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盛母亲因为及时治疗,病情控制得当,住院一周便被米婕接回家疗养了。在分别那天,米婕再一次单独找了陈星泽。
陈星泽如临大敌,米婕说:“我哥暂时麻烦你照看了,至少看到他胳膊好了。”
她说完离去,陈星泽愣了愣,冲她离去的背影问:“你还是关心他的对吧!”
米婕接着走。
陈星泽又喊:“有空常联系啊!”
米婕:“……”
米盛把王姨也辞退了,母亲不在,也不需要护工了。王姨很自责米盛母亲受伤的事,坚持要退两个月的工资,可米盛还是给她了。
陈星泽跟米婕分开后回病房找米盛,他正在整理母亲剩下的住院用品。
陈星泽过去帮忙,“你休息吧,我来弄。”
他三下五除二将盆盆碗碗和毯子被褥打包在一起,起身擦汗。一扭头,看到米盛正弯腰收拾母亲留下的衣服。如今七月盛夏,米盛只穿了薄薄的半袖衬衫,从后面能看到衬衫上印出的根根肋骨。
陈星泽眉头自动皱起,过去给他拉起来,二话没说先叹了口气。
“怎么了?”米盛不仅身体消瘦,连说话也轻飘飘的没力气。“我一只手也可以叠衣服。”
陈星泽说:“等会我回学校收拾一下,你先回家,晚上等我一起吃饭。”
米盛:“好,你想吃什么,我先去买。”
陈星泽:“别,我买,你在家等我不要出门。”他怕外面风大点就给米盛吹黄浦江里了。
陈星泽坐公交回学校,在路上用手机搜索“人太瘦怎么办”,网上医生说瘦是脾胃功能不足,要注意饮食多样,调理循序渐进,平日多锻炼身体,最重要的是要保证心理健康,身心愉悦。
陈星泽看着“身心愉悦”四个字,觉得困难重重。
这几天学校各个专业都陆续放假了,校园里随处可见提着行李箱准备回家的人。陈星泽往宿舍楼走,半路接到吴行芝的电话。
“你们活动怎么样了?”
陈星泽告诉家里暑假不回去的理由是参加社团活动。
“还行啊。”
“忙不忙啊?”
陈星泽笑道:“你有什么事就说。”
“你还记得张阿姨不?我们团里那个吹长笛的。”
“记得啊。”
“我今天才知道,他儿子也是同志呀!”
陈星泽往楼上走,“是嘛,看来艺术家果然容易生基佬啊。”
“你闭嘴!”
陈星泽哈哈笑。
“他儿子叫赵瑜,比你小三岁,你小时候还见过他呢,有印象吗?”
“名听着耳熟,人记不太住了。”
“哎呦,我看了照片,干干净净可好看了。”
“……”
“他今年也考到上海了,你抽个空,我安排你们见面,看看合不合适。”
陈星泽觉得谈话方向越来越偏,“妈你冷静点,我还念书呢啊。”
“那又怎么样,你高中更该念书,不也整天谈情说爱吗。赵瑜性格腼腆,都没怎么出过远门。你张阿姨看到一篇关于大学生艾滋病群体的报道,生怕他被不三不四的人给骗了。”
“所以你就给我兑出去了?”
“怎么说话呢,人家条件很好的,能不能看上你还是一说呢。就这么定了,之后我把他联系方式给你,你好好表现。对了,他长得跟尤小林很像。”
说完啪叽一下挂断了电话。
陈星泽捏着手机,反复琢磨吴行芝最后一句话。
“什么时候发现的啊……”
赵瑜的照片很快发过来,果然如同吴行芝所言,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孩,白白净净,完全是陈星泽的口味。
陈星泽坐在寝室床上欣赏了一会,便着手整理日常用品。夏日行装轻便,陈星泽只收拾了一个双肩包的东西就出发了。他是最后离寝的,走前又细致检查了一遍门窗水闸,把垃圾都清理掉,才锁门离去。
陈星泽在手机上搜了几个菜谱,然后去市场买原料。
跟忙碌的陈星泽不同,米盛一下午都躺在床上发呆,他一口饭也没吃,一口水也没喝,一次洗手间也没去,就躺在床上看着外面的天,由蓝变黄,由黄变红。期间卫康打来两次电话,他也没有接。
除了等陈星泽,他不想做任何事。
黄昏时分,在床上萎靡了几个小时的米盛耳朵忽然动了动,睁开眼睛,下地,走到门口时,门刚好被扣响。
米盛打开门,陈星泽大包小裹站在外面,脸被晒得红彤彤的。
“你买了什么,这么多袋子。”
“菜,还有肉和鱼什么的,等下我来做饭。”
“你会做饭?”
“我搜菜谱了啊。”
陈星泽兴致勃勃,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幻想过将来跟男朋友一起生活的场景,但他的幻想里只出现过尤小林和陆昊,他从没想过第一次体验这种经历竟是跟米盛在一起。
这让陈星泽感慨世事奇妙。
陈星泽在厨房忙活的时候,米盛就乖乖在旁边站着看,他左手打着石膏,很不方便,却总想来帮忙。陈星泽余光扫见他用一只手洗菜的样子,渐渐手里的鲶鱼也不处理了。米盛头发偏长,顺至耳后,如今微垂头,几缕发丝落下,眼眸半睁,生出一股安静憔悴的美感。
陈星泽缓缓擡手,将那发丝拨开。米盛洗菜洗得专心,被碰了,往后缩了缩,犹如含羞草受惊拢叶。陈星泽抿唇笑,米盛低声说:“……弄你的鱼,别吓唬我。”
“你比鱼好玩多了。”
米盛无奈摇头,陈星泽莫名觉得心情大好,手下加快速度。
“菜是不是太多了,少做几个吧。”
“没事没事,不多。”
这是陈星泽第一次正式下厨,抱着要做出满汉全席的气势,足足忙活了两个多小时。
盘子太多,小桌子快要摆不下了。陈星泽让米盛先吃,米盛夸赞他厨艺不错,陈星泽心满意足地大口扒饭。他吃得比米盛快很多,一碗饭已经下肚了米盛那边才吃了几口。
“你怎么跟猫似的,吃这么少。”
米盛捏着筷子,说:“我比猫吃得多。”
陈星泽:“可转化率不行啊,你看猫多活泛,你再看看你那小细骨头,我都不敢碰你,怕坏了。”
“坏不了,”他挑眼看向陈星泽,“你要不要碰碰看?”
米盛毕竟修炼多年,他很了解自己,该用什么语气说话,该用什么角度看人,最能达到效果。很多时候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暗藏玄机。
陈星泽这个小呆瓜果然中招了,他脸红如猴臀,支支吾吾道:“什、什么啊……别开玩笑,你快吃东西。”
陈星泽埋头吃饭,偷偷擡眼,米盛并没有什么异常。
吃完饭陈星泽拉米盛出去散步,两人在小区里转了两圈,路过一栋楼时,陈星泽拉着米盛站住脚步。
“你听。”
米盛擡头,顺着声音看向一处,喃喃道:“是二胡吗?”
“京胡。”
“像唱戏的。”
“对,京胡声音比二胡尖锐,一般用来伴奏京剧,二胡比较柔和。”
“你会二胡吗?”
“会一点点,你喜欢二胡?你喜欢我就去练,我学乐器很快的。”
“也没喜欢……”
米盛声音越来越小,陈星泽转头看他,“累了吗?走,回去了。”
回到家陈星泽去打扫浴室,出来的时候米盛在沙发上睡着了。陈星泽蹲到他身边,轻轻碰他,“洗个澡吧,你身上太多汗了,这样很难受的。”米盛半睁开眼,看见陈星泽,怔怔的,他像是不确定一样摸了摸陈星泽的脸,然后探出右臂环住他的脖子。
突如其来的亲密让陈星泽有些无措。“怎么了?起来洗澡呀。”米盛不说话,越发缠着他,脸埋入他的胸口,看不到表情。陈星泽笑着说:“有点痒。”他双手伸到米盛身体下面,“抱紧了。”感觉到脖子上那只手用了力,陈星泽揽住米盛的身体,给他抱了起来。
他就这样给米盛抱进了洗手间,放到干净的浴缸里。陈星泽:“你自己能洗澡吗?胳膊千万别碰水了。”
米盛不说话,开始脱衣服。他真的太瘦了,而且皮肤苍白,几乎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米盛脱了一半停下,看着陈星泽说:“你帮我脱吧。”
陈星泽一晃神,“啊……哦。”
他帮米盛脱下衬衫,米盛扭身跪在浴缸里,等他为他解裤子。陈星泽解开纽扣,手放到裤链上,又蜷缩回来。
“我……我还是到外面等你吧。”
他不敢看米盛,扭头走了。
陈星泽回到房间里,关上门,深呼吸。他心口砰砰直跳,脸颊发热,感觉生活在米盛身边真是件无比考验人的事。
晚上陈星泽睡在米盛母亲的房间里,他睡眠质量一向很好,从来都是一觉到亮,但今天他心思繁杂,觉比以往浅。他半夜醒来一次,听到外面有动静,悄悄出去,发现洗手间的门开着,里面有痛苦的干呕声。
陈星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连忙进去,看到米盛抱着马桶在吐。
“怎么吐了?不舒服?”陈星泽过去帮米盛拍背,米盛吐得眼睛发红,陈星泽看到马桶里都是他晚上做的饭。“是不是我哪做坏了?”米盛摇头,“……不是,是我吃太多了,你去睡吧。”
“我这怎么睡啊。”陈星泽给米盛端热水,“家里有胃药吗?”
“一会就好了。”
陈星泽拧着眉头,扶吐完的米盛回房间。米盛看他的样子,安慰他:“紧张什么,说了没事,你去睡吧。”
陈星泽:“我陪你一会。”
米盛顿了顿,没有说话,躺到床上。
屋里是黑的,米盛一动不动,背对着陈星泽。过了一会他说:“上来睡吧。”
陈星泽没说话。
米盛低声道:“上来陪我。”
陈星泽掌心发热,他上了床,躺在米盛身边。黑暗之中,两人的呼吸声都很轻。又过了一会,陈星泽听到米盛翻身的声音,他靠向自己。陈星泽身体发紧,他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米盛微仰头,嘴唇碰到陈星泽的肩膀。
“小鬼……”
陈星泽眼睛闭紧,转过身,将米盛拥于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