旧没有离开,那人便在剑尖所指下,邪笑着抹去脖颈上的鲜血,淡淡道:“你知道,你的王妃身中寒毒已经很多年了,本来,早些年用相思泪做引子,配上特制的药草,还是可以解去的。只是,相思泪这药草极难寻,世上几乎绝迹。如今,你的王妃所中寒毒已深,恐怕天下已经无药可解了,她注定活不过二十岁。可是,我手中却有一个法子可以令她解去寒毒。难道,这个秘密的价值还不值我们两个人的性命吗?要知道,我们两个人的命在你心中,恐怕抵不上令白流霜的一根指头吧!”

    百里寒闻言心中如雷轰动,眼前浮现出流霜被寒毒折磨时的惨状,心口处一阵抽搐。

    这么多年了,身为御医的白露和流霜自己都没有解去她身上的寒毒,莫非,她的寒毒真的无药可解了?

    想到最后一次在船上,她立在船头,那娇弱苍白的脸色,心底难受至极,看样子,段轻痕也并没有将流霜的寒毒彻底解去,只是暂时控制住了。

    “宁王爷,怎么样,换还是不换?”那人邪笑着问道。

    “我如何信你呢,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那么多人都无药可解,你凭什么能解去?”

    “我告诉你的名号,你便会信我的。从来我要救的人,她就不会死。我叫无色!”

    无色!百里寒一惊,他自然听过无色的名头。

    江湖传说,他是一个亦正亦邪的毒手药王的关门弟子。他对毒药的痴迷程度比他的师父还要痴狂,他的医术比他的师父也要高明。

    据说,他的名字之所以叫做无色,是因为他研制的毒药皆是无色似水的。他可以将各种鲜花的毒汁和各种毒物的毒液中的颜色提炼出去,制成无色毒药。自然,他还没能达到无味的境界。否则,他的名字就该叫无色无味了。

    不过,江湖传说,这个无色倒是极讲信用的,他既然要救你,就一定会救,绝不会失言的。

    没想到这个魔头,竟然会隐在宫中为皇后所用,且是为了有趣好玩。百里寒此时,真有些哭笑不得了。

    不过,既然他是无色。为了流霜,纵然希望再渺茫,他也会甘愿冒险的。

    “好!我答应你。解药拿来!”百里寒冷声道。

    “好,宁王爷果然痛快,这一回合,又是我胜了呢。”无色轻笑着道,“很简单,你若想救她,只需这般……”无色压低声音,将解寒毒的法子告知了百里寒。

    百里寒闻言眸中一片凄怆,目光冷冷凝视着无色道:“这就是唯一的法子?”

    无色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这就是目前我知道的唯一可以救她的法子。或许也有别的法子,但是,我还没有研制出来。我向来救一个人,便会相应地伤一个人,你是知道的。”

    百里寒为之气结,这世上竟有这样的人。

    “你可以放我走了吗?”无色伸手轻轻将百里寒的剑推开了。然后,带着那几个黑衣人,抱着代眉妩消失在黑夜里。

    代眉妩在方才那一瞬就已经醒了过来,此时眸光复杂地回望着百里寒。

    夜色愈加黑沉,风渐渐凉了起来,百里寒立在土丘上,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给人一种无法言说的冷肃之美。

    秋意渐浓,夏花开始凋零。

    流霜站在院中,望着零落的花,心中涌上淡淡的感慨。花开花谢,本是平常之事,就如同人的悲喜。

    她的手轻轻搭在腕上,她知道,她的寒毒愈来愈深了。那日师兄虽然用丸药控制住了寒毒的发作,但还是没能彻底解去她的寒毒。

    如今尚是秋天,她便感到寒意凌人了,真不知到了冬天,她会冷成什么样。

    段轻痕倚在门口,望着那个站在水波潋滟和花影中的流霜,心内涌上的是复杂的、他永远也品不清的滋味。

    她瘦了,白衣黑发的身影是那样淡薄,散落的花瓣沾在她的衣上和发上,她好似梦中人一般,丝毫没有察觉。

    段轻痕就那样倚在门边,一直凝望着流霜,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够永远这么望下去。

    但是,想到流霜的寒毒,心中一阵疼痛,他是多么无能啊。当初救下她时,之所以带她拜白露为师,就是为了学到医术,好解去她的寒毒。可是,十多年过去了,他还是眼睁睁看着她遭受寒毒的折磨。

    不能再等了,待这次秋祭的事情忙完了,他便带她去遍寻良药。

    他站直身子想要离去,就这样远远看她一眼就够了。然而,虚弱的身子有些踉跄,差点跌倒。

    流霜有所感应地回首,看到了光影里的段轻痕。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那**终究还是伤了师兄啊。

    “师兄,你来了!”

    自从那日他中了**强吻了她后,他们还没有见过面。此时面对面,彼此间,都有一丝尴尬之意。曾经那纯净的兄妹之情,好似已经变了味发了酵,只是不知道是否可以酿成美味的佳酿。

    “师兄,这几日是不是忙坏了?”流霜寻找话题问道。她知道,今日师兄在忙着处理政事,他要将王后手中的权利彻底夺过来。

    段轻痕轻柔一笑,踩着一地花雨,轻轻走到流霜身畔,他不想他的虚弱被霜儿看在眼里。他不想让她担忧,他只愿自己在她心中永远是最强的,永远可以守护她,保护她。

    他负手而立在流霜身畔,浅笑着问道:“霜儿,近日可睡得好么?几日不见,你又清瘦了。”

    师兄就站在身旁,她小小的身影融在了他高大的影子里,他的气息笼罩着她,是那样温暖。

    “我很好,师兄不用担心我!”虽然依旧是夜夜噩梦,但是她还是不想师兄担忧。

    段轻痕的眸光扫过流霜娇红的唇,忽然目光一滞,那夜的情景便不可抑制地在脑中浮现。他如同被蛇咬了一般转头望向望向花丛,望向或凋零或灿烂的鲜花。

    不见她时,思念是那样深。见到她时,感情是那样痛,却也那么醉人和甜蜜。

    霜儿,我要拿你怎么办呢?

    “霜儿,你对朝代的更换是如何看待的?”他忽然转移话题问道。

    “朝代更迭,就如同这花开花落一般自然,是历史的趋势。”流霜转首道。

    段轻痕心中一滞,他早就知道霜儿是灵慧通透的,只是,若是她知道了是崚国灭了她的国,还会这样理智地想吗?

    秋意渐浓,桂花的香气也越来越馥郁。天漠国皇上暮野的车撵就在桂花最香时,到了崚国。

    崚国立国后就一直处在天漠国的压制下,每年秋天,暮野都会到西京小住。

    皇宫外的上林苑,便是他的住处。崚国,就好似他的一个别院。如果他高兴了,就会来此小住。不高兴了,就有可能挥戈南下,将其收在囊中

    他是三国之中,最年轻的皇帝,却也是野心最大的皇帝。他一到来,段轻痕便开始多方布置,加强西京的守卫。崚国近几年国势渐强,虽不足以和天漠国抗衡,但是,防御的兵力还是有的。

    是夜,月色清明,园内花香馥郁。

    流霜正坐在廊下望月,忽有侍卫通报,天漠国公主暮夕夕来访。

    流霜对暮夕夕还是很有好感的,便挥手允了侍卫带她进来。

    皎洁的月色下,暮夕夕穿过雕栏画廊,来到流霜面前。

    今夜的暮夕夕,打扮的极是亮丽。长发轻绾,飘带束发,明紫色的衣裙长及脚踝,她没有再穿长靴。这样的妆扮使她多了一丝女子的柔美。

    但是,衣衫亮丽,她的脸色却并不明丽,忧伤就像是一层淡淡的轻雾笼罩着她,使她看上去有些飘缈。

    不过才数日不见,曾经那个潇洒意气的公主竟憔悴至此,流霜不禁忧叹,她知道公主定是知道了段轻痕纳妃之事。心仪之人纳了别人为妃,这种滋味她知道,所以对公主甚是同情,浅笑着道:“夕夕公主,别来无恙啊!”

    “白流霜,今夜皇宫盛宴,大家都在欢宴,你怎么能一人躲在这里呢?跟我去吧!”暮夕夕直截了当地说道,语气里有一丝不愉之色。

    今夜盛宴流霜是知道的,但她的身份没有资格参加,师兄也不愿她抛头露面,她自己更不想参加。

    “多谢公主美意,流霜并不想去参加盛宴!”月色下,流霜的笑容极是清浅。

    暮夕夕望着流霜柳眉微颦。说实话,她很喜欢眼前这个淡然如菊的女子。但是,东方流光对流霜的情意,却让她寝食难安,嫉妒的发狂。

    虽然她知道流光已经纳了两名侧妃,她方才也已经见到了那两个女子,也是容貌娇美,但是在流光眼里,她们不过是庸脂俗粉。所以她并未将她们放在心上,而眼前的女子,才是流光心仪之人,才是令她憔悴的根源。

    若想让流光断了对她的痴念,唯一的法子便是将她嫁出去。况且,她不是对流光只是兄妹之情吗?

    “你真的不去参加盛宴?”暮夕夕再次问道,一双幽黑的眸在月色下灼灼闪光。

    “恕难从命,公主好意流霜心领了!”流霜淡淡说道,她不属于那里。

    “好!告辞!”暮夕夕说罢,转身而去,婀娜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阴影里。

    暮夕夕说来就来,说去就去,犹如一阵风,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清心殿中,歌舞正酣,酒意正浓。

    殿内摆满了各式品种的**,匠心独具地摆成各种繁复优美的花式。花开正艳,淡淡花香在殿内飘**。

    暮夕夕从殿外走了进来,不动声色地坐在了暮野身畔,趁着段轻痕不注意,俯身在暮野耳畔低语了几句话。

    暮野犀利的眼神从段轻痕的脸上扫过,剑眉一凝,高声道:“太子殿下,据说你有一位才华横溢的师妹,就住在宫中。本王曾经从夕夕手中见过一幅荷塘月色,听说是她所作,真是美轮美奂。还听说她可以临场作画,不知可否让本王见识一番!”

    段轻痕闻言,脸色顿时一寒,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暮夕夕脸上扫过,随即便恢复了云淡风轻的神色,淡笑着道:“师妹的技艺不过是雕虫小技,哪里称得上才华横溢,怎敢在可汗面前献丑。何况,她日前感染了风寒,有些小恙,是以没让她来参加夜宴。免得不小心,将风寒传给了别人!”

    “哦?既是如此,那就罢了,很可惜!”暮野不以为然地说道。

    他对女子向来不感兴趣,在他眼里,女子就是男人手中的玩物,才华横溢也罢,娇美可人也罢,不过都是为了取悦于男人罢了。若不是暮夕夕一直在他耳边唠叨着那个女子,他根本就不会说出方才那一番话。

    “白姑娘感染了风寒吗?臣妾方才还听见她在月明宫抚琴呢,那琴音真是动听,臣妾听得如痴如醉呢。殿下,想必白姑娘风寒已经无大碍了,不然如何能抚琴呢。”孙凝香在王后的授意下,轻轻缓缓地说道。

    她早就看不惯那个女子了,搅了她的洞房之夜不说,还被太子金屋藏娇在月明宫。

    “是啊!听凝姐姐此语,臣妾也想听听白姑娘的琴声呢。”一旁的裴苏清也连声附和道。

    对那个居住在月明宫的女子,她怎能不怨恨呢,就是她,让她才进宫便守了活寡。她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女子,竟让殿下如此倾心。

    暮野很快感觉到席间暗涌的情潮。看来那个女子被在座的每一个女子所不容,包括自家妹子,心底顿时对流霜生了好奇之心。

    “既然令师妹风寒已好,何不请她过来!”暮野双眸微眯,有些不满地说道。

    段轻痕目光淡淡扫过凝妃和清妃的脸,虽然脸上依旧是不变的淡然,但是眸间的冷意却令两人心中一寒。

    “流光,既是可汗要见,就是有病,也应当赶过来的。”王后微笑着说道。

    段轻痕知道此时还不能得罪暮野,既然他定要见霜儿,不妨就让他见上一面,越是藏着掖着,或许他会对霜儿的兴趣反而越大,遂凝眉派了身边的内侍前去接流霜。

    流霜接到消息,便知此事的缘由起于暮夕夕。只是她不懂,暮夕夕坚持让她去参加晚宴做什么?

    “姑娘不必踌躇,不过是参加一个晚宴,万事有太子呢!”

    流霜知道师兄定是不愿她去的,但是,她也不能令师兄得罪了暮野,她知道,那样于师兄是不利的。崚国还没有强大到能够与天漠国为敌。

    当下,也没有刻意打扮,便随了内侍向清心殿而去。

    随着内侍的通报,流霜缓步而来,灯烛明亮,映着她的素颜淡淡。

    暮野端着酒杯,凌厉的目光扫了上去,但见来人一袭素色衣裙,相貌倒也清雅,却不是天香国色。不过,她眉目间的清雅韵致和一身脱俗的清气,倒是令人有些痴迷。

    不过,也不过如此而已。何以就令东方流光如此痴恋呢,放着席间的两位美貌嫔妃不说,就连自己美貌的妹子也是不屑一顾。

    流霜一进殿门,便感觉到一双眸光在紧紧盯着她,令她心内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待施礼后,方淡淡抬头,这才注意到主座上的男子。微微一瞥,只觉得一股霸气和野气扑面而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暮野。

    他确实生的不凡,面色偏黑,脸容棱角分明,很是英俊。只是那一双眼,令流霜简直不敢直视。那似乎是盘旋在空中的猎鹰的眼,随时在寻找着自己的猎物。被他的目光扫过,浑身竟有一种被穿透的感觉。

    他坐在那里,整个人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浑身上下,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摄人气势,那种气势令人感到压迫,令人不能呼吸。

    流霜稳下心神,眼神从他脸上淡淡扫过,望向师兄段轻痕。

    师兄今日穿了一袭绛紫色锦袍,腰束玉带,衬得风采照人,俊雅脱俗。他对流霜微微颦眉,流霜懂他的意思,就是让她不要出头!

    暮夕夕招呼道:“白姑娘,坐在我身边吧。”言罢,兴致勃**身拉了流霜过去。

    孙凝香和裴苏清望着流霜,只觉得流霜虽不是倾城绝色,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流霜自有一种绝世的风华,是她们都不及的。

    “听闻白姑娘画技极好,不知可否为本王做一幅画?”暮野凌厉的目光逼视着流霜,冷声说道。

    流霜浅笑道:“流霜只是自小爱画,不敢称技艺好。不敢在可汗面前献丑。”

    “白姑娘不必自谦,不如就为本王作幅画像吧!”他半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

    流霜心内一惊。若是画风景画,她尚可随意而画,不画那么出色。可是为暮野画像,却决不能随意而画,画的不好,必会惹他恼怒。得罪了他,于她于师兄皆是不利的。可若是画的好了,却又违背了她不出头的初衷。

    流霜不禁有些为难,浅笑道:“流霜技艺拙劣,怎敢为可汗作画!”

    暮野修眉一扬,鹰眸微眯,不动声色的脸上暗涌着危险:“白姑娘是否嫌本王貌丑,所以不愿为本王作画!”

    流霜闻言心中暗惊,这个暮野,绝不是三言两语便能打发的人。他打定的注意,似乎是不容人拒绝的。

    “只是一幅画,你就应了吧!我哥哥可是不好对付的!”暮夕夕在一边低声道。

    “霜儿,既是如此,你就为可汗作幅画吧!”段轻痕淡笑着开口。

    霜儿的为难,让他心中极是心酸。身为崚国太子,却令霜儿在自己的皇宫内被人为难,何其讽刺。

    小宫女拿来了笔墨,将宣纸铺在案上。

    流霜走过去,素手执笔,却是沉吟着不知如何下笔。

    暮野,于她而言,是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画他,还要盯视着他去观察他的五官,他的神色,去捕捉他的神韵。

    不情愿地抬眸望去,却正碰上他凌厉的黑眸带着一丝研判向她凝望着。

    纤手不禁抖了抖,心想此人的目光真是凛冽的很啊。她对暮野着实没什么好感,一个好战的武夫罢了。不想再去和他凌厉的目光对视,凝眉思索,心中忽有了主意。

    她也不画暮野的近像,而是下笔描画了一副草色青青的画卷。

    天上流云飞卷,地上草色无边,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披着黑色斗篷,凝立在小丘上。风吹起了他的斗篷,在身后飞扬着。天上一只苍鹰在盘旋,男子正在拉弓射箭。整幅画充满了动感。

    流霜放下笔,身畔的小宫女便携了画卷,拿给暮野。

    暮野接过画像,眸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

    这世上还没有女子敢直视他的霸颜,所以他才出了这个题目来为难一番。这个女子确实也没有多看他,但却似乎不是不敢看,而是不屑看。

    画他的画像,却不看他,本以为他画不出来画像,却不想她画得如此之好。

    拉弓射箭的画像,没有刻意去描画他的五官,却将他的霸气和王气入木三分地表现了出来。

    这个女子,倒不失为一个聪明人啊!

    “本王今日进宫时,在街上见到一个戏班,戏唱的极好,所以便将他们带到了宫里。请王后和太子也听听戏,以谢王后和太子对本王的盛情款待!”暮野看罢画,便传令下去,吩咐戏班子上场献艺。

    流霜望向师兄,见他修眉微颦,若有所思。

    宫里请戏班子应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事前,都会对戏班子的底细调查的清清楚楚。却不想这暮野却是从街上随意请来的,也不知这戏班子是何来历。

    正在思索,戏班子的人员已经陆续进殿了。

    总共有十二个人,男女各半。身上皆穿戏服,脸上也已画了脸。有小生,有花旦,有老生……。每人手中都没有空着,有拿胡琴的,有抱二胡的,有搬锣鼓的。

    一切收拾停当,丝竹声起,一个人缓步上场。

    细看妆扮,前鸡胸后驼背,判官盔、髯口、玉带,高靴、彩绣绿袍,勾着鬼脸,黑幽幽的看不出原来的面目。身旁几个小鬼或打伞,或抱琴。

    此人的扮相竟是钟馗,原来这第一场戏,是钟馗捉鬼。

    钟馗翩翩上场,随着乐音举袖,撕髯,迈步,唱道:“趁着这月色微明,来到这野外荒芜径,世间多少妖魔鬼怪,看我钟馗,誓将其一一捉来”

    钟馗的声音浓冽而不失清润,且带着一丝沙音,好听而令人迷醉。

    钟馗捉鬼,在民间也算是一出经典的戏,但是,在皇宫盛宴上唱这一出戏,流霜总觉得有些不妥。但是一众嫔妃官员却看得如痴如醉。

    那人有一副好嗓子,唱腔又纯正,确实很容易令人迷醉在这淡淡的伤感气氛里。

    但是流霜不知为何,每看到钟馗那张绿幽幽黑灿灿的鬼脸,便忍不住想到了鬼面秋水绝。不过,此人应该不会是秋水绝,她想秋水绝还不至于为了那一万两黄金,冒险到皇宫来刺杀她。

    锣鼓齐鸣,钟馗在场上捉鬼,令人看得极是揪心。终于小鬼捉尽,鼓声渐歇,一场戏也终于到了尾声,钟馗宽袖飘飘下场而去。场上方才钟馗捉鬼的残酷激烈的气氛依旧在殿内弥漫。

    随后,便有一个青衣花旦风姿款款移步上场。

    胡琴声声,开始演奏。花旦有一副好嗓子和一副窈窕的身段,伴着乐音,开始舞动。珠圆玉润的嗓音时而高亢激扬,时而低回婉转,带着春花秋月般的情怀,听得一众人如痴如醉。

    那花旦抬眸转首间,流霜忽然觉得此人的模样竟有一丝熟悉。虽然是勾着脸,看不太清模样,但是还是觉得隐隐有些熟悉。

    那花旦兀自在场上唱着,流霜低头苦思,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子啊?

    唱到**处,那花旦忽然回眸一笑,流霜脑中忽然电闪而过。

    悬崖上,秋水绝将自己捆缚在松树上,他身后站立着的两名女子,其中一个是赤凤,另一个是紫鸢。秋水绝戴着鬼面具,可是赤凤和紫鸢却是没有蒙面,大约是想不到流霜能够生还,所以流霜见到了紫鸢的相貌。

    而眼前的花旦,竟和紫鸢如此相像,确实地说,她就是紫鸢。

    流霜的心,霎时间有汹涌的凉意漫过。

    那个钟馗是秋水绝无疑了。

    秋水宫出动了这么多人到宫里献艺,不会是仅仅为了刺杀她吧!他们,应该是还有别的阴谋!

    流霜心内甚是焦急,她必须将戏班子里有秋水宫刺客的事情告知师兄。

    她忽然侧身,在身后侍女的手心上写了几个字。那侍女脸色顿时大变,有些惶恐地向段轻痕走去。

    “可是有什么事?”身畔的暮野低声问道,不愧生了一双鹰眼,倒是眼尖的很。

    流霜没理他,心想戏班子是你引来的,谁知道是不是你的阴谋。

    那宫女到得段轻痕身畔,装作假意倒酒的机会,将流霜的话对段轻痕说了。

    段轻痕脸色一凝,眸中光芒忽冷。

    就在此时,戏台的乐音忽然拔高了一个音节,那花旦的嗓音也倏忽高亢,清亮到凌厉。

    情况突变!

    在场下闭目养神的钟馗秋水绝黑眸中忽然射出凌厉的光芒来。宽袍一举,从胡琴中抽出一把锋利的宝剑。率先向段轻痕扑了过来。

    流霜惊呼出声,段轻痕因有了流霜的提醒,有了防备,闪身避过了那一剑,身子急速后退。

    “东方小儿,我钟馗今日就要捉了你这只鬼怪!”秋水绝恨恨说道,刺杀贵在奇袭,一击不得手,心中恼怒,声音中充满着浓烈的寒意。

    剑势凌厉,直向段轻痕袭来。

    段轻痕倒也不慌乱,神色平静地从身后侍卫手中抽出一把宝剑,当啷迎了上去,瞬间,两人便战在一起。

    殿内此时已然乱了套,那些戏子们砸开鼓,从里面取出了刀剑,拿在手中,向着席间之人砍了过来。守在殿中的侍卫迎了上去,顿时一片厮杀声。

    那些嫔妃没有武艺,吓得大声尖叫,纷纷向后退去。

    暮夕夕迎了上去,和那些戏子们斗在了一起,流霜慌忙随着嫔妃们一起退了下去。她知道自己没有武艺,要先躲开,免得成了师兄的累赘。然而,事情并非她愿。那花旦显然就是紫鸢,她已然认出了流霜,眸光一寒,飞身跃来,手中一把利剑,直直向她刺来。

    流霜慌忙举起一把椅子挡在头顶,然而,剑势极快,紫鸢的力道也很大,那剑穿透了椅子。流霜大骇,将椅子扔掉。

    紫鸢将剑拔出,再次向流霜刺去。

    流霜踉跄着后退,眼看就要躲不过这一剑,忽然“哐啷”一声脆响,紫鸢的剑竟掉在了地上。流霜低头一看,地上还躺着一支檀木镶金筷子。

    回首一看,却是正在和秋水绝激战中的师兄救了她。

    紫鸢眸中寒光忽然一寒,她倒是没想到,段轻痕的一支筷子竟阻住了她的剑势。

    流霜踉跄着跑去,身后紫鸢咬牙紧追。

    段轻痕目光一凌,几招逼退钟馗,起身向流霜跃来,一把抓住流霜的胳膊,将她带离紫鸢的剑光之下。

    殿内侍卫本不多,有些被那些戏子们缠住了,追过来的又都根本就不是秋水绝的对手。

    四人已经退到了殿内最深处,暮夕夕眼见得段轻痕和两个高手缠斗在一起,娇喝一声,追过来和紫鸢战在了一起。

    秋水绝见到事情并不似起先设计的那般顺利,眸光寒光愈冷,长啸一声,刹那间剑光大盛,惊涛骇浪卷向流霜。

    他已经看出,段轻痕一心要护着流霜,抓到了他的软肋,事情就好办了。

    果然,关心则乱。

    眼见得秋水绝的剑一剑快似一剑,一剑狠似一剑皆指向流霜,段轻痕心中一慌,剑势便有些慌乱。战了数招,终于露出了一个破绽,秋水绝看准了时机,忽然用力一掷,手中宝剑脱手而出,带着雷霆之势飞出。

    这最后一剑,却不是向着流霜,而是朝着段轻痕的胸口疾飞而去。

    段轻痕一心护着流霜,根本没有顾到自身的危险,这一剑眼看是躲不过了。

    流霜却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一把将段轻痕一拉,自己挡在了师兄的身前。背心处忽然一凉,流霜顺着那把剑的去势扑倒在段轻痕身上。

    段轻痕心中剧痛,双目充血,厉喝一声。

    秋水绝心中一惊,他实是没想到流霜会扑上去挡住那一剑。看到流霜扑倒在段轻痕怀里,背心处那把剑插在她身上,兀自在摇晃。这一剑的力道,他是最清楚的。

    他一直以来就想杀这个女子的,如今遂了愿,心底却一点喜悦的情绪都没有。反倒是翻涌着说不出的陌生的情潮。而且,不知为何,心尖处竟隐隐有一丝疼痛。

    眼看着殿内侍卫越来越多,他顾不得品味那是什么感觉,忽然长啸一声,飞身向上跃去,双掌一拍,殿顶破了一个洞,他和紫鸢双双从洞口飞跃出去。

    那些留下的戏子,皆是死士,看到刺杀失败,更是人人疯了一般和侍卫战在一起。

    厮杀声,尖叫声,充斥在殿内,段轻痕如同置身在外,什么也听不见。此时,他的心中,他的眼中,只有流霜。

    他抱着流霜,伸指迅速封了流霜几个重要的穴道,止住了鲜血的漫流。然后伸手按在流霜的虎口穴道上,将体内真气源源不断输了进去,护住流霜一口气。

    此时的流霜,已经昏迷了过去,一张小脸在宫灯映照下,竟是苍白的可怕。

    此时的段轻痕,心内清醒的可怕,他此时只有一个信念,不惜一切代价,救她!

    他抱着流霜,一步步向殿外走去。

    不知为何,他眼前一片模糊,竟是有些看不清路,眸中似有**在不断地淌出来,淌出来!

    刺客们终于被侍卫战败,殿内归于平静。

    每个人都盯着他们的太子。

    太子的衣衫已经被染成了红色,他抱着那个女子,缓步而行,脸色平静的可怕,只是眸中却不断地淌着泪。

    暮夕夕彻底傻掉了,她震惊地望着这个完美的犹如神邸的男子,抱着素衣翩然的女子缓缓而行着。这一刻,她忽然有一种疑惑:情深,可以至此吗?

    这场刺杀事件中,暮野就似是一个看客,一个心硬如铁的看客。但这一瞬,他心中还是有了一丝震动。

    一个柔弱的女子,竟然用自己的命护住了那个男子,这是怎样的一种力量和勇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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