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瘌把结婚的事提出来,众人恍神,都觉得太过出奇,可细想想,似乎又有些道理,一时提不出反驳的理由。金顺虽然站出来表态,说要结婚,但多半有促狭的成分。离开中国这么多年,户籍底根应该存在,只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找到的,身份证明,按道理说在印尼,在被贩去韩国之前,她的身份是合法的。这就又牵涉到去印尼领事馆开证明。繁琐。太过繁琐。一不小心,还会牵扯到这些人、那些事,结婚,着实不上算。
不过金顺倒是感谢疤瘌的急中生智,对她来说,提出结婚,也算抛砖引玉,刚巧试试峻桐的心。虽然张峻桐的“挺身而出”,有义气的成分,但金顺感觉得到那份不得已中的心甘情愿。
老头简单交代完,美凤回子玉家客厅。她有些恍惚,钱,包钱的纸,墙壁,逃亡,回归,蛇头,守墓人……所有的元素仿佛失去重力漂浮在太空,她无法赋予它们一个逻辑,形成闭环。但美凤可确定,包钱纸里透出的字迹是大事。据说大红说,贪腐的“老大”,也就是子玉的前情人已经被叛死缓。他在狱中很可能交代不少。这毫无疑问会影响到外头的人。让他们紧张。可“老大”为什么用藏有暗字的纸抱着现金藏在墙内?而且还包含假钱?美凤揉揉太阳穴,一抬眼,所有人都在看她。
“怎么了?”美凤笑笑,我脸上又没字。
血往下滴。到脚面上了。美凤才发觉鼻子在流血。连忙仰起头,其余人手忙脚乱,子玉扶她坐下,峻桐拿来冷水毛巾,储姐大喊左鼻孔出血要举右手,疤瘌不知该忙些什么,只好围在旁边,金顺上前,揉按美凤的百会穴。
血不流了。
小姑娘令人刮目相看。疤瘌竖大拇指。
美凤说没那么严重,该干吗干吗,就是上火。躺了一会,没事了。子玉问美凤,说结婚的事怎么办。疤瘌紧张。峻桐也提着气。二龙戏珠。只有一方获胜。美凤愁得头疼,说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储姐嘀咕:“也是老糊涂了,明天再说?明天就要去派出所了一大早。”疤瘌也说,董老师您是家长,您拿个主意,本来就是帮忙也不是真的,救场如救火,不能大意。子玉绷着脸,立在一旁,她才是标准的家长,却没有发言权。
美凤拉住金顺的手,说:“孩子,结婚这件事本身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但是这件事牵扯到你,也牵扯到你的结婚对象,你考虑好了么?你现在的身份并不明朗,结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都是实话。金顺笑笑,捋了一下头发,朝后抄,“听董老师的,明天再说。”说着,拉了一下峻桐的胳膊。峻桐也说,听董老师的。疤瘌着急,嘟嘟囔囔说今天说明天说不都是要说。
看来还有变数。子玉提着的心放下一半,看样子,美凤另有打算,她本地人头熟,不会没办法。何况她并不想因为救金顺,就把儿子搭进去。“这样,疤瘌,峻桐,明天一大早都到位,然后再定办法。”
只能如此。
一众人散去。子玉留下金顺,峻桐跟美凤上楼,储姐和疤瘌各回各家。美凤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把包钱纸搜集齐,然后看看其中端倪,只是,这个搜集的过程,不能太显眼,她还不想让除老头之外的其他人知道。至于金顺的事,她想好了,明早如果还无办法,三十六计走为上,把金顺送回乡下避几天,派出所先拖着,就说被家里人借走了。不够用,大脑真不够用。
金顺跟子玉上楼。两个人坐在客厅里相对无言。说什么呢,从韩国到中国,就没几天消停日子,子玉对金顺的好感从多到少,逐渐消散。一切都因为峻桐。她儿子才十八九岁。谈结婚,可笑不可笑?都是金顺勾的。天晚了,子玉不想做饭,问金顺想吃什么。金顺说热的软的。子玉下楼去买馄饨面,“待着别乱跑。”她叮嘱金顺,怕她再惹出什么事来。她就是个定时炸弹。
可等拎了晚餐回来,子玉却发现人去屋空。金顺不见了。她慌里慌张到美凤那问。
“跟峻桐下楼去了,两个人都说闷,出去走走。”美凤心平气和地,“哦对了,你那个行李箱借我用用。”子玉问做什么。美凤随口说,我这的占着东西,明天不行还是把小姑娘送走。
“送去哪?”
“乡下。”
“这就对了。”子玉说,“她根本不能在上海待,太能惹事了。”说着,就回屋取行李箱。子玉下楼后,美凤又给疤瘌打电话。跟他倒直说,就说包钱纸包炸羊尾不错,让他明天带过来。疤瘌立即应承下来。挂了电话,美凤端着杯清水,站在阳台边,楼下,健身器材处,透过树头,有两个小点。金顺在旋转轮上瞪脚。峻桐在八卦盘上云手。
“你说真的?”金顺喜欢这种试探的游戏。
“当然。”峻桐立即,旋即迟疑,“不过,还有……三年。”
“那就定个三年之约。”金顺从健身器材上下来,“一言为定驷马难追那种。”
峻桐停止云手,看着金顺,等下文。
“三年之后,我们结婚。”金顺干脆利落。
峻桐一时无语。他情窦初开的世界,金顺是如此不同。
“可是明天……明天你不是要和……”
“明天的事你不用管。”
“你打算怎么办?”峻桐担忧。
“我只问你三年之后的事。”
“我同意,我不会变。”峻桐给痛快话。
“怎么证明?”金顺故意打趣。
“对天发誓?”峻桐犹豫地举起手。
“那倒不用。”金顺说,“给个信物吧。”
信物?峻桐摸摸身上,身无长物,哪来的信物呢。哦,有钱,应该去买给钻石戒指。峻桐提出来。金顺说哪至于那样。
环顾四周,身侧花坛里的山茶树打花苞了,粉红,藏在绿叶间,峻桐随手掐下一朵,用枝子编成个圈,套在金顺手指上。
“就它吧。”金顺满意。对着天比比手。
储姐下楼买东西路过,刚巧碰到两个小年轻在健身器材旁。她笑呵呵道:“呦,谈上了,看来疤瘌没戏。”
金顺并不理会,对储姐说:“储姐,你以前做过小时工吧。”
储姐立刻反弹,“怎么,看不起劳动人民?”
金顺一笑置之,“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我按小时付钱,高薪。”
储姐警觉,“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