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甃发微信给王西平,俩人浑身的劲,埋头苦干到晚上十一点。院里该挪的挪了,该搬的搬了,趁着天好明个刷墙。
王宝甃想把墙上个色,又拿不定主意,征求王西平的意见,王西平斟酌道:“白墙吧?院里满是姹紫嫣红,颜色挑不好会冲撞。”
“浅灰呢?”王宝甃道:“我嫌白色太凸,不经雨,落了雨渍不好看。浅灰或许好一点,跟院里的花花草草不冲撞,有没有?”
“有,浅灰也好。”王西平认同。
“那刷成浅灰?”
“好。”
“成,我们就刷劳燕分飞的灰。”王宝甃笑道:“我大学室友飞灰不分,我们有一年去旅行,飞机晚点三个钟,她拉着人机场地勤,灼急的问灰机为什么不起灰,人地勤一脸茫然。”
王西平锁上民宿的门,把她送到王与秋家门口,看了眼时间道:“十一点多了,回屋洗洗睡吧。”
王宝甃点点头,眼睛看着他,一步一步退回了院里。王西平笑笑,四下看了眼,伸手把她拉出来,躲在大树后接吻。
“是不是很刺激?”
“嘘。”王西平趴她耳朵道:“夜太静了,小声一点。”
王宝甃抱住他,王西平搂紧她,俩人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啄。王宝甃趴他耳边问:“晚上会不会想我?”
“会。”王西平笑笑。
“我也是。”王宝甃看他。
俩人又腻歪了一会,王宝甃催他,“你回吧,早点睡儿,明天不要过来太早。”
“好。”王西平看着她。
“走啊。”王宝甃催他。
王西平骑上摩托,王宝甃朝他挥手,王西平看看她,示意她回屋,王宝甃又跑过来,勾着他脖子吻,扭头跑回了屋。
后院还坐了一桌客人闲聊,王与秋在厨房给他们炒河虾,王宝甃端着水杯进去,王与秋看她一眼,“是不是恋爱了?”
“没呀。”王宝甃摇头。
“我闻到一股味儿。”王与秋往盘里装着虾道:“一股酸臭味儿。”
“??嗯?”王宝甃闻闻身上,嗅嗅胳肢窝道:“院里太乱了,我跟王西平忙了大半天。”
王与秋示意河虾端出去,王宝甃道:“我要去洗澡。”蹬蹬蹬的跑回了屋。
王与秋直摇头,“傻的不透气了。”把河虾端给客人,顺势坐下摘毛豆。
“老板娘,我可以摘一片薄荷叶吗?我腿上被蚊子叮了包。”一位年轻姑娘道。
“可以,随便摘。”王与秋笑笑。
一位小伙冲她比手势,大意想摘一朵月季,王与秋点点头。小伙摘了一朵月季,变魔术似的送给姑娘,姑娘笑的比月芽好看,接过别在头发上,拿出手机跟小伙合影。
……
王宝甃没请阿姨,请了甘瓦尔帮她清理,一个钟八十块,甘瓦尔激动的直点头。王宝甃买了几副橡胶手套,钢丝球,油烟清洗剂,八四消毒液,教了他一套清洁标准,回院里帮王西平和石灰。
王宝甃挥着扫把清理墙面,扭头问他,“粗旷一点怎么样?”
“有点颗粒质感的那种?”王西平问。
“对,差不多。”
“院里摆件很精致,刻意粗旷会不会不协调?你认为呢?”王西平斟酌。
“行,就按最初的计划来,刷两遍就成。”王宝甃点头道:“你也挺有想法的,可为什么你家花池垒的像鸡圈?”
“……”
“我掌握到你规律了,你问我想法,我不能立刻回答,显得我没诚意。我要细细斟酌一番,跟你反向思路的看问题,这会显得我有思想深度。”王西平道。
“……”
“不理你了。”王宝甃故作生气。
王西平碰碰她,示意她肚腩,“是不是又胖了?”
“你才胖了。”王宝甃吸吸小肚腩,“我这是标准身材。”
“突破120斤了没?”
“你还干不干了?”王宝甃烦他。
“干。”王西平干脆利落道。
“你在开黄腔。”王宝甃看他。
王西平摇摇头。
“你就是在开黄腔!”王宝甃笃定。
“我哪句?”
“我抓不住你,但你就是在开。”王宝甃难得词穷。
王西平不接话,拎着刮刀抹石灰,涂到她那一块,看她道:“我要干活。”王宝甃捶他。
“你捶我干什么?”
王宝甃不理他,拿着铲刀铲墙角。王西平道:“姑娘家胖点好,肚子脂肪多点好。”
“有什么说法?”王宝甃问。
“冬天暖和。”
“……”
王宝甃择他腿毛,王西平笑道:“好吧,我错了。”
“不诚恳。”
王西平深沉了会,看她道:“我错了。”
“错哪了?”
“不该说,干。”
“……”
王西平大笑,王宝甃不理他,搬着盆花挪到屋檐下。王西平擦汗道:“宝儿,我渴了。”
王宝甃端了杯水给他,王西平要喝,王宝甃挪挪,让他喝不着。这样反复了几次,王西平嘴唇发干道:“我真渴了。”
王宝甃递给他,王西平要喝,忽的啄她一口,就着她手喝完,然后看着她。
王宝甃吻他唇上的水渍,勾着他脖子加深。
……
午饭后,俩人躺在地垫上午休,厨房传来刺耳的刮刀声。王宝甃不让他干,甘瓦尔不依非要干,王西平帮他干,甘瓦尔也不情愿,一个钟八十块,他要自己赚。
王宝甃被这声音刺的揪心,随手拽了一根头发,给王西平掏耳朵。王西平闭着眼枕她腿上,好久没掏了。王宝甃撚着头发问:“心里还很疼吗?”
“嗯。”王西平知道她在问什么。
“每天都疼?”王宝甃问。
“想起来就会疼。现在疼的频率少了点。”
“疼了怎么办?”
“习惯就好了。”
“此刻也疼吗?”
“还好,不算疼。”王西平道:”以前疼,心里一阵阵的绞疼,晚上疼的睡不着,现在好一些,不怎么疼了。”
“你回来是因为疼的受不了?”
“嗯,疼的麻木感官就迟钝,反应慢半拍。我以前打靶百发百中,现在打不了了。敏锐嗅觉能力都在退化,我待在部队也是个废……”
“我不要听这话。”王宝甃捂住他嘴。
“我最痛苦的时候会耳鸣,什么都听不见,听到的声音像是搁着一个时空,有回声有距离感。”王宝甃道。
“现在呢?”
“大半年都没了。”
“我也是,我痛苦的时候会耳鸣,脑袋会嗡嗡嗡响,像一只苍蝇来回飞,抓不住赶不走。视觉上偶尔会带一层雪花屏,是出现在电视上的那种雪花屏。”王西平平静道。
“现在呢?”
“这半年没有耳鸣,没有苍蝇来回飞,也没有雪花屏。晚上你掏掏耳朵就睡了,有好几次一夜到天亮。”
“痛苦的时候怎么办?睡不着怎么办?”王宝甃问。
“看书抄经文。”王西平道:“它能让我静心投入进去,然后就不想了。”
“他们是中午过来的,我们一块吃了午饭,我妈说已经订好了婚纱照,就等我的时间回去拍。我爸说开车累了,当天就不回了,我们一起去了招待所。我订了一家特色菜馆,说晚上一起去吃,下午三点临时接到任务,夜里出完任务回到招待所,前台说我爸在下午四点就离开了。”王西平说完,王宝甃抱住他。
“我说不结婚是郑重的,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不想有妻子,不想有孩子,不想在情感上有任何羁绊。这些关系会让我痛苦让我累。”王西平缓缓道。
“我跟你不一样,生活给我一分甜,我就会忘了那九分痛。我跟我妈吵了不下一百次,最高频率一天三次,最严重我想跳楼,可如果世界上有魔法,让我可以在投胎的时候挑个妈,我应该还会选我妈。”
“我从小穿的比别人干净,我妈给我扎一头的羊角辫,脸上抹的香喷喷,总是漂漂亮亮的出门。初中我就一身名牌,我们班富裕的大把,但出身小康的我永远趾高气昂。”
“我唯一不如意的,就是有一个哥哥。我妈无意识的偏心,偏的非常严重。只要王宝猷在家,我们一家人的口味都依着他,我妈每次做饭只征求他意见,我跟我爸是捎带的。”
“我从小就想着怎么让王宝猷不知不觉的消失,我每次听到人贩子,我就恨不能他们把王宝猷偷走,要是有一个收购站,我绝对想尽办法把王宝猷骗去卖掉。”
“他要出国读书了,我兴奋的不行,可把他送到机场,他朝我挥手再见,我难过的要命,泪控制不下的往下湍。如果有一个魔法,可以让王宝猷换到别人家当哥哥,我是不愿意的。”
“王西平,如果给你一次机会,你知道三十年后会有这场灾难,你还会投胎到这家吗?”王宝甃看他。
“会。”王西平毫不犹豫。
“你就是自私自利的胆小鬼。什么不想发生任何情感上的羁绊?不想要累不想要痛苦?你就只想拥有幸福,不愿承担任何痛苦。你站在太阳下,可以让自己没有影子吗?只要你想沐浴阳光,影子永远追随你。”
“如果你在深山老林,与世隔绝,兴许就能做到。”王宝甃看他道:“代价就是,做一个躲在老屋里发霉发臭腐烂,没有痛苦喜悦没有感情的老怪物。”
“反正你不想有情感羁绊是你的事。我不一样,我还向往幸福美好的生活,我能跟你深吻,也会有第二个人让我愿意吻。我还要生小孩,生一群一群的小孩,制造很多很多的情感羁绊,将来我坟头有乌压压的满堂子孙哭。”王宝甃道:“对,这就是我的理想。”
又看他道:“咱俩是拜把子兄弟,我不会不管你,我会让我玄孙去山上看你,每天给你丢俩馒头放碗水。我就不去看你了,我怕山上的荆棘把我裙角刮花。”
“……”
王宝甃一股脑说完,回院里拎起滚筒,往墙上大刀阔斧的刷色。
王西平在她身后站了会,半天憋了句,“那是以前的想法,现在觉得有情感羁绊很好。我身边有宝儿,有甘瓦尔,有太爷爷,有大伯家,有族里人……”
“我才不管你这些,你心里一片荒芜最好。”
王宝甃没忍住回头看他道:“这会心里疼吗?”
“有点。”王西平点点头。
“你回屋里休息吧,这墙我刷……”话没落儿,王西平接过滚筒刷,“你回屋歇一会儿。”
“心里疼了就给我打电话,你不说话我就懂了。”王宝甃别扭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任何时候?”王西平停下动作,回头看她。
“差不多。”王宝甃用手遮住额头,眯着眼道。
“你要是发脾气了呢?”
“一码归一码,我发脾气也不会影响这事。”王宝甃道:“我很少发脾气,我自制力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