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意有点心虚,怎么说,毕竟在人屋檐下,总是不好这么当面让人下不来台的,就算她嫌弃纪伯宰,也不能给人这么差的体验不是。
于是她立马惶恐地去人家面前跪坐下去:“奴最近身子不爽利,扰了大人雅兴,大人息怒。”
纪伯宰垂着眼,眼里一片冰凉:“身子不爽利就好生歇着吧。”
说罢起身,头也不回地跨出了门。
“诶,大人……”明意假装挽留,只跟着跑到门口,就半抱着门弦目送他走远。
他看起来真的好生气哦,连背影都带着怒意。
看样子最近是不会再来宠幸她了。
眉目轻松,明意哼着小曲儿就回房去收拾碗筷准备入睡了。
院子里花木瑟瑟,但凡纪伯宰走过的地方,都跟刮了冰风似的,冻得已经熟睡的鸟都惊醒扑飞出去。
不休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劝:“大人不是一心想着回来么,又何必与明姑娘置这么大的气。”
“我倒是想着回来,你看她。”纪伯宰真是要气死了,“她那是什么态度?”
别的姑娘都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他,无不讨好地捧着他,也就是她,敢在与他亲吻之后干呕。
他就纳闷了,自己一没碰青璃,二没吃什么奇怪的东西,怎的就让她是这个反应。
莫非当真是最近与司徒岭来往甚多,起了异心?
最后这句话他不经意地说出了声,旁边的不休听得哭笑不得:“大人,司徒岭年仅十五岁。”
“十五岁怎么了,十五岁也是可以娶妻的年纪了。”他眯眼。
“那也不至于……哎大人,您冷静些,说不定明姑娘当真是身子不爽利。”
“身子怎么个不爽利才能吐成那样。”
不休想了想:“明姑娘来府上也一月有余了,说不定是怀了身子。”
脚步骤然一停,纪伯宰神色凝重地转身:“你说什么?”
不休一愣,反应过来不妥,连忙道:“小的只是那么猜测,未必就是真的。”
纪伯宰沉默了片刻,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便稍稍敛眉:“她伺候完之后,你没给她喝汤药?”
“回大人,喝了的,小的亲眼瞧见明姑娘喝了个干净。”
“那还瞎掰扯什么。”他抬步继续往前走。
星光璀璨,照得后庭一路明亮,池子里波光粼粼,锦鲤甩着尾巴打了一个水花,扑通一声响。
纪伯宰慢慢又停下了脚步:“那药……有没有失效的可能?”
不休反应了一会儿才听懂大人还在纠结明姑娘的事,有些意外又有些觉得好笑:“大人若是不放心,小的明日找个大夫来给明姑娘瞧瞧?”
“瞧瞧吧。”他垂眼,“瞧瞧放心些。”
传递香火在别人那里是很重要的事,但对于纪伯宰来说,那是麻烦和累赘,就算是明意……
话说回来,明意生得这么花容月貌,他也是这般俊朗无双,若是他俩生下麟儿,该是何等的好看?
纪伯宰想象了一下。
眉毛得像她,她的眉毛纤细温婉。眼睛也得像她,她眼睛分外水灵迷人。鼻梁倒是可以像他,挺拔笔直。嘴唇也可以像他,含笑多情。
倘若以后诸事平定,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只是现在,现在不妥,真的不妥,万一怀上了,还得受罪流掉。她那身板太弱了,只背着他走两步路就累成了那样,要是落下什么病根,后半辈子可能就得缠绵病榻。
虽说病西子定也楚楚,但他还是想她康健些。
如果真要身子康健,那离开主城,隐姓埋名去养胎也不是不行,但明意眼下作用良多,能在他身边帮衬是最好的,若实在行不通……那就得找个能让他安心的地方再送她去。
找哪儿好呢?
胡思乱想了一路,等回到自己的院落门口,纪伯宰才回过神来,觉得不太对劲。
他对所有女人都一样,为何要待明意不同?她不也就是个普通姑娘,哪怕聪明了些好看了些讨人喜欢了些,也只是个随时需要舍弃的棋子罢了。
摇摇头,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被明意气昏了,思绪竟都被她牵着走。
不想了不想了,等大夫看过再说吧。
更衣沐浴,他平静地上榻入睡。
——然后第二日清晨,天蒙蒙亮,言笑就被一路拽着进了纪府。
“不是,纪大人,您走慢些。”言笑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这么早,看什么病那?”
“没什么要紧的病,就是让你看个平安脉。”纪伯宰神色如常,脚下却是走得飞快。
哭笑不得,言笑直甩袖子:“我可是正经的三品医官,你让我来这里请平安脉?”
“别人的医术我信不过。”
那他还得谢谢他的信任?言笑无奈,脚下好几个踉跄,几乎是被他拖着进了流照君。
然而,进去之后,他就不走了,只吩咐荀嬷嬷:“给大人引路。”
言笑莫名其妙:“你不进去?”
“我还有别的事要忙。”
“这大清早的你能忙什么,打鸣呐?”
“……”纪伯宰抬起腿,想一脚给他踹进去。
言笑见状,也不贫嘴了,捏着悬脉线躲得飞快,跟着荀嬷嬷就进了偏厅。
明意也没睡醒,就算被荀嬷嬷扶起来梳洗整齐,她也还是在帘子后头打瞌睡,任由荀嬷嬷给她手腕上捆上悬脉线也没什么反应。
言笑摸着线诊了片刻,翻了个白眼:“吃好喝好睡得好,这里头的人比谁都好,他瞎操心什么呢?”
荀嬷嬷笑眯眯地道:“他也是太担心姑娘了。”
那混账东西还能担心别人?言笑不信,结果一走出门发现纪伯宰居然还在外头走廊的檐下站着,他不由地“嘿”了一声。
还真担心着呢?
慢悠悠地走过去,言笑拍了拍他的肩:“早说你这回当了真,哥几个之前也就不乱说话了。”
纪伯宰回神,瞥了他一眼:“什么当真?”
“屋子里头那个。”言笑努嘴,“都紧张成这样了,你还狡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