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易氏结束工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凝视着电脑屏幕上那些由正当生意赚来的净资产,易宇兮终是关上了电脑离开了公司。
秋日的夜很冷,他独自开着车行驶过a市此刻已空旷的街道,风从滑下的车窗里吹打在他的脸颊,冷得刺骨却让人异常的清醒。
开了很久他才停下,不是他现在居住的公寓,而是一个开放公园的门口,它的对面就是戒备森严的军区大院,从这里望去可以最近地看到那栋最大的老宅——顾宅。
二楼右边第二间房的灯每天都会很晚才熄灭,而她就在里面……
风吹乱了他的发丝,他围着那条旧围巾笔直地站在车旁望着那缕灯光,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站在那里仿佛雕塑一动不动,直到那抹亮光熄灭,他的世界也又一次随之陷入黑暗。
昏暗的路灯下,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一如七年前他背着她走在英国的街道上,而现在它却是落寞而又孤寂的。
每晚都来这里看着灯熄灭,在他从金三角回来后这早就成为了他的一个习惯。
回到了车中今天却没有立刻离开,透着车窗继续望着那一间房,唇角蓦然扯出一丝苦笑,她怀孕了,顾楷铭的孩子……
轻轻地趴在了方向盘上,他觉得自己很累,累得只想在有她的地方歇一歇。
也许这样才是对她而言最好的结局,她在她的世界里会一直快乐下去,和她的孩子……
***
就这样在车中睡了一夜,翌日醒来的时候阳光很灿烂,易宇兮刚要发动车子离开就看到了从军区大院方向缓缓走来的那具身影。
她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还是从前的模样,除了那圈隆起的肚子,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任何人陪在她身边。
易宇兮的眸光再也无法从她身上抽离,他看着她走向了巴士站台,她在站台上站定,一只手时不时地抚着自己的肚子,眸光里都是母亲的溺爱,然后安静地站在那里似在等车。
易宇兮蹙着眉注视着这一切。
她为什么会一个人出来?为什么没有专车接送还要等巴士?为什么……顾楷铭没有陪着她?
一连串的为什么从他心底溢出,以至于自己什么时候下车都不知道。
眼看着她慢悠悠地走上了一辆双层巴士,他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怕她看到他,他先上了二层再从后面的楼道下来坐在了第一层的最后,她就隔着他两排座位坐在前面,她的视线一直望着车窗外,直至她慢慢睡去头靠在了窗上。
易宇兮悄悄地走到了她的座位旁,看着已经睡去的她他坐在了她身边,想伸手碰碰她却怕弄醒了她。
于是他就这样安静地坐在她身旁凝视着她,蓦地,她的头轻轻地靠在了他肩上,他侧眸她的脸颊便映入了他的瞳孔,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坐巴士坐着坐着就会睡着,他唇角微浮,却再也没有动一下……
睡梦中千静语仿佛回到了在英国的时候,她坐在巴士上靠着他的肩跟他撒娇,周身满是他的气息,他低声喊她:“傻瓜……”
梦境太过真实,她挣扎着醒来,却发现自己靠在车窗上睡着了,长发遮住了自己的脸颊,她抬手去抹泪,她还是梦到他了。
到达医院的提示此刻响起,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下了车,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自己下车的那个身影。
易宇兮一路跟着她来到了医院,她去了妇产科,看样子是来产检的。
看着她一个拿着产检单坐在角落里,他再次蹙眉。
每一次她都是一个人来这里的么?顾楷铭就是这样作为一个丈夫的?
她坐在那里一直低着头,偶尔抬起一眼望着陪妻子进去的丈夫,然后又低下了头去。
就是这副样子,让他看得胸闷。
她一个人……为什么是她一个人?
好不容易等到了她,她才慢悠悠地拖着笨重的身子去了检查室,此时正好有一个孕妇的丈夫拿着产检单经过,大概是走得太急撞了她一下,她险些要摔倒。
没有任何思考,易宇兮立刻抬步要走到她身边,但是她自己扶住了墙壁没有摔倒,于是他又定住了脚步。
他始终是不适合出现在她面前的,在她成为了别人的妻子之后。
慢慢地退了回去,他目送着她进了产检室,过了很久她才出来,许是检查的结果很好,宝宝很健康,她出来的时候终于带了一丝笑意。
而她的笑却也感染了他,让他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浮起笑,即便她怀着的是别人的孩子。
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她,任由手机不停地震动,他又跟她去了很多地方。
她一个人走在街道旁,一个人去吃甜品,一个人去商场里去看宝宝的衣服,她走累了就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当她伸手抚摸着肚子的时候,她会傻乎乎地笑起来,可见有了这个孩子她是多么的幸福。
那一天易宇兮就是在她身后度过的,这大概是她离开他后他过得最快乐的一天,也是最难忘的一天。
——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害怕的时候只要回头就能看到我。
这是他曾经对她承诺过的话,其实从未食言……
***
千静语最终还是早产了,当时易宇兮在国外谈生意,回来后已是第二天,他没有合眼便独自去了医院,没有任何人知道,包括庄浩。
当透过玻璃窗看到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他轻轻打开门走了进去。
她应该是累极了,双眸紧紧地闭着,眉头微蹙。
他在她的病床前无声地蹲了下来,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有点冷,于是他抓过将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试图将他的温度传给她。
他望着她的眸光眷恋,另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脸颊,拨去她额前的碎发。
“疼么?怕么?”他兀自低喃着明知道她听不见。
在她额上印了一个吻,他告诉她:“别怕,我一直都在……”
我一直都在,即便你为□□为人母。
——
“你以后还愿意在我不高兴的时候哄我么?”
“会。”
“会多久?”
“一直。”
“一直是多久?”
“当你不再需要我哄的时候……”
梦里千静语就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泪水从她眼角滑落,她很委屈地伸手要抓住他。
“宇兮,别走……”她唤着强迫着自己醒来。
可是醒来了病房里依旧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于是她难过地抽泣起来。
骗子,大骗子。
病房里是她伤心的哭泣,病房外的走廊是他孤寂的脚步。
一扇门又将他们隔成了两个世界,永远不会相交的两个世界。
就这样吧,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他是时候该放手了……