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久后,花焰才苏醒,从高处跌落,浑身上下都隐隐作痛。
好痛!早知道,就不进来了!
周围全是碎石,还有尘土扑面,她努力挥了挥袖子,推开附近碎石,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脚,爬起来,随后睁大眼睛张望,但四周仍旧一片漆黑。
“陆大侠,陆大侠!”
她叫了两声,居然不见回应。
花焰不由心头一跳,又加大声音叫了两句,周围似乎很空阔,她声音来回回荡,越发显得空寂。
……不会被压在石头里了吧!
花焰此时才反应过来,刚才石洞塌陷,她掉落下来,居然没有多少碎石砸在她身上,她除了从高处坠落疼痛,连点擦伤都没有。
等等,难道陆大侠是帮她挡住了吗?
他没事吧!
花焰越发紧张,连忙蹲下身,四处摸索,更急切地叫道:“陆大侠、陆大侠你在这里吗……你……”
过了好一会,才有一道沉闷“嗯”声响起,随之而响是若干碎石滚动落地之声,像是陆承杀慢慢坐了起来。
花焰总算放下心来。
听声音才知道,陆承杀离得不远,竟就在她边上,只是实在看不见。
陆承杀吹了一下,火折子被点燃了。
借着火焰,花焰才看清这里似乎是个地宫,地面规整,像是一块块巨石垒成,墙壁之上有些看起来已经常年不用烛灯。
天呐……花焰捂着脸,有一点点兴奋。
她忍住到处参观,伸手摸了摸墙上烛灯,那蜡烛看着竟然还能用样子,花焰挨个点燃,四周终于慢慢亮了起来。
确实是个年久失修又破败地宫,地上青苔都积了老高,有地方甚至还有些积水,空中飘着一些腐朽味道,他们掉落下来上方也已经被石头封死,总之阴森森。
但感觉很亲切,相传他们正义教以前老喜欢建这种地宫了,可惜近年来越来越少。
花焰出生晚,也只是听过,从来没见过。
百闻不如一见!
她兴奋地几乎想要搓手,但努力克制住了。
陆承杀站起来,打量了一会,便道:“走吧。”
他神色如常,好似不管眼前是什么样状况,都不能对他造成影响。
花焰点了点头,跟在陆承杀身后,这会又安下心来。
地宫内潮湿又阴冷,时不时有水滴落下,再往前走一点,还能看见地宫顶上倒垂下一些柱状钟乳石,它们似乎也被装饰成了地宫一个部分。
他们走了没多久,就被一个石壁挡住了去路。
陆承杀试着推了推,自然没能推动,花焰干脆在附近找找有没有机关,只是找着找着,鼻端总是若有似无飘过一缕血腥味,她还特地检查了一下周围,并不见尸首或者血迹。
花焰带着狐疑在地面一寸寸摸索,用指节轻轻扣动地面——他们正义教也经常这么搞密道。
果不其然,敲到其中某一块时候,声音微妙发生变化,底下是中空。
“陆大侠!这里是空,可以下去!”
用剑掀开那块石板,底下果然露出了一条通路,只是随之而来还有更加沉腐不见天日30340气味,尘埃顺着入口旋转飘零出来,同时溢出一股难闻味道,花焰努力挥了挥袖子,很是嫌弃。
陆承杀先一步迈了进去,道:“我先下去。”
花焰在门口等了一会,听见他道:“可以下来,不过……”
顿时花焰心头一紧。
陆承杀道:“……下面有尸骨。”
哦……
尸骨有什么吗?
花焰愣了愣,难道死状特别凄惨,那她也不是没见过啊,她迅速也走了下去,只见两边地面确实堆了好些骸骨,看样子过去很久,如今只剩骷髅骨架。
陆承杀道:“害怕就抓着我。”
花焰:“……”
可是她一点也不害怕啊!
他们教还有长老专门喜欢用骷髅做装饰,房里房外都装满了,还在院子里堆了个小小骷髅山,饰以若干珠宝点缀,每日欣赏,颇为得意,就连花焰生辰他都要送个什么腿骨打造长琴,肋骨做竖笛。
心里想着,花焰还是抓住了陆承杀手。
一路过去尸骨越发多,花焰留意到墙壁上似乎还有些文字,她此时正拿了一支从墙上撬下来烛灯,映照着墙壁。
墙上字迹触目惊心,有是凿,有些是用血书写,还有些是用指甲手指硬刻出来。
——救救我!我不想死!
——我可以活下去!只要他们都死了!我就可以活下去!
——这里太恐怖了……让我出去……
——他们都疯了!
字迹僵硬扭曲,越发潦草,最后行若癫狂。
她看见,陆承杀自然也看见了。
他轻轻把她拉开,攥紧了花焰手道:“别看了。”
花焰:“……嗯?”
她正看得津津有味呢,怎么就给她拉开了!
说不定里面能有些线索,或者有趣故事呢?
陆承杀又对她道:“别怕。”
……可她真没有害怕啊!
她看起来很害怕吗?
花焰想了想,发现自己确实有点发抖——主要是兴奋,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也攥紧了陆承杀手。
然后陆承杀立刻给了反馈。
花焰苦着脸道:“……陆大侠,你手攥太紧了,有点痛。”
陆承杀僵了一下,这才稍稍松开手。
那股血腥味倒是由始至终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几乎让花焰觉得有些怪异。
走到尽头,是一个宽敞圆形石室,里面同样散落了许多尸骨,石室另一头对称还有条通路,而石室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人形石像。
这石像穿着长衫留着长发,双手环胸双眸紧闭,分不出男女,然而诡异是石像四周如同蚕茧般牵连着无数丝线,一头插进石像中,另一头则散落在地上,仿佛要将周围人生命力供给给石像中人。
整个石像台子也像是一个祭坛。
花焰人都傻了——这怎么看怎么像他们天残教人祭。
依然是花焰只听过没见过,好多年前就被取缔了仪式,天残教既然是以教立派,自然也有些坑蒙拐骗玄学仪式,人祭是当中最有名一个,邪得令人发指。
之所以出名,是因为据说可以复活死人。
为了足够令人信服,他们还编过一个传说,说是他们当年有一位非常厉害聪明无比教主,因为自己深爱圣女被人蒙骗与人私奔,直至最终身亡后,他痛苦懊恼不已,于是决心复活圣女,便将她尸身保存完好封在石像中,放入人祭阵法阵心中,引天地灵气,以百人之命为祭,蕴养了十年——并且在阵法范围内,死人越多越好。
十年后,他打开石像,圣女容颜完好如初,并最终醒来,两人喜结连理。
花焰当时还问她娘:“为什么非要等十年啊?”
她娘拍着她脑袋道:“因为如果说是立刻,这不瞬间就露馅了!”
花焰呆了:“是假啊?”
她娘道:“不然呢!不会真有傻子以为人可以复活吧!”
然而花焰没想到,真有人这么干了!
看着眼前邪到无法直视场面,她顿时就一阵心虚,谢应弦上位以后早把那些乱七八糟仪式都给取消了,他们现在没这么邪……
陆承杀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紧张。
“你很害怕?”
“……没有!”
是实话,但因为过分心虚,反而听起来很假。
陆承杀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花焰,脸上就写着“不信”两个字。
花焰:“……”
干嘛!她真没有害怕也没有不敢看啊!
但是……不知为何竟有些不好意思再说。
花焰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人当成娇弱小白花看,他们教里杀人都不会避着她呀!
从小到大,什么稀奇古怪尸首,花焰都没少见,甚至后来为了给她讲解毒药效果,她娘还会专门找些身中奇毒死尸给她看,什么脸部浮肿,身体膨胀,局部溃烂等等,因为见得多了,花焰一边吃饭一边看都不会有什么影响,虽然在她爹教导下知道随便杀人是不对,但真见到了也不会因此大惊小怪。
她娘都夸她胆子大得出奇,并且告诫她千万不可以变成那种胆小怕事闺阁小姐。
花焰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变成了:“……好吧,我怕!”
……希望她娘不会被她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
陆承杀闻言,从袖中又取出了一条藏蓝发带。
咦,你有备用啊!
没等花焰感慨完,陆承杀就靠过来,用发带蒙住了花焰双眼,语气轻柔道:“跟着我走就行。”
“哦。”她乖乖应声。
发带上还带了点陆承杀味道。
陆承杀道:“有我。”
花焰点头道:“嗯。”
有一刻花焰忽然理解为什么水瑟明明真打起来一点也不弱,平日里要一副娇娇弱弱样子,被人保护感觉确实很好。
“那里面是什么?”
陆承杀道:“打开便知。”
听见陆承杀要拔剑声音,花焰猜他估计是要拦腰砍断石像,连忙按住他:“等等!还是先别破坏了吧!万一有什么机关!”
人祭阵法邪很,谁知道还有什么危险。
陆承杀把剑又收回了鞘里。
拉着她,两人又走了一段,因为眼睛看不见,其他感觉反而更敏锐,那股血腥味又飘了过来。
走了没一会,陆承杀停下了,花焰猜测是又走到了尽头。
她偷偷拉开一点点发带偷看。
果然!
圆形石室对面另一条通路,并没有出路,绕了一圈,最后只能回到那个石室。
陆承杀让她稍等,片刻后,他把所有尸骨都清了出去。
花焰坐在原地等他,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她又偷偷扯开一点发带,看见陆承杀正举着烛灯一寸寸检查石室内,包括那座诡异石像,烛灯上昏黄光映着陆承杀侧颜,和他额头上微微沁出血迹。
血迹——!
花焰悚然一惊。
“你受伤了?”
她一把扯开发带,走了过去——她就说自己明明没有受伤,血腥味是从哪里飘出来!
陆承杀闻言也一怔,道:“没事。”
“你让我看看!”花焰伸手就想去碰他。
陆承杀略一闪身,继续道:“没事。”
地宫里光线不好,再加上陆承杀穿又是黑衣,她竟然完全没有发现他受伤了。
“不行,陆大侠你让我看看!”
陆承杀还是道:“不用。”
花焰实在没想到他这么别扭,急得她直跺脚:“不会很严重吧,你快点!给我看看!我带了药!”
陆承杀道:“不严重,一会就好。”
“都流血了!”花焰忍不住道:“你怎么又骗我!”
陆承杀被她说哑口无言,但还是不肯让她看。
在这件事情上他简直莫名执着,花焰发现实在说不通,干脆直接动手去拽他衣服,陆承杀想要挡,但又怕伤到她,十分投鼠忌器。
地宫湿滑,光线又差,花焰心里着急,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就往前扑了过去。
陆承杀手里还拿着烛灯,被她扑得猝不及防,也朝后倒去。
下一刻,花焰已经骑到了陆承杀身上。
陆承杀手肘撑着地面,上身向后仰,后背几乎触到地面,花焰随手就把陆承杀手里烛灯抽走,放到边上,然后一把推倒他,开始检查他伤口。
他看起来怔怔,完全没有回过神,连点抵抗都没有。
花焰先是凑近看他额头,随后低下头嗅了嗅他身上血腥味,一把扯开了陆承杀外袍,果不其然在肩膀处,看到了一片殷红,俨然已经浸透了里衣。
他怎么一声不吭!谢应弦好歹还知道“嘶”两声。
她刚才拽陆承杀手也不知道有没有扯到他伤口。
花焰懊恼了一下,心知估计是刚才从上面摔下来砸到,她想着,又动手去剥开陆承杀里衣,属于男子温热胸膛和肩膀一并露了出来,就着烛光能看见他腰腹位置有些新鲜淤青,花焰心头一紧,指尖顺着他肋骨往下,想知道有没有摔断肋骨,难怪清醒后陆承杀好像没有平时那么简单粗暴——
她有一点点心疼,正想着,手被人攥住了。
陆承杀好像这时才清醒,他哑着声音道:“下去。”
花焰哪能听话,她这时候下去了肯定就上不来了,当即道:“你别动!我检查一下给你上个药就下来!”
陆承杀声音沙哑极了:“不用上药……下去。”
他握着她手似乎想把她推下去。
花焰力气没他大,又怕挣扎过程中会碰到陆承杀伤口,干脆整个人趴了下去,一副死活不肯下去样子,耍赖道:“我就不下去!你别动了嘛!”
摇曳烛光下,她看见陆承杀非常忍耐似扬起下颌,长长吐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