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外
放眼望去,却是一片浩瀚无尽的永夜星河,在这里,徜徉着无数金光闪闪的天地规则,它们飞旋游离,交织相绘,各自穿梭于底下三千世界之中。
忽然,一处包裹着无数规则的金光缓缓聚拢凝结,最后幻化成一个孩童模样,仔细一瞧,正是那日威胁霍珏的天道云恒。
只见他手心闪过一抹微光,眉毛不自觉皱起来:“冥王出现了?”
冥王卿良,炼狱之主,管六界魂魄,掌轮回往生,常年居于阴冥鬼域,不问外界之事。
然而后来也正是这人,与容辞那疯批同流合污,狼狈为奸,联手造就百万冥军,搅得天翻地覆,乌烟瘴气。
最卑鄙的是,容辞居然动用诛神剑法,毁他神庙,夺他功德转手送给冥族,以致阴诡之气与圣洁之光共存一体,冥界从此大行其道,纵横世间。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直到现在,云恒都气得发抖,那两个人仗着自己是大佬,搞起事情来无法无天,尤其容辞,原本功德庙无惧一切术法阴邪,偏偏容辞已破仙成神,凌驾于规则之上,假以时日只怕连他也要臣服。
不得已他只能谈判妥协,用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功德,逆转时空规则,换取容辞半境神位。
云恒长叹一口气,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助那人堪破仙境,到头来他不识好人心,反倒害了自己。
“呦,多年不见,云恒兄愈发年轻了啊。”
话音方落,一个满身闪着金光,胡子长得拖到地上的老头出现在云恒面前。
呸,天道之间,夸对方年轻,无异于骂对方辣鸡。
云恒瞟了眼老友身上比他闪亮数倍的功德金光,表示并不想接话。
“云恒兄啊,你们云天大陆那些事儿我可都听说了,老夫就想问问,你啥时候把九尾狐还给我。”
云恒冷哼一声,阖上眼闭口不言。
见他不搭理,对方并不气馁,继续念念叨叨:“云恒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们云天大陆已经有两位大佬了,为啥还要霸占我的九尾狐?”
“那什么仙尊,冥王都在你们家,不够你炫耀的吗?可怜我云澜大陆好不容易诞生一只身负神魔血脉九尾狐,还被你拐走了,老兄,你委实欺人太甚……”
“云永兄,”云恒慢悠悠睁眼,打断了他的惺惺作态:“说话请严谨一点,什么叫被我拐走,分明是他自己侵入云天,本座没叫他魂飞魄散已经格外仁慈了。”
云永闻言一噎,清了清嗓子,嘴硬道:“那你为啥留着他,又不把他还给我,你是不是觊觎他,想强留他成为云天大陆新一位大佬。”
云恒呵呵两声:“大佬大佬,你就知道知道大佬,你以为大佬那么好伺候的吗,像容辞卿良这种动不动搞事情的大佬,给你你要啊?”
“我要啊!”云永一兴奋,浑身金光都亮了:“云恒兄你放心,你给多少我要多少,我云澜大陆的大门永远向大佬敞开!”
紧接着,四周各种规则也开始闪烁光芒蠢蠢欲动,渐渐往这边靠来,各类声音一时间此起彼伏:
“我也要!”
“还有我!”
“云恒兄,别忘了我……”
云恒:……无F可说……
“都滚蛋。”
云永顿时偃旗息鼓:“就知道你骗我。”
他郁闷地摸了把胡子:“云恒兄,你还是知足吧,你一个世界就占了俩大佬,云天大陆近千年来无懈可击,稳居首位,不正是托了他们的福么?老夫可听说有些世界因灵气稀薄,无人镇守,以致邪物入侵,肆无忌惮摧残其内生灵,短短几十年便陨落灭亡了。”
云恒脸色更冷,这个道理他何尝不明白,他们天道皆为规则化身,与世界同存,若能诞生出天赋卓绝之辈,守护引领万千生灵,便能奉献越来越多的功德,继而衍生出更加高级的规则,源源不断滋生纯净灵力,接着供养更多生灵,如此循环完善,则世界愈发繁荣强大,直至坚不可摧,无往而不利。
甚至造就传说中,足以操控规则的神明。
云恒如今只庆幸,当年容辞成神之际,终于衍生出三千世界最高级的规则之一——时空规则,不然依照那个疯子的架势,他早晚得玩儿完。
“云恒兄,要我说,容辞后来变成那副样子,你也是有责任的。”云永见老友不搭理他,便自顾自说起来。
“本座能有什么责任,”云恒委屈:“本座顺水推舟帮他还帮错了吗?”
“当然,”云永头头是道:“你我都清楚,世间万物自有其规律,老兄,你着实太心急了。”
急着成就有史以来第一位神明,从此云天大陆便高枕无忧,云恒亦是当之无愧的天道之首。
云永弯身拍了拍小朋友肩膀,老神在在:“老兄,幸而当年容辞一心吊在了那人身上,否则,他若愿等个千年万年,待到摸透规则之力,你又拿什么与他谈判?”
云恒面无表情拂开他的手:“你以为他会活那么久么?”
“呵,那时的他,只是想同归于尽罢了。”
此话一落,云永寂然良久,忽而语锋一转:
“话说云恒兄,你到底啥时候把珏珏还回来?我家小狐貍绝不能再惨遭手撕了!”
云恒深吸一口气:“待他完成任务之后。”
水吟居的玉仙湖中,一女子正于其上盘腿而坐,整个人笼罩在淡蓝透明的水波之内,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
可怜某狐貍不会凫水,于是便只能眼巴巴待在岸边观望。
不知过了多久,水波里的人慢慢睁开双眸,包裹着她的水源灵力逐渐收归丹田,而后广袖一挥,翩然回至岸上。
“主人!”小狐貍摇着尾巴,第一时间迎了上去。
元矜下意识接住它,象征性地抚了抚它小脑袋,很快又将小东西放下了。
狐貍眼睛顿时眯沉下来,不过须臾便重新追上去,状若无意道:“主人,我们什么时候搬去瑶光殿呀?”
元矜步履微顿,随即偏首望向它道:“你很想住进瑶光殿么?”
小狐貍使劲摇摇脑袋:“我不想住去那里,可是主人都把东西收拾好了呀。”
元矜默然稍许,那日颜颜走后,她又等了几天,仔仔细细收捡屋子,复又拾捯出不少有趣的物件,都是以前她和容辞在凡间游历时搜罗的小玩意儿。
就这样一连过了几日,瑶光殿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慢慢地,元矜心思也渐渐沉静下来,没有了起初的翘首以盼,转而着手于日常修炼之中。
“进屋吧。”元矜显然并不想继续同狐貍聊下去,带着它走进屋内,从储物玉镯中拿出几块魔兽肉放至它跟前。
小狐貍吧唧吧唧嘴,点到为止般不再提瑶光殿之事,埋头专心吃起肉来。
“有一事我且问你,”元矜看着桌面上大快朵颐的小狐貍,施然而坐:“你是如何得罪冥王的。”
白发玄衣,暗金面具,再加上渗透骨髓的阴诡之气,如果她没猜,那人应当便是炼狱之主,冥界之王——卿良。
记得翰墨斋时,他曾自报姓名,正是这二字。
“主人,冥王是谁呀,我不认识他。”小狐貍满脸无辜。
“你既不认识他,他又为何追杀于你?”元矜丝毫不为其乖萌外表所动,食指点桌道:“你若再不说实话,以后碰见他便自求多福吧。”
霍珏:“…”
老子是真没得罪过卿良啊!
“主人,你相信我,我没有骗你!”小狐貍擡头解释,识相地没敢太过靠进,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元矜盯着小家伙看了半晌,目光垂敛下来,虽然这小狐貍鬼话连篇,但倘若它方才所言非虚,那此事便着实有些诡异了。
冥族隐于六界,不问世事,所以这次冥王为何会来容连地界?又为何针对一只未成气候的小狐貍?
元矜摊开与卿良接触过的手掌,上面已经没了丝毫阴诡之气,然而可怕的是,这些秽气却并未消散,而是随着掌心彻底渗进了她体内,阴冷的冥力丝丝入骨,如同闯入光明中的黑暗,与她所修习的纯洁灵气格格不入。
“主人~”
正当元矜沉思时,小狐貍又开始叫唤起来,可怜巴巴望着她。
“主人,我真的没骗你~”
元矜轻叹一声,冥王一事疑点重重,待见到容辞,再与他一同商量吧。
陡然想到容辞,元矜面色一时更为沉寂,就连四周的空气也随之静谧下来。
恰在这时,院外禁制忽动,一道白影自光圈处沐身而出,蓦地擡眼望去,但见来人青丝杳杳,容颜如画。
元矜指尖略微一动,眨眼间那人已至身前。
他面容染上些许愧意,修长玉指复上她纤纤素手,薄唇轻启:
“抱歉阿衿,我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