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到渗城的那一刻起,她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沈愿。
听闻沈小少爷一群人即将在那天上午过来,她精心装扮了一个时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美貌倾城,又不显得浓妆艳抹。
从沈愿他们进门的那一刻,她就开始勾引那个姓刘的纨绔子弟,待到那人成功上钩,她再装作一副意料之外,过度惊吓的样子跟那人拉扯,扯坏了衣服和妆容,生生造出种容易让人垂怜的娇弱气质来。
然后倒在沈愿的怀里。
套路俗套,但能被人写进戏本子里一直套用且经久不衰,总有他的道理。
很少会有人对沈愿不心动,她也不例外。
但她更想让沈愿替她报仇,替她把那些人千刀万剐。
要不是出现一个兰胥若,她就算得不到沈愿的人,也会让沈愿帮她报仇。
但夏婉明白,兰胥若不是她可以惹得起的人。
这人比沈愿可怕的多。
这结论得来的并没有缘由,全凭女人的直觉。
她虽然不知兰胥若留她的原因是什么,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犯错了。
……
第二日吃过早饭,一行人又开始新一天的赶路,
沈愿骑马走在胥若马车旁边,眉宇间隐有忧愁。
纠结了半天,沈愿开口道:“胥若,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胥若声音淡淡的,道:“没有。”
等了半天,也等不到沈愿的下文。
胥若正要开口问,就听沈愿清了清嗓子,有那么一丝别扭的道:
“我爹年轻的时候是个穷小子,特穷那种,也找不到媳妇儿,后来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成了被圣上钦点的状元郎,然后就开始妄想得到我娘。”
“你看,我娘那是谁,名动皇城的绝世大美人,爹又是内阁首辅,皇子皇孙都得八擡大轿,上门求娶的姑娘,怎么可能是我爹那等暴发户可以肖想的?”
可见,这么些年,沈尚书跟沈愿总是不对头是有原因的。
胥若没出声,静静的等着沈愿说下去。
“但是我娘那会可能是看中了我爹的潜力,我外祖父不知怎么的居然同意这门亲事,可见我爹真是一直在走狗屎运。”
“后来我爹把我娘娶回来以后,就对我娘特好,当祖宗似的供着,不纳妾,没通房。”
“所以我们家只有我和我弟弟两个孩子,也没什么宅门争斗什么的。”
“我爹虽然不太靠谱,但是我觉得他有句话说的还是挺对的。”
胥若问:“什么?”
沈愿就仿佛是就在等胥若问这句话一样,颇为认同的回答:“我爹说,男人也是要重视自己的清白的,他不认同在成亲之前就……那什么…”
胥若都逗笑了,起了兴致,特地问:“哪什么?”
沈愿表情有点别扭,但依旧装作一本正经的道:“就……就那什么。”
胥若再次追问:“那什么是哪什么?”
沈愿丝毫没觉得胥若是在逗他,艰难且羞耻的道:“就……行房事呀。”
说那三个字的时候声音明显弱了下去,脸上没什么变化,但耳尖悄悄的红了。
小少爷生的风流倜傥,模样一等一的好,完全继承了他母亲当年皇城第一美人的盛世美颜,红黑色的衣袍特别衬肤色,整个人干练且潇洒。
这时候表情有点不好意思,耳尖红彤彤的,一惯倨傲且透着不耐烦的脸上此时是难以言说的别扭。
皇城世家里,像沈愿这么大的公子,通房丫头都不知道换几批了。
只有沈愿,外表看起来好像万花丛中过,内里其实片叶不沾身。
除却胥若,其实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碰过。
纯情的一批。
胥若点头,道:“嗯,你说的有道理。”
沈愿道:“是吧!要那么多媳妇儿干什么呀,胥若,你也觉得有道理对吧。”
“嗯”
“所以啊,就昨天那个姑娘,衣服都穿不好,以前我爹遇到有这样对他的,都直接赶出府了。”
“胥若,你看,那个小姑娘昨天可以来找我,今天就会可以来找你,你可……不要被迷惑了,要把持住啊。”
哦,原来绕了那么大一圈,这才是正题呀。
说完,沈愿声音略微有那么一丝不好察觉的委屈:“我以前都提醒过你的…”
她上辈子怎么没发现沈愿其实是个小可爱?
她死的那一年,沈愿也才二十多岁。
不知是什么原因,那么大年纪了,就是没娶妻。
胥若在康和殿被赐毒酒的时候,沈愿不在渗城。
后来得到了这个消息,远在边陲的沈愿快马加鞭,把一个月的路程硬生生缩成了十天。
连家都没回,下马就来了皇宫。
满身肃杀,一脸戾气,无人敢挡。
在胥若的帮助下,符奕那时已经稳住了朝堂,大权独揽,无论是镇国大将军,还是内阁首辅,又或是沈愿的父亲尚书令,权利都被削去了大半。
没人敢违抗符奕的命令。
除了沈愿。
他直入康和殿,不用趋步,没有赞拜,跟高坐在龙椅上的那人道。
“兰首辅在位五年,尽心竭力,太元谋逆案实有蹊跷,还请皇上彻查。”
“臣沈愿,请陛下开恩,准许臣领回首辅大人尸体,入葬兰氏陵园。”
太元谋逆案牵扯众多,连待在皇帝身边十几年权倾朝野的兰胥若都被处死,大臣人人自危,沈愿此举,无异于惹火上身。
即便是沈家,也必须要避着风头。
是沈愿一番孤勇,拼上整个沈家,在康和殿前跪了两天两夜,最后与符奕达成些不为人知的交易,才让符奕松口。
符奕摆摆手,声音回荡在诺大的康和殿:“不过一具快要腐烂的尸体罢了,朕也非不通情理之人,既然沈爱卿这么执着,朕也就成全你。”
后来胥若才知道,沈愿给符奕的,是半个沈家。
是啊,沈家如参天巨树,用半个沈家去换一具快要腐烂的尸体,这笔买卖,符奕赚的盆满钵满。
少年时的沈愿闪亮耀眼,往后必定一帆风顺。
是她毁了他。
胥若轻声笑了笑,道:“你且放心吧,我不会与她行房事的。”
沈愿这才满意,接着又道::“这才对嘛,就那封绾,成天跟个种马似的,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封绾是个浪荡公子没错,但他也是这皇城里,沈愿为数不多的真朋友。
上一辈子,沈愿在西北自立为王,招兵买马,抚慰百姓的钱,有一大部分都是来自封家的钱。
与其说那是沈愿谋逆叛国,倒不如说,那是一场以沈家为带头人的,关于秦奕凡所处的秦家,封绾所在的封家,一同谋划的大举。
胥若靠在马车上,问沈愿:“你为何这么关心我跟别人行房事啊。”
沈愿被问住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胥若太干净了,像冬日里水面结的薄冰,也像是渗城四月里,拂面而来温暖的春风,天仙下凡一样,这世间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值得胥若的青睐。
没有一个女人值得拥有胥若,所有的触碰,对胥若来说,都是一种玷污。
“……我哪有很关心,我就是提一下!”
行吧,你就是随便提一下。
“作为好兄弟,这些事情又本来就不可多来,而且你年纪还小,我……我也就是说一下。”
胥若没回答沈愿的话,笑了笑,道:“里面太闷了,白兰,把门帘打开吧。”
白兰应声将门帘打开,微风当即就吹了进来,拂起了胥若的衣摆与鬓边的发丝,马车外阳光正好,温温柔柔的,他们正走在一块山路上,两边都是旺盛的树木。
王子直骑了马过来,道:“两位公子,过完这段山路就是城镇了,我们速度可能要加快点,一会天色要晚了,说不定赶不到那儿。”
沈愿一边骑马,手里一边拿了根树枝,百无聊赖的在手里晃悠着,道:“王大人,你该怎么走就怎么走吧,不用过问我们。”
不管用不用,面子功夫总是要做的,本来以为这两位应该不太好相处,一天下来,也没听这两位闹着休息,既然这样,他觉得他大概可以刷一下好感。
“两位公子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沈某说,我那东西还算齐全,两位一定不能委屈了自己。”
胥若道:“王大人的心意我们心领了,该走就走吧,我们是来历练,岂能连江北还未到,就受不了了,王大人您就尽管放心吧。”
王子直笑的眼睛都要眯在一起了,道:“那既然这样,我就让他们加快些速度。”
“去吧。”
速度加快了些,马蹄马车混杂的声音响个不停,风依旧在静静的吹着。
胥若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鼻尖还有被风带过来的青草香。
太安静了。
忽然,胥若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旁的白兰几乎是同一时刻警惕了起来,神色凌厉了不少,手缓缓放到了马车里那把被白布包裹着的剑柄上,轻声道:
“有人来了。”
一眨眼的功夫,破空声一道接着一道的过来,一个又一个蒙面黑衣人飞了过来,个个手持弯刀,动作很有章法,直奔胥若他们这个方向。
看清黑衣人的动作的王子直连忙道:“快!快保护沈公子和兰公子!”
带来的那数百精卫连忙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过来保护胥若和沈愿,一部分围在王子直身边,另一部分则保护从皇城带出来的财物。
那黑衣人目的明确,下手狠辣,分明就是冲着胥若和沈愿过来的。
王子直发现之后,简直暇眦欲裂,这两位祖宗可万万不能出事:“别保护那些东西,去!去沈公子那!”
不过瞬息之间,精兵已死伤过半。
沈愿早早就拔了腰间的剑,借力从马上弹跳起来,冲过来那个黑衣人被一剑毙命。
沈愿剑法熟练,与上来的两个持着弯刀的黑衣人缠斗着,黑衣人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招招狠辣致命。
这是死士。
沈愿动作利落,出手快,下手准,没一会身边就躺了一群黑衣人。
一时间,骏马嘶叫声,打斗声,混为一起,极为混乱。
胥若还坐在马车里。
一名黑衣人冲破精兵的保护线,直奔胥若所在的马车,弯刀上沾满了鲜血,眼神狠戾如毒舌。
白兰绷紧了身子,右手握紧了剑柄,下一刻就要拔剑一击取黑衣人的性命。
胥若神色不改,伸手握了下白兰放在剑柄上的手,道:“别暴露。”
“公子……”
胥若没回话,白兰纵然心急,但她相信公子,手还放在剑柄上,但已经没有要立刻出手的意思。
如果有意外,她的身体还可以做最后一道盾牌。
不会暴露,这是最保险的。
“公子!”
阿生急切的声音响了起来,那黑衣人离马车不过一尺,弯刀砍在马车上,黑衣人一脚踢过来,马车一下子就烂了,木屑四溅,胥若的身体一下子全部暴露出来。
那黑衣人弯刀一转,朝胥若刺过来。
胥若一身白衣,眉目间竟不见丝毫惊慌。
黑衣人亲眼看到,在他弯刀即将划到这人脖颈的时候,这人居然对着他勾了勾唇角。
下一刻,他的脑袋就就与他的脖子分开了,眼里还是刚刚看着胥若对着他笑时留下来的惊异。
胥若被人拦腰抱起,那人身上还有一道熟悉的清香,一瞬间,胥若被那人抱着退到了十米之外。
胥若擡头,那人眉眼精致,眉头蹙着,脸庞还有几滴刚刚被溅到的鲜血,薄唇轻抿着,抱她抱的很紧。
是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