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若过去的时候,那姑娘正哭的可怜巴巴的躲在沈愿身后,沈愿神色有点不耐烦,没安慰这位姑娘,但是也没躲开。
“这位兄弟,你看这强扭的瓜不甜,这姑娘既然都不愿意跟你。你还是另寻他欢吧,没看这会姑娘拉着我兄弟不肯松手呢。”
说话的是沈愿的朋友封绾,周边还有一群平常喜欢跟沈愿混在一起的几个小公子哥,这会儿正颇有兴趣的看着面前打算强买强卖的人。
仿佛下一秒就要仗势欺人。
那男子长的虽然一般,但拾掇的还算光鲜亮丽,最起码从头发丝都透露着高门大户的气息:“甜?要甜干什么,老子喜欢她那是她的福气。”
“兄弟,你这话就不对了,这风花雪月这种事都得讲究个你情我愿,你看这姑娘怕成这样,这事还有什么意思,倒是跟我这朋友情投意合……”
话没说完,封绾就清晰的感受到了身后沈愿扫过来的凌厉眼风,面上表情不由得一僵。
“跟他废话什么,打一顿不就成了。”
胥若就这样看着沈愿一行人三下两下把那男人和男人带来的小厮打的骂骂咧咧找不着北。
英雄救美演的不错。
末了,沈愿还双手抱胸,端着张冷艳酷拽的脸微微垂眸,
“想要赔钱就去封家找封绾,你这顿打挨的值。”
说罢,转身带着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和一群小公子们就要离开。
白兰在一旁看的一边皱眉一边感叹:
“这沈小少爷居然还会牵扯这档子事儿?”
“不是说这沈愿一向眼高于顶一般都不怎么有看的上的人吗,这事……挺……,还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胥若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着没说话,隔在人群边上,大家都忙着看热闹也没多少人注意到这周围做了个清风明月的公子。
胥若内里是个将近三十岁的老狐貍,这种桥段在本来她看来,笑笑也就过去了,但现在不行。
沈愿带着姑娘姑娘转身的时候,目光随意的一扫,就扫到了站在人群边了的胥若。
他穿着白色的衣衫,头发束起,露出白嫩清俊的脸庞,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里有意味深长的笑意。
沈愿本来懒散怠慢的表情一下子就收了回去,欣喜浮上脸庞,眼睛都亮了起来。
远远的对着胥若招了招手:“胥若!”
胥若站在原地没动,沈愿就拨开人群跑了过来,跟在他身旁的朋友本来还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在看到胥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恢复了正常。
没办法,大家都知道,这沈愿,对兰国公府的兰胥若总是异乎寻常的热情。
只是这就苦了跟在沈愿身后的姑娘,本来拉着沈愿的衣袖跟的紧紧的,这会沈愿忽然跑了起来,姑娘一下子没跟上,挤在了人群里。
“胥若,你怎么过来这里了?”
“路过。”
顿了顿又随便扫了眼绾春楼的牌匾,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沈愿身形一顿,立马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这是我第一次来,真的,他们非要过来看看,我反正随便……”
胥若目光含笑,问道:“所以,也随便救了个美人儿?”
说罢,目光还往沈愿身后看了眼,很是明显的将姑娘从头打量到脚。
确实生的不错,但也没到足以蛊惑人心的地步,衣服有点凌乱,几缕发丝散在脸侧,皮肤很白,嘴唇很红,这时候正低着头,很是委屈的样子,胥若打量她的时候,姑娘小心翼翼的擡头看了一眼,发现胥若在看她又飞快的低下了头,好像更加害怕了,又往沈愿旁边靠了靠。
胥若心里好笑,真是像一只受委屈的兔子呢。
沈愿下意识跟姑娘拉开了距离,跟胥若道:“看她也蛮可怜的。”
沈愿身后的一众朋友这时候也跟过来了,曲奕凡疑惑道:“哎,胥若?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看个热闹。”
曲奕凡挑眉:“你还会看热闹?”
胥若失笑,目光又转向沈愿,问道:“要带她回府?”
沈愿不知道为什么胥若今天怎么对这件事情这么有兴趣。
他也没有多么悲天悯人,今天他就没想救这姑娘,本来就是袖手旁观的路过人,谁知道这姑娘忽然就冲过来了,躲在他身后哭哭啼啼害怕的不行。
也不是一件多大的事,顺手就救了,带回府让他做个下人也没什么,过几天就忘了的事情。
但是现在他有点不确定了。
胥若该不会以为他要带这个姑娘回去收房吧。
不能让胥若以为自己是个轻浮浪荡的人啊!
张了张嘴正准备否认,就听胥若轻描淡写的道:“我房里缺个机灵的丫头,看她挺合我眼缘,不知道沈兄愿不愿意割爱。”
沈愿:“……”
封绾瞪大了眼睛:“你…胥若?你还会……”
胥若没做反应,对着身边的白兰招了招手,白兰立刻会意,从马车里拿出了一小盒的黄金。
“这钱就当作是姑娘的赎身钱,还请沈兄卖我这个面子。”
沈愿高贵冷艳的表情的有点绷不住。
“胥若,你……喜欢她?”
“看着是挺好。”
沈愿身后的姑娘又小心翼翼的擡头看了眼面前清风明月的胥若,似乎是不太愿意,轻轻的拉了拉沈愿的袖子,小声的委屈道:“公子……”
一向对胥若有求必应的沈愿,这会虽然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太舒服,但胥若基本没跟自己提过要求,他虽然郁闷,但郁闷之余,诡异的还有一点开心。
“那……你要是喜欢,你就带走好了。”
胥若满意的勾了勾嘴角。
白兰跟了胥若七年,两个人行事总是带着无与伦比的默契,当下,白兰就看向了沈愿身后的姑娘:“这位姑娘,我家公子既看上了你,你要是愿意,从此便是我兰国公府的人了。”
白兰说着,将手里的装黄金的盒子打开,道:“姑娘若是没有异议,我家公子便替你赎身了。”
这姑娘也的确是个聪明的人儿,知道自己不答应就是不识擡举,只犹豫了下,眼睛像含着一层水雾似的,又看了看沈愿,这一眼像是有轻淡芬芳的情意,又像是有千山万水厚重不舍。
胥若眉目冷淡,连眼神都没落在姑娘身上。
姑娘朝着胥若跪了下来,道“民女多谢公子,做牛做马无以为报。”
胥若擡手:“起来吧”
不着痕迹给了白兰一个眼神,白兰会意,拿了件玄色的披风上去给姑娘披上,然后扶了姑娘起来。
封绾眯着眼睛,语调拖的很长:“看不出来呀,胥若。”
胥若也没否认,道:“我也就不在这打扰你们了,先告辞了。”
沈愿好不容易才在不上课的情况下碰到胥若一次,自然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放胥若走:“那个……胥若,下个月皇室举办的骑射比赛,你会去吗?”
胥若的体能一向不太好,这倒并不是因为胥若是女孩子,只是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落了病根,这么些年身体总是弱了些,骑射武功这些,胥若一向不怎么在行。
“这个不好说,不过我应该会去看看。”
胥若坐上了马车,马车里有香炉,此时正袅袅的散着青烟,清淡的竹香蔓延开来,悄然散了整个车厢。
姑娘低着头,揽着刚刚白兰给她披上的披风,坐在马车的角落里缩着身体没说话。
胥若也没出声,亲自倒了杯茶,放在了姑娘面前。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那姑娘好像还没从刚刚的惊惧中缓过来,此时还有点害怕,微微的一擡头,小声的回答道:“民女姓夏,单名一个婉字,家中惊变,被人买到绾春楼……”说到这,应该是说到伤心处,抽泣了两下,又道:“这并非民女本意,还请公子不要嫌弃民女出身烟花之地。”
“多谢公子出手搭救,此番恩情,民女毕生不敢忘。”
“姑娘不必如此,以后你好好做事,我定是不会亏待你的。”
“民女一定尽心竭力。”
到了兰府,白兰扶着胥若从车上下来,王管家迎了上来,看到了跟在白兰身后的夏婉。
“带她去收拾一下”胥若吩咐完就施然进了院子。
王管家得到吩咐,看向了这姑娘,弯了弯腰,道:“姑娘,走吧。”
……
“公子,你怎么把人带回来了?”
憋了一路,进房间后白兰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胥若淡声答道:“不是说了吗,看她合眼缘。”
“少爷,你这骗骗那姑娘还好,真当我不知道您呀,您还会在乎眼缘这种东西?”
胥若对着白兰总是有超乎寻常的容忍,闻言只是笑了笑,道:“看把你机灵的。”
“我若是不把她带回来,那岂不是就要到沈府了?”
白兰还是不明白:“可是……去沈府也不关咱们什么事啊。”
“这夏婉来历不明,又总粘着沈愿,指不定就是有什么图谋,若是有什么祸患,少爷岂不是引火烧身?今日怎么会把她带回来?”
白兰跟了胥若七年,人前是帮助胥若生活起居的大丫头,人后保护胥若的高级暗卫。
上一世,白兰跟到胥若二十九岁那年。
在胥若被赐死的前夕,白兰不顾胥若阻拦潜入皇帝寝宫暗杀符奕以报兰家灭门之仇,去的时候符奕正与幕僚议事,大抵是得知了明日就处死胥若的消息,白兰当即放弃暗杀计划,欲立刻去通知胥若。
谁知符奕早有准备,特地请了数十名江湖高手藏于寝宫,白兰暴露了行踪,一人抵挡十几名江湖高手还有数不清的皇宫御林军。
白兰是胥若身边的最后一道护盾。
要不是一直忌惮白兰这一身几乎无人匹敌的暗杀功夫,他早就想除之而后快。
那天终于被他找到了机会。
白兰带着一身伤痕跳下了太央池,献血染红一片,大家都知道,那么重的伤即便是跳下了太央池,找到了走出这天罗地网的出路,也是丝毫没有生还希望的。
他们只要静静的等着白兰的尸体浮上来就好。
但符奕向来谨慎,下令道:“谋逆暗杀者当千刀万剐,我大仪皇室威严不容侵犯,得刺客肢体血肉者,皆加官进爵,赏黄金千两。”
一言出,四方既动。
太央池的水是肮脏的。
胥若被召进宫的时候,面前是一个打开的檀木盒子。
六月份的天很是闷热,点了龙延香的康和殿里仍旧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盒子里面是一堆碎肉烂骨,头骨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被人砍成了两半,看的出来这些尸体碎肉在水里泡过一遍,所以并没那么多的血水,甚至还有点泛白。
盒子旁边是叠好的一身黑衣,上面放着鞋,还有一个碎裂的玉佩。
胥若跪在檀木盒子面前,仅仅是扫了一眼,然后对着符奕笑了笑,道:“皇上还真是煞费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