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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嫌疑人 正文 第八章 真实身份

所属书籍: 完美嫌疑人

    01

    五个人,十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一个直径不到一米,污浊不堪的洞口,集体愕然。

    疑犯确实没有经过星辰三路两头的监控摄像头,而是通过星港三路的下水道转移了被绑架的孩子……

    下水道就在游乐场栅栏斜对面的绿化带上,跟游乐场的直线距离不到五十米。虽然距离很近,但确实隐蔽,如果不是专门来找,绝不可能注意到,在一堆杂草青苔中间,有一个下水道井盖被撬开过。

    看着黑漆漆的洞口,张一明忍住恶心道:“呵呵,真是个人才啊!居然想到这么个方法来躲避摄像头。”

    “这次应该能有点儿收获了吧?”郑钢看着物证科的人在底下忙活,乐呵道,“我说张队,你请过来的大神还真是厉害,这都被他想到了。”

    “那当然。”张一明白了郑钢一眼,刚要说话,下水道里传来物证科小吴惊喜的喊声:“张队,有收获!”

    很快,穿着全套制服戴着口罩的小吴爬了出来,把手中的东西往塑料隔层上一放:“发现了两根绳子……上面还有尿骚味……”

    张一明盯着看了一眼,又想哭又想笑。

    “还有东西!”正愣神,下水道里又传出另外一个同事的喊声,“发现一个喷漆罐子!是‘好彩头’牌子的!”

    张一明听得心头一紧,不放心道:“取证的时候你给我小心点儿!上面很有可能有指纹,千万不要破坏了!”

    “知道!还有个轮子,看上去像是行李箱上面掉下来的。还有两个面罩,应该是过滤空气的!”

    “你寻宝盗墓啊!一次说完行不行?!”张一明颇有些激动。有这么多物证,他就不信一点儿线索也找不出来。

    “张队……”李珂冉拿着一张地图,小跑着过来,在张一明面前摊开,“这是最新的城建局下水管道图,按照图上标示的下水道分布来看,就只有湿地公园那个出口比较隐秘了。”

    “嗯。”张一明大概看了看,很快同意了李珂冉的看法。

    下水道口虽多,但要离得近,又要足够隐秘不容易被人看见,最符合条件的就只有三千米外的湿地公园那边了。

    郑钢不禁再次发出了感叹:“这疑犯够可以的,居然从湿地公园爬三千米臭水沟子,到星辰三路把人绑走后,又拖着人再爬三千米臭水沟回去。也真亏钟队能想到。”

    张一明扭头看向李珂冉:“钟队也没跟你说他去哪里了吗?”钟宁没有跟着张一明一行人一起来这里找下水道里的线索,这让张一明有些纳闷。

    “没有。”李珂冉摇了摇头,“早上让我去吃早餐以后,我们就没见过了。”

    “那行吧。”

    毕竟只是请人来帮忙,又不给人发工资,张一明自然也没权力管别人。他拍了拍手掌,给众人分配了任务:“马上带人去湿地公园那边的出口,看看还能不能找出什么有用的线索!还有,对周边几条路线的监控视频进行全面排查。另外,小李,你这边安排物证科对绳索、喷漆罐子、面罩和行李箱轮子进行细致检测,看看能不能找到皮屑或指纹,有任何线索,第一时间通知我。”

    安排妥当,他掏出电话,想向钟宁分享一下好消息,可电话拨了过去,嘟嘟响了好几声,居然一直没有人接听。

    张一明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呵,这是干吗去了?我还想问问你是怎么想到下水道的呢。”

    02

    车在通往省城的高速上飞驰,很快就要进入省城的收费站了。

    搁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一直不停地震动着,钟宁瞄了一眼,也没心思去接。

    气温并不高,车内也没开暖空调,但钟宁觉得自己的后背都已经有些汗湿了。

    在社区医院,钟宁看到那个和张一明吵架的老大爷手上的吊水瓶,莫名想到在病房中听到的电视里的广告,他猛然就想到了下水道这条路,一条不容易被想到,却非常满足疑犯需求的路。

    只是,他此时的心慌,和下水道无关,而是他推测出的疑犯身份令他坐立难安,必须马上去寻找新的线索,核实自己的推测。

    “……真的是你么?”

    一路上,那个名字在钟宁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难道说,张一明一开始的判断就是正确的,这些案子确实和这个人有关?而自己因为过往私交,潜意识里就排除掉了他的嫌疑?

    可是,他确实和那四个小孩没有交集,也确实有充分证据证明没有作案时间啊。

    “但如果不是你……”

    回忆着中午一起吃饭时的情形,钟宁有些后怕—要不是那一点儿小小的意外,自己或许就放任这么大的线索在眼前溜过了。

    太多的问题在钟宁的脑袋中打转,让他没心思再去管星辰三路那边的情况,更何况,他不觉得疑犯会留下什么关键证据。一路思考着,钟宁的车很快进入绕城高速,在第二个出口下车,右拐,进入湘雅一路,再往前开了两分钟,几栋建筑就出现在了眼前。

    湘雅附一医院—这是任曦当年做手术的医院。这里也是唯一能证实自己疑惑的地方。

    上了十二楼,最右边的一个办公室,就是湘雅附一的脑神经外科主任办公室。

    根据钟宁在官网上查到的资料,这里的现任主任叫熊涛,是廖伯岩的师弟。他敲了敲门,一个矮胖医生探出脑袋道:“现在下班了,有事情你明天再来吧。”

    “警察。”顾不得客气,钟宁一手掏出了证件,一手拦住了又要关上的门,“有些事情需要找您了解一下。”

    “找我聊聊?”看到证件,熊医生一愣,“什么事情?”

    “关于廖医生的。”

    熊涛好奇道:“廖医生?哪个廖医生?”

    “廖伯岩医生。”钟宁指了指门上的牌子,“以前你们这里的主任。”

    “哦……廖主任啊……”熊涛这才开了门,“廖主任几年前就没在我们湘雅了啊,他怎么了?遇到事情了?”

    钟宁把在路上编好的借口说了出来:“跟星港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一起医闹有关,具体的案件我不好透露,希望你理解。”

    “医闹?”熊医生明显有些不相信,“以廖主任的为人,不可能有什么医闹事件啊!”

    “医闹也不一定是医生的责任,也可能是患者无理取闹,所以才需要我们的调查嘛。”

    “那也是。”没听出钟宁的话有什么漏洞,熊涛道,“你有什么需要调查的,问吧,我配合你。”

    钟宁找了张凳子坐下,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本子,打开来,假装做笔录似的边写着什么边问道:“你和廖医生关系如何?”

    熊涛没有犹豫,直接回道:“很好啊。我和他是大学同学,他应该算是我师哥,在学校里我俩关系就不错,后来也一起在湘雅工作,十几年的老朋友了。”

    钟宁点了点头,佯装在本子上记了几笔,接着问道:“那据你所知,廖医生这个人为人如何?”

    “那真是好得没话说。”熊涛一脸崇拜,“上学的时候,他就是出了名的专业好,人品好,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就是个学术狂人,专业成绩年年第一。他本来还有机会出国深造的,为了他妻子,硬是放弃了。”

    熊涛越说越兴奋:“他对患者的认真负责更加不用说,那么大牌的医生,每次手术,事无巨细亲自准备,教学方面也是,哪怕是带几个硕士生,上课都是兢兢业业的,哪怕是解剖课,他都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似乎怕自己说得还不够,熊涛站起来,激动道:“要不我带你去我们陈列室看看?虽然廖主任辞职了几年了,但是陈列室里有整整一面墙的锦旗都是患者送给廖主任的。廖主任不管是医德还是人品,都是我们湘雅的标杆。”

    钟宁挥了挥手,道:“这个就不用了。你先别激动。你说的这些,跟我们在星港市一那边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

    五年前,廖伯岩主动承担了任曦的手术费用,还亲自帮她做手术,他的医德和人品,确实无可指摘。只是,对廖伯岩的评价越高,钟宁内心的疑惑就越大,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不安缠绕着他。

    钟宁顿了顿,接着说道:“你知道廖主任从湘雅辞职的具体原因么?”

    “这和医闹有关系?”熊医生对这个问题产生了疑惑,可看钟宁一脸严肃的样子,只好道:“个人选择嘛,这无可厚非吧。”钟宁点了点头,笑道:“确实无可厚非,可‘北协和,南湘雅’,湘雅是南方几个省份最好的医院了,廖伯岩又是主任,没有理由放着大医院的主任不当,跑去小医院嘛。”

    “哎……这个事情怎么说呢。”熊涛长叹了一声,才缓缓道,“是因为他女儿。”

    “他女儿?”钟宁拿笔的手微微一抖,他的判断似乎并没有错。

    “对,他女儿,廖一凡。”虽然过去了好几年,但说起这件事,熊涛仍旧一脸唏嘘,“大概四年前吧,廖主任的女儿检查出来患了脑瘤,是恶性的……”

    钟宁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也就是说,在任曦手术一年以后,廖伯岩的女儿患上了和任曦同样的病。

    沉默良久,钟宁才道:“廖主任不是脑神经外科方面的专家么?治不好吗?”

    熊涛摇头苦笑道“呵呵,专家又不是神仙。儿童脑瘤的死亡率仅次于儿童白血病,当中又分很多种类,比如胶质瘤就比较好治疗,但是凡凡……哦,也就是廖主任女儿,患的是大脑神经纤维瘤,这是脑瘤中最凶险的一种,而且检查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三期,肿瘤位置也不好……”

    说到这里,熊涛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解释道:“就在这个地方,专业点儿来讲,就是位于侧脑室三角区和后颅凹,动手术的难度极大。当时院方召开专家组成员会,给出的治疗方案是进行化疗加物理治疗这种相对保守的方案,但是廖主任不同意,他觉得应该先手术治疗,切除肿瘤,这样患者的生存几率会更大。”

    “后来呢?”

    “后来……唉……”一声叹息,熊涛苦涩道,“手术失败了,凡凡没能下手术台。”

    “这……”良久无言,钟宁不敢去想,一个父亲,同时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脑外科专家,在手术台上却无力救治自己的女儿,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的生命在面前一点一点消亡,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和绝望。

    “谭姐也怪他治疗方案太过激进,哦,谭姐就是廖主任的妻子,当时在我们医院做护士长……凡凡出事后,他们两个人吵得很厉害,跨不过去这个槛儿,离婚了。”熊涛取下眼镜擦了擦,无奈道,“其实,凡凡没能救回来,不能怪廖主任,当时我们院里也组织过几次会诊,凡凡那个情况,说实在,不管是哪种治疗方案,意义都已经不大了,廖主任当时也只是想搏一搏运气,唉……”

    钟宁一时语塞,都不知道接下来要问什么了。他无法想象,廖伯岩宽厚温和的笑容背后,藏着这么大的痛苦辛酸。得是多么坚强的人,才能承受住这一切?

    他压抑住自己心中五味杂陈的感受,接着问道:“后来,廖主任就从湘雅辞职了?”

    “辞职了,再也没有回来过了。”熊涛又是苦涩一笑,唏嘘道,“医院给他们夫妻放了长假,本来还是希望他们能回来的,可惜了……谭姐是高龄产妇,冒了很大风险才生下凡凡的,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丧女之痛的。我听说,谭姐后来去了北京的医院做临终关怀,也算是给自己疗伤吧。廖主任去了星港市一,说起来……我都有三四年没见过他了。”

    “夫妻反目,家破人亡……”钟宁只在本子上留下了这么几个字。

    熊涛依旧感慨着:“不过,廖主任这人还真是有情有义,他们离婚的时候,廖主任就把在这边的房子卖了,钱全部给了谭姐,算是净身出户吧……”

    说到这里,熊涛忽然想起了钟宁的来意,忙问:“哦,对了,能告诉我廖主任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吗?看看有没有我能出力的地方,能帮我一定帮。”

    钟宁歉意一笑,道:“这个暂时还不能透露。”

    “要我说,跟那些医闹流氓,就没有什么道理好讲的。”熊涛冷哼一声,在便签纸上写了一串号码,递给钟宁,“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留着,有任何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我。唉,当医生不容易啊,要是廖主任那么好的人都能被医闹缠上,我看真是没人敢当医生了。”

    钟宁接过便签纸,貌似不经意地问道:“对了,我听廖医生说,他女儿生前很喜欢穿红色衣服?”

    “红色衣服?”熊涛一愣,思考了片刻,想起来了,“哦……你说的是艾洛公主吧?就是睡美人!对,凡凡很喜欢她,生病的时候不肯穿病服,偏要跟那个迪斯尼公主一样,穿红色的裙子呢……”

    这话听得钟宁的脸色微微一白—自己的判断似乎出现了偏差,红色衣服并不完全是障眼法。

    “唉,那也是个好孩子啊。”熊涛并没有发觉钟宁的异样,长长叹了口气,“凡凡懂事乖巧又有礼貌,嘴甜得哟,成绩又好,还会弹钢琴会跳芭蕾,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已经证实了自己的推测,钟宁不打算再多待,起身伸出了手,说道:“熊医生,今天麻烦你了,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可能还会麻烦你。另外,这个案子目前还处在保密阶段,希望你暂时不要跟任何人透露,包括廖医生。”

    “这个没问题。”熊医生也站起身,和钟宁握手。

    “那麻烦你了。”钟宁转身离开。

    03

    傍晚,起了风,钟宁已经汗湿的后背感到一阵阵凉意。

    十六年前姐姐出事时,五年前任静出事时,他也曾感受到过这样的寒意。

    在来湘雅医院的路上,他想过要不要把廖伯岩的嫌疑告诉张一明,但最后他还是决定自己先查清楚。毕竟他没有任何证据,只是一种直觉。他也担心张一明打草惊蛇。

    最重要的是,在他内心深处,还是更愿意相信廖伯岩是那个不求回报,一心帮助患者的好医生,而不是一个因为自己的女儿死了就绑架其他小孩的变态。

    上了车,钟宁只感觉脑袋一阵一阵发闷,一时竟有些茫然,不知道应该开往哪里。

    他有些后悔当初参与这个案子了。

    这个案子里藏着太多谜题了—如果疑犯不是廖伯岩,为什么在他身上发生了那么多巧合?为什么案子是在他来到星港以后才开始接连发生的?为什么他的女儿刚好喜欢穿红色衣服?当然,除了这些巧合,还有一个最大的疑点,因为一开始就认定了不是他,所以钟宁从来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过……

    如果疑犯真是廖伯岩,他真正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呢?钟宁不相信他那样的人,会因为女儿死了而去报复社会。而且,他从来没有出现在摄像头下,也完全没有作案时间。当初还是他亲自请求自己参与这个案子的,这又是为什么?

    太多的为什么,在钟宁的脑子里绕来绕去,像是一个又一个钩子,钩得他头痛欲裂。

    他打开车窗,让冷风吹进车里来,他需要给自己沸腾的大脑降降温……

    人啊……太渺小了。

    他想起自己的姐姐,想起任静和她那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女儿任曦,想起廖伯岩的女儿,还有在自己并不算漫长的刑侦生涯中遇到的无数冤魂……

    意外,疾病,这些无法掌控的命运觊觎着芸芸众生,时机一到,六亲不认,毫不留情。

    对于这个可悲的世界来说,无非就是多出一个坟头,多撒一把骨灰,但是对于他们留在人世的至亲来说,却是如此撕裂的痛苦,足以改变今后的整个人生。

    “呵!”钟宁苦笑一声,不明白今天自己为什么如此多愁善感。

    “叮……”

    远处,一阵急促的铃声把钟宁从恍惚中惊醒过来,是一间学校下课了,一群穿着校服的中学生正往校门走去。

    看到校服,钟宁一下惊了出了一身冷汗—昨天,廖伯岩给了任曦两瓶药!

    赶到新民路小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除了几个在上晚自习的教室还亮着灯,大部分教室漆黑一片。

    钟宁飞奔着上了二楼,还好,任曦此时坐在最后一排,正认真地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小曦。”

    听到钟宁的声音,任曦抬起头,看到钟宁,她满脸笑容地跑出了教室,给了钟宁一个大大的拥抱:“钟爸!怎么这么晚还来看我?”

    “路过,顺便来看看。”也不顾上寒暄,钟宁赶紧道,“昨天钟爸给你的药还在吗?”

    “在呀!”任曦点了点头,“在抽屉里呢!”

    “你吃了吗?”

    “还没呀,我打算今天睡觉之前吃呢。”任曦好奇地看着一脸紧张的钟宁,有些纳闷地问,“怎么拉?”

    钟宁心中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找了个借口道:“那个药好像已经过期了,你先别吃,钟爸帮你去换一下,还有宿舍的那一瓶你也先别吃,怕……怕中毒。”

    “嗯,那我现在去拿。”任曦很快从教室里把那瓶药拿了出来,另外一只手上还举着一幅自己画的画,“喏,这个是药,这个是给廖伯伯的礼物。”

    听到任曦提到廖伯岩,钟宁怔了怔,没有伸手去接。

    任曦没有注意到钟宁的不对劲,嘿嘿笑着道:“钟爸,你下次见到廖伯伯,帮我把这幅画送给他吧。”说着,她打开了画,展示给钟宁看。

    画的内容很简单—三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孩,三个大人身后,都被任曦画上了一对翅膀。她解释道:“你看,这个是我,这个是妈妈,这个是钟爸,这个是廖伯伯。你们都是我的守护天使,妈妈在天上守护,你们在地上守护。”她期待地看着钟宁,“钟爸,你一定要帮我送给廖伯伯,好吗?”

    “好,我答应你。”钟宁心头五味杂陈。

    “谢谢钟爸!”任曦高兴地笑了,忽然情绪又低落了下来:“钟爸,你是不是工作好忙,有些累了?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是有点儿。”

    钟宁忽然想起上次任曦说廖伯伯老了。那时候,钟宁还觉得只是孩子的无心之语,如今看来,自己这个前任刑侦队长的观察力,甚至还不如一个孩子。

    一个人遭受了那么大的打击,能不老吗?

    “小曦,钟爸问你一个问题……”钟宁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开口道,“你觉得,一个好人,会不会做坏事?”

    “不会。”没有犹豫,任曦马上摇了摇头,认真道,“好人是不会做坏事的,好人做的坏事也是好事。”

    这个逻辑悖论,从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嘴里说出来,让钟宁有些无言。他被任曦孩子气的话逗笑了:“回去上自习吧,记得早点儿休息。”

    “嗯。钟爸开车也小心。”

    看着任曦一蹦一跳地回了教室,钟宁才转身离开学校。

    冷风越来越大,钟宁回到车上,想起任曦的那句话,狠狠握了握拳头—不管怎样,明天,他就能查出一个结果了。

    04

    车开得越来越慢,廖伯岩小心地透过后视镜观察着自己的后方。车辆已经穿过了坟地,还好,天色已晚,他确定自己并没有被跟踪。

    但这并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他的心情和这天气一样阴暗无比。他依旧在回忆着今天和钟宁的谈话。

    如果真按照钟宁所说调查方向,从三年前这个时间段入手,警方再次查到自己这里只是早晚的问题,到那时候,可就没上次那么容易过关了。

    所以,趁着今天给钟宁喝下迷魂汤,廖伯岩还需要找个时机,制造一个更好的不在场证明。这一次,必须比星港国际社区那一次更加无懈可击!哪怕他需要在钟宁面前亲自演示给他看!

    腰间再一次传来剧痛,廖伯岩咬了咬牙,把车停到了那栋两层楼后的小院里。

    他径直上了二楼,打开了最靠边的那个铁门。

    房门内,高低床,零食,甚至卡通棉被都在,只是那个小姑娘已经不见了踪影。

    桌上还放着一本名为《柳叶刀》的杂志。

    “要了解一种疾病,我们先得找到它的致病动机。”

    封面上印着这么一句话,这是几年前一个国外记者专访廖伯岩时,廖伯岩说过的话。

    他揉了揉太阳穴,打开了杂志,翻到其中一篇文章:《揭开危害青少年生命的第二大杀手的神秘面纱—儿童脑肿瘤》。

    ……四万,万分之一,1.5,这些看似无意义的数字,背后却是无数个家庭的悲情故事。

    每一年,大约有四万个15岁以下的儿童被确诊为癌症,平均一万个儿童当中,有1.5个为脑肿瘤患儿,而儿童脑肿瘤,是仅次于儿童白血病的第二大神秘杀手……

    ……对于儿童脑肿瘤,廖教授介绍了几种相对来说还不算太成熟,亟待突破的治疗方法,比如这两年比较受关注的丙肝病毒抗体疗法……

    健康细胞依靠有氧代谢葡萄糖释放出有用的能量,而大多数癌细胞通过产能率相对较低的糖酵解作用为自身供能,对癌细胞而言,即使在氧气充足的情况下……这样,癌细胞需要大量的葡萄糖消耗。

    通俗一点讲,就是癌细胞比正常细胞嗜吃。癌细胞的这一特性也被视为其阿喀琉斯之踵。接下来,就要看能否找到射向癌细胞阿喀琉斯之踵的那支毒箭……

    这篇文章很长,有好几页篇幅,廖伯岩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起身把杂志扔进了垃圾桶中。接着,他很快下楼,推开了那间靠右边的房门。

    “啪!”

    房间内的灯打开了。刺眼的灯光下,顺着墙边摆放着许多医学仪器,CT机、扫描仪、电子显微镜、操作台、摄像头,甚至还有核磁共振仪,简直就像一个迷你医院。

    “吱呀!”

    房间内还有一扇门被推开,里面被装修成了一间手术室的样子,无影灯和监控设备已经被关闭,淡蓝色的手术台上,躺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被剃光头发的脑袋上,还能看到已经被切割开来的头盖骨的痕迹,在幽蓝的灯光下,显得异常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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