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焰:“……”
陈焰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裂痕,语气中带了情绪:“你在干什么?”
余犀埋头不肯吭声。
陈焰闹不清发生了什么,见她不说话,俯身将地上的果子包好,衣服系了个死结,拎起来往来的方向走。
没等他走几步,衣角被人拽住,回头一看,只见余犀板着一张脸,闷闷不乐地看着他。
陈焰手按在太阳穴上,头一回发现遇上个不喜欢说话的人是件麻烦事,领着不喜欢说话的人偷跑出来摘果子更是麻烦事中的麻烦事。
他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问道:“怎么了?”
余犀手捏在他衣服上,趁人停下时伸出手指头戳戳他衣摆下的腰部皮肤。
然后默默收回手。
皮肤的触感和衣服触感没有区别。
她嘴巴微张,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而放弃。
眼看陈焰不耐烦起来,余犀慢吞吞开口:“你能不能让我咬一口……”
陈焰:“…………”
陈焰:“……?”
他没来得及说拒绝,就见刚才还在征求他意见的人踮起脚尖,在他没反应过来时咬住他脖子。
陈焰:……
陈焰感受到牙齿刺进皮肉里的感觉,和肌肉里打了麻醉剂一样,感受不到疼痛。
他手覆在余犀肩膀上,想把人推开,那股熟悉的血液流失的感觉再次传来,他愣在原地,半晌没动。
余犀在吸食他的血。
陈焰上次还不敢完全确定,这次百分百确定了。
这次和上次不同,血液流失过多的眩晕感还没有来袭,余犀已经松开嘴,神采奕奕看着他。
陈焰想问她在干什么,初一张嘴就察觉到满嘴苦涩,和喝了中药一样,嗓子眼里冒出苦水。
也不知道这股味道是从哪里来的。
余犀没注意到他的表情,感受到身体内流动的血液,眼睛黑得发亮。
她嘴角还残留着一抹殷红的血迹。
余犀手指触碰唇角,抹掉血渍,盯着手上的红色看了一眼,含进嘴里吮吸干净。
嘴里那股甜腻的香气让她差点昏睡过去。
很快,血液顺着血管流淌,流到心脏,那里传出怦怦地跳动声。
余犀满意了,抬手从地上掏了个果子,擦都没擦往嘴里塞。
熟悉的酸甜口味在味蕾上炸开,她三两口吃掉一个果子,又伸手掏了一个。
就在她要掏第三个的时候,那包果子让人拖走,抬头一看,就见陈焰冷冷看着她,满脸不悦。
余犀伸出小手:“我要吃果子。”
陈焰把包裹挪的更远了,继续冷眼看她。
余犀秉承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的韧劲,往包裹的方向挪动。
但她在动,陈焰也在动。
彼此幼稚的动了一分钟,两人大眼瞪小眼。
余犀对果子的迷恋很执着,见陈焰不动了,灵活的向前蹦了一下,一把夺过他手上的果子,转过身背对着他。
陈焰脸色冷得更厉害了。
余犀果子还没咽下去,就见陈焰拎着果子包站起来,也不和她废话,转身大跨步离开。
她蹲在原地愣了一下,囫囵咽下半个果子,急忙起身跟了上去。
僵直的躯体再次打开,肌肤下的细胞和器官因为血液的滋养变得灵活起来。
她很快跟上了陈焰,并拦在他面前,梗着脸重复:“我要吃果子。”
陈焰站住没动,纤细苍白的手指捏住一枚果子,递到余犀面前:“你想吃?”
她点头。
接着就见陈焰手臂抬高,挥动中松开手指。
啪的一声,果子被扔出老远,砸在树叶上。
余犀:“……”
余犀就是再笨拙也察觉到陈焰生气了,可能是因为她的原因,但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
没过几秒,陈焰开口,低声问道:“知道错了吗?”
余犀摇头。
她不知道。
然后她就见陈焰再次拿起一个果子,倏地一声扔出老远。
陈焰:“知道错了?”
余犀没动。
倏地一声,又一个果子扔了出去。
余犀赶忙点头,一边点头一边攥紧包果子的衣服,嘴里喋喋不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看样子再说不知错,陈焰能把果子一个个全扔了。
至于具体是哪里错了,她也模模糊糊猜到了,应该是她之前扔果子的事惹到陈焰了。
一路上余犀嘴巴没停过,一大包果子熟透没熟透的,全让她吃干净了。
她掏出仅剩的三个果子,把衣服递给陈焰,看着手里的果子,思忖再三,挑出一个最小的递给陈焰,在他接过果子后把剩下的两个三两口吃了。
时间还早,天还黑着,绿洲内植被丰富,地下水源充足,这里的凌晨雾气很浓。
白茫茫的挡住视野,在树木半腰处凝聚一片白雾,飘在空中聚集不散。
陈焰本来想回基地的,但余犀不同意。
来基地这么久,她这次是第一次出来,想在外面多呆些时间。
两人在一棵腐烂了半边的树上看到一丛蘑菇。那棵树像被风刮倒了,粗大的树干折在地上,贴近地面的一侧腐烂发黑,上面长着各种各样的植物菌类,另一侧完好无损,树皮纹理清晰,上面冒出的枝叶奋力朝上面长,看不出和正常树木的区别。
蘑菇是白色的,菌体偏大,菌柄有成年人手臂那么粗,菌盖偏白,上面有浅褐色的小点。
陈焰还在想这类蘑菇能不能吃,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余犀随手摘了一朵,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味道,嚼吧嚼吧吃了起来。
陈焰惊了:“蘑菇不能随便吃——”
余犀咀嚼的动作一顿,末了继续嚼起来:“为什么不能吃?”还挺好吃的,嚼在嘴里很有韧性,和她吃过的一种软糖很像,她又揪了朵递给陈焰:“喏,给你。”
陈焰对她很无语,顺手接过来尝了口,感觉没毒后也就不再管她,任由她抱着生蘑菇啃。
两人蹲在树底下大眼瞪小眼地啃蘑菇。
就在这时,树叶中窜出一只黑色的长虫,虫子又细又长,浑身漆黑色,唯独脑袋的地方是艳红色的。
它顺着腐烂的树干慢慢爬动,逐渐靠近余犀,最后在两人没有反应过来时一口咬住了余犀的手指。
余犀当时正在摘蘑菇,捏住蘑菇菌柄,还没有摘下来就觉得手指头被什么东西咬住了。
抽回来一看,一只细长的虫子挂在她手上,嘴巴紧紧咬合住她手指,长长的躯体因为她的动作耷拉下来,尾巴垂到地面。
余犀咦了声,捏住虫子的红脑袋,迫使它松口后甩到陈焰面前:“这是什么?”
陈焰看到虫子后观察了一下,他没见过这种生物,弄不清是什么物种。
他想起来捉蝌蚪那次,余犀好像能察觉到生物是否被丧尸感染导致变异,就问道:“变异了吗?”
没出他所料,余犀点了点头。
“变异了。”她说。
这虫子身上有股很淡的腐尸的味道,不仔细闻闻不出来。
陈焰嘱咐她别松手,从口袋里掏出那罐玻璃瓶。
里面那只蝌蚪安安静静躺在瓶底,一动不动。
他拧开瓶盖。
余犀在他指挥下将虫子塞进玻璃瓶内。
等整条虫子放进去,盖子拧上后,那只蝌蚪一改躺尸死状,大脑袋一鼓一鼓的,一口咬住虫子尾巴。
瓶子里的空间太小,虫子疯狂晃动身体时,躯体打在玻璃瓶壁上,没能从蝌蚪的嘴下逃脱,尾巴被咬掉半截。
它扭头,红脑袋咬在蝌蚪大脑袋上。
陈焰对两只变异动物的争斗没什么兴趣,随手把瓶子放进口袋里,继续摘树干上的蘑菇。
两人没拿袋子,摘了没有地方放,索性边摘边吃。
树上的蘑菇摘完了,两人也吃得七七八八。
陈焰靠在树干上打了个哈欠,说:“这次可以回去了吧?”
余犀嗯了声.
顺着来的路往回走,走了十几分钟,远处传来吆喝声和人的跑动声。
余犀和陈焰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神中的惊讶。
绿洲里进人了.
三公里外,有两人在快速逃窜。
其中一名男子骨瘦如柴,病号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他一只手臂从根处整根切掉,伤口处已经长好,另一只瘦脱了型,皮肉贴在骨头上。
往下看,能看到他手骨嶙峋泛黑,指甲盖更是变成深灰色。
他浑身虚弱,被同行的人搀扶着。
搀他的人同样是名男子,牛仔裤和上衣有几处划痕,头发湿漉漉贴在头皮,神色悲伤,硬拽着瘦弱男人逃跑。
逃跑过程中,病号服男人被枯树枝绊倒,一时站不起来。
眼看追逐的人群越拉越近,周围响起犬吠声。
男人去拉他,病号服男人苦笑:“兵子,不要管我了,你自己逃跑吧。”
名唤兵子的男人抹了把眼泪,咬牙说道:“要死死一块!”
他拽起病号服男人,认准一个方向跑去。
余犀听着远处的动静,发现来绿洲的人数不多,大概五六个人,除此之外还有两条狗。
她听见狗吠了。
要是没有听错的话,这些人正往他们的方向来。
她正在想要不要跑过去看看,就见陈焰拉着她,说了声走。
看起来他不愿意掺和进去。
两人顺着来路走,但那几人的方向和他们的要回去的方向有交叠。
声音逐渐越来越近。
陈焰领着余犀在绿洲里穿梭,尽量躲避来人,避免撞上。
但人算不如天算,他俩在一个低矮的潭水边,正巧和两个逃窜的人遇上。
几个人是在距离潭水边不远的地方遇到了。
当时那两名男子背靠潭水旁的树干后,陈焰没有看到他们,等看到他们时,那两人也发现他们了。
陈焰扫视一圈,目光在病号服男人身上停住几秒,在看到病号服男人断掉的手臂和另一只手上的指甲后,脸色忽的一下变了,腮边紧抿,唇线绷紧,距离余犀远的那只手不自觉握成拳,指尖因为用力变得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深吸一口气,缓和下情绪。
两方人遇见后,兵子在见到余犀两人时后背惊出一身冷汗,以为是追他们的人,后来发现不是,缓了口气,举起双手,喘着粗气说道:“别误会,我们不是坏人。”
余犀看向陈焰,陈焰没动。
见两人不动,兵子发虚,眼见追兵越来越近,咬牙简短道:“我们是从基地内逃出来的,基地内有人想杀我们。”
眼下的情景不容许他观察余犀两人是好是坏,他打算赌一把,干脆直言,实话实说。
反正逃跑的机会渺茫,那两人放他们走,不去基地告发他们算他兵子赚了。
告发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一个死。
他早该死了,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命大了。
余犀拽拽陈焰的袖子,她盯着那个穿病号服的男人,想和陈焰说什么,就听熟悉的低音响起来:“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