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红也跟着过来看,问道:“你是哪里的?”
那汉子却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的叩头。
“你快起来。”富文成道,说这话一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那汉子见有人来拉,下意识的就用力格挡,却只感觉那人微微一滞,旋即一股劲力袭来,竟不容他抗拒被拉了起来。
这一交手,双方都心里微微惊讶,互相对视一眼,却谁也没开口。
“…我们…路过这里…突然发了急症…找了几个大夫看,都说无能为力….听人说秋叶堂有个人神医…一路打听过来……”那汉子一口气说了,就又要下跪。
这个世道不太平,秋叶红站在富文成身后犹犹豫豫的打量来人,也不说话。
半夜上门,谁知道是人是鬼?
“无妨,慧娘,你看看吧。”富文成似乎知道她的心思,盯了那男人一刻,突然说道,一面将剩余的门卸开。
有老爹在,神鬼退避。
秋叶红便再无杂念,看了那匹马一眼,立刻点头道:“好,你牵进来吧。”
说这话自己就转身走进内堂,给他让开路,再一回头却见那那汉子掀开了马车帘子,马车上又跳下一个中年妇人,那汉子就从车里抱出一个裹着的人快步进了秋叶堂。
“哎?”秋叶红一愣,那汉子进了堂,烛火照耀下,可见怀里一条大缠枝牡丹披风裹着的是个人,披风裹得严严实实,厚厚重重的一大坨,但露出一绺浓黑的长发,显然是个女人。
“小大夫…人放哪里?”汉子见她愣在那里,焦急的问道。
有血一滴滴的掉在地上,只这一会那汉子的裤子鞋脚便染红一片。
“不对,不对,病的是人?”秋叶红被这血惊得瞪大眼,“不是马?”
“自然是人…”那汉子也一愣,而此时怀里的人发出一声痛呼,整个人都发抖起来,一只晶莹玉白的手从披风里挣了出来,狠狠的揪住了汉子的衣襟,上面青筋暴涨。
“……救我…救我…….的孩子…….”女声沙哑带着一丝尖利。
“小姐……”站在一旁脸色发白的妇人呜呜的哭起来,紧紧握住了那女人的手,“我们在这…救得…一定救得……”
血腥气越加浓烈,秋叶红的目光放在哪几乎连成串的血滴,咽了一口口水。
“你们…找错了….”秋叶红苦笑一下,“我们这里看得是牛马…不是人…”
“什么?”来人大惊,“是兽医?怎么可能是兽医?兽医怎么能被叫做神医?”
他们一路问来,只问哪个大夫最有名,也是凑巧,正遇上一伙人议论前几日秋叶堂的小大夫剖腹切肚的治病,他们打旁边过,因为惶急只听了一半,便匆忙忙的赶了过来,却不知道神医治的不是人,是牲畜。
在他们心里,这世上能称的上大夫的自然都是人医,更不用提神医这个称号了。
给牲畜看病的,也算是大夫?
“你们快些往城西去,听说那里余庆堂有京城里来的大夫……”秋叶红忙说道,话音未落,就听那女人声嘶力竭的啊的一声,原本紧紧握着的手瞬间垂了下去,而身下血如泉涌。
“小姐….”那妇人见状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一翻白眼倒下去了。
那大汉脸色涨紫,双目暴瞪,将那女人往地上一放,嗷的一声就冲秋叶红扑了过去,喊道:“快救她!”
他的身形才动,富文成就伸手搭住了他的肩膀,将他一拨整个人就向柱子冲了去,一头撞在上面,顿时鼻血长流。
那汉子也没再回身,就搂着柱子跪了下去,放声大哭:“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该死啊….我该死啊….老爷夫人啊……我对不起你们……我该死啊…”
原本已经怒火暴涨的富文成在看到这一幕,突然神色一暗,带着几分怔怔的望着那汉子,只小心提防并没有再动手。
这两人的异状秋叶红并没有注意,她早已经扑到那晕死的女人们跟前。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看着人就这样死在这里。
秋叶红先看了那年纪大的妇人,又看了看那年轻的女人,这才发现,这个女人腹部隆起,显然是有孕在身,并且月份不小了,她不会产科,但是会兽医产科,于是下意识的就做了各种临检,这一检查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她猜测正确的话,这位年轻的女子表现的症状为胎衣不下,厄,当然是兽医上的称呼。
如果是牲畜的话,发生在孕后期,多因过度劳役或营养不良,生产时时间过长,失血过多,气虚无力,又受冷风所激,胎衣停滞。
这种情况说危险也危险,说好治也好治,无非是止血剥离胎衣。
不过人的话……….
时间已经不多了,赶快让他们寻人医去。
秋叶红几步冲到柜台,翻出一盒子金针,飞快的在那年纪大的妇人素髎、水沟、内关穴道下了针,不待那妇人醒转,又忙换了针照样在女人身上施针,片刻之间,二人都悠悠醒转过来。
“我现在给你施针止血….”秋叶红低声说道,
那女人面色惨败,汗水沾着长发散布在脸上,饶是如此也可见她的容貌不俗,听见秋叶红的话,无神的眼珠转动看了过来。
“……你是早产了…失血太多…”秋叶红低声道,说着话,手下不停,飞快的下针,那女人的出血稍微减缓。
“大夫…大夫…你既然是神医…自然也能救得人…”醒转过来的妇人瞧见了,连滚带爬的过来,不由分说的就对着秋叶红叩头,“你救救我家小姐……我做牛做马的报答你…”
“不行…不行…这完全不是一回事!”秋叶红忙摆手,一面跺脚道,“我暂时给她止了血…你们快,快带她找大夫去….不能再耽搁了…马上剖腹取胎儿剥离胎衣……”
剖腹…?那中年妇人以及回过味的汉子都愣住了。
“要是一般的大夫能看….我们怎么会一路颠簸找到你这里?”那妇人哭道,“都找过了…都找过了…没人能治…只说大人孩子都不能保….小大夫…我求求你…孩子不要了…保住小姐……”
“哎呀,怎么跟你说不清!”秋叶红跺脚道,“我不是不给你们看,我是看不得!我是兽医!”
“大夫小大大夫…….”那汉子跪行过来,挺直着脊背,灼灼的盯着秋叶红道,“人都说医者父母心,敢问你一个行医之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病人就这样死在你面前,你连试一试都不肯?”
秋叶红暴汗,是,道理没错,但关键是她是个兽医!这句话对她来说应该是“你不能眼睁睁看着病牛死在面前”!
至于人死不死的,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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