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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仙难逑,奈何情深 正文 第十章 银烛秋光冷画屏

    我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完全搞不清状况。

    元昭趴在她身上,看不见神色,但眉妩扭脸对外,我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她俏面绯红,眼波如水,含烟蒙雾,脉脉含情,双手撑着元昭的胸膛,一副欲拒还迎,欲语还羞的模样,我立刻就不纯洁地想到了那本房中术的册子,然后自动自发地回想,这属于那一式呢?

    “快把他搬起来,我要被压死了。”

    我赶紧上前帮忙。一上手我这才明白为何眉妩推不开他了,元昭看上去并不彪悍魁梧,但他个子高挑,又常年习武,肌肉紧实,分量很沉。

    我在上面扯,眉妩在下面推,两个人合力才将元昭从她身上挪了下来。

    练武之人体质就是好,我下的药分量已经够足,元昭虽然动弹不得,却并没有昏迷过去,羞窘交加地哑着嗓子问我:“你们给我吃了什么?”他脸色绯红,不输于眉妩。

    “麻|醉|药。”

    “你们要做什么?”

    眉妩伸手挑起他的下颌,认真地凝睇着他脸上的伤疤:“给你祛了这条疤痕。”

    “不要。”

    眉妩俨然一个美艳邪恶的女匪,捏着元昭的下颌,狷狂邪魅的笑了:“落到我的手里可就由不得你了,不要也得要!”

    “你,”神威将军终于又羞又气地昏了过去。

    眉妩拍了拍手,以示大功告成。

    我望了望她的胸口:“你怎么被他压在身下了?唉,山峰都压成小土包了。”

    “你走了不久,我听见屋子里砰的一声响,好似是杯盏碎了,我怕他摔在那碎渣上受伤,就进来看看。果然是药效发作,他站立不稳,手里的杯子没拿住,我好心扶他上床,结果他把我严严实实地压在身下了。”

    “然后呢”?

    “然后他身子软,起不来,我又推不动,于是就,”眉妩捂住了脸。

    我脑补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咫尺之间,呼吸可闻,元昭身下是眉妩温香软玉的身子,哎呀,当真是好香艳。

    我吞了口唾沫:“将军他真是艳福不浅。”

    “讨厌,你还取笑我。快来干正事。”

    眉妩敛了笑容,打开药箱套上手套,拿出一套整容工具。

    “去掉疤痕不是难事,每日抹药膏,这是个问题,他必定不肯配合。”

    “那就每日给他吃蒙汗药。”

    “你以为他上了这一回当,下次我们还能这么容易就得手吗?”

    “反正走一步算一步了,先把这大蜈蚣给去了再说。”

    眉妩的整容之术,我甘拜下风。修长纤细的玉指,灵巧灵活,提拉削缝肌肤就像是织布绣花一样姿态优美,从容不迫,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子能用刀剪用的如此优美曼妙。同是动刀,我和她的风格截然不同,我是干净利落,大开大合,她是细致精密,巧夺天工。

    元昭的伤口是我缝合的,我已经尽到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来尽善尽美,但较之眉妩,我仍旧觉得自己更侧重擅长的是救治和疗伤,而眉妩擅长的是补救和完善。

    忙了快一个时辰,方大功告成。眉妩抹了一下头上的细汗,坐下歇息,一瞬不瞬地盯着元昭的脸,连我的眼皮都瞪得有些抽搐了。

    眉妩闭着眼道:“灵珑,连镇上的阿武都对自己的容貌颇为在意,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何明明放着你我两位神医,却非要抗拒整容。”

    “我也不懂,男人的心思,很难猜。譬如昶帝,放着天下美女,却非要一个明慧。太后甚至给他寻了一个和明慧一模一样的女子,他竟然看都不看。”

    眉妩睁开了眼:“真的么?”

    我点了点头,叹道:“有时候,我也挺羡慕明慧,居然能让一个男人对她如此。”

    “我不羡慕。我只要我喜欢的人爱我,我不喜欢的人,离我十万八千里才好。”说着,她掩着樱唇打了个呵欠,素来早睡的她,今夜因为给元昭手术已经晚睡了一个时辰,看上去又累又困。

    “回去休息吧。”我替元昭盖好被子,关好门窗,和眉妩离去。

    翌日一早,我将将起床,容琛就领着寐生敲门进来。

    “寐生你怎么了?”他撅着小嘴貌似不悦,容琛道:“我早上看见他穿衣,这才发现他背上的驼包原是一对翅膀。”

    原来寐生的秘密被他发现,所以不悦。

    我笑着安慰他:“寐生你放心,他一定不会告诉别人,若他敢告诉别人,我就,”

    “你欲如何?”容琛笑眯眯问我,绵绵如水的眼波中似乎生出了一个细细弯弯的小勾子,将我那颗金刚不坏之心,勾出了一道缝隙,咝咝的进了一缕早春三月的风。我底气不足地低头干笑:“就打你一顿好了。”

    他脉脉笑道:“你舍得么?”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打情骂俏?我尴尬地揉了揉眉心,心里的裂缝好像又大了些。

    幸好他也不再乘胜追击,摸着寐生的头发说:“我觉得他的翅膀不去为好。一来,他年纪尚幼,动刀会大伤元气,且有生命之忧。二来,”

    他素来喜欢在我眼前卖关子,这次也不例外,顿住不说笑着问我:“你说二来是什么?”

    我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他笑眯眯道:“我肚子里没有蛔虫,只有相思。”

    我不知他相思谁,可是他说话时却定定地望着我,看透世情的一双眼眸,深情柔情并融,胜过春|水秋波,这种眼神让我有点招架不住,公子你是想让我自作多情呢还是想让我胡思乱想呢……

    我抬头看看房梁,默默地做了一个深呼吸。

    “二来,海上有一岛国,名羽人国,国人皆背生双翼,可翱翔千里,我想,寐生的父亲,应该是羽人国人。”

    寐生瞪大了眼睛。

    我惊诧地问:“当真有羽人国?”

    容琛点头:“真的有。”

    我和寐生齐齐瞪大了眼睛。

    “此次出海会途经羽人国,届时可将寐生留在那里,众人都有双翼,自然再也不会有人嘲笑他。”

    寐生握住了我的手:“我不想留在那里,我要去掉翅膀永远和师父在一起。”

    终于有个男人向我表白要和我永远在一起了,可惜这男人只有七岁,真是让人又是欢喜,又是惆怅啊。

    我低头握着他的小手:“寐生,在这里,双翼是负累,是畸形,你被视为异类,而在羽人国,却是人人如此。你可以展翼高飞,遨游云海,那种自由自在的滋味,你真的一点都不向往吗?”说实话,我都向往了。

    寐生不语。

    “若是到了那里,你能找到同类,或许还能找到你的父亲,人人皆生双翼,再不会有人看你如妖怪,也不会嘲笑你,这双翅膀不是你的烦恼,而是会给你带来无情无尽的快乐。”我暗自庆幸容琛及时发现了寐生的秘密,不然我贸然将他的双翅去了,本意为他好,却可能害了他。

    寐生仍旧不语。我理解他的犹豫,他在这里生活了七年,虽然和众人不同,却熟悉这里的环境和这里的人。羽人国虽是他的同类人,他却从未接近过,心里定有惧意。

    “寐生,你好好想想,不要急于选择。”容琛蹲下身子,握着他小小的肩头,缓缓道:“有些决定会影响一生,而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便永不回来。”

    他抬起眼帘,默默地望着我,似乎最后一句话是对我说的。

    我再次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之感,我敢肯定,一定有个人,曾对我说过这句话。

    “师父,如果我到了羽人国,不想留下,那你再为我去掉翅膀好吗?”

    “好,师父答应你。”

    寐生这才笑了。

    说话间,元宝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

    “神医姐姐,大事不好了,哥哥怎么叫都叫不醒,这个时辰,他平素早就起来了。”

    “没事,他只是麻药的药效未尽,我去看看。”

    元宝扯起我的袖子:“姐姐快走。”

    进了元昭的卧房,我先推开了窗户。晨曦照进房间,透过青纱帐照在米白色的棉被上。被面上绣了一些苍青色的竹叶。他呼吸平和绵长,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修长干净,看上去如同一双写诗作画的手,实难想象,这是一双东征西战,染满鲜血的手,曾手刃过无数的敌人。

    “神医姐姐,哥哥没事么?刚才吓死我了,他脸上怎么又被包得严严实实?”

    “昨夜眉妩姐姐给他去了脸上的那条大蜈蚣,所以又重新包扎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哥哥就会和以前一样好看吗?”

    “这个就要看你的啦。眉妩姐姐那里有一盒养颜膏,你去要来,每日给哥哥脸上的伤疤上涂上厚厚一层,时间长了,就会淡化那道印痕。”

    “嗯,我现在就去。”

    “哥哥要是不让你抹,你就哭闹打滚不吃饭。”

    “我知道了。”元宝拍拍小肚子,乐颠颠地去找眉妩拿药膏。我心里暗乐,元昭最是疼爱他的这个幼弟,这个任务交给元宝最是合适不过……

    我打量着他的书房,半壁书架摆满了各种书籍,斜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只弓,金红相间的颜色,精美华丽的不似兵器,倒像是一张琴。

    我凝神看着,想象他马上弯弓,驰骋疆场的英姿,有些出神。

    忽然身后响起一声低吟,我回身走到床前,笑着俯下身子:“将军你醒了。”

    他只迷蒙了片刻,眼中便亮起锐利的光芒,彻底清醒过来。

    我笑呵呵道:“将军,眉妩已经将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

    他脸色一僵,顷刻满面通红。

    我这才发现自己说话产生了歧义,忙笑道:“将军莫要想歪,她只是给你去了疤痕而已,伤口已经平整如初,印痕只要长期抹药,也会渐渐淡去。你不肯配合,我们便只好出此下策,将军不要生气,我们只是想要将军一如往日,英朗俊美,迷倒众生。”

    他望着我想说什么,却又只是苦笑着微微叹了口气。这种态度,分明像是在纵容一个胡闹的孩子,无语却又无奈。

    我像是被定住了,一直以来,我想要寻找的就是这样一个人,无论我做什么,哪怕我做错了,他也只是一声低叹,不会责备我半句。

    师父便是这样对我,我一直想,若是还有一个男人也能这样对我无法无天的娇纵,我便愿意嫁个他。可是,他现在成了我的“前夫”。人生,总是这样的让人擦肩而过,求之不得。

    他坐起身来,不自觉的眉头一蹙,此刻药效散去,应该感觉到了痛。他抬手触到了脸上的纱布,容色平静淡漠,未见不悦,也未见喜悦。我医治过无数的人,对自己的身体如此漠不关心的,他是第一个。

    我突然想起兰陵王的典故,问道:“将军,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长的凶恶些,上阵杀敌的时候更能威慑敌人?”

    “不是。”

    “那你为何对自己的容貌如此不介意,明明可以修复,就算不如以前,但也绝不会让人害怕侧目,你为何不肯呢?”

    他默然片刻,突然低眉一笑:“若是一个人快要死了,又怎么会还在意他的容貌呢?”

    我心头一跳:“你说什么?”

    他仍旧淡淡的笑:“我是说,我其实是个将死之人。”

    此刻,晨光清晰的照见他明澈的双目,坦然明亮,毫无一丝一毫的玩笑之意。他坐在晨曦里,身上仿佛有映雪的清辉。

    他是将死之人?

    我从惊愕中醒悟过来,上前两步便去号他的脉。他没有躲闪,摊开掌心,任凭我将三指搭在他手腕之上。指下的脉搏强健有力,肌肤温热,他静静的看着我:“我没骗你。”

    “你患有何症?”行医多年,我不信这样的脉搏,会是将死之人。

    “血症。”

    “这不可能,你几次受伤,若是血症,早就死了。”

    血症不能受伤,哪怕是个小小的伤口也不能愈合,若不能及时凝血,最终会血尽而死。他被骊龙伤了两次,是我亲眼所见,也是我亲自为他治伤,难道是因为朝颜膏的缘故?但他戎马倥偬,四处征战,怎么可能不受伤?

    他走到窗前,高挑的背影融在晨光里,巍巍如修竹。

    他背着我,缓缓道:“父母爱我如掌珠,府中奴仆无数将我看护得毫发无损,所以一直长到十四岁我都不知道自己患有血症。直到那年,我无意中手指被刀划伤,只是一个小小伤口却流血不止,京中名医御医皆束手无策,我昏迷不醒,父母急忙去请神医莫归。他送了我三盒朝颜膏,紧急时救命。但也告知我,余生不过十年寿命。”

    “你,今年多大?”

    “二十三岁。”

    这么说,他的余生还不到一年?我心里像是被人猛地捅了一刀,涌出唇边的话略带颤音:“你是不是骗我?”

    他转过身来,“我没骗你,你若不信,可问你师父。”

    其实,我心里已经信了,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而这个生命的判词来自师父,他从来不会信口雌黄妄断人的生死,说出口的话向来是一言九鼎,十足把握。怪不得他自愿请命去取骊珠,怪不得他毁容亦无所谓,原来他早抱了必死之心……

    “得知自己寿命有限,我便进了神威军,马革裹尸中胜过在家等死。既然已经活不长,索性活得轰轰烈烈,才不枉来世上一遭。说也奇怪,当你真的不怕死的时候,反而战无不胜。我原本只想着战死沙场,并没有想过升为将军。对我来说,盖世功勋又有何用?”他低头一笑,带着几丝沧桑。

    我急道:“我每年都会在伽罗采集朝颜,有了朝颜膏,你不会死。”那千金难求的朝颜膏,原来师父都送给了他。

    “朝颜膏虽能止血,但并不能治疗我的绝症。”

    “万物相生相克,我不信这世上有真正的绝症,只是没有发现治愈的方法。”

    “是,你说的对,并非没有办法,但这个办法,我绝不会用。”

    “什么办法?”

    “若有至亲的兄弟,没有血症,血型又刚好于我相合,可以换血活命。”

    我心里一沉,低问:“那元宝?”

    “是。我母亲听了你师父的话,为了救我又生了元宝。她原本是为了救我,未想太多,后来看到元宝一日日长大……她,后来郁郁而终。”

    是,两个都是她的儿子,为了一个而必须舍弃另一个,她如何选择?她生出元宝,不过是给自己出了一个怎么做都是错的难题。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笑:“元宝刚好与我血型相合,可我怎么能拿他的命来换自己的命?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所以,这个办法等于没有办法。”

    是,但凡有些良心,都无法那样去做,良心不安地活着,生不如死。

    他宁愿死,也不会那样不择手段地活。

    风吹过窗棂,拂起他的衣衫边角,晨光里,他镇定,不惧,淡漠,从容,一如初见。

    模糊的视线里,我想起那一日,在碧月湖边的民居里,我对他说,你我不过是第一次见面,我对你并不了解。

    他说:我十五岁从军,从东蛮杀到西域,一路升至将军,我平素喜欢看书,偶尔登山、钓鱼、喝酒,还有什么你想知道的?那一刻起,他在我心里不单单是曾经仰慕的一位英雄,不单单是一个传说,是一个真真切切与我有关联的人。

    可是,这样一个鲜活英朗的男子,竟然命在旦夕。我心里痛不可抑,苦涩失笑:“说什么不介意容貌愿意娶我,害的我自作多情,还真以为你对我有意呢。”

    “那一日陛下拿剑架在你的脖子上,很少人能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坚守良心与原则,你看上去弱不禁风,心胸并不比男人小,胆子也不比男人小,我的确欣赏你。”

    “你既然知道自己要死了,为什么要答应昶帝的赐婚,你想让我当寡妇么?”我心里凌乱不堪,口不择言,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究竟在说什么,心口沉甸甸的痛着,仿佛被利刃划过。

    他摇头:“你师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岂会恩将仇报?我虽然答应娶你,”他顿了顿,面露窘色:“但绝不会碰你,我只是想把所有家财都留给你,只求你照顾元宝。”

    我几次为他上药,他的确是有避嫌之意,不肯让我动手,原来都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我才不帮你照顾他,我还未嫁人,才不要带个拖油瓶,你自己的弟弟,自己照顾。你要敢死,我就……”我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脸上凉凉的,原来不知不觉间,竟然流了泪。

    他柔声道:“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不知何故,我第一次见你,便有一种故人之感,好像全天下的人都不可以不信,却一定要信你。这种感觉我无从解释,或许只是我多年来沙场征战得来的一种直觉。我相信这种直觉。”

    我不知不觉捂住了心口,那里一片钝痛,似要将心胸撑破。

    “这件事,请你替我保守秘密,不要让元宝知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请你帮我照顾他。”

    我再也听不下去,抹了脸上的泪,起身走出房外。

    庭院里,满目苍翠,花开如云,倏忽一阵风起,吹落了一朵海棠。

    我怔然看着那几瓣纷飞的落花,想起师父的话,他说,生死如花开花落,月圆月缺,没什么可怕。元昭功名盖世,昭华若锦,如一朵花开到了极致,现在,我要眼睁睁看着他死么?

    不,我做不到看他如一轮圆月,一瓣落花,我参不透生死,只想他好好活着。

    如果能寻到长生仙草,他也许就不会死,可是,他能不能坚持到那一天?

    大海苍茫,也许数年之后才能寻到十洲,也许,永远都寻不到。

    他只有短短一年的时间。

    风满衣袖,吹不散我心里沉痛的哀伤。

    “神医姐姐,我把药膏拿来了。”元宝欢喜地跑了过来。手里是眉妩给他的养颜膏。

    我强笑着:“好孩子,记得拆线之后每日都要给你哥哥抹上药膏。”

    元宝点头。

    “你有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一定要好好对他。”

    “这是当然。”

    我摸了摸他的头发,怕忍不住掉泪,转身匆匆离开。

    走到君水居,我站在容琛的房门外,停住了步子。

    元昭说他对我有种莫名的信任,仿佛全天下的人都不可以不信,也要信我。奇怪的是,我对容琛也是如此感觉。我解释不来这是为何?只是下意识地碰见问题便第一个想来找他。

    “你在想什么?梦游一般。”

    容琛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脸上挂着温柔调侃的笑。

    我略一沉吟,隔着一窗花阴问他:“我们能不能尽快出海?”

    “为什么?”

    我顿了顿,说:“因为我想早去早回,万一要是再海上耽误个十年八载,回来我就老了,怕嫁不出去。”

    容琛噗嗤笑了,频频点头:“你说的对。”

    “龙舟尚未建成,如何能让昶帝提前启程出海?”

    “建造世上最大的龙舟只是昶帝爱慕虚荣,其实那些旧海船一样可以出海。只不过他素来喜欢风骚显摆,这一路出海恐要经过不少国家,他心里想必还存着沿途顺路剿灭几个国家,占领几个岛国的念头,自然要弄得仪仗风光威武,声势夺人,以显示天朝国威。”

    “你能不能说服他不要那么虚荣烧包?旧的能用就行。”

    “玄羽来看星图的时候,我对他说,下月初会有一股洋流和落梅风,顺风顺势,正是出海良机,错过之后,就要等到明年。昶帝素来听出玄羽的话,他一定会说服昶帝,若我料得不错,再有数日,便会出海。”

    提早一日,元昭便多得一日的希望。我原以为提前启程不大可能,没想到容琛已经提前一步和玄羽商议了此事,我不由好奇:“你为何也要急着出海?”

    他望着我道:“和你一样,我也想早点回来讨个老婆,没想到,咱们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我:“……”

    心有灵犀一点通不是用来形容爱侣之间的默契么?公子,你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容琛走出房间,我这才发现他赫然穿的是一件三品的官袍,深蓝色如海,映着他疏朗眉目,倒真是儒雅隽秀,芝兰玉树一般。

    我的心原因不明地噗噗跳了几下。

    “容大人,这是要去上朝么?”我望了望天,这会儿恐怕已经晚了吧。

    他正色道:“我要去船坞看看。身在其位,便要谋其政。你和眉妩上街采办些药材,越多越好。海上若是生病,处处皆不方便,要多做准备。”

    他一本正经地说完,便负手离去,我忙追着问:“那采办所需银票呢?”

    他回眸一笑:“向左使啊。”

    我恍然。

    于是,我和眉妩每日上街采办药材,腹泻,风寒,中毒,刀伤等药,都采备齐全。眼看寐生生日在即,我又假公济私地用向左使的钱给寐生买了礼物,打算端午节送他。

    果然,昶帝听从了玄羽的意见,停了龙舟的建造,将旧海船重新刷漆,修葺一新,打算尽快出海。于是,容琛和元昭忙得日夜不见人。我只从管家口中听得只言片语,说是两人一人留宿船坞监工,兼准备出海各项所需,一人留宿兵营加紧训练水军水手,一文一武的两位大人,各自夙兴夜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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