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雪臣,你还想要长生莲吗?”暮悬铃看着凤襄的身影消失在灵雾之中,才轻轻问道,“这样的长生,生不如死。”
谢雪臣没有告诉暮悬铃,他寻找长生莲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长生。要解除悟心草的毒性,便须服下长生莲的莲子。虽然玄信曾说,长生莲的莲子有益无害,但眼看凤襄现状如此诡异,他却不得不追根究底,免得害了暮悬铃。
“长生莲开放应该还要一段时间,我们不急于一时,当务之急,是查清凤襄长生的秘密。”谢雪臣道。
暮悬铃也十分好奇,这个秘密关乎长生,就足以令天下修道之人奋不顾身。
“我们先找到凤襄一日重生的起始点。”暮悬铃思忖道,“应该是在紫竹林中。”
紫竹林范围极大,这一夜,两人没有休息,彻夜在林中搜寻。林中雾气浓重,又是浓云蔽月之夜,一片漆黑之中,只能依靠对气息的感知来搜寻。
终于在黎明之前,谢雪臣找到了凤襄的所在。
她双目紧闭,气息平缓,似乎陷入了深眠之中,竟未察觉到身旁有人靠近。
“谢宗主,她似乎是活着,又像是死了。”暮悬铃惊疑不定地看着凤襄,“若是活着,不可能察觉不到我们。”
非但如此,凤襄的气息也非常微弱,以谢雪臣的敏锐,也是走到近前才感知到她的存在。
“她可能是天亮之后才会清醒。”谢雪臣猜测道。
“那这个时候的她岂不是毫无防备,十分危险?”暮悬铃道。
谢雪臣道:“但即便她死了,也会在天亮之时复苏……”
暮悬铃小心翼翼地靠近凤襄,轻轻向她伸出手去,就在即将碰到她之时,忽地被谢雪臣一把抓住了手臂从凤襄身前拉开。下一刻,便见凤襄身旁的草地上,一道浓稠如墨汁一般的阴影轻颤着勾勒出了一个人形轮廓。那轮廓一开始是个女子曼妙的身姿,看似凤襄,但又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揉搓着,拉长了身形,变成了个男人的模样。浓黑的影子缓缓从地上立了起来,薄薄的一片如浸染了墨汁的宣纸,被夜风一吹轻轻颤动,将凤襄与谢雪臣二人隔开。
暮悬铃惊异地看着眼前一幕,这个从地上站起来的阴影与谢雪臣一般身量,隐约看得出是个男子的身形,可却是从凤襄的影子里钻出来。
他的出现无声无息,哪怕此刻他就站在面前,也让人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谢雪臣之所以拉开了暮悬铃,不是察觉到了他的存在,纯粹只是处于对危险的预感。
暮悬铃未曾见过鬼魂,但眼前这道影子,便与鬼魂无异。
然而这诡异的变化还未停止,那人形黑影如水波一般缓缓荡开圈圈涟漪,一层层的浓黑自头面处褪去,深刻的五官轮廓逐渐清晰。
那是一张清隽俊秀的男子脸庞,眉峰平和,眼波清澈,浓黑的阴影之下藏着修长挺拔的躯干,天蓝色的长衫衬得他越发儒雅温和,但即便是对上谢雪臣,他也未弱上半分气势。
“你……是人是鬼?”暮悬铃惊疑不定地打量对方。
男子目光明澈地望着面前二人,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敌意,反而有一种长者的温厚与宽和,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与信赖。
一个名字忽地跳上心头,谢雪臣脱口而出喊出对方的名字:“潜光君。”
暮悬铃讶然瞪大了眼睛。
潜光君,六千年前的仙盟初代宗主?
“你就是如今的仙盟宗主。”男子没有否认,他微笑着朝谢雪臣轻轻颔首,“你很好,胜过我当年。”
“仙盟记载,六千年前,潜光君在布下万仙阵后不久便辞去宗主之位,从此下落不明,从时间上看,与凤襄尊者相差无几,两位当时的巅峰法相先后失踪,音讯全无,绝非寻常之事。曾有人传说,潜光君与凤襄尊者互相爱慕,结成道侣,归隐山林,但从未有人再见过两位尊者。”谢雪臣轻叹一声,“今日见到凤襄尊者之后,我心中便有此猜测,却也没料到,竟成现实。”
“已经过去六千年了啊……”潜光君怅然一笑,他在凤襄身旁半跪了下来,看了一眼沉睡的凤襄,轻轻摘去落在她鬓角的一片紫色竹叶,指尖流连于她眉梢眼角,眼中流露出缱绻与哀伤。他知道这么做不会吵醒她,却又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若非你们出现,我都忘了今夕何夕了。”
“前辈能否告诉我们,为何您与凤襄尊者会被困在落乌山六千年?”谢雪臣面色凝重问道,“凤襄尊者似乎落入了一个循环之中。”
“你的直觉很强,猜测的已接近事实。”潜光君娓娓道,“凤襄每一日都会在这里醒来,日落之时又会失去所有的意识与记忆,从之类开始,重复前一日。”
“所以她能活六千年,而这六千年,对她来说只有一天……”暮悬铃呼吸一窒,这样的生活太可怕了,而凤襄本人却不知道,她一直以为,这是她进入落乌山的第三日。“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事?是落乌山的奇异力量,还是那朵长生莲……”
潜光君轻轻摇头:“长生莲藏有长生的奥秘,但吃下长生莲之后,并不能得长生,而是会看到通向长生的天梯,天梯尽头,便是神界。”
“神界?”谢雪臣瞳孔一缩。
“自人族开化以来,便有一个传说。神族庇佑苍生,受苍生供奉膜拜。然而堕神却勾动人族心魔,带领人族反攻神界,遭到神族镇压。堕神被封印于熔渊之下,人界诞生了魔之一族。而神族厌弃了人族,自此,天下再无神明庇佑。”
潜光君口中所言的,是人族人尽皆知的传说。在人族的意识里,这个世界本有神族、人族、妖族,在神族庇佑之下,人族风调雨顺、安居乐业,但是后来因为人心生魔,神族厌弃世人,这世间便沦为神弃之地,而魔族越来越猖獗,人族受魔族侵扰,正是背弃了神明的报应。
然而,从未有人到过神界,见过神族,传说似乎只是传说。
暮悬铃亦被潜光君的话震住了,她喃喃道:“原来竟真有神界存在……”
她没有怀疑潜光君是否会说谎,或者被蒙蔽,六千年前的第一修士,封印了魔界的人中之神,岂是如此轻易被人蒙蔽的?
他的声音低缓而悲凉,将往事徐徐说起。
这是六千年来,他第一次与人说话,说着这个世间最大的秘密。
“落乌山的雪线之上,藏着通往神界的天梯。吃下长生莲者,得羽化之身,才能站上天梯。
“你看到那些飘荡在山腰的白云了吗?天宫就藏在云雾雪峰之间,那里是法禁之地,修道者神窍被封,只能以肉体之力硬抗罡风朔雪。法相之下若是沾染一丝,便会化为灰烬,纵然是法相,也要身受凌迟之痛,忍着走过三万八千步天梯,方能到达天宫。
“那是神族所在,亦是世人口中的,神界。
“在云海深处,有一座神庙,神庙中有一神官,号轮镜上神,乃神界司辰之神。他说他已在那里守了几万年,在等一个人。也许是人,也许不是。他是个善良的神,无论是谁,只要走到他面前,都可以许下一个愿望,只是司命上神会收取一些代价。
“六千年前,凤襄吃下了长生莲,忍着千刀万剐之痛,向轮镜上神许下长生之愿。
“而日复一日地重生,便是司命上神索要的代价。”
潜光君轻描淡写的叙述,在谢雪臣和暮悬铃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落乌山顶、天宫神庙,长生不老、无尽轮回……这一切都是神迹,是神族曾经存在的证据。
不,神族依然存在!
谢雪臣看着潜光君,沉声道:“你也向轮镜上神许愿了。”
潜光君微微颔首:“我是在凤襄离开的第二年,走遍了天下,终于在这里找到她。”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凤襄,一切还能重新开始,但已然迟了。他一次次地挽回她,一次次地失去她,日复一日,与她重复着同样的轮回。他也曾经试图带她离开这里,但金乌一落,她便会消失,回到紫竹林中,直到天亮,再次醒来,忘记了一切重新开始。
他就在这山谷之中与她相伴了百年,就像她曾经陪过他的几万个日夜。三万六千多日,他等到了长生莲再次开放。这一次,他吃下了长生莲,看到了虚空之中出现的白色天梯,走上了那条凤襄曾经走过的路。
他遍体鳞伤来到神庙,神庙之中那个高洁尊贵的神官面含微笑,为他解开凤襄身上的谜团。
“百年前,她和你一样来到这里,她许愿长生不老,我给她了。”轮镜上神笑容慈悲,“本君是个善良的神,总是愿意实现他人的心愿。只是司命爱从中作梗,有时候会收取一些代价,越是超出本分的愿望,代价便会越大,你可能理解?”
潜光君面露悲色:“所以,凤襄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那一日。”
“难道这不是一种长生不老吗?”轮镜上神微笑道,“她如愿以偿了。那么,你的愿望是什么?”
“能否让她摆脱这样的‘长生’?”潜光君问道。
“被实现的愿望,无法改变。”轮镜上神敛去笑容,正色道,“否则本君岂不是失信于她了?”
“能否让她恢复记忆?”
“那是司命上神的事了,他收去的代价,不可能归还。”轮镜上神道,“你还是仔细想想你的愿望吧,本君没有太多的耐心。”
最后,潜光君许下了愿望。
“我愿和她生死相依,永不分离。”
他成了她的影子,在离她最近的地方,但她永远不会知道。
“潜光君,您与凤襄尊者……原是道侣吗?”暮悬铃问道。
潜光君黯然垂眸,苦涩道:“是我负了她……”
在见到凤襄尊者以前,潜光君便已久仰她大名。
那些年魔族在神州大陆上肆虐,他四处奔走,除魔卫道,便常听人提起过凤襄的尊名,那些人说她惊才绝艳,年少成名,独创神功火凤燎原令魔族闻风丧胆。修道界不少尊者都明里暗里向她表露过好感,希望和她结成道侣双修,但那人出了名的冷傲无情,谁的面子也不给,醉心修道,不染情爱和因果。
他也和世人一般,以为她是个冷酷无情之人,后来相处久了,才知道——这人比传说中的更加不近人情。
“与废物双修,只会影响我修行的速度。”那人一身张扬的红衣,眉眼冷艳而孤傲,流露出一丝厌烦,“男人真是麻烦的东西。”
潜光君尴尬地笑了笑,摸了摸鼻子。
凤襄斜睨他一眼:“你和他们不一样。”
他心里莫名有丝窃喜。
“你是个愚蠢的东西。”凤襄道,“你的资质仍在我之上,若潜心修炼,或许有朝一日能突破法相巅峰,寻找到长生之道。但你偏偏把心思都放在除魔卫道之上,琐事缠身,修行之心不纯,进境便有限。”
潜光君微笑道:“尊者修行,是为探索人族的上限,而在下修行,只是为维护一方太平,在下无意于长生,只求在有限的生命中,尽可能多做有益于人族之事。”
凤襄虽对他的道心嗤之以鼻,却也尊重他的执着。或许是因为潜光君从未对她流露过爱慕与纠缠,她反而愿意和他待在一起,他有一种莫名的亲和之力,在他身边,她便莫名的安心与宁静。她本只是这个尘世的旁观者,一心只求修道,不知何时起,也沾染了他那些坏习惯,与他一起惩奸除恶、扶危济困。山洪爆发,她看着他拼尽全力于洪水中救人,一身泥泞、俊脸污浊,毫无修道者清高之态。瘟疫蔓延,他四处行医,不嫌弃患者一身脓疮,亲自为他们诊治擦药,救活了无数生命。魔族攻城,他一人一剑,对抗成千上万的魔兵,悍不畏死……
她总是冷嘲热讽,说他堕了修道者的尊严,然而他在洪水中救人,她冷着脸在一旁安置伤者,他四方行医,她笨拙地抱着痛哭的孩子轻哄,他与魔族厮杀,命悬一线,她杀红了眼舍身相救……
如此相伴着过了数十年,几乎踏遍了神州每一寸土地,他已经习惯了,他的背后那袭红衣的存在,那是他可以将性命交托的对象。
然而却又渐行渐远……
仙道万门,犹如一盘散沙,而魔族力量却与日俱增,他周旋于各大宗门之间,四方游说,终于将无数仙门结成同盟,而他理所当然地被推举为仙盟宗主。旁人曾问,他与凤襄尊者形影不离,是不是早已结成道侣。
他沉默片刻,方微笑道:“凤襄尊者神仙一般的人物……岂能随意亵渎。”
那人松了口气,又笑道:“既然宗主未有道侣,那舍妹您看如何……”
他哭笑不得,婉言谢绝了对方的好意。他心里早已有了人,只是那人……无意于他。
相伴数十年,她从未对他流露过半分男女情意,她是翱翔九天的凤,是他不敢亵渎的梦。
仙盟事多,他越来越忙碌,她也越来越少出现了,后来还是从旁人口中得知,她去了东海闭关,竟然连离开,也不曾对他说一句。原来几十年的相伴,于她而言不过如此……
再次相见,已是十年之后,她带着灵雎岛众人参与万仙阵布阵之事,因为修为高深而被奉为十尊者之一。她便坐在他身旁,却陌生得有如初次相见。
“凤襄……尊者,这些年在灵雎岛过得可好?”四下无人之时,他拦住了她温声问道。
她抬眼看他,漠然道:“有劳宗主关心,一切都好。”
然后便是毫不留恋的擦身而过……
原来那过往数十年,不过是凤襄尊者的一段修行,却也是他难以割舍的一场梦。
他缓缓攥紧了双手,没有开口叫住她,因为他知道,自己不配。
万仙阵布阵之时,须有十名尊者各占星位,顶住法阵反噬之力将法阵牵连为一体,织成一张足以覆压魔界的大网。而十个星位之中,有一个星位是死门,守着死门的人,将会承受灭顶的打击。
他将死门留给了自己。
也曾想过,临死之前将自己的心意告诉她,或许会换来对方的冷嘲热讽,或许会让她厌烦逃避,也或许……她会对他有一丝不一样的情意,会为他的爱慕而动容,会为他的死亡而悲伤。
可是那又如何,他既没有了生路,又何必让她再有不快?
万仙阵中,厉火焚身、天雷碎骨,他咬紧牙关撑过,万仙阵布阵成功,魔族被封印,而他亦侥幸留下一命。昏迷数日,他终于醒来,第一时间便打听凤襄的消息,却听人说:“凤襄尊者身受重伤,早已回了灵雎岛闭关。”
他惊讶道:“以凤襄的修为,不至于重伤。”
“其余星位的尊者半数丧命,更何况是死门呢?凤襄尊者的修为再高,也受不了万雷劫火啊,那可是用来斩神的天劫啊!”
“什么……”他心中一片冰凉,声音带上了轻颤,“可分明是我踏入死门……”
那人眼神闪烁,支吾道:“凤襄尊者……自请入死门,她偷换了阵图,让我瞒着您。她说她修为高于您,由她入死门,方能撑住死门之劫,完成万仙阵的布署。”
胸腔之中忽地一阵绞痛,腥甜涌上喉头,他眼前一黑,却骤然间明白了许多。
凤襄,凤襄……
他挣扎着起身,不顾任何人的阻拦,拖着病体飞往灵雎岛。
灵雎岛的弟子恭敬中难掩悲愤,对他冷冰冰道:“启禀宗主,我们尊者未曾回来。”
“那她又会去哪里?”他失神问道。
“我等不知。”那人木然道,“尊者的心,从未在灵雎岛,她要走,我们拦不住。”
那她的心在哪里呢……
凤襄的弟子对他怒目而视,字字诛心。
“宗主既然对我们尊者无意,此时又何必故作多情?她舍命入阵,原也不指望你的回报,你若有心,早在十年前便该明白她的情意。她那样骄傲尊贵的一个人,若不是对你有情,怎么可能守着你几十年?天下人皆念你大仁大义,心怀苍生,可谁又知道她?她跟着你,不图名不图利,蹉跎了岁月耽误了修行,你以为是为什么?”
是为什么……
他竟从未仔细想过,大抵是因为不敢去想,他怎么可能不爱凤襄,只是因爱生怯。她说他与旁人不一样,不爱慕不纠缠,若他把情之一字说出了口,又与其他人有何区别?他只是害怕失去她……
——凤襄尊者神仙一般的人物……岂能随意亵渎。
原来那句话,她听到了……
可她却未曾听过他的心声,他藏在心底数十年的恋慕与渴望,从第一眼,便已沦陷。
她的骄傲,他的怯懦,让他永远地失去了她,哪怕近在咫尺,形影不如,却终究无法感知碰触彼此。
她的长生只有一日,而他却在这里数过了六千年的花开花落,在她的影子里悄然凝视,只有在她沉睡的时候,无星无月的夜里,他才能从影子里脱身片刻,触碰她的睡颜。
他们也曾有过甜蜜相依的时候,就在重逢后的三万多个日夜,他守在她身边,等着她每一天醒来,把前一日忘记,他便不厌其烦地告诉她一遍又一遍
——凤襄,我爱你,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
——你能不能原谅我的愚笨和怯懦,和我重新开始?
她也会原谅他一次又一次,笨拙与他亲吻,红着脸责问他为何如此娴熟,是不是另外有了道侣。
他只有苦笑,哪来另外的道侣,不过是这三万多个白日,他都重复着同样的告白与纠缠,熟而生巧。
然而凤襄,终究还是会忘了他爱她。
他宁愿自己从未踏上过天梯,可以与她有千年的厮守。可若未曾踏上天梯,他又舍不得她一人在尘世间无尽轮回。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为何要让凤襄受此折磨……
“长生久视,是神族的权柄,是人族不该觊觎的奢望,这样的长生,是一种惩罚。”潜光君苦笑道,“你们可知,长生莲的莲心子,又名众生苦。悟心草是毒,长生莲才是药。世人以为断情绝爱,泯灭情欲便是大彻大悟,然而真正的大彻大悟,是尝尽众生苦,流尽众生泪后,依然心怀慈悲,愿意去爱这个尘世。如此,方为悟心。”
“这些年来所有开过的长生莲都被她摘下了,只是她都忘了。天梯只对一人开放一次,之后吃下再多的长生莲,也无法羽化登仙,窥见天宫。我知道,你们想要莲心子去解悟心草之毒,那些被凤襄留下的莲子都被我埋在这里。”
潜光君说着指向了旁边一块青石,谢雪臣走到青石旁,拂袖移开了青石,便看到了下面有一个洞穴,一个白色锦囊中装了满满的赤色莲子,散发出略苦的清香。每一个莲子,便是两百年的光阴。
“尝尽众生苦,才是真正的悟心。”潜光君说,“这些莲心子你们拿去吧,离开这里,不要再来了。”
暮悬铃心头沉甸甸的,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这六千年来,潜光君是如何度过的……
“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暮悬铃低声问道。
潜光君看向她,淡淡一笑道:“这是神的力量,谁也无法左右,你有这份心意,我心领了。”
谢雪臣从袋子中取出一粒莲子,回到暮悬铃身旁。
“潜光君,你可曾见过司命上神,或许能从他身上下手,想办法解除这‘诅咒’。”
“诅咒……”潜光君呵呵一笑,“是啊,这愿望与诅咒何异?我当时确实有过这个想法,但是偌大的天宫,我只见到轮镜上神一人,根本没有其他神官。”
谢雪臣眉头一皱:“这轮镜上神有些古怪,并非如他所说的‘善良’,或许他在说谎。”
“这世间从未有人见过神族,神族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但他所展现的能力已非凡人能及,若不是神族,还会是什么?”潜光君敛眸思索,“不过,他确实说过,有人在说谎。”
“谁在说谎?”谢雪臣追问道。
潜光君回忆起轮镜上神当时古怪的笑容,心中便升起一丝寒意。
“他说,这个世界,只是一个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