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兮兮一行人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塞北。
塞北依然是一派好风光。碧草连天,迎面扑来的风里,带来草原特有的芬芳。羊群如同散落在草原上的白云,几个小伙子和姑娘骑着马儿在放牧,风里传来他们爽朗的笑声和姑娘们银铃般的歌声。
“天空湛蓝,白云悠悠。白云下面,马儿奔跑。我的哥哥,骑着那马儿,多么英俊,多么潇洒。远山脉脉,碧草幽幽,碧草之上,羊儿奔跑,我的妹妹,穿着那花衣,多么美丽,多么可爱。……”
歌声甜美欢快动听,他们并肩策马的样子是那样温馨和令人艳羡。
如果可以,兮兮宁愿做一名普通的女子,和自己心爱的人在草原上策马放牧。
兮兮的目光投向前方马上的完颜烈风,好似心有灵犀般,烈风也正回眸望她,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烈风眸中依然是无边无际的深邃和幽黑,只是在那幽黑深处,似乎有团看不见的火苗在燃烧。他的目光在兮兮面庞上略略停驻,便迅速移开。
被他一望,兮兮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一刹那间忽热忽寒。她想要微笑,可是唇角好似被粘住了一般,竟是扯不开。再看时,烈风已经打马朝着呼而特方向疾奔而去,兮兮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这一路上,烈风留给她最多的印象便是背影,遥远而冷硬的背影。
他竟没有和她告别便离去了。
他就奔驰在阳光下,身姿挺拔俊逸,马蹄儿缓缓踏过满地的芳草。和歌里唱的那样,我的哥哥儿,骑着那马儿,那样英俊,那样潇洒。
他离去的背影是那样洒脱,那样决绝。
天地万物忽然失色,兮兮一时间有些恍惚,就在此时,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手心里躺着一粒拇指大的褐色药丸,在阳光下泛着幽冷的光芒。
兮兮转首,看到的是小丫头灵儿清澈见底的双眸,她轻声说道:“云姑娘,这是彻底根除碎心之毒的解药,是王让我给你的,以后,姑娘不用再受碎心之痛了,快些服下去吧。”
彻底根除碎心之毒的解药?!
她求了他多次,他都不肯给的解药。
他说,那解药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牵连。
不管她如何讨厌他,如何不愿见他,每月都要向他讨要一次解药,这样,他便可以见她一面。
如今,他将解药给了她,是决意要抹杀他们之间唯一的牵绊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再也不想见她了?
兮兮伸手接过解药,迅速放入口中,咽了下去。
就让他们从此后断了相思,再无牵连。
灵儿担忧地望了一眼兮兮,“云姑娘保重!”说罢,便策马向完颜烈风追去。
冰旋苦笑,虽然千怕万怕,兮兮依然和当年的她一样,陷入到感情的泥沼里不能自拔。
再次回到雪山,兮兮表面上依然沉静如水,但是她的内心,却再不能平静了。她是雪山圣女,同样也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渴望着爱与被爱。
但她终究不能与普通的女子一样,当她坐到了雪山圣女的位子上时,她就被剥夺了爱与被爱的权利,注定一生一世与孤独为伴。
但兮兮并不后悔,因为她的选择是天下苍生。可是,为什么感觉到度日如年了呢?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夏天过去,秋天过去,冬天又来临了。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冷。
兮兮的心随着冬的来临,慢慢平静蛰伏,然而,一个消息传来,让她的心湖再次汹涌澎湃。
北朝的单于退位,左贤王完颜烈风接任单于之位。
其实,烈风要继任单于,早在兮兮意料之中,只是她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完颜烈风,他大概是北朝最年轻的单于了。
十月初六,本是一个普通的日子,但因新单于登基,整个呼而特都陷入了狂欢之中。
新单于登基,兮兮作为圣女,是必须要去祝贺祈福的。
一大早,兮兮便在侍女陪同下,向呼而特而去。
呼而特城郊,早已遍布着各氏族的彩旗和欢腾的人们。
日头高高挂在空中,照耀得大地处处生辉,好似也不那么冷了。
兮兮从轿子里缓缓下来,一身清冷的白衣,白纱罩面,站在红毯铺就的高台下,等待着新单于的到来。她心中很矛盾,很期待见到他,又有些害怕见到他。
终于,鼓声停歇后,烈风和老单于在众人簇拥下,缓步走上了高台。
烈风身着单于皇服,披着黑色绣蟠龙的大氅。每走一步,就好似有炫目的光从他的身上发出来,温温暖暖的。
他身姿愈发修长挺拔了,那身单于的服饰愈发衬得他霸气四溢,贵气凛人。他在微笑,是他那特有的慵懒而邪气的笑容。
兮兮心中狂跳,她迅速把视线投入到苍茫的天空,那里有一片白云在悠悠地飘。
老单于和烈风缓步走上高台,在万众瞩目中坐到王座上,接受草原子民的参拜。然后,单于将自己头上那顶王帽摘下来,郑重地戴到了完颜烈风头上。
继任仪式结束,作为圣女的兮兮缓步走到高台上,开始祈福。
寒风冷冽,兮兮用众人听不懂的梵语在祈祷。她是真心虔诚地祈福,为这个草原上的子民,为完颜烈风。可是,她却忽然感到孤单,从未有过的孤单寂寞。
当冗长的祈祷结束后,兮兮向高台上的新单于深施一礼,便转身欲走。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向高台下走去,她的目光掠过天空,看蓝天,看白云,看虔诚的草原子民,就是不曾看他。她怕,看一眼,就多一分思念,多一分折磨。
“舒玛圣女,请慢走!”烈风醇厚而优雅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兮兮压抑住狂跳的心,缓缓转身,淡淡说道:“不知单于有何事?”透过薄纱,她清清楚楚看到烈风狭长的鹰眸微眯,眸中的深邃和犀利让她无法窥探他心中所想。他的唇边那丝蛊惑人心的笑意,在阳光下,那样令人目眩。
他低低沉沉地开口,“舒玛圣女,本单于要在今夜选阏氏,还请舒玛圣女赏光为本王的新阏氏祈福!”
他的话就像寒冬的冰棱刺在兮兮心上,蚀骨的冷和疼。
“回到草原后,我便娶你,如何?”是谁温柔的声音曾在她耳畔轻轻呢喃。
“皇天在上,我完颜烈风,愿娶兮兮为妻,真心相待,不离不弃,绝不纳妾负心,如若有违,天打雷劈,难以善终。”又是谁曾举着手在她面前慷慨激昂地发誓。
可是如今,他就要选阏氏了,还要她亲自为他的阏氏祈福。
历来,单于都是登基一月后才会选妃,可是他竟然在登基的当日便要选阏氏,这么快。
兮兮的心忽然紧缩,痛得厉害。原以为她可以不在乎的,可是为何心会这般难受。
烈风的声音不算太大,但是高台附近的草原子民还是听见了。
一时间,这个消息很快在人群里低声传开,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草原上的子民都知道了。
这个消息令他们格外兴奋。
自从叶从容失踪后,姑娘们都在期盼着自己能成为左贤王的王妃,如今得到了他要选阏氏的消息,怎能不激动?
姑娘们顿时变得扭捏起来,皆目光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们的新单于,草原之鹰,她们心目中的英雄。一时间,寒风凛冽的草原竟变得春意盎然,温情脉脉。
兮兮的眸光从姑娘们的娇羞的脸上掠过,她们是那样娇美,十七八岁的年纪,好似正要绽放的鲜花。
这里面将会有一个姑娘幸运地成为他的阏氏。她希望他能娶到一位贤德的阏氏,她愿意为他们祈福,真心地为他们祈福。
她希望他们幸福。毕竟是她辜负了他的柔情蜜意,是她在他养伤时抛弃了他,是她亲自将他推离了自己的怀抱。
她不怪他,永远不怪他。
兮兮双眸微闭,然后又轻轻睁开,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颤抖,轻轻说道:“舒玛祝贺单于选妃,舒玛会亲自为单于和阏氏祈福。”说罢,兮兮微施一礼,继续向台下走去。
可是,她的泪却在白纱下不受控制地默默流淌。她第一次对自己的信仰有了怀疑,但是她却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她觉得自己好似深陷棋局,但又无法自拔,只能一步步走下去,落子无悔。
单于登基仪式结束后,兮兮坐着马车,随着单于派来的侍卫到了宫中。
夜晚很快来临,宫中处处挂满了彩灯,为皇宫增添了喜庆的气氛。这确实是一个值的庆贺的日子,新单于登基,新的阏氏也即将选出。
宫殿还是上次宴请勇士的天和殿。
不同的是,她不再是勇士,而他也不再是左贤王。上次,他们是敌对的关系,而这次,他们之间的嫌隙似乎更深。
兮兮神色平静地和她的侍女们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隐在面纱下的清眸向殿内来来往往的人们望去,然后她的视线被一张熟悉的脸庞吸引住了。
沉风依然是英俊潇洒,只是轩昂的眉宇间好似纠结着一丝沉郁,难道他还没有采摘到草原上那朵会走的花?所以才会闷闷不乐。
兮兮的目光在人群里搜索着,结果没看到沉风的心上人那雅,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韩瑄。
韩瑄变了,白白胖胖的双下巴没有了,露出了优雅的下颌。宫灯映照出他白皙的脸,竟也是眉目如画,俊美而不失儒雅。
是什么变故让这个胖子变瘦了?是对叶从容的思念吗?这个胖子还在痴情地恋着叶从容吧,可是佳人却已经成为别人的皇后,想来他也听说了吧,不然为何如此颓废。
是的,颓废。此刻,他在喝酒,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别喝了,喝死你啊!”忽然一声狮吼传来,一只纤白的手伸了出来,将韩瑄手中的酒杯夺去了。
兮兮惊异地发现,那只纤手的主人竟是烈影公主。
烈影公主竟然管起了韩瑄的事情?兮兮愈发惊异。
韩瑄哀叫一声道:“姑奶奶,你饶了我吧,再让我喝一杯!”
烈影公主柳眉一竖道:“你已经喝了不少了,不能再喝了,再喝你的容妹妹也不会回来的,你就醒醒吧!她已经是别人的皇后了。”
烈影公主还是那么蛮横霸道。被抢白的韩瑄一脸无奈,好似受气的小媳妇。
他无奈地皱眉,悠悠说道:“公主,这么多人,你为何偏偏要管我?难不成你喜欢上我了?”好似忽然醒悟一般,韩瑄吓得白脸更白,“天啊,我的心里可是只有容容的!”
“喜欢你?你这个死胖子?”烈影气得脸色发绿,一把揪住韩瑄的领口,恨声道,“你以为你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啊。不过是一个落拓潦倒,手无缚鸡之力的酸书生,本公主会喜欢你?你也太自作多情了吧,好,你要喝酒是吧,本公主今晚就让你喝个够!是男人就喝我们草原上的刀子酒,喝这南朝的胭脂酒算什么男子汉。”说罢,一手飞速探出,扳住了韩瑄的下颌,另一只手举起酒壶,向着韩瑄口中直接灌了进去。
韩瑄挣扎了两下,根本就挣不脱,他哪里是烈影公主的对手。无奈只得凄惨地吞咽着酒水,可是烈影灌得太快,他根本就喝不及,顿时被呛住了。
一壶酒灌完,烈影放开了韩瑄,笑眯眯地问道:“死胖子,怎么,这酒好喝吗?”
韩瑄边咳嗽边呛得不自禁流泪边指着烈影哑声道:“你,你这个疯,咳咳,疯婆子,真是疯了。”
韩瑄的惨状令烈影分外开心,她咯咯娇笑起来,“怎么样,死胖子,还要不要再喝?”
韩瑄慌忙摆手道:“不喝了,不喝了。”顿了一下,忽然道,“我已经不胖了,还请以后不要称呼我死胖子。”
烈影小嘴一瞥,娇笑着说道:“好呀,你要是喜欢我,我就答应你!”
韩瑄的脸立刻又阴了下来,慌张地道:“那你还是叫我死胖子吧!”
烈影的一张玉脸比他还阴,忽然一把推开他,大声道:“死胖子,去死吧!”浑然没有公主的端庄和矜持。
这声炸雷响过,虽是寒冬,韩瑄的额头上也渐渐渗出了汗珠,他踉跄着摔倒在地,忽然一翻白眼,昏了过去。
烈影吓了一跳,惊慌地拍着他的脸。
“他只是喝醉了!不会有事的!”在一边静静地看完这对冤家的表演,兮兮再也忍不住,轻声说道。经常喝南朝的醇酒,如今喝了一满壶塞北的刀子酒,韩瑄怎么能承受住,不昏过去才怪呢。
烈影焦急地问道:“真的只是喝醉了?”
兮兮点点头,看来这个小丫头已经喜欢上韩瑄了。兮兮很为她高兴,她终于从自己给她造成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可是兮兮又有些担忧,这一次烈影找对人了吗?
“带他下去,让他喝些醒酒药,他喝惯了绵软的醇酒,受不了这草原烈酒!”兮兮轻轻说道。
“多谢舒玛圣女指点!”烈影感激地说道,不过她有些奇怪,听闻圣女是清冷的山间仙子,怎会管她们这些人的俗事。
就在此时,天和殿喧闹的人声忽然静了下来。
兮兮抬眸,看到新单于完颜烈风在老单于和阏氏的陪同下,缓步走到殿内。
他步履无声,身姿潇洒地坐到了主位上,即刻便有侍卫来为兮兮引路,坐到了主位旁边的侧位,和完颜烈风遥遥相对。
老单于身边一名年老的官员大声说道:“今夜是单于选阏氏的日子,请各族族长将本族德才兼备的女子带出来。”
兮兮不愿参加烈风的选妃活动,原本想等阏氏选出后,为他们祈福,但是烈风却故意和她作对,派人请了好几次,执意要她参加。
如今坐在这里,亲眼看着各族长领着一个个妙龄女子走上前来,心中禁不住苦涩。
这些姑娘,都是从各氏族选拔出的容貌绝丽,德才兼备的姑娘。她们正当妙龄,一个赛一个美丽,燕瘦环肥,如各色鲜花,绽放在大殿中央。
这些姑娘里,将有一个会成为烈风的阏氏,和他此生相伴。
只是不知烈风会选哪一位,这自然和她无关,她只需要为他们祈福就行了。
烈风起身向那些姑娘们走去,他手中拿着一顶帽子,那是一顶美丽的帽子,由雪白的狐狸毛裁制而成,帽子顶端镶嵌着四颗硕大的南珠,在殿内的灯火辉映下,闪着皎洁亮丽的光芒。
兮兮认得,这是阏氏的王帽,它曾经戴在烈风母亲头上。如今他将帽子戴在谁头上,谁便是这北朝的阏氏了。
烈风的视线从她们脸上一一掠过,他的眸光璀璨如星,令那些姑娘不敢直视,一个个含羞低头。
兮兮坐在那里,觉得自己的思想已经停止,只是呆呆地看着烈风俊逸的背影,看着他迈着优雅的步伐在姑娘们面前挪移。
烈风会选谁呢?兮兮垂首将目光凝注在眼前的酒杯上,以为不看他,心中便不再难受。
可是,为何还会难受呢?
忽然,大殿内集体抽气的声音将兮兮惊醒,她抬首,透过白纱,惊异地发现众人的目光都凝注在她身上,这种众目睽睽的感觉令兮兮很不自在。
她茫然地看向待选的姑娘们,发现她们大张着嘴,脸上皆是深深的不可置信。
她们目光的焦点是她。
怎么了?这么一愣神的工夫,难道错过什么事了?为何这些姑娘们的表情这么古怪?烈风呢?她发现侍女目光呆滞地看向自己身后。
兮兮正欲转身,头顶忽传来一声温柔的话语:“别动!”紧接着,头顶一沉,有什么东西戴到了自己头上。
兮兮身子瞬间僵直,她回首望去,眼前是一件黑袍金线的王服。抬头,向上看,烈风低首向她微笑,唇边温柔的笑意萦绕,眸中炽热的深情燃烧。
他何时来到了她身后,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他不是在选阏氏吗,为何站在自己面前?难道?
兮兮玉手微颤着抚上头顶,毛茸茸柔软的触感,这是一顶白狐皮的帽子,这是阏氏的王帽,此刻竟戴到了她头上。
兮兮的心狂跳起来,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把握不住自己的情绪,看到烈风眸中的深情和执着,一刹那间,兮兮险些动摇。
她真的很想牵住他的手,陪着他走向天荒地老。可是,周围的嘈杂声令她冷静了下来。
有人说:舒玛圣女是终生不嫁的,怎么能做我们的阏氏。
有人说:是啊,那样会不会得罪神灵?
兮兮心中一寒,她伸手取下王帽,淡淡问道:“单于为何将王帽戴在本圣女头上,难道单于要本圣女为你选阏氏?”
兮兮那淡漠清冷的声音令烈风唇边璀璨的笑意渐渐凝固,他的身子忽然僵直起来,唇角一扯,冷笑着说道:“不错,舒玛圣女身为草原上的神女,本单于便把这选阏氏的重任交到圣女手中,相信圣女一定能为我选一位贤德的阏氏,另外,还烦劳舒玛圣女再为本单于选四名妃子!”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皆是哗然,待选的姑娘们眸中重新燃起了希冀的光芒。
兮兮微笑着从座上起身,望着烈风说道:“多谢单于抬爱,但恐舒玛难以胜任,还是单于亲自选妃比较妥当。”
烈风黑眸中狂澜暗涌,“本单于信任舒玛圣女,就请不要推辞了。”
兮兮缓缓起身,步履沉重地绕过烈风僵直的身子,走向待选的姑娘们。
她要为她爱的人选妃。
天下没有任何一个女子愿意做,可是她却不得不做。
这无疑是在考验她脆弱的心。
为他选一名德才兼备,容貌绝丽的阏氏,再为他选四名妃子。
兮兮神色恍惚地从待选的姑娘们面前缓缓走过,她觉得自己的步伐极其沉重。她的目光从姑娘们的脸上一一扫过,清清楚楚看到她们眸中的期待。
该选谁呢?
她的目光扫过面前一位姑娘,她模样极美,气质婉约端丽。兮兮回首对烈风道:“单于,不知您觉得这位姑娘如何?”
烈风唇角一扯,很是满意地笑道:“天香国色,好好,本单于喜欢!”
兮兮心中一滞,拿起手中的王帽,便准备向她的头上戴去。忽然,右手一紧,烈风牵住了她的手腕。
兮兮一惊,抬头看到烈风冰冷的目光。她想要将手腕从他的手中抽离,可是,他抓得很紧,她根本就抽不出来。
烈风忽然微笑着转身向众人说道:“选阏氏的结果容我日后再公布,本单于和舒玛圣女有些事情要谈。”说罢,他望了一眼他的父皇和母后,便扯着兮兮大步流星地向殿外走去,他走得很快,留下了一殿惊异的目光和探寻的表情。
殿外的风很冷,他拉着兮兮走了很远,一直走到自己的寝宫,砰地一声狠狠关上了门,这才住了步,回首凝视着兮兮。
室内幽幽暗暗的光线映照在他脸上,隔着如此近的距离,兮兮这才发现,这个男子似乎憔悴了。
烈风忽然将她抵在墙壁前,一张俊颜冷酷如寒冰,双眸冷冷凝视着她。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如此之近,近得兮兮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眸中翻卷的情绪。
“兮兮,你真是好样的,当真要为我选阏氏啊!”他语气冰冷地说道。
兮兮垂下眼帘,控制着自己狂跳的心,淡淡说道:“舒玛是真心为单于选妃,当然不是儿戏。”
“好,你够狠!”烈风咬牙切齿地说道,一向深沉如海的眸不再深邃,此刻赤|裸裸地泄露着他的思绪。
他的手忽然伸出,闪电般地扯下她脸上的白纱,望着她清冷的容颜,铁青着脸道:“兮兮,你是不是真的没有一点感情,你的心是不是铁石铸就的。我真的很想把你的心掏出来,看看是不是冰做的,就是冰也有融化的时候,难道你就这么无情吗?难道,你对我没有一点感情吗?”
兮兮望着他缠绕着她的目光,那目光似乎要把她整个人吞噬,她觉得自己都快要承受不住了。
她可以接受他愤怒的质问,可以接受他冰冷的漠视,就是不能承受他的软弱。他这样傲气霸道的王一旦温柔软弱起来,兮兮觉得她的心都要碎开了。
她张了张唇,想要告诉他,她不是无情,她是无奈。她的身份,注定他们此生是有缘无分的。
可是,此刻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烈风逼视着兮兮的目光,看到她无动于衷,忽然伸手一把捏住了兮兮的下巴,细细审视着兮兮的脸。
兮兮心中猛跳,正要推离他,却被他狠狠一拉,跌到了他温暖的怀抱里。还没有反应过来,小嘴便被一团炙热的气息堵住了。他湿滑的舌趁她不备,偷偷窜入她的唇间。
她在毫无防备之下,被烈风吻住了,这一吻是激烈的,是来势凶猛的,兮兮感到一股天旋地转的眩晕。他好似要把她揉入到骨血之中,让她连喘息都不能。
兮兮觉得自己就要窒息在他炙热的气息中,她想要推离他的怀抱,可是她的身子却比她的思想要诚实,竟然不知不觉得反应着他。就在意乱情迷时,烈风忽然松开了他的怀抱,他的唇也从她的唇上离开。
他望着她潋滟的红唇和迷离的双眸,冷声说道:“舒玛圣女不是铁石心肠的吗,怎么也会动情?也会沉醉?”
兮兮心中一凉,这才惊觉自己还攀着他的脖颈,他眸中的嘲弄和语气里的讽刺令兮兮极是难堪。她缓缓松开自己的手,调整了一下汹涌的思绪,淡淡苦笑。
“你放我走吧!我们本不该相遇,就让你我从此后断了相思,再无瓜葛!”
“再无瓜葛?”烈风幽冷的声音如同魔魅,“我偏偏不让你如愿,我就要和你有瓜葛。”烈风极其无赖地说道,手忽然向兮兮衣襟探去。
兮兮闪身避过,白袖一展,向烈风袭去。
烈风却不闪不避,展臂向兮兮抱来。他那不管不顾的气势,还有眸中愤怒和无奈交织的情绪令兮兮心中一慌。她急急收招,烈风无恙,她的人却再次跌倒在他宽大的怀抱里。
他忽然邪恶一笑,愤恨地说道:“兮兮,你执意要做冷心冷情的雪山圣女,可是我就偏偏不让你如愿。今夜你若是失身于我,那么你是不是就做不成圣女了,恩?”
兮兮大惊,刚刚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他已经抱起她,毫不客气地将她按倒在床榻上。唇间一片灼|热,他的侵略来势汹汹,无声席卷了她的呼吸。
她微凉的唇在他的肆虐下轻轻颤抖,她的小手拼命地要推离他的胸膛,想要摆脱他的怀抱与侵略。无奈,他好似丝毫不受影响,她的抗拒反而加深了他的征服欲。
她越挣扎他亲吻得越厉害,那肆虐的吻已经让她感到唇上些微的疼痛。
她越反抗,他搂得越紧。
他不肯松口,也不肯松手,他只是狠狠抱着她,似乎恨不得将她揉碎在怀里。
兮兮心中一片凄凉,忽然张嘴咬向烈风,她成功了,唇间一片腥甜。但是烈风却好似浑然不觉,他依然不肯放开她的唇。
他修长的指,忽然滑向她胸前的衣襟,在她毫无防备之下,将她的衣扯落,露出了她纤白滑润的玉臂。
他的一切动作蓦然静止了,目光直直地凝注在兮兮肩头。
兮兮的手臂上,有一弯新月形的疤痕。那疤痕如一道强光,狠狠地刺痛了他的眼,灼伤了他的心。
“是他留下的?”他语气阴冷地说道,俊美的脸上竟有一丝狰狞和阴鸷。
兮兮倒抽了一口气,她并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的眼。微肿的唇因他方才的肆虐而更显艳丽,她的眼神却是无奈且凄怆的。
她不知道,要如何去解释。或许,他们之间,根本就没必要解释。
因为他们即将成为陌生人。
烈风怔怔盯着兮兮,看到她良久没有说话,他蓦然起身,带起一股幽凉的风。
“来人,送舒玛圣女回雪山!”他忽然背过身,语气冰冷的吩咐。
兮兮心中一痛,拿起散落在榻上凌乱的外衫,缓缓披上。
烈风周身弥漫的冷意和眸中那抹狠色,令兮兮心中没来由一惊,一种隐隐的不安浮上心头。
她整了整衣衫,缓缓走到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