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陷入了一场浓雾之中。
奶白色的雾越来越稠,抓一把都感觉粘手,白夜走在浓雾中,仿佛在牛奶的河里游泳,他的身体像一条船,在上下起伏。他的衣服湿漉漉的,鞋里灌满了水,走起路来呱叽呱叽响。可是白夜并没有停下脚步,他要趁着这浓雾离开这个鬼地方,走得越远越好,他害怕着雾散了之后又被那些绿衣人莫明其妙将他抓住。
白夜就这样不停地走,也不知走在什么地方,四周是死一样的寂静,只有呱叽呱叽的脚步声,在传到远处之后又传了回来。衣服已完全湿了,连内衣**都湿透了。白夜感觉他是走进了一片树林里,白夜更加小心了,每挪动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一不留神就会碰到树上。白夜将两只胳膊抻直了,摸索着前进。突然他摸到了一个软软、凉凉的东西,那东西在他的手上喷出了一股热热的、粘稠的**,这让白夜很是吃了一惊,他屏住呼吸不敢动,那东西却又在他的手上喷了一股热气,伸出粗大的舌头在他的手上舔了起来。白夜这才放心了,凭感觉,他知道是碰到了一头牛或者马。白夜转过身来,摸索着想避开牛或者马,却又摸到了另一团肉呼呼地东西,白夜接着听见一声尖锐的叫声。
是个女人的声音,那叫声凄励而惊慌。
白夜也是心惊肉跳。白夜说你是谁。
那女人听见是人声,平静了一些,问,“你又是谁。”
白夜说,“我不是坏人。”
女人没有说话,却嘤嘤地哭了起来。
白夜有点不知所措,说:“别哭,你哭什么呢,有什么好哭的呢。”
女人说:“我想哭。”
白夜说是迷路了吗?这有什么呢,不过是起了雾而已,雾总是会散去的,太阳出来了雾就会散去的,雾散了你不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了吗。
女人说:“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听你说话的口音不像是本地的人。”
白夜说我也不知怎么,糊里糊涂地就到这里来了,像做梦一样。
白夜就把他怎么遇到马角,怎么跟着马角回家,怎么迷了路,怎么被莫明其妙的关了几天,怎么又跑了出来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女人说,“哦,可怜的人,上帝会保佑你的。”
白夜说,“但愿吧。”
白夜又说,“这是在什么地方呢?”
女人说:“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呢,你就把这当成一个梦,你走进了我的梦里。”
白夜笑了,说:“当成一个梦,这个主意不错,我在你的梦里,你在我的梦里。”
“我可以摸摸你吗?”女人突然说。
白夜犹豫了一下,将手伸了过去,两人的手摸索着碰到一起了。女人的手就顺着白夜的手往上摸,摸到了白夜的脸。女人双手捧住了白夜的脸,仔细地摸了一遍。女人说,“你长得很好看。”女人说着将白夜的手牵引到了她的脸上,白夜感觉到女人的脸在发烫。
女人说:“我好看吗?”
白夜说我看不见你。
女人说:“不要相信你的眼睛,眼睛往往会欺骗你,你要用心看。”
白夜说你很美。
女人笑了。女人将湿漉漉的身子靠在了白夜的身上。白夜感觉到了一团火焰在自己的怀里燃烧。白夜将女人紧紧地搂在怀里,白夜的双手开始笨拙地在女人的身上游走。白夜的唇在毫无章法地寻找女人的唇。两人的唇终于合在了一起。白夜感觉到心飞了起来。
白雾更加的浓了。
白夜感觉他快要窒息了。白夜的手伸进了女人湿漉漉的衣服里面,白夜摸到了女人坚实的**。女人在白夜的抚摸下呻吟着。女人说来吧我英俊的王子来吧陌生人我把一切都给你给你……
“可是,我们不能这样,我们素不相识。”
“我们这是在做梦。”
“我们在做梦,你是说在梦里,我们的行为是可以不负责任的,是吗?”
白夜说着将女人搂得更加的紧。白夜说我们在做梦在做梦在做梦我们在做梦,白夜说做梦真好……
浓雾顺着白夜的鼻孔、耳朵进入了白夜的五脏六腑。白夜兴奋得高声尖叫了起来。白夜感觉自己像一叶小舟,在疯狂的大海上被海浪一下子掀到了峰顶,又猛地一下子将白夜砸向了谷底,白夜于是在这升升降降中迅速成长为一个男人。一切终于都平静了下来。树林里安静得只有两人的喘息声。还有那头牛的咀嚼。白夜抱着女人温软的身子,白夜在女人的眉眼上来回的亲吻。白夜说真想看看你的模样。
女人说:“为什么一定要看清我的模样呢,这样还好,我永远是你梦中的模样。”
“我们真的是在做梦吗?”
“你就把这一切都当成一个梦吧。”
白夜说:“可是我感觉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女人便不再说话。白夜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呢,我是一个浪子,是无根的人,我是无法为我的行为负责的。白夜这样说时突然想到了马角,想到了那个叫桐花的女人。
女人沉默了一会,才说:“我说出来你该伤心了,你会失望的。”
白夜说:“不,不会的。”
女人说:“我从遥远的地方来,我生活的那个地方,是一个大都市。”
白夜说:“我没有去过大都市,我从北方来到南方,只是在火车上见过大都市。”白夜说,“你一个人来到这里,大都市里还有你的亲人吗?”
女人说,“我有亲人,可是我无颜回去见他们了,我对不起他们。”
白夜说:“回去吧,无论你做过什么错事,你的亲人都会原谅你的。”
女人说:“谢谢你的安慰,可是,我回不去了……哎,对你说这些干什么呢。你是第一次吧,你把第一次给了我,你会不会感到很遗憾呢。”
白夜说不,我不遗憾。
女人在白夜的唇上亲了一口,说,“雾快要散了,我要走了,让我们把这一切都当成梦吧,包括我们说的话。”女人说着牵着牛就走了……
“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然而女人还是走了。白夜醒过来时,发现他睡在一个树林里面,然后就看见了马角。
马角的脸上泛着笑。马角说:“你在叫谁不要走?”
白夜的脸一阵发热。白夜说:“马角叔叔?您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找不到你了。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马角说:“怎么会是在做梦呢。”
白夜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马角说:“什么逃出来,我们为什么要逃。”
白夜说,“我们不是被人抓了起来吗?”
马角吃了一惊,说:“抓了起来,谁把我们抓了起来?”
白夜揪了一下胳膊,感觉到痛。白夜盯着马角说:“你告诉我,现在是真实的还是在梦中。”马角盯着白夜,眼睛像刷子,将白夜上上下下刷了一遍,眼睛就笑眯成了一道缝,说,“我读过一本书,书上说,有一个叫庄生的,做了个梦,梦见他变成了一只蝴蝶,醒过来了,他就想,倒底是他梦见了蝴蝶呢?还是蝴蝶做梦梦见了他呢?”
白夜说,“什么蝴蝶不蝴蝶的?我只想知道,现在倒底是在梦中还是在真实的生活中。”
马角抱着胳膊盯着白夜,眯着眼笑:“你说呢。”
白夜说:“别这样马角叔叔,我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马角长叹了一口气,说,“真相?什么是真相?真相那么重要吗?生活有真相吗?”
白夜说:“……那,我再问您一个问题。”马角一脸认真地说你问。白夜说,“马角叔叔,我再叫你一声叔叔,你必需要如实地回答我的这个问题。你其实知道进白家沟的道路,可是你故意装着迷了路,带着我在这里绕来绕去,是不是?你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
马角叹了一口气,说,“是。”
白夜笑了起来,白夜说感谢你对我说了实话。
马角说,“还有什么问题,你一并问完吧。”
白夜说我们上路吧,其他的问题我还没有想好,想好了我再问你。
马角说,“也就是说,你同意了我带着你到处流浪。”
白夜说你说呢马角叔叔。
马角呵呵地笑着,擂了白夜一拳,说:“好小子,学会了和你马角叔叔打太极拳了。”
一路上,白夜还在想着那个在迷雾中遇见的女人,白夜相信,那个女人是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他的生活中的,那绝对不是梦。那种奇怪的感觉,是白夜从未体验过的。他的**里那一片潮湿作证。白夜没有对马角说起那个女人,这是白夜少年的梦,这是白夜的第一次,是白夜心头的珍藏。那个从迷雾中来又从迷雾中去的女人,使少年的白夜突然间成熟了起来。白夜就这样告别了少年,学会了像成人一样将心事隐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