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你为何在此
方小杞慌张得喘不过气,颤抖着手扶起沈星河,把他往季杨的背上托,心念焦灼之间,竭尽全力地盘算——
不能指望太医署,太医署太远了!要找白不闻。白不闻是医仙传人,定然有能力救沈星河!虽然白不闻的住处离此处也不近,但总比太医署近得多!
对了,周痕在岸上。来此之前,她曾严令周痕不准随差役登岛,所以周痕应该在湖岸等候。
等把沈星河带上船,行船的同时,她可以用笛语传信,让周痕先行去请白不闻。如此,两方人可以在半路遇上,总能节省时间,给沈星河多抢一线生机。
“对,就这么办,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她不知不觉说出声来,生怕自己在恐惧中崩溃。
大殿门口突然冲进一人,扯着嗓子喊:“小杞姐,小杞姐!”
方小杞惶然转头,看到周痕朝她跑来。这小子怎么没听她的话等在湖岸?这下,让谁去请白不闻?
然而接着,她就看到跟随在周痕身后,匆匆而来的白衣身影。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念道:“白药师?”
白不闻一眼看到了方小杞,疾步奔上前来,见她浑身是血,大惊失色,伸手扶她:“小杞,你伤在哪里……”
“我没事。”她一把拉住了白不闻的袖子,眼眶都红了,“是沈星河,求你救救他,求你……”
白不闻见她没有大碍,顿时恢复了医者的冷静,稳声说:“别怕,交给我。”
他让季杨把沈星河背回包厢,让沈星河俯卧在软榻上。
他看了一下伤处,试了试沈星河的脉象,简单地说:“箭上有剧毒。”
手上动作片刻也没耽搁,动作麻利地从药箱中拿出烈酒和刀具摆开。一边吩咐道:“灯光不足。小杞,把灯拿过来。”
方小杞赶紧把案上摆的一台琉璃灯取过来,举在近处照明。
季杨站在一边有些懵圈,方小杞一边举灯,对他说:“季班头,岛上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走,尤其是一个独目人,是他射伤的沈大人,一定要抓住他!”
季班头醒过神,拔腿跑出去了。
白不闻手下不停,指间锐小银刀格外地稳,专注时眉眼清冷,让旁边的人跟着冷静下来。他切开沈星河肩部的箭伤伤口,迅速拔出埋进骨肉深处的短箭,再刮骨拔毒。
方小杞近距离看着沈星河肩上血肉模糊,觉得眼晕。她把目光挪到沈星河露出半包的脸上,见他唇色微微发青,是中毒之征,眼睫覆着一动不动。方小杞紧紧盯着他,眼睛眨也不敢眨,生怕他下一瞬就消失似的。
“小杞。”
“小杞!”
她猛地擡头,惊恐地看着白不闻的脸:“他怎么样?他是不是……”
“幸好处置及时,沈大人的命保住了,放心好了。”白不闻无奈地看着她,伸手想拍拍她的肩头安慰,又看到自己满手的血,缩了回去,用干净的布擦着手。
方小杞低头,这才看到沈星河的肩头已经包扎好,白布上洇出血色。他仍然昏迷着,脸色却似乎好了点,不再是先前死人一般的颜色。
她有点茫然。自己一直眼睁睁看着白不闻给他处理伤处的,头脑里却有一段空白,记不起包扎的过程。
她扯了榻边一张毯子给沈星河盖上,手伸到毯子底下,摸了一下沈星河的手,感觉还是很凉,便合在手心捂着。做这些事的时候,神情间还是一副失魂的模样。
她茫茫然看向白不闻:“你……”
她心中有诸多疑问,却在极度紧张之后,竟一时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白不闻看着她的这个样子,喉头哽了几哽,想说她几句,又狠狠咽了回去,脸色憋得比沈星河还难看。
门边慢慢挪进来一个人:“云洲情况如何了?”
方小杞擡头,见来的是易迁。易迁一手扶着腰,站姿看着有些艰难。
白不闻回了话:“禀寺卿大人,沈大人已无性命之忧。”
“那就好,那就好,多亏白药师了,万幸,万幸啊!”
“大人言重了。”
两人一问一答间,晨光投入大殿。殿顶成片的琉璃灯,在夜色里曾显得格外辉煌,在阳光的照映下反而衬得黯淡。
方小杞清了清干哑的嗓子,总算找回了声音:“易大人,岛上的人都抓了么?”
“能找着的全抓了,暂押在外头,只是那个岛主,还没抓着。季杨已带着人朝湖面和湖岸搜索。”
方小杞嚯地站起来:“什么?此人是琉璃仙宫的主人,在这里做伤天害理的生意,他也是刺杀沈大人的凶手,必须抓到他!”
“别急,定能抓着的。”易迁含糊地安抚。
他瞟了榻上的沈星河一眼,压低声音,试探地问方小杞,“小杞啊,你可知道岛主是什么人?”
方小杞摇头,迟疑地说:“我不认得。只是,我觉得,沈大人可能认得他。”
她清晰记得,沈星河在看清对面的人时,显然愣住了。若非如此,岛主也不会有伤他的机会!
她忽然意识到易迁语气闪烁,擡眼打量他:“易大人知道岛主是谁?”
“这个嘛……”易迁一手扶腰,一手捋着胡须,为难地说,“岛上的管事交待了一点情况,岛主大概,可能……”
方小杞恶狠狠问:“他是什么人?!”
易迁招手,把方小杞叫到包厢外,避开他人,声音压得极低:“管事交待,岛主是沈兴芒,长公主家的老大,沈云洲的大哥。”
方小杞瞬间被冰冻住一般。用毒箭射伤沈星河的琉璃岛主,是沈星河的大哥?方小杞觉得心脏骤然剧痛,仿佛也被那支毒箭扎了一下。
沈星河的性格,或许不讨许多人喜欢。可是她知道,沈星河本性纯真率直,自己伤痕累累,却从未伤害过别人。她想不明白,沈星河的家人,为何一个个地都想置他于死地?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易迁长叹一声:“这事,麻烦了啊。兹事体大,需严格保密啊。”
方小杞愣了一阵,听到包厢内传来微弱的呼唤。她赶忙走进去。
“小杞……”微弱的声音自榻上传来。
方小杞近前,看到沈星河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她伏低身惊喜道:“大人,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你……有没有伤到?”沈星河擡起一只手,似想摸她的脸。
这只手被白不闻横里截了去。白不闻搭着他的脉,冷冷说:“小杞没事。你余毒未净,最好不要乱动,否则余毒随血脉攻心,还会有性命之忧。”
沈星河对医嘱不屑一顾,起身就往上坐。方小杞吓了一跳:“大人,你听话一点!”
沈星河执意坐了起来,方小杞赶紧挨着他坐下,供他倚靠。他靠着方小杞的肩,咬牙把起身时扯动的一阵疼忍过去,额上冒出一层冷汗。
易迁放缓了声音:“云洲啊,那些琉璃人我看到了,真是……闻所未闻!今晚扣住的客人里,还有几名朝官,麻烦的很……待会儿本官亲自去一趟宫里。”
易迁一手按腰一手扶额,感觉腰疼扩散到了脑袋上,“岛上的人都扣下了,包括客人、琉璃人,还有岛上的管事、工仆、守卫等百余人。除了,除了主犯……季杨已去追缉。”易迁看着他的脸色,不太敢提沈兴芒的名字。
沈星河垂眸沉默。
白不闻忽然靠前,拿着一块布朝沈星河左手臂兜来。沈星河倏地擡眼盯住他:“你为何在此?”
白不闻动作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