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两个人刚刚确定关系,沈愿就想无时无刻的看着胥若,但是总待在胥若这也不成体统,指不定还会让胥若以为他成天无所事事,所以他并没有在胥若这呆多久就回到了沈府。
刚进门,就碰见了才从大厅出来的沈之余,沈愿脚步一顿,企图装作没看见换个方向蒙混过去。
沈之余带着审问的声音传过来:“你要去哪?”
“……”沈愿转过身来,他真是一点都不想面对这老头。
“我还能去哪?回房间呗。”
“你回房间为何要朝西边拐,西边的不是府里小厮丫鬟住的地方吗,你偷偷摸摸的想去干什么?”
沈之余就差把‘你是不是想要去偷会哪个小丫鬟’这句话写脸上了,沈愿颇为无奈道:“您看我像是去偷会小丫鬟的人吗?小丫鬟偷会我还差不多吧。”
沈之余想想自家儿子一贯的作风,也觉得不太可能,没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结,继续问道:“你昨晚去哪了?一宿没回来。”
沈之余说到这,目光一下子注意到了沈愿身上这件他从来没见过的衣服,直接问道:“你身上这衣服哪来的,我怎么没见过?”
沈愿本来想直截了当的说昨天晚上在胥若那睡的,反正他们俩两个男的就算这样说,估计也没人会往那方面想,但话还没说出来,为了保险起见他就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道:“昨天跟封绾他们出去了,晚上在奕哲那睡的,衣服也是他的。”
“哎不是,我都多大了你还管我这个,换个衣服也要问。”
沈之余一听沈愿这么说就皱了皱眉,苦口婆心道:“你怎么又去将军府了?秦老将军不还没走吗,他昨天是不是又同你说什么不该说的了?”
沈愿走进厅堂,沈之余在旁边跟着:“你说你关心这个有用吗,搞得就像是他不说我就不去了一样。”
“好了,我要去校场了,您老就好好的待在书房写奏折吧。”
沈之余看着沈愿仿佛心情很好的溜达着背影,由衷的骂了一句:“……这小王八蛋子。”
小王八蛋子沈愿这一天精力都十分的旺盛,即便是到了晚上也没感觉多累。
六月起始,再过不久就是这一届选官的最后一轮考试,殿试。
往年的殿试都是在开春三月左右,只是今年由于江北旱灾,各方情况都有变动,为兼顾公平,皇帝有意要给江北考生喘息休养的机会,又因为前段时间盗贼猖獗,所以综合考虑,皇帝下旨将今年的殿试推移至六月。时间推移无疑就给了考生更多的准备机会,这一次的殿试竞争只会比往年更加激烈。
皇城大多数的世家子弟无疑都参加了这场考试,这些孩子,从小生活在天子脚下,所见所闻都与普通百姓不一样,父母又无不都是高官显贵,所以有许多人都杀到了最后。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无疑就是兰家的兰胥若了。
天纵奇才,今年的状元是她的囊中之物可以说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
上一辈子,胥若毫无悬念夺得榜首,圣上钦点状元郎,成为这皇城里人人艳羡的对象,封梁溪刺史,得圣上亲赐巡查令。
多方势力都意图拉拢,但都无疾而终。
这一次的殿试,胥若丝毫没放在心上。
上一世,在他任首辅那些年,连卷子她都出过,就算是不出卷子,试题也要拿过来给他过目。
区区一张殿试卷子,算不了什么。
题和她印象里一模一样,没什么太大出入,整个过程极为顺利,到最后放榜,她夺得榜首,都与前世一模一样。
但却有一件事情吸引了胥若的注意,说注意可能体现不了事情的严重性,但确实让向来觉得一切尽在掌握的胥若产生了一丝丝的危机感。
第二名,是顾生,就是待在符奕身边的那个柔三。
胥若从小天赋异禀,虽不说过目不忘,但也差不多了,她分明记得上一辈子的第二名是秦家的秦奕哲,别说前三,顾生在不在榜都不一定。
从她醒来起,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轨迹运行着,她虽然改变了那些轨迹,但造成的后果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谢成光升职,沈愿没能参加骑射比赛,他没有投到符奕的麾下。
她没能去符奕那边,就意味着势必会有另外一个人顶替她的位置,起初她知道是柔三时还没有想那么多,柔三此人,虽然家境不怎么样,但是不卑不亢,也颇有学识。
如今柔三崭露头角,她才发觉不对劲起来。
符奕究竟是怎么注意到顾生的。
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室七皇子,一个落魄世家的小公子,有点名声又如何,这些名声也入不了符奕的法眼。
这个顾生,是个变数。
沈愿这几日来找胥若的次数分明多了起来,几乎每天都会过来同胥若说会话,或者带胥若出去走一圈。
就连白兰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为什么这几天他觉得自家公子和沈愿有走的那么近?
虽说之前这两人关系也不错,但是好像也没好到现在这个地步吧。
她隐隐约约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每每向胥若投去一些怪异的眼神时,总是被胥若温和的笑容的打回来。
不久,白兰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那天她接到了夏婉从江北那边传来的消息,刚一收到她就要去禀报给胥若,那是一个午后,一般胥若这个时候应该是午睡起来正在看书或者练字了,她寻思着待会公子要进宫,现在肯定已经准备个差不多了。
去的时候门虚虚的掩着,她敲了敲门,没人应答,从门进去还需要再走一走才是胥若卧榻的地方,所以她也没放在心上,直接就开门进去了。
刚进门,她就听见了自家公子的声音,脚步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在心里疑惑,她也没见有人进来啊,怎么公子是在自言自语吗?
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她就转了个弯,然后用手微微掀起了面前淡青色的帘子。
擡手的那一瞬间,她听见另一道男声,道:“想喝?”
这声音好像有点熟悉啊。
紧接着,帘子就被掀开。
她看见公子正坐着,一个男的站在公子面前,伸手拿起那个公子常用来喝茶的茶杯直接把里面的茶一饮而尽,然后挑起了公子下巴吻了上去。
是的,吻,了,上,去。
“?!?!”
白兰骤然瞳孔紧缩,向来冷静镇定的她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震惊之下,她一时间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此时应该如何做了。
沈愿刚刚吻上就察觉到有人过来了,动作顿了一顿,然后松开胥若看向帘子那,沉声道:“出来。”
胥若很是淡定的咽下沈愿送过来的那口茶,然后对着帘子边露出了些许衣裙边的人道:“出来吧,白兰。”
白兰这才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动作很慢,然后她擡头看见了沈愿。
震惊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神色从不可置信到杀气腾腾再到“想不到你是这种人”转换的无比自然。
这些天自认已经把脸皮厚度提升到一定境界了的沈愿居然还被这种眼神看的硬生生生出了一些羞耻和愧疚出来。
“公…公子?”
胥若站起身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看着白兰问道:“何事?”
白兰这才想起来自己过来是干什么的,神色有些一言难尽,抿了抿唇,然后看了看旁边的沈愿。
胥若道:“无事,说吧。”
白兰压下自己内心的千言万语,低头道:“夏婉那边传来消息了”
“事情都已办妥,她问公子何时可以回来。”
胥若道:“不急,先让她在那待着。”
“是。”
“……”
房间里经过了一段漫长的沉默。
胥若问:“还有什么事吗?”
白兰犹豫了下,问道:“公子,您和沈小少爷……”
胥若道:“嗯?我不是早就同你说了吗?”
白兰:“公子何时……”
突然一段对话涌入了白兰的脑海。
“那是哪家的小姐啊?”
“沈家的。”
“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他啊,叫沈愿。”
白兰“……”
白兰有点不能接受,皱着眉道:“可你们俩,你们俩是……”
沈愿悠悠道:“我们俩怎么了,都是男人?我说你这小丫头,我同你们家主子两情相悦,以后是要成亲的,你哪来那么多可是。”
这件事情出现的太过猝不及防,惊的白兰头皮发麻,她还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就那么不上不下的站在沈愿和胥若面前。
“你先下去吧。”
“……是。”
白兰走后,胥若看向沈愿,目光轻飘飘的,没说话。
沈愿被看的有点心虚,小声问:“怎么了呀。”
“你方才是知道有人过来了的吧。”
操,这都能被胥若发现。
沈愿试图狡辩:“怎么可能,我发现我就停下了。”
胥若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沈愿。
“……”
“好吧好吧,我也就早发现了那么一会,但是你说那时候停下多不好呀。”
沈愿拉过胥若的手,道:“我知道那是你的小丫头,要是别人我指定一点马脚都不露。”
“再说了,你是没看那小丫头平常看你那眼神,指不定就喜欢你呢。”
沈愿晃了晃胥若的胳膊:“我这不也是让那小丫头死心吗,你看人年轻貌美,总不能在你这棵没希望的树上吊死吧。”
好几天没有更新了。
大爷们我错了!
为了弥补我的错误,我决定放一个与正文无关的小故事。
与正文无关哦!
以前写的单元故事大纲。
叶康城里有个不序坊,不序坊的主人是个身段妖娆,媚态横生的女人。
她名叫容玺子,人称容娘,据说她非妖非魔,非鬼非神,三界之中,没人敢小觑她。
人能以元神为本,去找她了结毕生执念。
……
那是一年隆冬。
沈年灯刚刚进军队的时候,是个瘦小瘦小的孩子,皮肤偏黑,牙齿很白,十一岁的身体看起来很是孱弱,他怯生生站到林兴茂面前的时候,用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林兴茂,眼里有些畏惧,还有些期待。
看这小孩可怜巴巴的样子,林兴茂笑了,忍不住逗一逗他,可没想到这小孩那么不经逗,没说几句话就委委屈屈的流起了眼泪来。
林兴茂没想到这小孩就这样哭了,哈哈笑了两声,然后带着这小孩去了伙房,给他弄了些东西吃。
小孩狼吞虎咽的吃完后,咧着嘴对林兴茂笑了起来,嘴边还留着几粒白米,映衬着黝黑的皮肤,样子颇为滑稽。
他笑着说,怎么黑的跟锅铁似的,以后就叫你小锅铁吧。
十一岁的小孩子进了军队也不能打仗,只能在伙房或者其他地方打打杂,林兴茂也不大,十七岁,一直把小锅铁当弟弟照顾。
两个人在军队待着,林兴茂时不时会教教小锅铁打斗的技巧,给他讲讲他们保家卫国的意义,还会抓小动物给他玩,林兴茂去打仗的时候,小锅铁就会在他回来的时候,从伙房偷点东西出来给他吃,或者是从军医那偷点药粉给林兴茂用上……
后来,小锅铁十七岁,跟着林兴茂一起上了战场。
征战数年,残阳黄沙,马革裹尸,尸山血海不知见过了多少回,两个人在战场上配合的□□无缝,大漠黄天,金戈铁马,无人问其死生。
林兴茂在军队待了二十年,立过不少功,打完那最后一仗,就是御前见圣上,从此往后,加官授爵,荣华富贵。
林兴茂拍着小锅铁的肩膀,告诉他,小锅铁,将来哥有的,都分你一份。
小锅铁笑着,说,好。
边疆这种地方,物资匮乏,林兴茂见到什么好玩的玩意儿都会带给小锅铁,在一个倦鸟归巢的傍晚,成片的血色夕阳下,他在一棵老树上发现了一只洁白的鸽子。
他把鸽子捉了回去,想带给小锅铁没事解解闷,那天小锅铁很晚才回来,他带着小鸽子等到了小锅铁,但与此同时也等到了敌军夜袭,
损失惨重,军中被判定有内奸。
搜查盘查皆很严格,林兴茂问心无愧,大大方方接受检查。然而,他们从林兴茂的包袱里搜出了纸笔。也注意到了那只挂在窗户上的白色的鸽子,他们怀疑林兴茂是内奸。
军中人向来不允许私藏纸笔,林兴茂被抓个正着,十张嘴也说不清。
除了鸽子和纸笔,便没什么直接的证据了,不过一个士兵而已,他们宁可错杀罢了。
他们问这些东西是谁的,林兴茂迟疑了下,但一旁的小锅铁立马站了出来,说东西是他的。鸟是他的,纸笔也是他的。
小锅铁担了罪名,林兴茂楞在原地,看着那些人带走了小锅铁,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小锅铁被带走了,绑在了柱子上,被施以鞭刑,抽打的声音从中午一直持续到了晚上,林兴茂再次出去的时候,小锅铁浑身都是血,皮肉溃烂,深已见骨,血液凝固在身上,头深深的低垂着,没人继续打他了。
林兴茂知道,他死了。
他站在小锅铁面前,哭着小声的不停重复着:“纸是我的,笔是我的,鸽子也是我的。”
“是我的,是我的……”
没人听见了。
林兴茂甚至可以想到,如果小锅铁这时候没死,他一定会慢慢的擡起头来,温声安慰他“我没事,你别哭了…”
可他站了好久,小锅铁都没能醒过来。
他忽然间想到最开始见到小锅铁的时候,他黑黑的皮肤,用一双黑亮的眼睛怯生生的看着他。他一直叫他小锅铁,但其实后来长大的他已经不黑了,皮肤比他还要白,可他还是改不过来,时间久了,他都快忘了,曾经他告诉过他的名字,来源自一首诗,很好听。
“当年桃花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我叫年灯,沈年灯。”
……
那天处死了许多人,宁可错杀,杀鸡儆猴,内奸在不在里面大家都无从得知,但从那以后,敌军就再没突袭过。
最后一仗,他们凯旋归城。
天子龙颜大悦,令这十万精兵免终生赋税徭役,大宴有功将士,林兴茂得皇帝垂青,加官授爵,仕途之路步步青云。
林兴茂从乱葬岗扒回了沈年灯的尸体,带回了身边,腐烂也好,发臭也好,林兴茂从来没想过葬了他。
那件事情像一个深渊,他掉了下去,然后岁月遥遥,过了大半生他也没能走出去。
五十六岁那年,他听说了不序坊的容娘。
他带着沈年灯的一堆白骨去了不序坊。
他道,愿以元神为引,用满门财富和毕生功德换沈年灯下一辈子一生顺遂,平安富贵。
他想,怨也好,不怨也好,这辈子没能保护的,下辈子怎么也要保护好。
是他欠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