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月是天中一大特色。在为期四周的时间里,按年级制定活动主题。高三雷打不动做经验分享——每年此时,优秀校友回归母校举办讲座,在校生虽自愿参加,可面对从这里走出的师哥师姐们,仍在学海中苦作舟的人大多都盼着沾些运气。今年高二年级做泛知识竞赛,据说题面宽成印度洋,涉及各种领域,全凭平日杂书看得多。而高一,徐老师在班会上发布主题,“图书漂流。大家回去找一本自己喜欢看的书,明天交给班长。可以在书里写一句话,你的推荐语,你的感受,或者你想对拿到这本书的人说什么,尽量不要写名字啊,尊重一下我们这次活动的神秘感。”
有男生举手,“那班长都知道我们拿的什么呀,她肯定把自己喜欢的先挑走。”
教室里一阵敲桌子起哄声。
那人火上浇油解释,“喜欢的……书,想什么呢。”
廖心妍远远怼一句,“我先把你的扔垃圾桶。”
全班笑得欢快。
“行了,”徐老师叫停,“那就统一规定,拿过来全用报纸包一下。班长收时候做个统计。”
廖心妍点头。
徐老师继续,“书收上来会被统一放置到图书馆二层报刊阅览室,可以借阅带出来但一定记得到期前给放回去,活动结束大家自行去阅览室找回。另外为留给大家充足的读书时间,文化月期间周四周五下午两节自习不做强制要求。”
最后这句话如同一记礼花,“砰”一声在五班绽放的结结实实。
“没自习不是让你们疯玩的。”徐老师吼着补充,然纯属以卵击石,最后连自己都跟着笑起来。
教室总算安静,徐老师刚要开口,隔壁四班传来一阵叫喊,不用想都知道他们晚一步听到好消息。
少年们的高兴点总是出奇一致。
“行,自习吧。”徐老师摇摇头,背手出了教室。
祁琪凑近欢尔,“一会去吃牛肉面吗?”
“心有灵犀啊。”欢尔嘿嘿笑。
“叫着他俩吧。”祁琪又道。
就算不叫他们大概率也会跟着。
欢尔向后侧过头,瞄着景栖迟,“我的琪邀请你们晚上吃牛肉面。”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个非要对着景栖迟点出是祁琪邀请。只是确信这样做他会高兴,那好像就应该这么做。
“纯邀请,”宋从笑说,“不请客是吧。”
祁琪脸一红回过头。
欢尔小声说他,“吃人某个器官会短。”
这下轮到宋丛脸红,景栖迟也是一愣。可下一秒,这俩人发出足以集聚全班目光的爆笑。
景栖迟拍着宋丛肩膀,笑得眼泪差点飞出来,“某个器官,短。”
“你才短。”
“又没说我。”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俩神经病。陈欢尔把椅子向前挪挪躲开他们,一句吃人嘴短笑成这样?
晚上回到家,面对自己几乎一贫如洗的书柜,陈欢尔这才开始真正犯愁。
大部分书还留在四水,这里要么是各科教辅书,要么是几册老师推荐过的课外读物,要么是四大名著类人人皆有的名本,简而言之,哪一种都没法推荐给别人。
万般无奈下她去敲母亲房门,虽然有心理准备,面对架子上整整一排妇科工具书她恨不得就地被开一刀。
陈妈听得缘由乐不可支,“我这中华妇科学怎么不能漂流了?这是正规科学,小姑娘提前了解了解挺好的。”
“不行。”陈欢尔当场拒绝。
“针灸?”陈妈抽出一本,像电视购物推销员喜气洋洋满脸堆笑。
“不行!”
“这个行,”陈妈扫射一圈,“本草纲目,经典巨作。”
“漂这个教人下毒?”母亲越笑,陈欢尔越赌气。怎么堂堂医学院高材生连本正经书都没有。
陈妈不甘放弃,指尖一本一本点过去,确实都不太合适。她灵光一闪转到床头柜上,打开抽屉胸有成竹拿出一本,“这肯定行,我建议你也看看。”
那本书叫《神经心理学》。
“不是工具书,里边有知识有案例,挺好玩的。”陈妈强势塞到她怀里,“我新买的,同系列还有本《变态心理学》。”
“妈!”
陈妈呵呵笑一通,“得了,你得相信你妈的眼光。”
也没其他可选,欢尔抱书回自己房间。出于对阅读者的负责,她打算了解一下里面都讲什么。不想一发不可收拾,越看越来劲,至眼睛酸到睁不开时已是凌晨四点。
大脑、认知、动机,这次没被骗,她感觉自己在拥抱另一个宇宙。
早晨在家属院门口与宋丛和景栖迟汇合,她迫不及待分享心得,“我这本书惊天地泣鬼神,你们知道怎么给人催眠吗?就是让你注意力集中到房间内某一点,然后注意你的呼吸,然后你要让全身肌肉组放松,放松……”
景栖迟敲她脑门,“你现在给我俩催眠有什么好处?留点劲给老徐催还差不多。”
宋丛饶有兴致问,“是什么书?”
“她房里有什么你还不知道?”景栖迟不屑,“还催眠,你私藏的佛经?”
“滚蛋。”女生大力踹他车轱辘。
“别闹。”景栖迟胸有定见朝宋丛点头,“我估计是丽娜阿姨那儿偷来的。”
欢尔话到嘴边还是忍住,“哎呀,不能说。”她转而问他们,“你俩带的什么?”
“你不不能说么,”景栖迟逮着机会就与她打嘴仗,“施主且随缘吧。”
宋丛笑一下,老实作答,“我拿的《麦田里的守望者》。”
“呀。”欢尔惊喜,“我想看!”
“那你先拿去看吧。”宋丛说着将斜跨的单肩包转到胸前就要开拉链,晨间车流密集,欢尔止住,“别,那你一会儿交什么?”
“随便交一本呗。”
“还是别了。哎,看车。”欢尔放慢速度,伸手将他书包转到背后又细心拉紧拉链,“没准别人也想看。等漂完了再借我吧,反正你又不着急让我还,是吧。”
“也行。”宋丛嘿嘿一乐,“你随时。”
这天早自习陈欢尔是在抄作业中度过的,书是好看,题也是真多。祁琪笑,“你悠着点,全对了麻烦。”
欢尔顿笔,赶紧又把选择题答案改胡乱改几个——她忘了自己正在抄年级第一的作业。
学习好也是种负担啊。她暗自感叹。
正抄得风声水起,廖心妍站上讲台喊话,“大家把书都交上来吧,交完来我这里登记。”
教室开始出现响动。祁琪回头问景栖迟,“你那有报纸吗?”
景栖迟从书包里拿出体坛周报,翻两页,将印着大幅托雷斯照片的某张偷偷抽出来递过去。
宋丛伸手,“给我一张。”
供应者懒洋洋将整册报纸往旁边一堆,宋丛随意拿张把书包好。
心急火燎补完作业,欢尔轻手轻脚把书拿到课桌上,怕被人看见迅速翻开书皮压到底下,提笔开始给未知的读者留言。
班长催得急,一时半会想不出优美句子,她写到:
这本书让我更加了解自己,希望你和我一样从中获得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