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玉闷叫了一声,刀留在身上。峻桐后退,手颤抖,虽然他进去过,可真来“杀人”,还是头一回。
子玉痛出眼泪,然而还努力笑着,“扯平了吧?”峻桐不知如何应对,神色慌张。到底是孩子。
肩头一片血梅花。
“松一下绑?”尹子玉说,“不然来不及了。”
峻桐以为她说伤口的事,四处翻东西,终于找到一件衬衣,撕开布条,想要帮她包扎。前提是,拔出那刀。
“先别顾那么多,帮我松绑,储姐要逃!这房子里藏了一个亿。”尹子玉用尽全部力气。
一个亿?峻桐脑袋发懵。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里的故事。信,还是不信?他犹豫了三秒。
宁愿选择不信。这女人诡计多端。
尹子玉道:“你拉开床头的柜子第一格。”一脸急切。
行,信她一次。“手伸进去。”子玉有气无力,“里面有个按钮。”峻桐将信将疑,摸到了。
“又要害人?”他不敢相信她。
“按下去。”她坚定地,见他不信,又说,“我能跑到哪去?峻桐,我和你,等于是一个人,我们永远是一条战线。”
峻桐深吸一口气,按了下去。吱吱的警报声。钢架上下,窗户被封了起来。一楼大厅,储姐对着刚破除的墙壁发呆。
码得整整齐齐,方砖一般,用放水防火的特殊材料包着。一个亿。储姐扒拉一下,是,没错,可爱的红色。
哦,一个亿。
她进来做老头子的保姆时,以为最多能混个二三十万就撤了。老头离不开她。她承诺伺候他老死。没想到还能有这个运道。
警报声响。储姐吃了一惊。警察来了?天兵天将?声音从上面传下来。看到门窗外铁网下落,储姐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你先出去!”她对老头说。老头痴痴呆呆,嘿嘿傻笑,一个劲儿说捉坏人,捉坏人,就是不动。
妈的!储姐心里骂,建这个房子的就不是人!她夹着个皮箱,捞一点是一点。外逃。
可铁网已经落实了。
天罗地网,瓮中捉鳖。储姐只能望网兴叹。
暂时安全了。血还在流。尹子玉对峻桐笑笑,“能松开了么?欠你的我会还。”
“你还你的,我不会收。”峻桐帮她解绑。
地下室,美凤和疤瘌耳朵贴在门上。“什么声音?”美凤问疤瘌。“警报?”疤瘌说,“听着有点像监狱里的铁门上的那玩意。”他是监狱的熟客。
美凤猛砸门板,“给我药!我得吃药!”
无人理睬。
子玉恢复自由,动一动,肩头的那把刀突突兀兀的。峻桐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没来之前,他想的都是报仇,可真等一把刀扎进人的身体。那仇恨感,虽然没消失,但也因为惊怕消减了一些。
“我说的你可以不信。”尹子玉去半截柜里翻东西。找出一瓶云南白药。“可事实就是事实。”她一只手扶住柜子,对峻桐说布条给我。峻桐连忙递过去。
“我在道上混多少年了。”尹子玉说,“什么人没见过,你来第一天我就认出来了。”不注意,猛力一拔,一条血柱喷出,脱了半个肩膀,云南白药洒在上面。“麻烦系一下。”她请他帮忙,他颤巍巍,手不稳,把布条——衬衫撕出来的,穿过腋窝,绕着胳膊斜绑了一圈。“紧一点。”她说。他用力,她痛得叫出声来。
“这房子建的时候我知道,”尹子玉说,“那可不是一般人住的,你看这网,防谁的知道么?”
“我不想知道。”峻桐恢复冷静。
“这房子里有一个亿。”尹子玉第二次说这话。
“跟你有什么关系。”
“妈妈要这些钱有什么用,还不是留给你。”子玉自称妈妈。峻桐听着有些恶心。“不许你这么叫!”他喝止。
子玉跌坐在床边,“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选择的。”
峻桐问你在香里放了什么。子玉反问,我还想问你炸羊尾的配方呢。两个人对视,都忍不住笑了。
站起来,子玉摸了件黑夹克披上,帅气地,“出去吧。”
峻桐说门已经锁上了。
子玉从抽屉里拿出根细铁丝,伸进钥匙孔,两下,哒哒,锁芯转动两次,“试试。”她十分得意。
峻桐推门,根本推不动。
柜子抵在外面,里头盛满铁器。这是储姐设计的铁壁铜墙。
只能谈判。
子玉拿着手机,对峻桐,“说好了?”
峻桐不懂,问什么。“你的仇报了,现在该报我的仇了。”子玉说,“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
“不。”峻桐答得干脆。
“我们都得活,钱也要拿。”
“你到底要干多少违法的事。”
子玉柔声,“孩子,这钱是无主的,它的主人已经被双规了,贪官是不会自己举报自己的。”知无不言,他们是母子。峻桐说不出话来。“拿了钱,我们就出国,过下半辈子的好日子。”子玉描绘美好未来。
这个屋子里有魔鬼。千里寻凶,峻桐觉得自己的故事已经够传奇,可从子玉嘴里听到的,则全是他故事的升级版本。想不到,理解不了,超越了他的想象力。然而却实实在在摆在他眼前。
手机通了。
储姐接电话。尹子玉说:“找到了?”口气和善。
“跟你没关系,谁找到是谁的。”
“储姐,不能这么说话。”子玉说,“谁有本事拿出去是谁的。”
“你封不了我们多久,我叫人来了。”
“叫人?”子玉冷笑,“坐地分赃见者有份,你就不怕人家把你卖了?”
“你想怎么样?”储姐狠狠地。
“你把门打开,我们谈谈,和气生财,还是应该合作。”子玉说。储姐说我不跟你这个鬼合作,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年那一场火,你敢说不是你们放的?老头子没傻之前,可什么都跟我说了。子玉说:“过去的事你只是知道一星半点,真要那么简单,老头子就不会被接到这里住,别废话了,警报一响,保安都快来了,楼下你收拾收拾,财不外露。你别自己把自己毁了。你不过是个保姆,对外,我才是这个家的主事的。别扯了,赶紧把门打开,该怎么分怎么分。”
储姐没辙,一咬牙,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