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青檀前几日已经对林氏说过要和李虚白出门一趟。自然她也没敢说实话,借口说自己想要记起来小时候的事,李虚白带她去找一位隐居在京郊的老神医,看他是否可以替青檀医治。
林氏自然乐意,再加上也信任李虚白的人品,丝毫不疑有他。
青檀离开密道,回家取了早已准备好的行李,对林氏和莲波说了一声,便和李虚白一起离开了幽城,同行的还有韦无极和蓬莱,一行四人于三日后来到耳孔山。
幽城和耳孔山处在京城两端相反的方向,李虚白从京城返回幽城再动身,算起来应该比韦长生晚到一天。
到了山脚下,韦无极没有急着上山,而是沿着路口仔细查找。终于在一块碎碑石上发现一个印记,连忙指给李虚白过看,“我爹已经到了。”
李虚白看到韦长生留下的印记,松了口气,目前来看,一切都按照自己设计的方向,进展顺利,只要韦长生从生死海里带出连鹤,那这一局就算是胜券在握。
四人绕到后山的一处山坳,韦无极对李虚白和青檀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和蓬莱去拿东西。”
青檀看见山坳里有几间破房子,便问:“是那户人家么?”
“对,我上个月来过一趟,给姓张的猎户留了一笔银子,让他置办好东西等我来取。”韦无极戴上面具,又拿出一张面具让蓬莱也戴上。两人乔装之后,分别牵了两匹马,走到猎户张大勇的院前。
张大勇认出是韦无极就是上个月来过的那位财大气粗的郎君,殷勤万分地将两人迎进院子里,絮絮叨叨地说道:“郎君交代的事我都办妥了。屋里备了锅和炉子,我还劈了一些柴塞在后头的山缝里。干粮和棉被我没敢放进去,怕被人偷。一会儿我替郎君抱上去。”
“不用了,我们自己带上去。”韦无极又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他,“这几匹马先替我们照看着。”
张大勇眉开眼笑的接过银子,“郎君放心,我会好好照看的。”
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好事,凭空掉下来一位财神爷,出手阔绰。张大勇欢喜不尽地跑进屋子里,抱出来两床被子和一大袋干粮,一脸讨好道:“按照郎君吩咐,被子都是新做的。”
“多谢了。”韦无极接过被子,故意道:“若能猎杀几头豹子回去买个好价钱,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张大勇忙道:“这山上不光有豹子和鹿,还有野猪和狼,两位郎君,可千万小心。”
韦无极哈哈道:“富贵险中求嘛。”
蓬莱和韦无极抱着被子和干粮,李虚白和青檀拿着行李,四人沿着后山的羊肠小道,直奔那片松林。
除了青檀,他们三人为了打探情况摸地形,已经来过耳孔山数次,张大勇的木屋就在山崖边上,居高临下刚好可以看见松林。
正如李虚白说过的那样,木屋低矮狭窄,简陋不堪,最大的难题是屋里只有一张用木板随便拼凑而成的睡觉之处。青檀做了数年风喉,风餐露宿也是常有的事,扫了一眼木屋什么都没说,也没有流露出一丝不满和后悔的意思。
蓬莱把被子放在木板床上,挠了挠头,为难的看向李虚白,“郎君,这怎么睡?”
李虚白和韦无极互相看了一眼,两人很有默契道:“在木屋边再搭个棚子吧。”
生死海堪比天牢,没人打过劫狱的主意,那条河又是一道天然屏障,所以河对岸并未布置兵防。天寒地冻的天气,除了出门打猎的猎户,山上几乎没人,木屋因为临近那片埋死人的松林,更不会有人经过。
原本他们打算的就是等韦长生和连鹤被埋葬之后,再将两人挖出来,所以行李中带了刀和铁器,韦无极和蓬莱去砍了一些松枝,捡了些枯木。青檀打算上前帮忙,韦无极笑道:“这点活那里还轮得到楚女郎动手。你站在高处看着,替我们望风。”
青檀笑着说了声好,飞身跃到山崖上的一棵树上,居高临下看向四周。松林深幽,里面埋葬着死在生死海里的人,没有墓碑,只在土包前竖着一截松枝或者木条,显示这里已经埋过死人。
三人手脚麻利,很快便在原先的木屋旁边搭起来一个简陋的斜棚,刚好也就躺得下两个人。
韦无极拍拍手道:“这个棚子走之前要拆掉,不必弄的太好,能住几天遮风挡雨就行。若不是女郎也在,我们三挤一挤就行了。”
青檀不好意思道:“那倒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韦无极连连摆手,“这点小事算什么,反正我们闲着也无趣。刚好找个事做,活动活动筋骨。”
蓬莱从木屋里抱出来一床被子放进斜棚里,期期艾艾地问李虚白,“郎君,应该是我和韦无极睡这里吧。”
韦无极立刻道:“这还用问吗?”
青檀并无异议,偏头一看李虚白,发觉他竟然耳后飞红,面带羞色,便忍不住故意道:“我和韦无极一起也行。”
李虚白还没吭声,韦无极已经连声道:“不不不不行!”
青檀好笑:“你怕我吃了你啊。”
韦无极笑嘻嘻指着李虚白,“他会吃了我。”
青檀故意道:“他干嘛要吃了你。”
“因为他,”韦无极还没说完,被李虚白强行打断,“快去打水。”
韦无极嬉皮笑脸的把蓬莱从棚子里扯出来,“我们去打水。”
青檀从木屋里提了炉子出来准备生火。李虚白拦住她,不容置喙道:“你回屋里,我来吧。”
青檀平时只见过李虚白替人看病,却没有见过他做粗活。看他引火生炉子的架势,十分熟练娴熟,包括刚才搭盖斜棚,也是手到擒来。她不禁暗暗奇怪,他父母死后,他去朔州投奔萧荣,那时萧荣已经是朔方节度使,萧家总不至于让他去做苦力吧?为何他做这些活计如此熟练?
不多时,蓬莱和韦无极从河边提了两桶水回来,先烧了一桶用来泡干粮喝茶,另外一桶用来洗漱。
四人奔波一天都很累,韦无极和蓬莱坐在木屋里闲聊了一会便哈欠连天,去隔壁棚里睡了。木屋剩下李虚白和青檀,空气骤然一静,凭空生出些暧昧的味道。
青檀摊开被子,为了缓和气氛还故意说了句玩笑话,“幸好不是黑被子。”
李虚白瞬间想到自己那句不过脑子的话,不觉越发尴尬,低声道:“你若是觉得不方便,我明日再搭一个棚。”
青檀回眸看看他,“那你不盖被子么?”
李虚白不吱声了。
青檀大大方方道:“行走江湖的人,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没那么多讲究。再说又不是共枕而眠,和衣而卧,各睡一头,能有什么不方便的。倒是你别别扭扭,扭扭捏捏的,比女人还拘谨。”
她一边说着,一边抽掉头上的发簪,青丝如瀑散落,仿若一道光从眼前晃过。她随手拢了拢,编成一条辫子,然后弹指灭了灯。
床板吱吱呀呀的响了几声,李虚白心跳的厉害,有些不知所措,也不敢乱动,黑暗中,青檀的呼吸声轻飘飘的,犹如春日暖风,从后背悄无声息漫过来,他不知不觉握住了手指。
青檀翻了个身,看着床边一团漆黑的人影,悄声道:“你是打算坐一夜吗?”
李虚白低不可闻的嗯了声“不是”,慢慢躺下去,滑到被子里,床板狭窄,无法避免碰到她的身体,他心口又是怦然一阵乱跳。
青檀觉出他的紧张,好笑道:“你不用害怕,我不会讹上你非你不嫁的,放心好了。”
“你讹上我也不怕。”
李虚白的回答让青檀一怔,她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你是不是等这件案子结束就离开幽城?”
李虚白说了个是。
青檀没想到他会如实作答,虽然已经料到是这样,但亲耳听到,心里还是怅然难过。有缘无份,大抵如是吧。
她不再说话了,打算睡觉。可是李虚白却接着说:“幼年时,萧伯父在朔州给我定了门亲事,那女郎也姓楚。”
青檀默默苦笑,还真是巧。
李虚白轻声道:“等案子结束我先去朔州。如果半年后,还没有楚女郎的消息,我就回幽城。”
青檀懒懒道:“你回幽城干什么?”
“老堂主没有给你母亲回复吗?”
“回了。”
“那你为何还问?”
“谁知道你回幽城做什么。”青檀故意问:“要开一个医馆吗?”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哦,你是说……回幽城来娶我啊?”青檀慢悠悠道:“你不用回来了,说不定我已经和别人成了亲。”
床板吱呀一声,李虚白坐了起来,“你要和谁成亲?”
“碰见喜欢的,如果我娘也喜欢,我就马上成亲。”青檀故意气他道:“我凭什么要等你半年?我才不会干等呢。”
李虚白默然片刻,“如果半年后我没有回来,我把所有家产都给你。”
“还挺大方嘛,可是我不稀罕。”青檀客客气气道:“你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干嘛要你的钱?”
我只要你的人。
李虚白突然揭开被子起身走出了木屋。
青檀把心里憋了好几天的不爽,一吐为快,还挺开心。气到李虚白也很开心。可是等了小半个时辰还不见李虚白进来,不由有点担忧,天气这么冷又是在山上,万一他冻病了,岂不是耽误大事。
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缘分不可强求,顺其自然好了。青檀大度地从被子里爬出来,走出木屋找他。
月夜幽幽,空中缀着数点寒星,越发显得空山孤冷。
李虚白的身体融在夜色里,隐隐可见一个高挑的轮廓,影子在月光里薄如剪纸一般。青檀一时心软,低声道:“你怎么不回来,别冻病了。”
“不用你管。”
青檀走到他身边,好声好气地哄道:“你不要不讲理。你把我作为备选,却让我等你,这不公平。”
“不是备选。即便我半年后没有来找你,那也是因为我有苦衷。”
“有什么苦衷?”
李虚白沉默不语。
青檀有些生气,“既然这么说的话,那我半年内嫁给别人,也是有苦衷的。”
她懒得再和他争辩,准备回屋,转身的一刹,突然被抱住,一股清列的冷香扑面而来,紧接着唇上一凉,冰到青檀一颤。
一股寒气顺着她的颈窝往下,猝不及防的亲吻狠狠盖下来,他也是生手,毫无章法,只知道蛮横地撬开她的唇,直接吮住舌尖。
青檀上次亲他也不过是逢场作戏,蜻蜓点水一碰而已,哪里像他这样的凶狠贪婪。
无处发泄的怨气和被压抑了多年的痛苦,被她刺激的全都裂开了口子,他自暴自弃的想,上天对自己如此不公,他就算不管不顾一回又如何呢?是她先来招惹他的。
青檀狠狠捏他的腰肉,想要把他推开,蓬莱和韦无极就睡在身后的棚子里,她和他吵架斗嘴不怕,就怕两人出来看见这一幕,真是要尴尬死了。
他仿佛不知道疼,任由她掐着自己的腰肉,亲够了方才松口。
青檀舔了下肿痛的嘴唇,发现舌尖也是疼的,气到狠狠捶了一拳过去。
李虚白接住她的拳头,按在胸口,咬牙在她耳边说,“你亲我的时候问过我吗?摸我的时候问过我吗?是你对我不公平在先。凭什么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我就不能霸道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