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千金 正文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臧梦联系上了。徐可欣帮的忙。臧梦合作过的一个宣传跟徐可欣的姐们是好朋友。宣传同意帮林林转交信件。那么接下来的头等大事，便是要给臧梦、梦姐，写一封声情并茂能够说到她心里去的信。

    光开头就写了三稿。怎么都不满意。

    林林问吕薇说什么好。

    吕薇道：“她想听什么。”

    林林说：“好话。”

    好话谁都爱听。问题是，什么好话，以及，怎么说。

    吕薇说：“像臧梦这种演员，最怕的是什么。”

    林林想了想，说：“被人遗忘。”

    吕薇又说：“最喜欢的是什么。”

    林林说：“被人认可。”

    吕薇道：“梦姐能演的戏不多，其实出书是个好路子，进一步稳固自己的地位，我们就从三点入手。一，肯定她的过去，二，表现出对她和她的作品的极大兴趣，三，表示合作意向，基本就可以了。”

    真行。

    林林道：“你拟初稿，我润色，怎么样。”吕薇吓得后退，“我哪儿行。”林林说你没问题。结果，第二天，吕薇就把初稿拿出来了。老薇就是这种，嘴上说不在乎，但其实较劲得要命。上午十点，林林把办公室门关上了。她让绿橘看守，不许人打扰。这是她的“练功”时间。

    吕薇的思路很对，文字逻辑清晰，但口吻不恰切。确切地说，不够激动，不够澎湃。估计很难打动臧梦的心。电脑屏幕前，李林林吸一口气，脸上带着微笑，跟要上台表演似的。准备好，手才落下，键盘噼里啪啦，信汩汩而出：

    亲爱的臧梦：

    得知您再次写东西的时候，我和我的同事都很兴奋！不为别的，就位臧梦这两个字，不仅在演艺界，就是在妇女界，也是一个相当进步的标杆！代表了中国女性主义甚至于女权主义的一种实践！

    更何况，臧梦还有一把利落的文字！臧梦过往的几部大作，爱恨歌哭都讲遍，各有各的精彩，现如今，臧梦又有什么话要说呢？每个人都充满了好奇。只是，我们想着，这一部臧梦的新著，一定是持重的、沉稳的、有人文气质的，有独特文化品位的，一来时代在变，二来臧梦也在不断沉淀自己，超越自己。

    臧梦究竟写了什么？可否与我们这些想要一睹真容的编辑聊一聊呢。

    作为一家老牌综合类出版社，我们北方社有着优良的出版传统，许多重要重大作者的稿子都曾托付与我们。我们珍惜北方社的品牌，也珍爱我们的作者，关注我们的读者！文化的品位，文本的价值，文学打动人心的力量，是我们关注的焦点。因此，我们更加迫切想要知道臧梦新著的消息。

    我们不禁一再地问：臧梦写了什么？能再次打动人心吗？愿意与我们交流、合作，再次感动读者吗？臧梦的著作，能够成为记录一名女性奋斗历程的经典吗？

    相遇是缘分，亲爱的臧梦，我们迫切想知道您的文字的消息，期待您的回复。

    此祝

    健吉

    北方分社

    李林林

    打完最后一个字，林林瘫坐在办公椅上，她觉得自己全身的劲儿都用光了。这种昂扬的情绪、语调，她跟老邱结婚时都没体验过。行了，就它吧。成不成，不成也算尽了人事。她点击发送，邮件过去了。她又给臧梦的宣传发了条短信，通知她并再次拜托。宣传很快回了消息。剩下的，就是等。

    办公室座机响，林林接了。是老干部亲自打来的。林林连忙认真招呼。老人家主要反应一个问题，说《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这部大作，很多朋友去书店买，买不到。林林连忙，“您别着急，哪家书店，我帮您查查，及时补货。”老干部又问：“都卖完了吗？”林林道：“稍等我给您回电话，我去发行部问问情况。”老干部道：“小李，这个情况你应该随时掌握，多少人要买，买不到，这怎么弄。”林林只好反复劝慰，好歹挂了电话，即可找刁爱玲调数据。系统上显示，书还有三千库存，至于那家书店，还有一本存货。

    刁爱玲委屈，“小店，本来要货就少。”又说，“谁还在书店买书，除非有卡，有券。”

    林林只好解释，说老干部的朋友都是些中老年人，比较老派，还是会去书店找，他们既然提了，我们就多注意一点。交代完，林林又去营销部找冯娜娜，讨论有没有再做点推广和活动的可能。好说歹说，终于争取到这年银川书展的关键位置。这才回办公室跟老干部回复。老干部一听在书展有风头可出，也就不闹了。夸了林林几句。

    半上午，吕薇请假没来。她得去看孩子。离了婚，两边周旋更加不易。林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晚就晚点。能干活就行。近午饭时间，出版中心的余振拎着一本书进来，往桌子上一放。李林林顿时两眼放光。秋水解读林徽因的大作，出样书了。

    封面仔细校三遍。不允许有任何讹误。吴冠当初就吃过亏，字儿都对了，但图上有违规花纹。全部重印。

    再看版权页。书号，CIP，一丝一毫都不能错。最后翻内文，页码，天头地角，有没有印重印花……余振笑道：“没问题告我一声，装订了。”

    林林又把样书递给绿橘。

    绿橘不失时机奉承：“林姐，十万册打底，没问题！”

    林林道：“相机带了么。”

    绿橘道：“我去拍照。”

    很快，精美的照片出来了。李林林把样书照发给秋水。林秋水在QQ上回复了五个感叹号！跟着是两个字：谢谢。趁热打铁，林林决定立即跟秋水谈签长约的事。中午这顿她让绿橘带了个三明治。她就钉在办公室，照顾秋水的习惯，在qq上展开谈判。

    这场谈判，李林林在脑海里预演过多次。她还拟定了好几种方案，预设了多重困难。归根到底，秋水如今的身价涨了，社里提出的出版条件不算优厚，可能会遇到一定阻碍。但林林必打的一张牌就是人情。林秋水是她发掘、培养的。她相信秋水也是个重感情的人。当然，跟作者谈长约，估计比给臧梦写信还要困难十倍。

    准备好了就开始。林林在对话框里键入：对了，有个事跟你商量。附上个笑脸。

    秋水立刻回复：要不见面聊。

    始料不及。林秋水主动要求见面！神秘女作家即将浮出水面！李林林欣然应允，立刻找褚秀要了出差申请单并找虞国光签了字。虞国光提醒，“注意尺度，有什么异议回来商量。”林林表示没问题。

    真是冰雪聪明啊。等于她还没出招，人家就已经想好了对策。见招拆招了。这就叫默契，叫心灵感应。吕薇得知，问要不要陪同。绿橘也毛遂自荐，要跟林林去江南。但考虑到秋水的处境，林林还是决定单枪匹马前往。

    回到家就收拾行李。老邱担忧地，“你一个人去行么。”林林道：“有啥不行的，又不是男作者，你还不放心么。”

    老邱喃喃：“不是怕你有危险么。”

    林林抢白：“正常出差，有啥危险。”

    平日里社里编辑出差，走陆路的多，这次情况特殊，她走天上。下了飞机，再坐长途大巴往秋水所在的江南小城去。据林秋水说，她也是刚搬家不久。她喜欢小城的氛围。

    到宾馆放下行李，林林便叫了车去秋水的住所。穿过市区，车往半山开。四处一派青绿。空气都清甜似的。上了半山，又行驶十多分钟。车停在了小区前。这是别墅区。里面大概有二十多栋房。说实话，林林有些吃惊，她没想到林秋水竟然已经实现了别墅自由。再算算。也对。光那些版税，已经能够负担小城的别墅。她按图索骥来到23号别墅门口。

    院子里一株不晓得什么名目的大树，遮天蔽日的。她轻叩院门。锁环叮当作响。一只猫从地面跳上房檐，叫了一声。随即，屋子里走出个男人，中等身材。说不清是帅还是丑，反正就是那种面目比较模糊的中年男人，配上这环境，顶多算普通人。想必是秋水的家人。

    林林亭亭站着，她手里还有束香槟色玫瑰。是给秋水准备的。那男人打开门，林林连忙自我介绍，又说找秋水老师。

    男人站着不动。脸上飘过一丝笑容。跟山头的雨云似的。

    “我就是秋水。”

    一到闪电在脑子里劈过。

    手里的玫瑰差点没掉地上。

    男的？！林林一时舌结，秋水却稳稳掌控局面，引导她往里去。李林林懵懵懂懂恍恍惚惚，这天大的错位令她回不过神。难道又是个局？眼前这位“林秋水”，或许也是个替身？林林不敢笃定。随秋水进了房门，脱了鞋，一楼的布置一派禅味。客厅的木桌上清供着佛手，茶水已经备好。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

    秋水淡然，“吓到了吧。”

    “没有。”林林强撑。笑容极其尴尬。

    “你没问，我就没细说。”秋水解释。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是不是打算扭脸就走。”

    “怎么会。”林林强撑着。

    “你问我几个问题。”

    林林哦一声。

    “验证一下，别回头以为是冒牌货，”秋水底气很足，“问几个只有你我知道的问题，比如什么时候认识的，认识第一天谈了什么话题，聊到几点，你最喜欢的作家，我最喜欢的作家，反正就是这类。”

    林林笑说不用。她只问：“那那个身份证是谁的。”

    秋水道：“我小姨。”

    跟她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除了性别是个大反转。

    事不宜迟，林林拿过包，把合同拿出来，“秋水，既然来了，我就不跟你客气，我这次来，是带着任务的。”

    林秋水站起来，“知道任务，慢慢完成，我先带你转转，不犯法吧。”主人这么热情，李林林只好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