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让我为你整容,去掉那条疤痕。”
“我确实不在意这个,姑娘不必费心了。”
眉妩跺脚,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热气腾腾地望着他:“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脸上顶着一条大蜈蚣招摇过市呢?你可想过我的感受?”
元昭一脸窘色,低头不语。
我忍着笑意,直憋得肚子疼,眉妩说话让人误会的本领还真是非同一般。她素来对自己的容易容之术颇为自信,自诩为天下整容妙手第一人,眼下谁都知道她住在将军府,而是元昭却镇日顶着个大蜈蚣出门,这显然很不利于她名医的名声。再说,师父有个毛病,落到他手里的病人,治不到他理想的效果别想走人,不幸我和眉妩也都传承了这个毛病。
眼睁睁看着一个病人可以让自己大展身手,怎不让人技痒,心痒,手痒?身为一枚大夫,我真是太了解眉妩的感受了。
“请姑娘让开。”
眉妩柳眉一挑:“你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完了,误会的更深了。元昭倒退了一步,面色绯红。
我暗暗好笑,却也不点破,难得瞧见一个英明神武战无不胜的将军脸红尴尬,真是赏心悦目啊。
连维挤眉弄眼地抱拳:“将军,末将先去安排营中之事,将军就留在府里和两位神医姑娘好好商量怎么治伤吧。”说着,就咯咯笑着出去了。
元昭一脸窘迫,眉妩得意地笑着,俏生生地拦着他,眉眼美得天怒人怨。
元昭红着脸,倒退了两步。突然走到窗边,单手撑着窗户,竟然翻了出去。
眉妩一怔,立刻追了出去,“你别走。”
元昭阔步如飞,眉妩提着裙子紧追不舍,我和寐生紧随其后看热闹。
恰好这时,元宝从花园的月亮门走了出来,我忙喊元宝帮忙:“快拦住你哥哥。”
元宝立刻张开小胳膊,蹲了个马步,拦住了元昭的去路。
元昭无奈,只好停步,却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脸。
元宝惊异的看着他,“哥哥,你捂着脸干什么?眉妩姐姐要亲你么?”
我噗地笑了。
元昭愈加尴尬。
眉妩气喘吁吁跑到他跟前,娇嗔地跺脚:“将军,你这样顶个大蜈蚣出门,会有损我的形象,你不想自己,总要想想我。”
元昭窘迫尴尬地侧着身子,这话想不让人误会也难。
眉妩又道:“将军,这药膏我们卖给别人,人情价都是千把两银子,免费给你抹,再免费你除疤,你到底还想让我怎样对你?”
元昭面红耳赤。
“你这样对我,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元昭终于扛不住,扒开元宝,落荒而逃。
我笑得肚子疼。眉妩你是故意调戏他呢,还是无意调戏他呢?
眉妩丝毫也没觉得自己造成了多大的误会,望着元昭的背影恼了:“怎么这世上还有人巴不得自己变丑呢?犟驴子。”
“这事硬来不行,不如这样。”我附耳对眉妩说了一通话,眉妩频频点头。
元宝瞪着一双大眼睛:“你们是不是要算计我哥哥?”
“当然不是了,我们是想把他脸色的伤疤给去掉,你想不想哥哥像以前一样好看。”
元宝赶快点头。
“乖孩子,你哥哥住哪个房间啊?”
“我带你们去。”
踩好了点,我和眉妩嘀嘀咕咕地开始商议具体作战计划。
“大白天的,你们鬼鬼祟祟的说什么?”
容琛负着手,悠闲地走了过来。回廊下青藤茂盛,日光透过枝叶,照着他湖蓝色的长衫,举步之间,长衫上光影斑驳,变化莫测,清浅淡漠的笑意亦是让人捉摸不透。这张容颜时常让我有种恍然失神的错觉,依稀是见过无数次的,只是不知何时何地,或许是在梦里。
我干笑:“没什么,和眉妩聊聊怎么搞好医患关系。”
容琛勾了勾唇角,笑曰:“是么?”
眉妩含笑不语,低头抠衣角,素来伶牙俐齿百变灵思的她,一在容琛面前便温婉收敛如大家闺秀。
我做恍然大悟状:“哎呀,我该去洗衣服了,你们聊。”
容琛眸光闪了一下,欲言又止。
我转身离去。
回到房中,我从药箱里翻出一包蒙汗药和一包麻醉药,刚刚将两种药粉的比例调配好,眉妩走了进来,我奇道:“你怎么不和他多聊一会儿?”
眉妩甚是惆怅:“我虽然对他很有好感,但每次一单独和他在一起,就紧张心慌,手足无措,不知道和他说什么才好,他也没什么话说,于是是冷了场,于是我就回来了。”
“奇怪啊,他和我在一起,话挺多的。”
“我在自己不在意的人面前通常话也很多,反正也不介意啦,随便说,在何公公面前,抠鼻孔我都无所谓啦。”
这么说,他是对我不在意了?我心里竟然隐隐有点怅然。
“灵珑,我该怎么做呢?你一向脸皮比我厚,有没有好主意?”
我摸了摸脸皮,“你们这种情况据我分析,主要是因为你们两人从来不用操心怎么去获取别人的芳心,自有那芳心一坨一坨的堆积如山,前赴后继,任君挑选,习惯了送货上门,自然就不大擅长主动追求,这就像是一个富家公子一向饭来张口,突然落魄了要去讨饭,还真是不如人家那职业乞丐专业。”
眉妩露出一个“你说的一点也不高深,但我确实一点也没听懂”的表情。
我便把话说得更加直白:“这么说吧,追人如同要饭,脸皮要厚,下手要快,吃到嘴里才算自己的。”
眉妩:“”
晚饭之后,我和眉妩捧着一碗米酒羹,巴巴地来到元昭的院中。
东西两厢都亮着灯,正中一间灯光格外亮一些,正是他的书房。
眉妩上前敲了敲门。门咯吱一声开了,小元宝忽闪着大眼睛问:“两位姐姐来找哥哥么?”
“是啊,眉妩姐姐特意做了一碗米酒羹给你哥哥喝。”
元昭从书桌后站起身来,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多谢,我不吃甜食。”
灯光下,他脸上的伤痕格外醒目惊悚,单看上半部,剑眉星目,丰神俊朗,目光下移,便风云激变,让人扼腕。我尚且如此,何况一向力求完美的眉妩,她目光炯炯,巴心巴肝地望着他,我知道她这会儿恨不得趴到他脸上将那疤痕都抠了。
元昭避开了她的目光,低头看书。
元宝眼巴巴望着眉妩手中的米酒羹,舔了舔舌头:“姐姐给我吃吧。”
我忙说:“小孩子不能喝酒啊。”
元宝眨巴着大眼睛:“米酒羹也算酒吗?”
我硬着头皮道:“算。”
眉妩径直走过去:“将军,米酒羹里加了两味药,利于伤口愈合。你就算不要脸,也得要身子吧。”
将军的脸色在眉妩的话下,再次呈现通红状态。
我噗的一声忍不住喷了:“将军,眉妩是说,你身上还有伤。”
元昭无奈地接过米酒羹,很为难地喝了,一副速战速决,打发我们快走的表情。
眉妩挤了挤眼,对我嫣然一笑。
“元宝快回去睡觉吧,睡晚了可就不长个子了。”我们哄着元宝一起离开,按照商量好的计划,眉妩在回廊拐角放风,我飞快回到住处拿了药箱,蹑手蹑脚又潜回来。
拐角处却不见眉妩,莫非已经先进去了?房门虚掩,从门缝里透出一丝微薄的光亮,我轻轻推开门,手里的药箱险些没掉到地上。
元昭是躺在了床上,但眉妩躺在他身下又是怎么回事啊?
苍天我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完全搞不清状况。
元昭趴在她身上,看不见神色,但眉妩扭脸对外,我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她俏面绯红,眼波如水,含烟蒙雾,脉脉含情,双手撑着元昭的胸膛,一副欲拒还迎,欲语还羞的模样,我立刻就不纯洁地想到了那本房中术的册子,然后自动自发地回想,这属于那一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