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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是好 正文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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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9

    大年初三我从津阴回麓城去,参加优博的招生宣传。在长途汽车上,我想起去年也是这个时候,自己兴致勃勃地去电视台报到,今年却是满心的沮丧。我不能不去想前途在哪里的问题,可一想起来,心中就是隐痛。

    坐在我前面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和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亲热得不得了。女孩嘴里不时地说出“你老婆”几个字,虽然声音很小,但我的耳朵还是很敏锐地捕捉到了。男人不停地给人打电话,在谈什么食品的生意。他的手机响了,男人对着电话叫“老婆大人”,又说自己在朋友家打牌。汽车的喇叭不合时宜地响了,男人马上把手机捂住,已经晚了。他重申“在朋友家打牌”,前后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我也跟着笑了。

    我从侧面去细看那个女孩,还是有那么漂亮的。以前我觉得小三简直不配在这个世界上做人,现在却有了一点理解。人只有一辈子,来去匆匆,好日子谁都想,不能无限等待。当小三就是一条捷径吧。这种理解也受了马校长一番话的影响。那天马校长从杜秋娘的《金缕衣》说到她妾的身份,马校长说,小妾也不是谁都能做的呢,要长得漂亮才行。杜秋娘不做妾,你让她怎么活?我当时想,不做妾当然也能活,只是会活得辛苦凄惨。但即使有了这么一点理解,也有机会,我还是没想过自己要往那条路上走。我有点辛苦凄惨,但还没有那么辛苦凄惨吧。至少,我还没有把活得多么豪华当作人生的最高境界,心里愿意更重要。

    招生是学校的生命线,也是每个老师的责任。每招到一位新生,学校就奖励老师三百块钱。去年马校长通过公立学校老师的关系,一次招进来了五十多个学生,大家都羡慕。这样的好事轮不到我,我只能一个一个地去找。刚开始去商场前广场“扫街”,真的让我羞愧万分,万一碰见老同学,传开去了,叫我怎么见人?我跟在文霞她们身后,见了带小孩的家长,不是想抢上去,而是想躲,说起话来蚊子哼哼似的。自己都没有信心的神态,怎么叫别人有信心?搞了几次,胆子壮了一些,我不偷不抢,凭什么要胆怯?似乎说服了自己,事到临头,还是难理直气壮。扫街是求人的事,求人就是被动。这个被动,也折射了自己整个人生的被动。把宣传单塞到别人手中,还希望能扫个码。每扫到一个码,心中就燃起一朵希望的火花。当面确认之后,再去微信聊做动员工作,总之就是要让家长们下单,这是终极目标,也是尘埃落定。好多次家长收到宣传单,转身就丢了,让我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这时商场的保安就会过来大声斥责我,指着地上的宣传单,要我对商场的营商环境负责。我马上弯下腰,把宣传单拾起来,连连点头表示抱歉。这也让我明白了,一个人,只要他在求人,点头抱歉就是一种标准的姿态。

    我每天下午去附近中小学门口扫街,傍晚去商场门口。我给自己规定的任务是,一定要扫到二十个,才算完成这一天的任务。加了微信,就算扫到了,宣传单递出去,基本上是白费。晚上回到家里,又一个一个跟那些家长联系,动员他们来学校看看。十个人中,如果能成功动员一个,那就非常幸运了。那些名校的兼课老师的名字不能说,只有马校长这个招牌那是要大说特说的,可能有一半的生源都要从这里来,也难怪他的收入是我的十倍不止。名声就是效益。这让我也看到了一点希望,我要努力,我要拼命向前,希望有一天,我也能达到那个层次。他的课我观摩过,是上得好,但也不是不可企及。

    有一天我在整理新生的名册,有个家长的电话号码有点眼熟,马上拿出自己的手机一查,这是我前几天扫到的,还跟那位妈妈来往了几十条微信,怎么现在登记在文霞名下?我头脑的血往上冲,心中告诫自己,冷静,冷静,可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了。我浑身燥热,把外套打开,双手抓着,用力地扇了几下。还是热,热,就把外套脱了,打电话给那位家长。那妈妈说,她带小孩去学校考察,是文霞接待的,自己当场就交费了。我说:“接待你的那个人,没有问你原来跟谁联系吗?”她说:“她没问,我说了,她可能没在意。”我马上去找马校长,把事情说了,又把手机上的几十条交流信息给他看。我说:“这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马校长说:“可能文老师真的没有在意。”我说:“这么敏感的问题,她那么敏感的人,她会没在意?”又说:“她真的是没在意,抓取别人的劳动成果,她不在意,这是不是太没有良心了?我也是个人呢!”我抽泣着,掏出纸巾擦泪。

    马校长望着我笑,说:“怎么就哭了呢?这点小事!”我说:“对你当然是小事,谁能跟你比呢?”他说:“把眼泪收了,收了!”我说:“我不是哭那三百块钱,我是哭我的委屈!”马校长说:“说来说去,还是个小事吧!”他这样说,我的心里发冷。我说:“别的地方没有公道,优博也没有吗?”他说:“谁说没有?没有公道学校还玩……办得下去?”我抬起头,期待地望着他。他说:“优博刚开办,文霞就来了,这五六年过去,她也算个元老了,还是骨干教师,是不是?”我打断他的话说:“骨干教师就有欺负人的权利吗?”他说:“我们也不要提那么高,问题解决了就行。奖励的问题,我帮你解决,事情就到这里打止了。”我说:“这只是钱的问题吗?是人品问题好不好!”马校长眼睛眯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不悦的神色。他说:“那我把她叫过来给你赔个不是?”脸上的神情有了一点严肃。我马上说:“那我就听您的安排吧,钱,我也不要了。”他说:“那你还是有意见?”看来这钱还不能不要,我说:“那我只好还是要吧。”

    下班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骨干教师”几个字。一个教育机构的老师,编制都没有,哪里有什么社会地位,也谈不上什么“骨干”。听马校长这么一说,忽然觉得这也是一个具有神秘感的目标,值得争取。是不是“骨干”,那待遇是不一样的,今天的事情就证明了这一点。人家是“骨干”,受委屈的就只能是自己。走到小区的门口,我就下定了决心,自己要尽快地成为“骨干”。回到房间,我晃着头,尽量把疲倦沿着一条想象中的弧线甩出去,拿起了考教师资格证的复习资料,看了起来。

    元宵节那天,我去扫街。十天来,我已经扫成了九个学生。我抱着最后的希望,想凑起一个整数。见到带小孩的家长,我就紧紧跟定,至少要说服他们让我扫一个码,然后看着他们当场加上我的微信。有些家长很不耐烦,那我也得跟在后面,反复劝说。我觉得自己这样做真的不要脸,但没有别的选择。

    我正在竭力说服一位妈妈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叫“许晶晶”。我回头一看,竟然是李亦明。我吃惊地张开嘴,半天才合拢,叫出了他的名字。我本能地把手中的宣传单往身后一藏,马上觉得这个动作的意味太过明显,又拿回到前面来。我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他说:“我姨妈住在那边,”他往近处的高楼指了一下,“我妈妈要我来拜年,明天就不算拜年了。”我希望那位妈妈赶快离去,可她偏偏等在那里,想和我继续沟通。我干脆主动说:“我帮学校搞宣传呢。”他似乎没有理解,询问地望着我。我只好说:“我们是民办学校,要搞招生宣传。”他说:“你为什么不进一家公立学校呢?”我想起古代有个什么皇帝,他问大臣,民饥何不食肉糜?我说:“很难进去。”他说:“连你都进不去吗?”我真的谢谢他高看了我,只是这种高看让我难堪。我说:“好难呢。”他说:“对别人难,对你有什么难的呢?”我忽然想获得一种道德的优越感,就像保尔在铁路工地上偶遇冬妮娅。民办学校怎么了,不也是教书育人吗?在鼓起勇气的那一瞬间,我马上又气馁了。差别摆在那里,这是精神胜利能够填平的吗?我说:“好难的呢,没有熟人。如今干什么都要熟人。”他说:“我跟我妈说一下,看能不能给你找个什么机会。”我马上说:“好,好好,好好好。”这时他身边站了一个女孩,真的好漂亮,看了看我,就挽起了李亦明的胳膊,似乎在宣示主权。李亦明说:“我还是那个号码。”我说:“我也是。”女孩扯了他一下,又很不友好地瞪了我一眼。

    我那几天怀着希望,希望接到李亦明的电话,给我带来一个意外的喜讯。等了好多天,没有消息,终于失望了。失望之后又觉得,抱有希望,这本身就是可笑的。她妈妈能对我有好印象吗?我想着他妈妈也许在幸灾乐祸,一种羞愧的感觉浮上心头。

    几个月后,我考到了教师资格证。第二天,就开始上课了。

    40

    这天晚上十二点钟,我接到了一个电话,用我老爸的手机打来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我还没来得及问她是谁,她说:“你爸爸开车出事了。”我的头一下炸了,说:“人怎么样?在哪个医院?”她说:“还不至于呢。”她告诉我,老爸开车送桃子来麓城,出隧道口的时候,撞坏了指示灯。现在车被扣留在路产大队了,经路产勘测,要理赔两万多块钱。我说:“人呢?人呢?”她说:“车和人都在望麓路产大队。”我一听人没事,松了一口气,马上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往路产大队去。一路上我给老爸打电话,知道是下午四点多钟出的事。我说:“都半天了,怎么不早点说?”他不作声。

    到了城郊的望麓路产大队,已经一点钟了。大厅中没看见老爸,业务大厅的女同志指了一下,才发现他蹲在墙角。我把他拉起来,说:“这里有沙发,你蹲在这里干什么?”我在他浑身上下拍了一遍,确定没有受伤,说:“人没事就是万幸。你怎么到现在才打电话?”路产工作人员说:“大叔很倔呢,就是不肯跟你们打电话,怕麻烦了儿女,有爱心呢。打电话给车老板,老板不肯负这个责。”老爸说:“没想到老江这么坏!”我拿老爸的手机跟车老板打电话,拨了好几次才接通了。我还没说话,他在那边说:“看样子今天是不想让我睡觉了。你不知道我晚上十点以后不接电话的吗?”我说:“我是他女儿呢,车被扣在这里,怎么办呢?”他说:“我跟老许是有协议的,出了问题自己负责。”我问老爸:“出了什么事情都是你负责?有协议吗?”老爸说:“都是嘴巴讲的。”我说:“报了保险公司没有?”路产的人说:“下午查了,保险前两天就到期了。”我马上跟老江说:“这车保险过期了,你怎么还要人家开?别人也是一个人呢!”老板说:“这个是我忘记了,修车的钱我承担,撞坏了东西,我管不了。”又提醒说:“这么热的天,桃子坏了,对方不接收,我也是不管的。”就把电话断了。

    我对老爸说:“你看你都在帮什么人赚钱!下次别干了!”他说:“不干了,那干什么呢?”我说:“实在要干,那就自己买辆车。”他伸出两根指头说:“二十万呢!”我说:“我和盈盈想办法给你凑嘛!”他连连摇头。我望着他,觉得他很可怜,又恨自己没有能力帮他实现这个愿望。路产的人说:“我早就要去休息了,你们明天来吧!”我说:“车上装的是桃子呢,坏了还要赔,又是上万块钱。”她说:“那我还是不能放行,一定要交了理赔款才行。”我说:“欠在这里,过几天来交钱行不行?谁一下子拿得出两万多块钱?”她说:“这是原则,放了你的车,我的工作就没有了。”我掏出银行卡说:“我这里有一万块钱,你们能不能打个折?”她说:“两万五,这是队长下午现场勘查定的,国有资产呢,不能流失。”

    我对老爸说:“反正今天搞不成了,明天再说。”他说:“桃子,桃子,几千斤桃子。”我说:“那也要明天。”又说:“已经很幸运了,人没事,车还能开。”

    我们在路产大队门口等了一个小时,才等到一辆出租车。回到小区门口,下了车,老爸说:“怎么要八十多块钱?”我说:“又是晚上,又超过十公里,都要加钱的。”我安排老爸吃了蛋炒饭,洗了澡,就睡到我房间。我躺在沙发上,想着明天到哪里凑钱。想到刘老板,自己拒绝了他,又问他借钱,这实在有点难堪。想到李亦明,他没问题,但是他妈、他女朋友,都有麻烦。又想到秦芳,借一两万块钱,应该还是有的。虽然是这么好的朋友,说到借钱,总还是很难开口。人被逼到这个份上,不开口也得开口。想起自己这一年来,快餐都不舍得吃一次,才存了这一万多块钱,一下子就没有了,心里好痛啊。

    灯光亮着,我睡不着,躺在沙发上看手机。窗外露出一点微白,我想,只好问一下盈盈了。没办法,自己扛不下来。忍到天亮,就给她打了电话,把事情说了。盈盈说:“可以搞定,我这就过来。”我说:“我这里有一万了,还差一万五呢。我本来想自己想办法的。”她说:“说了可以搞定。”

    八点多钟,我们三人在楼下吃了粉,就出了小区去打出租车。正是上班的高峰期,出租车一辆一辆过去,就是没有一辆放空的。盈盈不停地向前方眺望,说:“没有个自己的车真的是痛苦,明年要解决一下。”我很意外,说:“你拿什么解决?”她说:“当然是钱吧。”我看了老爸一眼,想着老爸会教育她,谁知老爸望了她一眼,再望我一眼,没作声。我说:“你打工哪有这么多钱?”我望了老爸一眼。老爸望了盈盈一眼,还是不作声。我再望老爸一眼,说:“有些莫名其妙的钱,不能要啊!”盈盈说:“钱就是钱,天下的钱没有好坏香臭之分。”我说:“老爸,你看盈盈都说了些什么!”老爸还是没听见似的,没有一点反应。这时拦到了一辆出租车,就上车了。

    两万五千块钱都是盈盈付的。我掏出银行卡,要付一万,盈盈说:“算了,老姐,你的钱来得太可怜了。”我要路产的人拿盈盈的卡只刷一万五,盈盈对路产的人说:“听我的,听我的。”老爸把车开出来,盈盈又拿了两千块现金给他,要他去修车。

    那几天我心里越想越不对,盈盈到底在干什么,她的钱是哪里来的?这一年多来的经历,让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找钱有多难,哪里会有容易的钱?觉得应该给她打个电话,想想还是当面说比较好,就拖下来了。

    这天我去电视台找秦芳,回来的时候,忽然想到盈盈就住在前面一点,就临时下了车,转进一条小街,去了她住的地方。敲了门,开门的女孩我是认识的,就问她:“盈盈在吗?”女孩说:“她搬走了!”我吃惊地说:“我怎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搬走的?”女孩说:“你都不知道?有一个月了。”搬走这么久了,竟然不告诉我,这让我有了一种不好的想象。我嘴中喃喃说:“盈盈不是那样的人,盈盈不是那样的人。”越是这样安慰自己,心中的疑惑就越强烈,像一只蜘蛛叮在我背上吸血,我的手都够不着弹开它。我停下来,背靠着一棵树,用力蹭了几下,觉得那只蜘蛛应该被蹭死了,又想象着它血肉模糊的状态,浑身都痒了起来。

    我打电话问盈盈:“你在哪里?”她说:“在家里。”我说:“我正好路过这边,我来看你。”她说:“我搬家了。”我说:“搬家了怎么不告诉我?”她说:“刚搬的,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就在附近,说过来接我。

    见了盈盈,我说:“搬家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听你说?”她说:“前几天刚搬的。”她的新家在一栋公寓里,进了房间,我看着是一张单人床,心里松弛了大半。我说:“住套间了?多少钱?”她说:“才一千多。”我说:“钱它是钱呢,不能乱花,留着有用呢,不会霉坏呢。”她说:“花掉了才是自己的。”我忍了忍,实在忍不住了,说:“你到底哪来的这么多钱?”她说:“肯定是赚来的吧!”我说:“赚也有个好赚,还有个歹赚。”她说:“姐,我没做坏事。”我生气地说:“赚钱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吗?天下有容易赚的钱?何况是你!”她也生气了,说:“是不是我没读多少书,我就不配赚多一点钱?”我笑了说:“到底怎么赚的,让我学一学。”她也笑了说:“真学还是假学?真学我就告诉你,假学就不告诉你,我没有必要讨骂!”

    两个人斗嘴斗了半天,最后我说:“你不说,你就是做坏事了。天下的渣男多得很,有些还很优秀。”她说:“钱,你想也想得到,肯定是男人那里来的。但我有办法,我要掏他们的钱,我不奉献什么。”我冷笑说:“你好聪明啊,男人好傻啊!到哪里去找这么傻的男人呢?”我生气要走,盈盈拉住我说:“来都来了,让我请你吃个饭吧!”我说:“你觉得我还能吃下饭,是不是?”她说:“碰到你这样的姐,没办法,告诉你诀窍吧!”她告诉我,她早就没有打工了,餐馆有个厨师每天晚上下班,就在门口等她,她害怕,就辞职了。这半年多来,她在一家婚姻介绍所工作,专门扮演女朋友的角色。介绍所把她的照片精选几张,放在名册的显眼位置,有男人看中了,介绍所就要求对方交金牌会员费,然后安排见面。见面是温馨的,结果是没有的。唯一结果就是那笔钱换了主人。我说:“天下真有这么傻的男人,他不问你在哪里工作?”盈盈说:“我说我幼师毕业,在津阴县一家幼儿园工作,想到麓城找个男朋友。他去津阴调查?我不会说津阴方言?想见我,得过几天,还要出一两百块钱的路费。”我说:“你这不是骗,那又是什么?”她说:“怎么就是骗?我见了觉得不合适,不行吗?哪天真正碰到一个合适的,那我也可以考虑呢。”又说:“不过,真的没有。都是一些什么人啊!”我叹气说:“还是要注意安全呢!你自己也说了,都是一些什么人啊!”她说:“冷清的地方我不去,他家里更不去,电影院也不去,那不是什么好地方。怎么说,怎么做,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一套一套的,介绍所的人都跟我说了。安全得很。”我说:“还是不好,还是有点不太好。”这样说了,我心中幻现出一张久病失血病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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