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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嫁 第一卷 朱颜改 第19章 对诗对峙

所属书籍: 天下第一嫁

    花厅位于园子中央,地势颇高,花厅四周,栽种着数种花木,如今已是花开季节,开得极是热闹。遥遥看去,恰如花海中的岛屿。众人在明媚的日光下,沿着长廊,向花厅而去。

    早有宫女们在花厅内摆好了桌椅,看到众人到了,便忙着开始摆膳。

    秦玖在迎客宫人的引领下,到了自己的位子落座。

    花厅地势很高,从里面放眼望去,外面各种花木,皆收眼底,不失为观赏百花的好去处。不远处栽种着数株美人樱,满树的樱花开得如火如荼,红云一般。四周的柱子上,缠满了胭脂藤,正是花开季节,串串朱红色小花点缀在葱绿的叶子间,恰如美人唇上的胭脂,红得妩媚。

    众人边用膳边赏花,果然是一个独特的赏花会。秦玖却无心赏花,虽知晓榴莲受伤实际不重,但毕竟不放心,匆匆用罢午膳,便带着枇杷去探望榴莲。

    明月山庄虽是依山势所建,但毕竟是皇家别宫,占地颇广,亭台楼阁,几步一景,别宫中屋舍也颇多。秦玖知晓榴莲是被安排在了一处名叫“沐芳园”中暂歇,秦玖便带着枇杷寻了过去。

    别宫极大,但秦玖以前随着姑母在此处居住过,对此很熟悉,当下沿着花间小径,寻了过去。两人经过一处瑞香花丛,看到不远处有一道粉蓝色身影闪了过去,秦玖认出是宫女的服饰,不禁微微蹙眉。快步走近了,看到一个身着粉蓝色宫装、梳着乐游髻的宫女正蹲在地上捡掉落在地上的糕点,想来是不小心摔落在地上了。她看到秦玖和枇杷,似乎吃了一惊,捡拾糕点的手微微一抖,忙起身施礼。

    秦玖心内一叹,是不是自己这妖女的名头太大了,竟然这个小宫女怕成这样,貌似没有流传她会对女子下手吧!?

    她微微一笑,问道:“这些糕点是往哪里送的?”花厅离此处颇远,往花厅中送糕点,无论如何不会拐到这里的。

    宫女眸光一闪,很快平静下来,她低垂了头,低声道:“禀九爷,奴婢是为歇在沐芳园中的状元郎送糕点的,谁知走得匆忙了,不小心就摔倒了。”

    秦玖笑道:“原来是要为状元郎送的,那你不必麻烦了,状元郎不爱这些甜点,你且去吧。”

    宫女忙垂了头,恭恭敬敬施了一礼,便提着食篮自去了。

    秦玖和枇杷一进入沐芳园,便听到屋内有笑声传了出来,她听出是云韶国三公主尚楚楚的声音。她负手站在园中月洞门前,听着屋内的笑声,微微一笑,一双丹凤眼眼角微微上翘,眼神温柔而妩媚。

    “枇杷,没想到尚楚楚会来探望莲儿,我们此番前来恐怕是多余的了。”秦玖望着一株开得正艳的紫荆花,笑微微道。

    枇杷淡淡道:“奴才觉得九爷来得不多余,而是正好!”

    “你这样想?”秦玖哑然失笑道。

    枇杷点了点头。

    “想不到你竟然还是此次春试的状元郎,真是想不到。”尚楚楚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

    “三公主,我也没想到你竟是云韶国的三公主。”榴莲低低的声音。

    “我们是朋友,你不必叫我公主,就还叫我铃儿吧。”尚楚楚说道。

    “那就太失礼了。”榴莲缓缓说道。

    “难道我成了公主,你就不当我是朋友了?”尚楚楚嗔怪道。

    “不是的,公主误会了。”

    “那你就叫我铃儿。”尚楚楚的语气里隐带霸道。

    “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铃……铃儿。”榴莲略有些不愿的声音传了过来,秦玖可以想象榴莲微红的脸。

    尚楚楚似乎很满意,舒了口气,道:“非凡,你既然是状元郎,那想必会作诗吧。”

    “勉强会作两首。”榴莲的声音里略带谦逊之意。

    “那你为本公主作首诗如何?”尚楚楚说道。

    “这个……三公主还是不要为难我了。”榴莲低低说道。

    秦玖一蹙眉,悠悠叹息一声。

    这个时候不是该作一首赞美三公主的诗吗?

    “不行,我们既然是朋友,你就作一首又如何?你若是不作,我就认为你不会作。”尚楚楚略带刁蛮的声音顺风传了出来。

    “这个,不如我以花为题作一首吧!”榴莲踌躇着说道。

    “不要,就以我为题。”尚楚楚似乎不高兴了。

    枇杷侧首对秦玖道:“奴才说得对吧,九爷来得正好。”

    秦玖哑然失笑道:“确实来得不多余,正好。”她蹙眉思索片刻,一首诗已经在脑中一气呵成。她绕过紫荆花树,漫步走到屋前,漫声吟道:“空谷幽兰兮伊人清,火红蔷薇兮伊人娇,雍容牡丹兮伊人贵,出水芙蓉兮伊人傲。三公主,这首诗虽作得直白,但却将公主的美貌勾勒得很清楚呢。”

    枇杷上前一步,为秦玖挑起软帘,她踏入阁内,微笑着说道。

    雅阁内,榴莲正斜靠在软榻上,尚楚楚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有两个云韶国宫女侍立在她身后。

    尚楚楚听到秦玖念出的诗句,知晓她听到了自己方才之言,脸色微红,脆生生道:“原来是九爷到了。这首诗本公主很喜欢呢,多谢九爷谬赞。”云韶国的姑娘倒是毫不扭捏,不客气地收了秦玖的夸赞。

    秦玖摆手道:“三公主误会了,这首诗不是我作的。”

    尚楚楚疑惑地转了转眼珠,目光在榴莲脸上停留了一瞬,问道:“不知九爷这首诗是何人所作?”

    秦玖走到榴莲身侧的椅子上坐下,神秘地笑道:“这首诗嘛,我也不知是谁作的。不过呢,我和状元郎皆出自天宸宗,这次来京中做事,是和状元郎住在同一处宅院的。状元郎有一日彻夜未归,回来后人就有些恍惚。前几日枇杷在院内拾到了一张信笺,上面就写了这样一首诗。”

    榴莲眼角跳了跳。

    一看到秦玖袅袅娜娜地进来,他就觉得心跳加速,不晓得这妖女又要出什么幺蛾子。这会儿听了她的话,忙摆手道:“公主别听她胡说,这首诗不是我作的!”

    秦玖嫣然一笑,放松身躯,靠在椅子上,慢悠悠道:“我家莲儿就是脸皮薄,三公主,你看他脸都红了,竟然还不承认。”

    榴莲的脸的确红了,不过不是羞红的,而是气红了。

    尚楚楚瞥了榴莲一眼,嫣然笑了。她拂了拂衣衫,站起身来道:“和秦状元说了一会儿话,心情好多了,不打扰状元郎歇息了。我这里有我们云韶国出产的金疮药,对于外伤最是有效,送与状元郎疗伤吧!”尚楚楚说着,从衣袖中掏出来一个瓷瓶,递了过去。

    榴莲红着脸道:“这么珍贵的药,我怎么敢收,请公主收回去吧!”

    秦玖起身接了过来,笑道:“多谢三公主。莲儿就如同我的亲弟,我会照顾好他的。”

    尚楚楚笑了笑,带领两名侍女自去了。

    秦玖送了尚楚楚出去,回到阁内,只见榴莲已经烦躁地从软榻上下来,在屋内乱转。

    “你到底要做什么?”他气呼呼地问道。

    秦玖慢慢坐在椅子上,摇着手中的绣花绷子,笑吟吟道:“莲儿,你可是受了重伤的,快坐下,别乱转了。”

    榴莲愁眉苦脸道:“我到底是不是受了重伤,你还不知道啊?九爷,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说那首肉麻的诗是我作的?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我没要做什么,自然是为了莲儿好啊。”早晚都要和他说的,不如直接告诉他是为了撮合他和尚楚楚。只是,秦玖又有些担心,怕告诉了他,他若是反对,和尚楚楚闹翻了就不好办了。正在踌躇,忽听得榴莲腹中传来咕噜的声音。

    秦玖一愣,笑道:“怎么,莲儿还没用饭?”

    樱桃轻声道:“这都过午了,也不见送膳食的过来。”

    “我以为你们用完午膳了,可能是张大人忘记了吧。”秦玖说完这句话,忽觉得心中一跳,似乎有哪里不对了。方才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小宫女说是要给沐芳园送糕点的。若是记得送糕点,自然不会忘记送膳食,因为糕点是正餐后用的。除非,那送糕点的宫女是说谎的。

    为什么说谎呢?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秦玖心中一跳,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她起身对枇杷道:“枇杷,尚楚楚可能有危险,你速速去追。”

    枇杷也是一惊,双眸内冷光乍现,他淡淡说道:“九爷放心!”话音方落,他的人已经在屋内消失了。

    榴莲眨了眨眼,不可思议地问道:“枇杷的武功已经这么高了。”

    秦玖心中一酸。

    枇杷的武功,和她如今习练的补天心经一样,也属于阴柔一脉,不是什么正道的武功。因他是太监,又很是勤奋,所以进境极快。但这样的话,自然不能解释给榴莲。她微微笑道:“枇杷练武极勤奋,自然进境快!说起来,到底是谁,要对三公主下手呢?”

    “九爷,先不管是谁,你先去救三公主吧!”榴莲跺脚道。

    “原来,你担心她!”秦玖慢条斯理笑问道。

    榴莲这会儿对秦玖的调侃也顾不上羞涩了,焦急地说道:“我确实担心她,她是一个好姑娘,可别出什么事。”

    “也有可能是我猜错了,说不定那个宫女不是刺客。不过,既然莲儿如此关心她,那我也跟去看看吧。”秦玖其实也不是很放心,虽然枇杷的武功不弱,但她却不清楚刺客的实力。

    榴莲也要去,秦玖一把将他按在软榻上道:“别忘了,你如今是重伤!何况,你去了又帮不上忙。”秦玖加重了“重伤”两个字的语气。

    榴莲知道自己去了只会拖累秦玖,只得乖乖坐在软榻上望着秦玖袅袅娜娜去了。

    秦玖沿着方才过来的路径寻了过去,走了不到一炷香工夫,便看到云韶国的两个侍女护着尚楚楚避在一株花树下,枇杷抱着刀站在她们身侧不远处的花丛一侧。而前方花丛外的空地上,谢濯尘正在和方才他们遇到的那个宫女打斗。

    看来,枇杷来晚了一步,英雄救美的戏码被谢濯尘抢先了。

    秦玖冷冷一笑,眼底的温柔妩媚不再,双目幽深得宛若无月的子夜,透着清澈逼人的清冷气韵。如果刺客是颜夙安排的,旨在让谢濯尘英雄救美,以博得尚楚楚的欢心,这戏码就太老旧了。

    “公主没事吧?”秦玖快步走到尚楚楚面前,问道。

    尚楚楚看到是秦玖,低声说道:“本公主无事,那个宫女欲要刺杀我,多亏谢公子恰好经过,及时阻止了她,不然,本公主的命怕就此丢了。”

    秦玖嫣然笑道:“谢大人想获得公主的芳心,所以才恰好赶上这个机会,真是很巧啊!”

    秦玖意味深长的话,让尚楚楚有一瞬的沉默,原本娇俏可人的脸上,掠过一抹挥之不去的凄婉。她已经知晓谢濯尘是颜夙一派的人,更知道谢濯尘是颜夙选中的欲要娶自己的人。这一次的刺杀,倘若是颜夙安排的,尚楚楚心中更加寒凉。她从树下向前走了几步,冲着正在打斗的谢濯尘喊道:“谢公子,你走吧,本公主用不着你来救,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不会以身相许!”

    还真是直白啊,云韶国的两个公主皆是妙人。秦玖笑微微靠在树干上,打算看热闹。她的目光掠过尚楚楚身侧地面上的短剑,脸色忽凝。

    在尚楚楚脚边的地面上,插着一把短剑,剑刃有半截是插在土里的,但是露在外面的半截剑刃,在日光照映下,竟呈现出蓝汪汪的颜色,显然是淬了剧毒的。

    秦玖唇角的笑意慢慢凝住,暗暗抽了一口气。很显然,这并不是颜夙导演的戏码,谢濯尘也确实是恰巧路过的。颜夙再怎么做,也不会用淬了毒的兵刃。

    这个女刺客在兵刃上淬了毒,显然是要一击毙命的,可见幕后之人的狠辣。

    如今,大煜国和云韶国眼看就要联姻,若是尚楚楚意外身亡,那么大煜国和云韶国多年的邦交之谊怕就此瓦解了。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幕后之人,会是谁呢?

    花丛那边的打斗正是激烈之时,那个扮作小宫女的刺客看上去不起眼,但武艺却不弱,谢濯尘显然想要生擒她,所以还在和她游斗。女刺客原本是看到尚楚楚只带着两个侍女到了这边来,想要出其不意一击得手,如今眼看着大势已去,只想着要脱身而去。尚楚楚因为气愤,喊完不用谢濯尘帮忙,气急败坏之下,又向前走了两步。

    就在这时,女刺客看准了时机,袖子一扬,一道银光朝着尚楚楚这边射了过来。

    谢濯尘原本一剑已经刺向了女刺客,见势不好,剑尖急收,身子向后跃去,伸剑去阻飞向尚楚楚的暗器。女刺客趁着这一瞬,疾速奔入了花丛之中。谢濯尘匆忙去追,就见女刺客左手猛然挥出,只听“轰”的一声,红光乍闪,烟雾四溢,一股极其难闻的气味四散弥漫开来。烟雾之中,隐约看到一道黑影朝着前方奔去。

    谢濯尘既已插手此事,秦玖原本不想再惹麻烦,如今眼看着刺客钻入了花丛中,忙对枇杷道:“枇杷,跟上去,别让她跑了!”

    枇杷一声不响,跟着那道影子追了过去。

    谢濯尘收了剑,轩昂的眉扬了扬,俊脸上神色安静。

    “九爷不必着急,她逃不出明月山庄。”谢濯尘淡淡说道,“不知九爷和你的侍卫如何知晓公主会出事,莫非九爷有先见之明,这么快就赶了过来。”

    尚楚楚也疑惑地望着秦玖道:“是啊,九爷,你不是在非凡那里,如何这么快赶了过来。”

    秦玖原本懒得解释,见尚楚楚也很疑惑,便道:“实不相瞒,我方才去沐芳园时,路过此处,看到这个扮成宫女的女刺客正在那边的瑞香花丛中捡拾糕点,说是糕点是要送到沐芳园的,她不小心摔倒了。当时我并没有起疑,方才听秦状元说,他还没吃午膳,既然礼部官员忘记给秦状元送午膳,又怎会记得送糕点,所以我便起了疑心。怎么,难道谢大人还怀疑是我要刺杀公主吗?”

    谢濯尘一笑道:“哪里,我只是随意问问,九爷果然是心思敏锐之人。”

    秦玖淡笑道:“多谢谢大人夸赞。”

    谢濯尘神情严肃,忽然转过身朝着秦玖身后的花丛中走了过去。秦玖疑惑地望了过去,忽见风过之处,露出了一只粉色的绣鞋。她心中暗惊,只见谢濯尘用宝剑分开花丛,脸色忽沉。秦玖和尚楚楚也跟了过来,待看到花丛中的情景,心中皆是一跳。

    一个女子躺在落花丛中,身上穿着粉蓝色宫装,梳着乐游髻。她脸色白里发青,双目圆瞪,神色有些惊恐。让秦玖惊讶的是,这女子的模样,赫然就是方才女刺客的模样。

    谢濯尘伸指探了下她的鼻息,摇了摇头。

    这女子已经死去多时了。

    倘若这女子没有死,秦玖几乎以为是方才的女刺客躲在这里了。但显然不是,那女刺客逃离的方向不可能是这里,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方才那个女刺客,显然是害了这个宫女后,易容成了她的模样。假若她本人就是这赏花会上的一人,枇杷恐怕难以寻到她了。”既然女刺客方才是易容,烟雾遁走后,再恢复成真容,枇杷自然很难认出。

    谢濯尘神色凝重,护着尚楚楚向花厅而去,秦玖也随着他们回了花厅。此时,午宴已经接近尾声,但也有饮酒的,却是酒意正酣。

    秦玖刚入了花厅,便听得席间传来一阵娇笑声。她循声望去,只见颜聿所在的案席四周,围了好几个女子,其中便有王玉珍,皆是丽京城中的名门闺秀。被她们围在中间的颜聿,鬓边竟簪了一朵胭脂藤的红花,颜聿发色乌黑,乌发红花,格外妖娆。

    王玉珍掩唇笑道:“这朵胭脂藤,真真和王爷极相配。”

    颜聿笑着抚了抚鬓边的胭脂花道:“王小姐你别笑,一会儿你输了,也是要簪花的,胭脂花簪在王小姐发髻上,只怕更相配。”

    王玉珍笑着说道:“王爷先喝了这杯罚酒再说吧!”说着执起酒壶,为颜聿慢慢斟了一杯,笑着推到颜聿面前。

    颜聿执起酒盏,笑着一饮而尽。他拉了拉领口衣襟,斜靠在椅子上,目光斜睨,朝着花厅一角望了过去。

    花厅一角,坐着的是苏挽香。她着一件秋香色宫裙,乌发梳成凌云髻,簪了一支绿雪寒芳钗。她坐在席间,侧脸望向花厅外,柳眉似颦非颦,若有所思,只是在颜聿这边笑声极大时,她偶尔会回眸望一眼。

    王玉珍顺着颜聿的目光望去,看见了苏挽香,即刻便明白了颜聿的意思。她唇角一弯,漫步走到苏挽香身侧,拉住苏挽香道:“挽香,一个人坐在这里有什么意思,王爷方才说行酒令谁也赢不了他,瞧他得意的,不如挽香出马,非得输得他戴满一头花。”

    苏挽香被王玉珍扯着袖子半推半就地起身,随着她到了颜聿的案席前,嫣然一笑道:“行酒令我恐怕也不是王爷的对手,不如,改联诗接龙。若是有那接不上的,罚酒三杯,簪花一朵,大家觉得如何呢?”

    几个女子皆拊掌称妙。

    颜聿唇角一弯,笑如春风,“这个主意甚妙,来来来,倒要看一看最后是谁簪花最多。”他坐正了身子,长长的睫毛微颤,漆黑的瞳仁里,闪耀着灼亮的光芒。

    正午的日光正盛,隔着胭脂藤照映进花厅之中,颜聿沐浴在淡淡的日光之中,玄红衣衫鼓风飞扬,魅惑难言。俊美绝伦的脸上,迷人的眼眸流转间夺人心魄。

    秦玖在花厅中站定,望着这些笑闹的人们,感觉这情景有几分不真实。不知为何,她心情忽然觉得有些糟糕,不远处传来的喜庆的丝竹声,在秦玖听来,似乎也带了一丝忧伤。

    颜聿和几个女子玩起了诗句接龙,他们押的韵是七扬韵。

    王玉珍起头,起了一句:“柳绿翠做堆,”

    一个绿衫女子微笑着接道:“梨雪翻白浪。常羡人间春,”

    苏挽香柳眉轻扬,轻笑着接道:“莫如琢玉郎。归来年愈少,”吟完,她神色淡淡地望向颜聿。

    颜聿微笑着望着苏挽香,赞了声此句甚妙,长眸中流转着温柔的光亮,他慢条斯理接道:“衣带风尘香。试问流浪好?”

    王玉珍眉头一凝,正要接这句,苏挽香已经抢先接道:“心安是吾乡。烟雨朱弦切,”吟完神色清傲地望向颜聿。

    王玉珍和其他几个女子面面相觑,知晓苏挽香和颜聿是杠上了,心中虽然略有不快,但自从上元节烟花示情后,这京中谁人不知颜聿心慕苏挽香,便一笑置之。

    “这句也好,挽香不愧是丽京中出名的才女。”颜聿歪在椅子上,眸中光芒慵懒似猫,顾盼之间,极是惑人。他敲了敲桌案,其他几个女子便起哄道:“王爷这句莫非是接不上来了吗?快些接,不然要罚酒的。”

    “别急别急,”颜聿微微一笑,一扬眉道,“我有了。风月鼓瑟商。暮蝉尽黄昏,”

    其他几个女子都不再接,只是瞧着苏挽香,看她如何接。苏挽香敛眸一笑,在桌畔轻踱两步,抬眸笑道:“皓月泻寒光。独自步池塘,”

    颜聿淡淡一笑,眼神灼亮,似乎苏挽香诗句作得越好,他便越高兴。他的视线对上她闪亮的清眸,皱眉道:“哎呀,这一句……好难接。让本王好好想一想。”

    一阵娇笑声扬起,王玉珍笑着将颜聿面前的酒盏满了,“王爷这次输得心服了吧,挽香的诗才可是京中闻名的,堪称诗仙呢!”

    颜聿连连称是,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众女叫道:“王爷,该簪花了吧。”说着从胭脂藤上摘了一朵胭脂花过来,就要为颜聿簪上。

    “等一等!”一直侍立在颜聿身后的四大美人中的貂蝉轻笑一声道,“簪花可以,但我们王爷可是输在苏小姐手上的,怎么着也得苏小姐来为王爷簪上这朵花才合规矩,对不对。”

    这边的热闹引得花厅内的人们皆望了过来,待明白了怎么回事,有几个多事的便起哄道:“是啊,输在谁手上,就得由谁来簪花,这是行酒令的规矩。都知道酒令如军令,可不能破了规矩啊。”

    “说得是啊!王爷这花的确该苏小姐来簪!”有人笑闹着说道。

    秦玖和尚楚楚缓步走到一侧桌旁坐下,冷眼旁观这一场热闹。秦玖以前只是听说苏挽香诗才很好,今日终于算是亲眼见识了一番。倒确实是才思敏捷,所作诗句也俱是不俗。她环视一周,花厅内并不见颜夙的身影。她记得,初到丽京那一夜,苏挽香还被颜夙约走去天一街看花灯。自从刘来顺那件事她被颜聿相救后,倒是对颜聿另眼相待了。

    苏挽香在众人的怂恿下,脸色微红,嗔怒地瞪了颜聿一眼,伸手接过了王玉珍手中的胭脂花,漫步走到颜聿面前,轻声道:“王爷,得罪了!”

    颜聿似笑非笑地望着苏挽香,目光几分痴缠几分缱绻,他挑眉道:“本王,求之不得。”

    苏挽香轻咬下唇,抬起手来,秋香色宽袖滑落而下,露出了皓白的手腕,她抬手便将胭脂花向颜聿的头上簪去。

    “这是闹什么呢?”清若流泉般的声音传来,苏挽香玉手微微一颤。

    这声音秦玖分外熟悉,正是安陵王颜夙的。

    颜夙喜欢苏挽香,这里的人们都是知道的。此刻他的声音传来,花厅内的气氛瞬间变了,笑闹声和起哄声瞬间停止了,有一个挥手的男子举着胳膊僵在了空中,王玉珍和几个女子脸色微白,低垂着头默默无声地坐到了别的桌案旁。

    颜聿的桌旁,就剩下颜聿和他的四大美人,以及正在簪花的苏挽香。

    安陵王颜夙绕过缠满了胭脂藤的红木柱子缓步踏入花厅。跟随在他身后的,还有康阳王颜闵和他的谋士李云霄。

    颜夙一袭皓白色云纹长衫在春阳下分外夺目,他俊脸上神色冷凝,轩昂的长眉微蹙着,目光掠过苏挽香的手,好似覆了一层霜。他似笑非笑着走近,唇角轻勾,问道:“七叔,这是在作诗联句吗?莫非是七叔输了?”

    颜聿修眉飞扬,斜飞入鬓,笑吟吟说道:“是啊,所以挽香在为我簪花。”

    苏挽香淡淡瞥了一眼颜夙,脸色虽有些发白,但神色平静,她凑近颜聿,继续着方才的动作,要将手中的胭脂花簪上去。颜夙不动声色轻轻一笑,抬手握住了苏挽香的皓腕,浅笑着接过她手中的胭脂花,慢悠悠道:“苏小姐诗才这么好,那不如也和我来联句如何?”

    这话里倒听不出别的意思,但语气里却是说不出的酸涩,很明显是打翻了醋缸。颜闵附和道:“不错,七叔和苏小姐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我们一起来玩。”

    颜聿淡淡哼了一声,执起酒盏,唇角含笑,淡淡道:“我已经没有兴致了,你们爱玩就玩吧!”

    苏挽香慢悠悠转过身,目光凝在颜夙身上,蹙眉说道:“殿下不是要和挽香比试吗?如此就来吧!倘若挽香有幸赢了,还请殿下不要插手挽香之事。”

    颜夙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痛色,还不待他回答,苏挽香已经开口道:“燕语莺鸣月,殿下接韵吧。”

    颜夙目光灼灼地盯着苏挽香,一凝眉,慢慢接道:“风动柳条乱。雨收风也散,”

    苏挽香目光微闪,接道:“留得云一片。曾经千般愿,”

    颜夙:“不知何时现?芳草连天阔,”

    秦玖蹙眉看着颜夙和苏挽香一来一去的联句,不过瞬间工夫,已经接了数十句。她盯着颜夙俊美的脸庞和双眸中那灼亮的复杂的光芒,心头一悸,忽觉不能呼吸。

    此情此景,忒是熟悉。

    眼前渐渐有些模糊,这一来一去对诗的两人似乎换成了她和颜夙。

    那一日,颜夙因为不服白素萱做女尚书,将她踢到了画意湖中。第二日再遇到她时,发现她便是镜花水域他遇到的女子,自此后,便经常有意无意地来寻她。

    彼时,她高傲地说道:“你不是对本官很不服气吗,那我们来对诗,倘若你输了,就离本官越远越好!如何?”

    他们俩就是如此,你一句,我一句,一直斗得将“二萧”的韵差不多快要用完了。到最后究竟是谁赢了呢?似乎是她。不过,他虽输了,却没有依照起先答应的那样滚得越远越好,反而有意无意,找她更频繁了。

    “九爷,奴才忽然发觉,苏小姐和你以前很像。”耳畔,枇杷的低语声传了过来。

    秦玖一回身,看到枇杷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正站在她身后。她一蹙眉,轻声问道:“你说什么?和我像?哪里像?”

    枇杷皱眉,轻声道:“说不上来,身材不像,比你以前瘦,而且还是病恹恹的。模样也不像,但是方才斗诗的那股劲头很像你。奴才这会儿细看,感觉她的眼睛,和以前的你,有三分相似。”

    像她?

    秦玖凝眸望向苏挽香,犹如着了魔般看着她。

    枇杷这么一说,她果然感觉到和她以前有些像。确实有些像她!但像的不是容貌,而是神韵和行事的风格。

    竟像她吗?不知为何,秦玖觉得极不舒服,就好似突然吞了一只苍蝇一般,觉得恶心和愤怒。

    颜夙说他从来不曾喜欢过她,难道说,颜夙和她接近,只是因为她和苏挽香有些像?呵呵,秦玖想笑。

    “青山断云远。池塘月夜清,”苏挽香娇声说道。

    “鸳鸯交颈眠。……”颜夙一听到池塘,便不假思索接道。

    “鸳鸯,你……你……”苏挽香脸色忽然红了,指着颜夙道:“殿下,这种诗句也亏你说得出来。”说罢一跺脚,扭身去了。

    颜夙怔立在原地,呆呆地望着苏挽香如弱柳扶风般的身影袅袅远去。

    鸳鸯啊,他说鸳鸯。

    记忆中,那副她被火烧前织就的鸳鸯锦,带着血色朝着她弥漫了过来。

    秦玖忽然忍不住“嗤”地笑出了声,清眸一弯,眼尾上翘。

    颜夙回首,便看到秦玖的笑容,那笑容携着极媚的色泽夹杂着胭脂花的香风奔袭而来,让他心中没来由一滞。

    “你笑什么?”颜夙冷声问道。

    “池塘月夜清,鸳鸯交颈眠。殿下竟会喜欢鸳鸯吗,要知道鸳鸯可是最无用的鸟儿了。就唯有一样,据说,一个死了,另一个就活不下去了,真是无用,应该活得更自在才是,伴侣没了,再找一个就是了,天下何处无芳草,对也不对?殿下竟会喜欢这种傻鸟,我猜严王就不喜欢鸳鸯。”秦玖淡淡瞥了颜夙一眼,却是对着颜聿说道。

    颜聿含笑望着秦玖,长眉一蹙,悠然道:“知我者九爷也,本王喜欢鹰。”

    “严王爷其实更喜欢熬鹰吧!”秦玖望着颜聿微笑,从缠绕着藤蔓的天棚上映照下来的日光,在她脸上洒下了一片辉光,将她眸内隐藏的寒意稍稍驱散了。

    颜聿靠在椅子上,看上去悠闲而慵懒,“九爷说得没错,我猜,九爷也不喜欢鸳鸯这种专情的鸟儿吧?!”

    颜夙斜睨了一眼秦玖,衣袂一拂,在桌案一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的贴身侍女玉冰和粉雪忙走上前,命令宫女将颜夙面前方才别人用过的杯盘酒盏撤走,并轻声命令道:“我家王爷还不曾用膳,你速速去厨房再传膳,一定要上清蒸银鱼。另外,不是有从宫中运来的窖藏十年的‘醺然’吗?先上一壶吧。”

    “来一坛吧!”颜聿懒懒说道,“好久不曾和夙儿、闵儿一起用膳了,机会难得,不如一起小饮几杯吧!再说了,有银鱼吃,总要多饮几杯的。”

    九蔓山溪涧的银鱼在丽京是极出名的,方才每个案席上,都有一道清蒸银鱼,不过,秦玖没顾上吃。她似乎已经很久不曾吃到清蒸银鱼了。

    颜夙眉头皱了皱,并未出声反对,倒是颜闵,摆手道:“七叔邀请,本不该拒绝,可我又没什么酒量,不如我就算了吧。”

    颜聿闻言,不耐烦地挥手道:“既然如此,那闵儿自便吧,为叔不勉强你!”

    颜闵面上浮起一抹笑意,施礼转身去了。却是朝着云韶国三公主尚楚楚所在的桌案而去。这半日的演武争斗,颜闵始终未曾有任何异动,原因是颜闵本人就想娶了尚楚楚,如今自然是忙着献殷勤去了。

    颜夙淡淡哼了一声,他并未理睬颜聿和颜闵的对话,而是瞧了一眼秦玖,唇角勾起一抹无邪的笑意,“像鸳鸯这种专情的鸟,想必也不愿意让九爷喜欢的。”他表情淡然,说的话一点儿也不中听,怎么听都觉得像是一种不着痕迹的暗讽。

    秦玖在颜聿身侧的桌案上慢悠悠地坐下来,摇着绣花绷子,笑靥如花道:“殿下错了,你又不是鸳鸯,怎知它不愿我喜欢,说不定,它更不愿让你喜欢呢。严王爷,你说是不是?”

    颜聿淡笑着瞥了过来。

    一瞥惊鸿,魅惑俱生。

    “九爷,你是故意的吧,你真的是故意的吧!本王是人间的王爷,你非得将本王整成地下的王吗?”

    “我有吗?严王爷。”秦玖唇角轻挑,含笑说道。

    他们这三人说不上是各怀鬼胎,但却是心思不一,明讽暗刺,一会儿你斜睨他一眼,一会儿我冷瞥你一眼,这花厅虽说极大,但大多数人都不敢多言,花厅中只闻三人的说话声。

    到厨房传膳的小宫女空着手回来了,诚惶诚恐地垂首站在桌畔,不敢说话。玉冰正要问怎么回事,却见礼部尚书张年快步走了进来。他走到颜夙和颜聿面前,施礼道:“禀二位王爷,御厨正在做菜,要稍等片刻才能上。只是酒……醺然酒明月山庄这边已经没有了,不知换冰红可以吗?本官已命宫人速速到京中酒库去取了,只是一时半会儿却是来不了的,怕耽搁了两位王爷用膳!”

    颜聿犹若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微微挑起嘴角,目光锋锐如刃地看着张年,慢条斯理问道:“张大人,你这不喝酒也醉了吗?怎么说起了胡话来,明月山庄不是备好了膳食,如何要现做?那醺然也有数坛吧,还用得着回京城去取,这么快便没了?张大人,你到底是怎么当差的?”

    张年瞥了一眼颜聿,脸色有些怪异,他的目光从颜聿脸上移到秦玖脸上,又从秦玖脸上移到颜聿脸上,这才咬了咬牙,似是下了决心说道:“王爷,微臣没说胡话。实不相瞒,原本,行宫内确实备了数坛醺然,也做好了不少膳食。只是,方才不知谁在厨房外面说了句失火了,引得厨房中的人都慌忙避了出去。后来才知道是有人故意将他们引出去的,待到醒悟过来回去后,发现摆在地上盛着醺然的酒坛都被打翻了,酒水流了一地。做好的清蒸银鱼也莫名失踪好几条了,没失踪的膳食也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众人不晓得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来厨房偷食,后来,有眼尖的宫女发现,这是一只鸟骑着一只猫干的!”

    “一只鸟骑着一只猫?!”

    颜聿和秦玖同时问道。

    问完后,两人又对望一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样的表情,一眼的眼神,谁也没说话。

    “是的,一只红嘴白羽的凤头鹦哥儿和一只黑猫!”张年补充说道。

    “哦,”颜聿最先反应过来,唇角一勾,那双深黑的瞳眸明亮得异常夺人心魄,“不就是一只鸟和一只猫吗?算了,偷了就偷了吧,那你命厨房重做吧!那酒,不如就来冰红吧。”

    “是啊,是啊。”秦玖也点点头,随声附和道。

    “王爷,九爷,还劳烦二位管好自己的宠物。”张年见这二位显然在装傻,只好苦着脸说道。

    颜聿眯眼,视线移到秦玖脸上,挑眉道:“九爷,一定是你家黄毛教唆我家白耳干的。”

    秦玖黛色的眼眸流转,淡淡开口道:“怎么可能?我家黄毛一直很乖,从不偷东西的,这才和你家白耳在一起,就学会偷东西了,自然是你家白耳教的。一定是你虐待白耳,不给它吃鱼,它才去偷鱼。”

    颜聿哼道:“你没听张大人说,还偷酒了吗?你家黄毛是酒鬼你不知道?数坛窖藏十年的醺然啊,想起来就心疼。”颜聿捂着心口,一副心疼至极的样子。

    秦玖忽然觉得甚是疑惑,黄毛和白耳初次见面时,明明黄毛对着白耳一直喊笨猫,一鸟一猫打得是你死我活,怎么一转眼就好得如胶似漆了,竟然还一同去作案,真是让她惊奇。

    张年听着两人又斗了起来,只得微微苦笑。

    周边众人皆忍着笑,看着两人斗嘴。只颜夙靠在椅子上,日光勾勒出他清隽的脸,或许是脸上神情太过清冷,那日光并未为他添得一点暖色,反倒宛若月光照映,泛着冷意。谢濯尘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方才他送尚楚楚进来时,颜夙并不在此处,想必他去寻颜夙没有寻到,又折回到这里来了。他快步走到颜夙身畔,在他耳畔低语几句。

    颜夙长眉一凝,他霍然起身,对颜聿道:“七叔,咱们改日再痛饮吧。”言罢,他快步走到尚楚楚面前,低声道:“三公主,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尚楚楚见到颜夙,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晶亮的贝齿闪着微光,给她稚嫩娇俏的面貌平添了几分坚定。她思索片刻,便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颜夙带着尚楚楚一前一后出了花厅,白衣广袖,很快融入满园花木之中。

    秦玖猜想,谢濯尘和颜夙所提的,应该就是方才刺客行刺尚楚楚之事。此事,颜夙定不会罢手,肯定会竭力追查此事。方才之事,极是惊险,好在尚楚楚还算稳当,并未将此事宣扬出去,倘若让二公主尚思思知晓了,就算尚楚楚此时安然无恙,恐怕也早闹将起来了。

    “九爷,可以随在下去一趟吗?”谢濯尘对秦玖道。

    秦玖纹丝未动地坐在椅子上,慢悠悠道:“谢大人,听说清蒸银鱼是丽京的名吃,我来了后一直没吃上,严王爷要了清蒸银鱼,我等着吃了后,才能随你去。”

    颜聿很煞风景地说道:“九爷,我有邀请你吃吗?”

    “我有让你邀请吗?”秦玖笑得温柔而狡黠。

    谢濯尘无奈,只得垂首站在一侧等着。在他感觉,这等待的时刻似乎很漫长。

    终于,有两个宫人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将托盘上的膳食一一摆在了桌案上,其中有一道便是清蒸银鱼。

    秦玖拿起筷子,直奔清蒸银鱼而去。颜聿也伸了筷子去夹,秦玖一使力,将颜聿的筷子顺势拨开,瞅了个空子,挑了一筷子鱼肉。

    只见鱼肉雪白,香气扑鼻。鱼肉极是酥烂,入口即化,味道鲜美而醇厚,与当年的味道一般无二,并未有丝毫改变。

    只是,吃的人却变了。

    秦玖的眸中渐渐浮上了一层水汽,为她那双原本妩媚的凤目平添了几分迷离的丽色。

    颜聿的筷子被秦玖的筷子拨开,眼见得秦玖抢先挑了一筷子鱼肉,吃得津津有味,丽目中还泛着水光。他伸着筷子,愣住了。

    看着秦玖伸箸如飞,不一会儿一盘子清蒸银鱼便见了底。

    颜聿望着秦玖,眯眼道:“方才,和黄毛一起到厨房偷食的,不是我家白耳吧?应该是你吧?”

    秦玖却不理颜聿,执起桌上的酒盏,饮了一杯“冰红”,笑微微擦了擦嘴,满意地打了一个饱嗝。这才拂袖起身,对着谢濯尘道:“谢大人,不是说有事吗?这就去吧!”

    秦玖漫步而去。

    园中垂柳新杨,满目都是玲珑的新绿,而走在其中的那一抹夭红之色,耀眼夺目得令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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