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栖迟入住的地方是学校旁边一所公寓式酒店。玄关左侧卫浴一室,空间还算宽敞;右手边是可供简易起火的电磁灶台和洗碗池,头顶橱柜置备餐具。进去是个大开间,一张大床一张单人书桌,衣柜嵌进墙里,落地窗打开有一半米宽的小阳台。欢尔直奔阳台而去,映入眼帘的是校附属医院。她兴奋地指了指,“能看到我宿舍楼哎。”
午夜将过,那里一片静谧。
景栖迟从桌上拿起眼镜带上,而后走到她身边,“每次过来我都住这儿,就是找不准你住哪间。”
欢尔定睛看了看还是摇摇头,“我也分不清。”
她不曾从这个角度看过宿舍,窗口一模一样,的确难分辨。
“反正十一点半熄灯,”景栖迟望着远方,“灯一灭,我就认定你已经睡了。”
欢尔蓦得一阵鼻酸,有感动亦有心动。她扎到他心口,忽而明白了自北京辗转南下的每一个晚上他都在想些什么。
也许,也许景栖迟的那份情感远超于她对他的。
“你觉不觉得,”景栖迟宠溺地揉揉她脑袋,“我们住过的房子都是红色的?”短暂沉默,他继续,“以后我想买个这样的红房子,和你长长久久住下去。”
其实来之前,欢尔是有心事的。
她想郑重告诉他自己的决定——栖迟,我打算读博,那意味着四年或五年我们会一直分隔两地。
然而这一刻陈欢尔打了退堂鼓,不是之于未来,她只是觉得在这样的节点,在这样什么都刚刚好的午夜,那样的决定说出来太过残忍。
她挣脱他的怀抱,言语轻松回一句,“我去洗澡。”
景栖迟看着她蹲下身从自己的行李箱中熟练抽出一件T恤,而后脱掉球鞋又脱掉袜子光脚去往浴室,思绪恍然间被带到很久以后,三十岁或四十岁,他也不知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一定,一定要把陈欢尔留在身边。
他太清楚自己早就离不开她。
欢尔洗完出来正对上男人的灼灼目光,她赶忙跳上床把自己扔进被子里,嘴里小声催促,“你快去洗。”
景栖迟歪嘴笑一下,捏捏她脸走进浴室。
就,很仓促,草草打过浴液又冲干净,当然重点部位还是少不了仔细清理。
用浴巾擦干,景栖迟想了想还是套上T恤内裤。
即便他知道自己亦知道欢尔都已做好准备,人生又一个第一次将在今晚徐徐展开。
从接吻开始,由舌尖试探,他压着她吻得忘乎所以。欢尔几乎窒息,用残存的理智稍稍推开人,“你有没有深色衣服?我怕把床单弄脏。”
景栖迟直接脱掉白T垫在她身下,“好了。”
“你……”欢尔被密不透风的吻弄得没有力气,含糊不清抱怨,“你顶到我了。”
景栖迟双臂撑在枕头上,哭笑不得问一句,“不然呢?”
“硬。”
“傻丫头,不硬就出问题了。”话音未落他含住她的耳朵,软糯甘甜,带着玫瑰沐浴液的味道,原来她是这样的味道。
他撩开她的衣服,隐秘而诱人的一切尽收眼底。景栖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蓬勃变化,就像海绵浸到水里,膨胀又膨胀,水是诱饵亦是毒药,他心甘情愿胀痛着,沉沦着。
含进嘴里的一刻,他想到小时候常吃的棉花糖。
从未品尝过的玫瑰味的棉花糖,入口即化。最初是轻轻舔舐,他极力克制自己的吮吸,用舌尖去触动羞涩的两枚小荷尖角。可随即棉花糖变成硬糖,鲜明的变化与口感让他动作不由有些粗暴,牙齿轻轻咬下去,强烈的刺激换来欢尔的浅浅淡淡却又接连不断的呻吟。
景栖迟一贯是自学成才的高手。
他向下试探,指肚穿越一片草丛,沼泽深处汪洋一片。
溪流仍在源源不断送出甘泉。
“栖迟,栖迟。”
欢尔叫他的名字,魅惑十足。
第一次,其实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可好像也做对了。
景栖迟扎到她颈窝,哑着嗓子问一句,“可以吧?”
“嗯。”欢尔给出答案。
取过一旁刚刚购买的物资,他手忙脚乱拆开包装套上去,有点紧,一时间脑子里闪过颇为好笑的念头,妥了,掉不进去。
一场探索之旅向深处进发。
疼,锥心刺骨的疼,比赤手打沙袋,比针尖扎进血管,比以往所有的疼痛加在一起还要疼。欢尔大汗淋漓勾住他的脖子,双手紧紧握拳,疼痛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汹涌,她眼角迸出泪花。
似乎听到有什么破碎的声音。
景栖迟截住落下的泪,他将又咸又涩的液体吃进嘴里,抚着她的头轻声抚慰,“好了好了。”
停不下来,眼里是最爱的人,所以彼此都停不下来。
第一次,这是他们青涩却欢愉的第一次。
他用力吻她,也用力将自己送进那片湿汪汪的沼泽地。越来越紧,越陷越深,每一次试图逃走的挣扎都会换来下一次更为汹涌的吸引,他看到欢尔抓紧床单的手,他看到她额头渗出的汗珠,他看到她眉头紧锁却又美到极致的那张脸。
欢尔不会游泳,假期去海边面对花样繁多的水上项目一向绕道而行——她承认自己惜命,毕竟是从死神手里捡回来的东西,她从不敢冒险。可在这样万籁俱寂的深夜,她忽然有种正在冲浪的错觉——浪花要来了,恐惧却兴奋,最终兴奋压过恐惧,她被顶上巅峰。
浑身湿透,欢尔听到一声低沉的咆哮。
对,近似咆哮。
那种感觉许久不曾退去,如同熬一个大夜看见地平线上初升的一抹朝阳,疲惫、开心、值得。
景栖迟吻上她的额头,笑了,眼睛亮如繁星。
他说,“你所有第一次都是我的。”
“嗯?”欢尔筋疲力尽摇了摇头,“初吻不是。”
在她的印象里,那属于前男友。
不需要遮掩,过去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她可以做到坦荡。
“也是。”景栖迟语气肯定,“高三,有一次你睡着了。”
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连当事人都不知道。
那一年晚上他在她家写作业,偶遇难题记起家里有辅导书。他想打个招呼却发现欢尔睡了过去,长长的睫毛盖住眼帘,呼吸平稳安逸。他吻了她,嘴对嘴,脸几乎贴上书桌,那是除去星月谁都不知道的彼此的初吻。
后来他独自回家取书,欢尔勃然大怒,她以为他会轻视自己。
不会的,至少因为你我也不会。
不可以说,所以景栖迟从未说过。
自父亲意外离世,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对地久天长产生质疑。是陈欢尔救了他,不疾不徐,不紧不慢,喜欢在漫长的岁月里延展成为爱,最终一天比一天更深刻。
吃醋过、懊恼过、也在某个失眠的夜里握紧拳头去凿墙——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她,为什么看她和别人成双入对还装作无所谓。
好在,那些都过去了。
欢尔后知后觉掐他胳膊,“景栖迟!”
“别闹。”景栖迟将人揽进怀里,暗自笑笑,“再闹治你。”
欢尔老实了,骨头已经散架,她可承受不起再被折腾。
过去好一会儿,她推推身旁闭目养神的人,“你是不是很早就喜欢我?”
一天辗转景栖迟疲惫不堪,含糊着答一句,“对,很早很早。”
欢尔继续问话,“很早是什么时候?”
他困到难以自已,下意识将她搂得更紧,“你不用知道。”
“为什么?”
“就是你不用知道……”
景栖迟睡了过去,漫长却充实的一天于他已经结束。
“栖迟,”欢尔抬手去摸他的眉毛,嘴里喃喃,“你会不会怪我?”
也许会牺牲“我们”,可我只能这么选,我有想做的事。
暗夜无声,时间被按下暂停键。
她以为听不到回答。
许久,久到欢尔眼皮打架抱着他陷入浅眠,她听到对方回应,“不会。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