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惊棠的角色很快被另一位跟她风格类似的女星取代。
她因外力重击肋骨断裂,无法再参与拍摄,只能被迫离开剧组。
然而,这些痛苦在电视剧官博对外宣称的公告里,只是一纸轻描淡写的“意外摔伤”。
居家养伤的那三个月,季惊棠在各个社交软件里销声匿迹。
被赶出富豪花园的她,不得已搬回了家。
家在城郊,非常陈旧的小楼,光照差,渗水漏电是日常。环境致使她的伤病恢复期更为漫长,尤其每天还要忍受母亲的白眼与苛责。
她通常躺在床上,不吱一声,也不动一下,像一枝灰败凋零的白茶,一条茍延残喘的丧家犬。
季惊棠的母亲好赌,虚荣,拜金,除了母亲秾丽的眉眼,季惊棠亦遗传到了她八成个性。
女儿大部分的收入,都被季母在牌桌上挥霍一空。
家里的经济来源从此切断,得知前因的季母指床破口大骂,叽歪了很久。
而季惊棠大脑放空,听不进完整一句话,只能抓住部分关键字眼,“不肖、“败家”、
“当鸡都不会”。
季惊棠勾唇一笑,麻木到懒得追究到底是谁促成了眼下这一切。
能简单下床走动的第一天,季惊棠晒到了久违的日光。
靠在窗边的她,白得像只濒死的女吸血鬼,与此同时,她也在微博上刷到了《时间的荣光》这部剧的初版片花。
热评第一并不意外,女一号郁乐的粉丝霸占高地。
但季惊棠没想到的是,第二条就是有关张其然的内容。再往下翻,两位主演各自的评论数量竟难分伯仲。
看来,短短几个月,华晟已为他营销出不俗的人气。假以时日,指不定就能与这位流量小花一较高下。
娱乐圈的更叠就是这样,昨日可立高台,今日也能泯于尘埃。
季惊棠心潮跌宕,急切地去搜张其然的微博,他已经是百万红V,认证“华晟艺人,代表作《时间的荣光》”,微博内容寥寥无几,又很官方,却都拥有过万的点赞。
当中自然有水分,这在圈中约定俗成,但跳跃式上升的超话数据与排名足见他确实积累到了一定的粉丝基础。
而她自己的微博呢,早已蛛网遍布,无人问津。
季惊棠翻看着稀稀拉拉的几条私信,都是粉丝发来的,有关心她身体状况的,有告白她的美貌与演技的。
季惊棠翻来覆去地看,涌出泪花。
这是她伤病后第一次产生这样强烈的泣意。她死按住鼻子,以免发出更多含混而脆弱的声音。
可怎么也撑不住了,她侧抵在窗台边,任由自己涕泪横流,嚎啕大哭。
—
半年后,季惊棠路过一间餐厅,从高挂墙上的电视机里,瞥见本应属于自己的“张幼菱”在被另一个女人演绎。
说好的网剧,因可观的播放量与飙升的口碑升级为上星剧,继而又创下不错的收视。
立在玻璃橱窗外,她看到了与之对戏的张其然。
同时,她也看到了那些因入戏一眨不眨的食客们,那些轻吁“时荣好帅啊”的身穿校服的女孩们。
荧幕里的男人明显比戏外游刃有余,短短几幕,已与角色融为一体。
崔鸿眼光果真毒辣。
可惜她却没有张其然那样的好运气。
只能用过去的积累从头开始奠基。
季惊棠在市区一间最贵的酒吧工作,之所以选择这样的场所,是她依旧投机,依旧势利。
过去她在类似场合结识了祁宾白,难保不会遇见第二个祁宾白。
领头介绍起她都会加上一句,“她以前可是个小明星呢。”
那些身份不俗挥金如土的客人才会讶然擡头,打量起她来,如在审视盘中餐,杯中酒。
今夜,她又和另外三个女孩被领入包厢。
蓝光如海底,季惊棠身着带亮片的吊带短裙,好似闪闪熠熠的鲛人,媚眼如丝,迷惑众生。
宽敞的沙发上只坐了两人,在身畔同事突起的骚动里,季惊棠瞧清了左边那位,眼底也因此擦出惊亮的火星。
男人坐在那里,黑色衬衣,一边手肘撑膝,另一手则端着杯子饮酒。
他喉结轻而慢地滚动了一下,之所以能看清这些,是他领口微微开着,看起来散漫,闲适,举重若轻。
曾经的拘谨消失殆尽,不到一年,他从木讷穷困的士兵晋级为王公贵胄。
红能养人,财能定气,所言不假。
动作间,男人衣袖上的每一处褶似乎都恰到好处,从容如此。
直到他扬眼——
季惊棠毫无防备地与他四目相对。
她惊愕,他平静。
季惊棠心跳乱了拍,从未想到会在这种场合再与张其然重逢。
几个钟头前才在电视里看到的人,只字未言,可他不动声色的傲慢已是对她的最大凌迟与羞辱。
她听见领头在介绍她资料,似在推荐一件衣物,材质外观都贴上价格,只等顾客垂怜下单。
而以往安之若素的内容叫季惊棠无地自容,她只能目视正前,不茍言笑。
领队谄媚道:“大明星,你喜欢哪个啊。”
熟悉的嗓音指向自己身处的方位,在问她名字:“她叫什么?”
领队笑着:“小棠啊,海棠的棠,是不是很漂亮,她以前还跟你是同行呢。”
她以为张其然还要再戏谑几句,可他没有多问,只勾手示意她过去。
季惊棠无法视而不见,她快速冷却下来,清理好情绪,朝他走了过去。
原本只想在张其然身畔落座,不料才到跟前,就被男人捉住手腕,猛一扯,便跌坐到他腿上。
包厢里响起花痴的惊呼。
一道而来的男人也抚掌大笑,说张其然有点东西。
季惊棠抿唇陪笑,略僵硬。
张其然眼微垂,留意到女人微攥的拳。
“怎么了,小棠,”他轻念她花名,拇指撚进她湿热的手心:“见到我这么紧张?”
季惊棠心魂欲裂,深深吸气,改姿势为跨坐,把他想象成别人或一棵树,攀住他双肩。
张其然纹丝未动,任由她近在咫尺地瞪向自己。
他眼睛一向明亮,也一向危险,透着狩猎前的思路清晰。
季惊棠双目同样清明:“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戒备的语气惹人发笑,张其然揽住她,指腹于她腰侧,轻薄地往上摩挲,直至她肋部:“还痛吗?”
男人言语不乏关切,动作却如信子舔舐。
冰凉的毒意渗透身心,季惊棠巧笑,努力使自己的回答脱离硬邦邦的介意:“不痛了,谢谢张大明星的关心。”
“岂止关心,”张其然倾身执杯:“是不是更该谢谢我,让你真正做回了自己?”
季惊棠随他动作挂住他脖子,没再放手。她眼弯弯,脸烂漫,声甜腻:“对呀,怎么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
红酒的光映在彼此眼里,他俩看起来都冷静且嗜血,自如又暴戾。
张其然快与她鼻尖相抵:“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世界就是守恒的,是个循环。”
“照你这么说,你不害怕吗,现在我是失势了,万一哪天好运又转到我这里来,被我占上风了呢。”季惊棠躲开他,欲扬先抑,随后蹭上前来。
隔着薄薄衣料,她肉贴肉地摩擦着他,温热,柔软,好像在用磁质的锁孔吸附一把钥匙,挟着或真或假的臣服暗示:“不想提前控制住我吗?”
她的手按在他胸前,不出意外地,感受到了更为明显的起伏。
她与他交颈,几乎吻上他耳廓地呵气:“你可以现在就结束游戏,我任你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